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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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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夏油傑不知道這個時候要說些什麽而且他猜現在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愚蠢。不過緒方梨枝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她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之前沒有殺掉他就是因為不想這麽做,現在游戲失敗也OK。“我是真的沒有想到還有雪崩來著…哎。我好像有嘲諷過你為什麽同樣的錯誤會犯兩次?不過現在我也是這種情況…”她碎碎念著,狀態卻幾乎可以說得上是開朗。

陽光不合時宜的照耀在她的頭頂給她黑色的劉海打上一個小小的光圈。緒方梨枝用手撫弄頭發,但因為有些地方被燒焦了所以沒能像之前一樣一摸到底,她的手在中途卡住了,蒼白的半透明的手和黑色的頭發放在一起對比,夏油傑幾乎都不忍心去看。不過梨枝自己沒有很在意的樣子,她把手收回來,從那個結下面插進去重新開始梳理頭發。

“哎呀?你這是什麽表情?”她原本專心低頭打理著自己,餘光瞥到他就轉頭對他笑了起來。緒方梨枝之前有兇狠的樣子,但現在可以說是她最不設防的姿態,她把兩只手都撐在下面的鐵板上對他微笑了。那樣子簡直是翹課去飆車遇到熟人就停下來對他打招呼的不良女學生。“沒關系的。沒關系。OK。你之前也說了輸了就算技不如人嘛。”

其實是騙人的。梨枝自己不是那麽心胸寬大的高格調人物。不過在和這位boss戰鬥的途中她也或多或少的察覺到了他的人格魅力:遇到敵人也沒有口出惡言、‘這不是挺有趣的嘛‘的優雅、拼命努力的想要打敗她所以絞盡腦汁思考、還有最後對她的招攬。

梨枝知道自己挺了不起的不然官員和咒術界不至於怕她怕到那種程度,但她也感覺到自己被關在了學校裏面,好像自己身上攜帶了什麽恐怖病毒。大家都努力寵愛她努力順著她但有點害怕她突然發瘋,梨枝想說自己並沒有瘋啊自己在很認真的玩游戲,瘋掉的是突然闖進病房說要’處死‘的人形怪物和給十幾歲學生下達’和恐怖分子戰鬥‘任務的大人們。

她和五條悟玩的很多就是因為這位也是一個怪物,梨枝聽硝子說了他小時候被視為’現人神‘,一直都沒有上學而是在山上建了個神社專門讓他接受供奉。他雖然一上來就殺了她一次,不過也因為腦袋真的少根筋(啊這句話還是不要讓五條悟同學知道吧)。似乎把梨枝當成同類來親近。沒有特別害怕她之類的。能一起喝血漿的飯友也是僅此一位——只是在間接接吻事件後五條悟同學有點鬧別扭,每次都磨磨蹭蹭的要她塞到手裏才肯喝。而且除此之外也總是會發燒一樣滿臉通紅,說著她聽不懂的話做著她搞不懂的事情就是了。

那次還錢了五條悟同學有點大受打擊,不過他到現在還在大量送禮物呢。而且不是以個人的名義,就是每天會有五條家的家仆(身上有家徽所以能知道)把那些東西直接放到她宿舍門口。問就說自己不知道。也堅決否認是五條家的人送的。梨枝有點苦惱因為她的宿舍放不下所以全部丟到隔壁空宿舍了,但現在隔壁宿舍也滿了。

她把苦惱和硝子說的時候後者冷笑了兩聲, 第二天在教室她讓梨枝去問,五條悟依舊不承認“就是突然出現的啊你問我幹嘛!我忙死了哪裏有空送小女生禮物!”梨枝誒了一聲。硝子就在旁邊用普通音量說(五條悟不可能聽不見)“是這樣的嗎。原本以為是你的呢。我們都覺得能夠連續這麽多天送禮物的男生真的好棒…不過不是你的話就是傑?這個學校就剩他這一個男生了吧。“

她說的時候夏油傑在喝水,聽到這句話突然咳的好厲害因為五條悟開始站起來瞪他了。梨枝當時靠在椅背上看著這一幕發呆。突然聽見硝子問她“你覺得呢?”她有點不太懂,不過單憑(小惡魔)本能知道承認下來五條悟會被氣死,而且很想欺負一下說她是‘沒空送禮物的小女生‘的五條悟同學,就笑瞇瞇的點了頭。還說了“謝謝你夏油傑同學。”

做戲做到底,她直接從包包裏面翻出巧克力血漿想給他當成謝禮。五條悟到那個時候就忍不住了說了聲“不可以給他。“不過其實夏油傑看到糖漿表情更僵硬(他和硝子好像都不太愛吃這個。奇怪了)。但問“為什麽不可以呢?”五條悟同學又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這個時候繼續追問下去也可以,倒不如說他的傲嬌屬性也是有極限的被逼到極限就會變成野獸全部自爆出來,不過梨枝妹妹覺得再問下去他很可憐(這才是夏油傑覺得她小惡魔的地方!!)就幹脆沒問了。五條悟於是也失去了說出來的大好機會。只是站在原地低著頭,偶爾悄悄瞪一眼夏油傑,但不敢和緒方梨枝對視,有點像委屈的大貓貓。

梨枝想了想,又在包包裏面翻了翻,拿出慣常用的血漿給他遞過去,是直接放到他手上的做法。這就算是請求和好了。五條悟接過的時候在那裏嘰咕了幾句沒搞懂是在說什麽,可能是想說原諒你了吧反正他等梨枝轉身看不到的時候就迅速咬破袋子開始喝了,一邊喝還一邊對夏油傑飛得意的眼神,示意‘你沒有吧?‘。夏油傑都要被他氣笑了最後幹脆放棄看他,轉過頭直翻白眼。

五條悟可能以為梨枝看不見吧不過那時候她已經有了百般武藝的被動,視野是360度…不過她體貼的裝作看不見了。哎!女人就是要在這種時候維護男人(男同學)的尊嚴吧(這句話是她在電視上看到的)。回座位後還對夏油傑說了一句“對不起哦因為五條悟同學好像很想要的樣子…”夏油傑那個時候都笑了。這句話好像是被小孩子或者寵物纏上的成熟女性(也是在電視上看來的臺詞)。但五條悟好像很得意的樣子,他和緒方梨枝一樣也是希望被別人偏愛的類型嗎?反正他搞到禮物了而夏油傑沒有嘛!

夏油傑同學那個時候對她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太在意。他自己也不想喝血漿來著而且一直覺得能夠那麽開心的喝下去的悟要不然是味覺有問題,要不然就真的是為了追女孩子拼了。而找硝子商量是正確的選擇,從那天之後五條家的用人就沒有再出現了。每天打開房間門的時候也只會看到一個禮盒。上面有一個便簽記載當天的日期(好直男啊,為什麽會寫這個??)。還有一個下標說【不是夏油傑送的!】。

梨枝看到那個其實還蠻高興的。就會開開心心的放到隔壁空房間去。那裏原來東西堆的太多了她以前又根本沒接觸過這種奢飾品,完全不知道要怎麽保養,很擔心它們會壞掉。現在一個一個的話就可以拜托系統幫忙查一下,然後慢慢保存好。硝子那段時間倒是不太開心的樣子說是有個白癡拜托她每天都跑腿。梨枝對她表示了同情。但不知道為什麽(真的不知道為什麽)笑了。

想起那麽多是因為雖然五條悟同學總是一副鬧別扭的樣子,不過梨枝還蠻喜歡他的!而夏油傑(boss版本)是第二個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怪物需不需要被關起來,而是很正常看待她的人了。梨枝還是第一次收到招募呢!【要不要到我這裏來?】。說真的這個算是招募了吧?boss很看好她的能力覺得她是可造之材…哎呀都說現代日本就業形勢嚴峻不過梨枝竟然能在十一歲搞到offer,可見她還是很出色的嘛!也真的很謝謝這位不計前嫌的boss,之前踢他提的那麽厲害真是抱歉了。

還有最後的‘大義‘。“唔我是搞不懂啦。你的大義就是拯救女孩子嗎?”梨枝問,雖然最後被雪崩給打下去了不過夏油傑到最後都握著她的手,他在第一次雪崩的時候還知道在梨枝耳邊說話安撫她讓她不要用火/箭/炮亂來呢。剛剛也是這麽傳遞了某種…嗯大概就是想要拯救她的心意!明明靠的那麽近一個不好就會被她打穿心臟來著,不過他卻一直留到了最後。梨枝覺得這種勇氣也很有做boss的氣質!這就是胸襟與城府吧。她這麽問的時候夏油傑的表情卻變得更加奇怪,梨枝在想他眼睛裏閃動的到底是雪原反射的陽光呢,還是他真的有點哭了。

不過她最後沒有得出答案。因為夏油傑很快就把臉轉過去不讓她看清楚了。他的聲音倒是很平穩,只是有些沙啞。他說“沒有。”

“嗯。”

“我到最後還是沒有拯救你。”

“哎呀。”梨枝又微笑了。她自己明明是狹隘渺小很陰暗的女孩子,但就是因為這樣子的人(boss)出現在面前,感覺到他的人格魅力,梨枝自己也變得偉光正起來了。她現在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副本的失敗不在乎能不能拿到獎勵。只是想難怪他高中輟學,幾年間能開起這麽大一個宗教!(之前罵他邪/教教主的事情梨枝已經全忘了)。之前看預告片還覺得這家夥是騙女孩子的人渣,現在一看就是純純的人格魅力嘛!她說“沒關系的。沒關系。”

只要你有這份心意就可以了。本來是想這麽說的,不過話到嘴邊覺得太套話了。(梨枝最近電視劇真的看了很多,記了很多這種套話臺詞)。所以她只是收回視線,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指彎在嘴唇前面,凝望著一望無際的雪原。

“我如果早一點遇到你這樣的人。可能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了。”

梨枝說的不是游戲中,而是在她穿越之前學校家裏都是地獄的時候。那個時候沒有人對她伸出援手,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對這麽微小的善意這麽敏感。她這句話出來的時候旁邊夏油傑身體直接僵硬了。他擡頭看著梨枝嘴唇囁嚅了幾下,最後說“對不起。”

“我並不是想要讓你道歉啊。”梨枝的話語倒是很悠閑。她的身體此時已經變成完全半透明了好像身體隨時都會消失在陽光中,卻一下子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她上一次在列車上背對著陽光俯視他的時候夏油傑感覺到了強烈的壓迫感,這一次卻只想牽住她的手讓她不要消失。梨枝面對著他,他可以同時看見她身後的陽光和她臉上的笑容。

她說“謝謝你。這是很棒的戰鬥。”

梨枝是真心的。她之前對五條悟的戰勝cg就讓她有一種自己是女特工的炫酷感。而這一次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身體和百般武藝戰鬥,相當刺激,明明還是那麽孱弱的身體但是從頭到尾都不一樣。敵人給了她尊重也盡全力想要排除她——不是因為她是怪物不是因為憎恨她而是因為他覺得她很強!就是要和這樣的boss戰鬥梨枝才能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了不起的人。她為了副本做了變裝,而現在,好像她真的變成了這樣的女孩子。前所未有的自由感充斥她的全身。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很輕,好像隨時都要消失。她覆盤了從上列車開始到最後雪崩的每一個細節,夏油傑這才知道這位有史以來最恐怖(可能也是最美麗)的小小敵人並不像他想的一樣漠不關心,她真的記住了列車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因為百般武藝的被動梨枝都不需要看系統日志確認的。戰鬥對她而言自然的如同呼吸,而現在夏油傑也感覺到了這種呼吸方式…“怎麽說呢?”他苦笑出來。“如果你是我們那裏的體術老師就好了。真的。”

他發自內心的說。只是這麽一次講述就讓他看到了剛剛自己的所有錯漏和弱點。梨枝卻一副很自然的樣子,她又伸手繞了繞頭發,這其實是沒有自信的表現。然後她笑了。

“我很強嘛。“

一開始說的是五分鐘,現在時間只剩下一分鐘多一點了。夏油傑有感覺到牽引著兩個人的鎖鏈開始從中間變細並且不斷向下掉落銀白色的碎屑好像即將瓦解。梨枝自己倒是很正常的看著他。最後對他說“活下去。”

她想到了一開始副本的設定,那個時候她就覺得夏油傑這個行事風格就算不死在自己的手上也會在五條悟那邊完蛋。她可是特地放棄了這個副本也希望他的數據(就算是數據也是獨特的數據)保存下來。哪裏能接受接下來隨著劇情衍生他又死掉或者被囚/禁!

夏油傑因為那句話而輕微發楞,他覺得緒方梨枝的意思是‘你既然都打敗了我,那就不允許你再輸給其他人。’這一點上他想對了因為梨枝看到新印象形成的標簽,就真的這麽說了(這個副本裏的人設真酷!偶爾說說這種臺詞也不錯啊)

還剩下幾十秒,她跪下來,真的像是祈禱一樣讓黑發落到夏油傑的腿上,左手則伸過去,手掌被十字架穿透而十字架則與她脖頸上的吊墜相連,她把手放到夏油傑的腹部,那裏已經完全被銀白金屬侵蝕了,緒方梨枝的手一摸上去它們就像是水面一樣泛起波紋,溫柔的接納了她。

夏油傑感覺到她的手在自己的身體裏。倒是不痛但是很奇怪!他想要稍微扭動一下身體結果被梨枝制止了。“不要動。”她的聲音真的很嚴厲簡直像是訓斥小孩子的老師。她的血仍然在流,在他的體內和他的血液一塊循環,並且伴隨著心臟的跳動逐漸和他融為一體。夏油傑感覺到自己的咒力正在飛速增長甚至此前消滅了很多的咒靈都有所變化,但他沒有急著去探究那些變化,只是抿著嘴唇感受著緒方梨枝的存在。

她的另一只手原本撐在金屬板上面,但是隨著左手的深入也跟著放到了他的腿上。梨枝的重量加了上來。好輕,簡直就像是膝蓋上停駐了一只小鳥。這個姿勢可以透過衣領看見她的鎖骨和更下面的傷疤,夏油傑就把視線放到了一邊,這個方向可以看見她流血的額頭,她的發絲呈現半透明狀陽光從後方透過來的時候幾乎是銀白的。

他看著那個,在緒方梨枝把手抽出來的時候更用力的抿住了嘴唇。她的手完全離開他身體的時候金屬已經消散,他又回歸血肉之軀。——比之前更加強壯。在列車上面受的傷也全部修覆完成。

這位聖女慷慨給予了自己她的血…而且夏油傑感覺到自己的內臟之間還存在著什麽東西。拜之前金屬入侵所賜,他得用咒力保護好內臟防止它們被侵蝕,而現在就算金屬不在了也還是能看清楚裏面。

那東西靜靜的躺在那裏。絕對不隨著血液循環和他身體的動作而有所變動,沒有對身體中的任何一個事物造成阻礙。夏油傑甚至感覺只要自己不去觀測它它就是不存在的。“量子十字架。”緒方梨枝對他微笑。她的左手此時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個傷口,可以直接透過它看到後面的風景——她把十字架留在他體內了。

“一個戰利品吧。”緒方梨枝說。“你贏了啊。”

她沒有把耳釘一起給他所以夏油傑此時感覺到的只是每秒0.5的hp(咒力)恢覆。但這其實已經很足夠了。夏油傑察覺到自己體內有無窮無盡的動力湧出,一瞬間幾乎想笑,多可笑啊,他一直驕傲於自己的咒術師身份而且就連父母都殺死了,希望從那之後不再作為普通人而只作為咒術師活下去。但現在這龐大的咒力來源是一個一點咒力都沒有甚至看不到咒靈的小女孩給他的。

他明明和叛逃前一樣,自說自話的想要拯救她還把一切都給搞砸了,她卻毫不在乎。而且最後也不是因為這份他最想要丟棄的善良而感謝他——她把十字架給他因為他贏了。這位敵人非常有風範的讚美了他的戰鬥。認為這是愉快的。並且留下了敗者的禮物。

夏油傑想要的戰利品不是這個。她之前定下束縛就是希望在他失敗後讓他改信(成為家人)。而夏油傑用出雪崩那一招(沒有多少咒力要素,全是普通人的炸彈和連人類痕跡都沒有的天災)也要贏她也就是希望讓她改信。不要再去受到神明的束縛了。到盤星教裏面一起生活吧。下列車也可以。到站後還會有新的一天啊——但他最後卻什麽都沒有做到。

夏油傑把手撫上額頭,視野中是無窮無盡的連綿群山,一片白色,只有這一個列車殘骸像小舟一樣漂浮在雪海上。一縷陽光透過群山的間隙灑落在他的頭頂,夏油傑深吸一口氣想要平覆自己的心境,但沒有成功,淚水從他仍然大睜著的眼中落下。

時間已經結束了。緒方梨枝的身影早已消失。只留下無窮無盡的雪原、深藍色沒有經過任何汙染的天空、和燦爛的不合時宜讓人惱火的陽光。

#

夏油傑想起來要站起來尋找脫困的方法是在更之後的事情。他不知道之後具體是多久反正站起來的時候太陽在天空的方位已經有了較大的改變。四周是看起來平緩但踩上去就知道至少其腰深的白雪,夏油傑運用咒靈飛離了那裏。

但後面要面對現實:他討厭現代科技至少這一次出門沒帶手機。也不知道梨枝到底把車開到了哪裏。第一次雪崩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信號了這裏更加不可能有。就算有剛剛那場大雪崩肯定也把信號塔弄壞了。沒有gps沒法聯絡屬下。而單純靠咒靈飛出去的話有十字架倒是可以做到持續供應咒力…但很可能他飛到東京之前就餓死了,或者因為搞錯方向而歷經三天的旅途發現自己停留在太平洋上。

還有一件事情是列車上面的炸彈。之前是炸掉了兩人所在車廂後面的列車,前面的還完好無損(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說這個會不會有點太諷刺)。但完好無損的意思是就算它被雪崩埋起來了,有列車外殼保護裏面的炸彈也會好好的。緒方梨枝設置的是定點自動爆炸。按照原有的到站時間算…夏油傑找出口袋裏的車票看了看,再看了看頭頂的天色,判斷是幾十分鐘後。

這麽大規模的炸彈哦。原本批準她計劃書的‘神明’該不會準備把整個列車站給弄壞吧?這可比前幾天真/理/教要強多了。反正就算夏油傑現在乘坐咒靈飛走,炸彈一爆炸也會有連帶反應。很可能會引起第三次雪崩…不,在峽谷周邊爆炸的話就算地陷都不奇怪。雪原他還可以飛過去,如果下面是幾千米的懸崖峭壁就完蛋了。

他心想難怪梨枝妹妹要把十字架留下來,現在都很九死一生了不留下他更完蛋。她總不能因為自己遇到什麽生死危機都過得去(就連第二次雪崩都沒有要了她的命,她只是因為背叛了束縛才消失的)就覺得夏油傑這位打敗了她的人更加過得去啊……現在他自己都懷疑自己是怎麽贏得了,用手把被血水和雪水打濕的劉海往後面梳,檢查了一下地面。

梨枝消失之後地上留下了幾樣東西。一個是只剩半截的鎖鏈、一個裝毒氣的噴霧劑、還有一個夏油傑看到都要ptsd發作。就是那個炸彈開關。他想了想,把這三個都帶上,姑且讓咒靈提升高度,找一下列車頭在哪裏。

運氣很好,它沒有完全被雪埋住,車頭露出來,整體斜插在雪中,而且車頭的金屬在反射陽光夏油傑一下子就看見了。他記得列車是有自動駕駛裝置的,只要周邊不震動、不過冷或者過熱就會開啟。梨枝妹妹之前還想下去滅火讓它繼續開呢。現在夏油傑就沈默著操控咒靈靠近,伴隨著靠近他可以看見鋪設的地上的鐵軌。這是之前金屬變作的,而在梨枝不見的現在它們也沒有跟著消失,夏油傑有感覺到手上的半截鎖鏈在震動而且頂端在朝鐵軌伸,他有種直覺只要帶著這東西自己就可以短暫操控他們。因為這也是梨枝留下的遺言‘你要活下去。’

他試著讓鐵軌和新召喚的咒靈一塊發力,把列車先從雪中擡起來。可惜之前燃燒咒靈完全自爆了不然還可以讓它融化雪…或者還是不要了,夏油傑第一次想融化就被緒方梨枝制止了第二次則直接是為了引起雪崩。梨枝妹妹可以知道怎麽做列車會回到軌道上怎麽做會只是爆炸而不引發天災。他還是沒有那種戰鬥直覺…不過說真的這完全是數學能力吧?那孩子明明國文很差的樣子只會說‘這裏也有草啊‘連句俳句都不會說。但這方面完全是人體計算機。

“嗯…“想到她可能真的是。被政府改造出來的殺戮兵器。夏油傑就安靜下來不再去想了,原本嘴角的微笑也緩慢消失。他抿住嘴唇靠近已經完全平放在鐵軌上的列車,想把後面的車廂給撕碎不要,只有動力車頭運行,這樣跑的會比較快,而且炸彈爆炸的時候也只用面對車頭的炸彈(運氣好的話可能根本沒裝)。他再跳車或者讓金屬保護自己都OK。結果一靠近就楞住了——透過車窗他看見那裏有人。而且雖然不是硝子那種醫生也沒有六眼,但夏油傑至少還是能看出來那些人沒有死的。

緒方梨枝在第一次釋放催眠氣體後離開了很久,夏油傑睜眼的時候她又補上了第二次毒氣,第二次睜眼的時候他被綁在座位上而且車廂已經空了。緒方梨枝說她已經完成了‘清洗‘。夏油傑當時就認為這是殺人的意思…但是如果?

一整個戰鬥過程中又是爆炸又是雪崩的都沒有人出來查看情況,但是毒氣稀釋的時候本來就是強效催眠劑所以這並不奇怪。他所在的車廂是中間位置,之前後面車廂全部都有炸藥也真的爆炸了。但是前面的那些…他挨個數了數。在前兩節車廂裏面滿滿當當的全部都是人,他們堆在一起睡的很熟的樣子。數量剛好和列車人數差不多。

夏油傑就不禁想苦笑,難怪那個時候梨枝妹妹走了那麽久腳步又很急呢。她還真的是一個一個把乘客搬到那裏的…想象一下莫名其妙有些滑稽。又很讓人想笑。

雖然她最後是滿不在乎的開著車往峽谷裏撞了…不過她至少在那個時候是希望拯救他們的。不僅僅是無痛死去而已,而是真正的拯救。不過她也只能夠做出這樣的嘗試吧畢竟連她自己最大的反抗也只是決定不同的死法而已…不對。

夏油傑睜大眼睛。

第二次她回來的時候就沒有再離開過。那個時候全部乘客都已經轉移完畢但她獨獨留下了夏油傑。她在和他交流後來就和他戰鬥。她將他的幸存稱為‘神明的旨意‘夏油傑一直沒搞懂梨枝妹妹的世界觀但他真的看到了那個束縛空間而且現在體內就有十字架。他覺得梨枝可能真的和神明有關系。或者一開始孕育她的那個母體可能真的是’聖母‘。這麽一想她有的時候眼神會放空,和神明交流完後總能知道’正確的做法‘。而且對毒藥和炸彈的計算也是因為她真的可以’看見‘。她那個時候應該從夏油傑身上看到了什麽,也希望他可以終結她的生命來拯救這些乘客吧…就像現在一樣。

沒什麽好拒絕的。一個是因為發生這種大事情,她幕後的組織可能覺得無所謂但他這邊還不想這麽快和普通人全面開戰。盤星教教主是一回事真的搞出這種列車爆炸案他可能要被全世界通緝。搞不好維基百科上面能和本/拉/登並列。夏油傑忍耐不快感打開車門進入,一路走到駕駛室。途中他有好幾次想要按下空氣清新劑的開關但中途才想起來梨枝妹妹的清新劑和他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列車長和副駕駛員倒在門口呼呼大睡,他們沒有和其他乘客在一起,這也應該是梨枝給他留下的提示吧。

夏油傑把他們叫醒,他們看到目前的情況好像都嚇了一跳。但太過於超常了反而可以好好接受下來…而且夏油傑作為教主其實還蠻擅長應對歇斯底裏的人的。不是那種人不至於來信奉這麽可疑的宗教!

那邊很快重新啟動了列車,先是順著‘湊巧存在‘的鐵軌前進脫離這個無信號衛星沒有覆蓋的區域,到了外面就快速發送信號和已經快要急死的鐵路公司取得聯系。並且確定自身位置試圖回到正軌。整個過程中夏油傑一直都留在駕駛室因為他得讓’鐵軌‘看情況改道。正常來說應該要讓一般市民出去的。不過列車長那邊似乎覺得他不僅僅是’幸存的僧人‘這麽簡單。反而把他看成了’克服了催眠氣體、打敗恐怖分子、從雪崩中把他們拯救出來、在炸彈爆炸之前將他們搬運逃生‘的無名超級英雄。所以用莫名其妙的尊敬眼神望著他也沒有讓他離開。

有幾次軌道改道的時候夏油傑發現他在偷看自己,但在他不耐煩的回望過去的時候列車長又很快收回了視線。他肯定很熟悉這趟列車的路線吧至少知道這些軌道絕對不是’碰巧‘出現在這裏的。連衛星都沒覆蓋的地方怎麽可能會有軌道!

列車長有問“這身衣服…您是從宗教學校出身嗎?“這句話就很奇怪。直接看都知道他是僧人了。夏油傑突然想起來以前還在高專的時候面對一般群眾,會說自己是”宗教學校出來的“。看來列車長以前也和咒術師有些因緣吧。

他面色陰沈沒有說話。但因此莫名心有感觸,也因為需要他繼續開車,就沒有殺掉這個煩人的猴子。列車長之後也安靜了下來不再打擾他。列車繼續前進,夏油傑幾乎是打發時間一樣的不時按著炸彈開關,並且在預計的時間到達的前幾分鐘離開駕駛室去到了後面,想說等下炸彈一爆炸就把後面的車廂給扯掉讓他們脫離列車頭部。

至於為什麽不一開始就這麽做…夏油傑想並不是因為在乎普通人的死活。只是因為這樣太反常了就算回去被上報了也會說他是恐怖分子。等到炸彈真的爆炸再把運載著那些普通人的車廂弄壞,那就是應急處置,誰都沒法說他什麽了。

但到最後還是沒有爆炸。緒方梨枝的炸彈絕對不會因為小小雪崩就失去威力,那就只能認為是她留下來的遙控器起到了作用吧。明明一開始說‘不是搶到遙控器就可以的時代‘,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不過最後還是把權限留給了他。

夏油傑抿抿嘴唇,什麽都沒有說。此時已經陸續有乘客醒來,他們聽副駕駛員說了來龍去脈後都離得遠遠的,在不打擾的前提下用尊敬的眼神望著他。夏油傑安靜的站在原地,透過消失的列車尾端可以看到後方的風景,那片差點要了他的命的雪原此時已經被甩到了後面。列車長已經通過衛星電話和總部聯系上了,甚至有乘客已經拿出了手機在和家人報信。他又回到了庸俗的日常之中。

他把已經沒用的遙控器放回口袋,沒有再回駕駛室。已經不再需要變動鐵軌了。只是獨自找了個沒有人的座位坐下,閉上眼睛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列車到站的時候車站被封鎖了一片區域,提前好久就有接引的車輛,到站後還看見了手持防爆盾的警察估計是想要確定列車有沒有被挾持吧。因為之前也有過幾次公共場所恐/怖/襲/擊案件。“這世道真是越來越不太平。“夏油傑聽見靠近慰問官員的竊竊私語。列車長原本想要把他引薦給上級或者媒體並且承諾要在政府立案,對他所在的宗教‘大力扶持’。不過夏油傑還是一到站就下車了。

他混跡在人群中用了咒術讓自己不再起眼,這次旅途他躲過了很多次生死危機甚至還獲得了一個咒力來源(十字架),但也覺得自己失去了不可覆制的東西。

明明此前在車上還是一副被嚇得要死的樣子但是人們果然沒有任何想要吸取教訓的心理,他們一下車就一臉白癡一樣的笑容繼續和旁邊的人說東說西,甚至還有把這一次旅途當成談資的意思。‘不是開玩笑的!我後面就直接是炸彈的焦痕哦!’夏油傑心裏面煩的想殺人他想這些人真的值得緒方梨枝失去生命來拯救嗎?周圍的人腳步匆匆而他獨自行走在人群不自覺留出來的空隙中,他的身形無法和任何背景融入,只是一片漆黑。

在出車站的時候夏油傑被攔了下來,攔住他的是一名年輕女性,說了句“您就是那個列車上的乘客嗎?”並且報出了列車號碼。

應該是愛挖人隱私的記者或者是政府派過來封口的工作人員吧。夏油傑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黑發遮住了他的一邊視野,他的咒力在不自覺的湧動並且已經決定了她說出第一句話之後就殺人。此時已經什麽都無所謂了,但女性的下一個動作讓他楞在了原地。

她將一個花圈遞給了夏油傑。

“我們是志願者組織。之前列車還沒有抵達的時候就經由在車上的同伴聽說了這一次恐怖襲擊。她有統計過列車的人數,並且和政府發布的名單對照。發現雖然媒體和政府都不會報道披露,但這次行駛並不是有驚無險。的確有犧牲者。”

“那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她的名字是緒方梨枝。”女性非常認真的看著夏油傑,說“我們認為為了鐵道官員的面子或者‘為了社會穩定的輿論管控’而壓下這件事是不對的。在現代的日本竟然會出現公然恐怖襲擊,這是整個社會的問題。但在此之前她的死則在同為人類的意義上讓人痛心。”

“我和同伴們正在列車站的各個出口處分發花圈。希望接到的人能夠知道這一件事情並且盡可能傳播出去。她的死不應該是被掩蓋下去的‘不安因素’。我們希望能夠表達對她的哀悼。”

夏油傑接過了花圈。

他忘記了女性接下來的言語,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住處的了,只記得一路上和雪原天氣完全不同的飄起了小雨,他沒有打傘走在深灰色的街道,穿過原本最討厭的人群也沒有使用咒術驅離他們——忘記了。他踩過積水在上面掀起波紋並且看到了波紋中扭曲的自己。夏油傑也看見倒影的手上依然拿著花圈。他好奇自己為什麽沒有殺死剛剛那個女性。她是普通人而且那時候他心情很不好不是嗎?但他搖搖頭沒有再想。

他回到家中,美美子和菜菜子看到他都被嚇到了並且圍上來詢問還好嗎?又跑去拿毛巾和熱茶給他。夏油傑只是很安靜的坐在榻榻米上,他的發尾在滴水而且在地上留下濕痕。養女們跑過來幫他打理的時候他露出笑容說謝謝。但她們的表情反而變得更加擔心。說“您的臉色很不好。”夏油傑沒想到這兩個孩子都看出來了。看來他今天真是退步的很厲害。之後也就不再笑了,面無表情的任由兩人動作。

菜菜子最先發現了他手中的花圈。小心的問他“這是怎麽了嗎?”夏油傑安靜的看著那裏,他的眼睛透過手也透過花環的空隙看到地面的紋路。最後很小聲的告訴兩個人“我今天遇到了一個人。”

緒方梨枝是什麽樣的女孩子呢?他想到她手上的十字架穿刺她鎖骨上的煙頭印,想到最後她渾身呈半透明跪在他身前把手送入他腹部的樣子。她是狂信徒是恐怖分子是備受欺淩的女學生。但他真的到了要和孩子們介紹她的時候——原本預想中此時應該是截然不同的場景。夏油傑卻只是微笑著,想到了她第一次站在列車頂端,長發被風揚起,她用手把發絲拂到後面,意氣風發笑著俯視他的樣子。

他說“她是一位戰士。”

作者有話說:

好的這個副本結束了!

我不確定有沒有寫出來想要的感覺...!我努力寫的帥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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