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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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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所以穿刺樂園出生在了那裏。嗯”夏油傑說。他現在終於明白那次橫跨東京的大火災是怎麽回事了,同時對於始作俑者也再也無法厭惡…不,倒不如說那些人才是做壞事的那個,“他們這是活該。”

他這麽想,覺得同學也好父親也好司機也好全都死在那裏算是大快人心。只是他仍然有一點無法理解——“為什麽在所有的覆仇都完成而自己也昏睡三年之後,緒方梨枝仍然無法放下呢?”

她還是很緊張,很害怕討厭這個世界,如果不把所有的人都當成npc她就根本沒法和別人正常交流,如果不把這個世界當成游戲,她肯定連活著這個行為本身都會無比厭惡。

…不,或者說不能夠把這個認為是懦弱。任何一個同齡的女孩子,甚至是那個年紀的夏油傑自己遇到這種事情肯定都只想自殺。然而緒方梨枝還是活著,並且很努力的在活下去,就算為了收集養料要讓周邊陷入噩夢,就算把周邊所有人貶低成毫無意義的數據,她也要傷害他們並且活下去。這麽想那家夥真的堅強到嚇人。

“你認為她覆仇了嗎?”夜蛾正道突然問他。

“?”夏油傑無法理解這個問題的意義。任誰看她得到力量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司機同學他們全部完蛋,甚至不惜讓整個東京陷入火海,都是非常徹底的覆仇。就算她本人沒有因為這個行為而感覺‘大快人心’,穿刺樂園出生在校門口本身的意義也是不容置疑的。就是要用血清算罪惡。

如果不是這樣,咒術界和政府也用不著那麽辛苦的收集數據,想確認緒方梨枝精神異常的起因了。那是一場覆仇,這是大家的一致共識,甚至剛剛就是夜蛾正道本人引領他得到這個結論的。

原本夏油傑認為老師是想告訴他緒方梨枝有自己的苦衷,他也真的明白了這一點,覺得那些人死有餘辜,雖然還是對她目前的精神狀態有點…但也覺得她只能這麽活下去並且做好以後要多這樣一個同學的準備了。

但是現在夜蛾正道自己的表情反而有點奇怪,他看上去好像不是希望夏油傑憐憫她。他說“嗯…這是一個我自己的見解。我從三年前起就在關註她的事情,之後也一直在持續思考和收集資料,所以有一些…和主流不太一樣的見解。”

“我在這裏說給你聽就算了。你也在這裏聽聽就好。”

夜蛾正道說,沈默了幾秒鐘,好像在整理自己的思緒,下面這些話他肯定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過,就算是最瘋狂的咒術師同僚,聽到那些話也會覺得他腦子真的不正常。

“先說結論吧。我認為那不是一場覆仇,甚至緒方梨枝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校門口的事件。”

“?怎麽可能…”

夏油傑很想反駁,但是他也知道老師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和他開玩笑,所以只是皺著眉看著他,夜蛾正道等他冷靜一點,就接著說“我會一點一點說明的。我也是考慮了很久才得出這一結論…先說第一點好了,她的孩子叫做穿刺樂園,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夏油傑說,兩人的對話一開始就建立在穿刺樂園的存在上,怎麽可能會連名字都不知道。

“很好。”他不知道為什麽老師要問這麽簡單,簡直像是明知故問的問題,但是夜蛾正道在這個時候表情反而更加嚴肅,他緩慢的,像是在仔細揀選詞句一樣問他“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個名字的?還記得是誰告訴你的嗎?或者是在哪個文件上面看到的?”

夏油傑沈默了一下。

他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太對。

他的記憶力很好,十幾歲才從普通學校轉到咒術界,又是那種麻煩的術式。自己收集的所有咒靈的特性、咒術界數百萬字的‘基本常識’、上百種咒術的用法與上千種典籍,這些能在一年多的時間裏面牢牢記在他的腦海裏面。按理來說想起來這個名字的出處也不會是什麽難事。

但是他的確想不起來。

感覺好像是以前在哪個文件上面看到過。又好像是有誰不經意的告訴過他。

是不是雖然當時沒什麽印象,但是在見到緒方梨枝本人之後,由於她超常的言行,所以過去和她相關的記憶自然而然的浮現在腦海?…這是夏油傑在好幾秒之後得到的結論。

但是不對。

他現在是一級咒術師,同班同學是家入硝子和五條悟。但是緒方梨枝相關的文件全部都被封閉起來,如果不是咒術界相關處理人員(有專門跟她相關的部門,並且一整個部門都像是病毒一樣完全與正常體系隔離起來,防止【汙染】)。那就只有五條悟都認識的‘老頭子’大人物,或者特級咒術師才有資格查看那些資料。

普通的‘東京大火災’還好,後面的醫院事件就完全是秘密了,證據就是後來咒術界寧願把附近居民全部搬遷也不要對緒方梨枝采取措施,而且方圓三公裏的大搬遷,在家入硝子提到之前生活在普通人世界,也有關註新聞的夏油傑竟然完全不知道。信息就是被封鎖的這麽好。

如果連醫院事件都不知道,在咒術師中更加秘密的咒術相關事情,她孕育的怪物的名字夏油傑是不可能知道的。

那就是某個人告訴他的?不是沒有可能。

不。

夏油傑搖搖頭。

他周邊有三個人都知道緒方梨枝,但這三個人絕對不可能告訴他——醫院事件到現在都還是硝子的心理陰影,她甚至連和‘那怪物’共處一室都不願意,不可能會對他主動提起緒方梨枝的事情的。

夜蛾正道也是,老師自己說他三年前開始就在追蹤緒方梨枝的消息,但是老師不是多嘴的人,職務問題,他也執行過很多秘密的任務,有很多情報就算爛在嘴裏也不會吐露出去。事實上他現在和夏油傑提到的事情他就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過。所以不會是老師告訴他的。

那就剩下五條悟?聽起來很可能,首先作為五條家的神子,咒術界沒有任何情報是他不能知道的。而且悟…現在不論,以前他顯然完全不會對別人的悲慘遭遇心生同情,也絕對不會有任何保護他人隱私權的概念。如果是他,應該可以毫不在意的把緒方梨枝的信息透露給他。

但是不會是悟。他雖然知道她的情報但是完全不在意,顯然沒把她放在眼裏,五條悟是在今天‘轉學生要來’的時候才突然想起那些資料並且告訴他們的。

如果不是‘別人告訴他’,又不是‘自己從資料上面看到’的話……

夏油傑看著夜蛾正道。

他的表情有點驚愕,但還是慢慢說出了結論。

“我是…自己知道的。”

在看到她召喚出的紅色荊棘的瞬間…不,是那更之前的,在教室裏看到她的身影的瞬間。

“我就知道了它(那怪物)的名字。”

#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夏油傑自己都被嚇到了,姑且不論聽到它的夜蛾正道怎麽想,反正夏油傑自己是一說完就皺起了眉,好像自己也在努力尋找線索反駁這一論調。

但是不行。沒法反駁。反駁不了。那不是簡單的‘有字體浮現’,他腦中也沒有一個電子音告訴他‘那玩意叫穿刺樂園哦’。這種知識的傳輸比緒方梨枝自己說的游戲要高明多了,看到她的瞬間,隨著這個個體在他腦中留下印象,並且她的特質(美貌、虛弱、神經質)在他的心中喚醒了情感,有什麽東西巧妙的摻雜了進來。

那個瞬間還是很模糊的,像是朦朧的霧氣,關於穿刺樂園的知識,它的【真名】就這樣被夏油傑所知曉。但是當時他自己沒有意識到這樣一件事情,只是覺得好像很久之前無意聽人提到過,等到後來真的需要這種知識的時候,比如真正看見紅色的荊棘樹林的時候,那記憶才會被喚醒。

夏油傑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大腦被別人動了手腳,他首先覺得被冒犯了然後才是覺得恐怖。如果有這樣的本事那難怪緒方梨枝認為別人是npc——如果她可以輕松操控別人的記憶,那也能夠輕易操控別人的情感。搞不好她真的能夠看到‘好感度’和‘聲望值’,只要完成一些‘任務’,就可以輕易改變一個人的對她的情感。相當於改變一個人的人格。

“不…不對。”夏油傑說。

“這不是因為穿刺樂園本身。如果這種‘不存在的記憶’只和它有關,那我應該會在見到它的時候才知道…也可能更早,東京火災那天就知道它的名字。”

“被災害波及的人自不必說,全世界的人隨著電視轉播也會知道這件事。那樣緒方梨枝也就根本不需要收集負面情緒了,所有人都會害怕她的。”

“但是我是…我是看到她的時候才知道那個名字的。”

他現在知道為什麽夜蛾正道認為緒方梨枝可能根本不知道校門口發生的事情了,那次事件一直被認為是穿刺樂園在緒方梨枝的指示下面實行的覆仇,家入硝子的思想更加激進,她甚至覺得整個東京火災都是緒方梨枝的覆仇。夏油傑是覺得硝子有點神經質了,但是就算是他也覺得那次覆仇至少緒方梨枝不是不知情的。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

“穿刺樂園一誕生就被認為有特級咒靈的實力。特級咒靈的智力不下於人類,可以正常的說話,甚至可以使用計謀…但是它從來沒有表現出理性。”

“它永遠只是被緒方梨枝召喚出來。在清除了敵人之後就會自動消失。”

“這不正常,就算緒方梨枝是‘母親’,咒靈那邊也有九相圖的先例,孩子可能會遵從母親的命令甚至‘愛著’母親,但是絕對不會因為母親不需要就消失(死)。”特級咒靈誰都有自尊的。

夏油傑又沈默了一下。最後說“穿刺樂園就是她…或者至少是她的一部分對嗎?”

夜蛾正道點了點頭。

“她稱呼自己的能力為萬物母胎。而對於自己的孩子…她有一次稱呼它為異想體。”

“異想體,顧名思義,從妄想中誕生出來的怪物。”

緒方家的祖傳咒術是‘在死後變成怪物覆活’,緒方梨枝已經死過好幾次了,現在還在用那具身體活動,但其中肯定不是原來的人類少女。

但是她自己好像沒有發現這一點。或者說她拒絕承認這一點。

緒方梨枝天賦絕倫,但她不承認自己有咒術。所以從她龐大的潛意識海洋中分出來了一點,化作怪物保護母親‘本體’。

“為什麽…?生下怪物不是更加惡心嗎?”夏油傑說,他是普通人,自己就很有代表性:他可以接受自己吞下咒靈球操控咒靈,但是當時他覺醒的術式如果是從肚子裏生出來怪物…那他絕對不會進入咒術界的。

“因為有咒術就代表她已經變成怪物了。”夜蛾正道說“但是孕育一直是女性的能力。”

他說到這裏就可以沈默了。通常十一歲的小女生不會想‘孕育’,但是想到家裏的攝像頭和學校同學發到□□的照片,緒方梨枝絕對很早就接受了‘性/教/育’,並且這種教育非常扭曲。

“她可以接觸的世界很小,除了學校就是家。老師沒有保護她也沒有理由保護她,那就只能依靠血緣關系。”

緒方梨枝其實一直希望家人能夠保護自己,她殺死父親之後還因為愧疚感而自我封閉三年,估計是還對那個人渣抱有希望。

“父親不行母親不行。但是需要家人保護自己…那種時候她會怎麽想?”

“…想要快點生下小孩。”夏油傑說。

所以難怪最後她的咒術表示成了那種樣子——‘閉眼十秒就召喚出了怪物’,這十秒相當於十月懷胎,緒方梨枝想要小孩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她印象中的母親形象肯定是那種柔弱的被男人養活的美麗女性,但是她同時是不想承擔分娩的疼痛和懷孕的不便的(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有點減肥過度,緒方梨枝絕對不會想頂著個大肚子過十個月了)

所以經過了象征性的十秒,她成功孕育出了孩子。

那十秒她完全斷絕對外界的一切感知,這也相當於讓表層意識下沈到深處的潛意識海洋中,有點在羊水中讓孩子成長起來的意思。

緒方梨枝為孩子提供了五千倍於自身的咒力供養,這種極度不平衡的分配方式應該也是她在那黑色羊水中決定的。

當時看到她被小石子打一下就直接躺了,所有人都很震驚,夏油傑自己也想這是什麽英雄母親。

但是現在一看,這也很正常:從醫院噩夢和逃脫戰來看,她很適合做法師或者刺客,但是她自己並不希望自己去戰鬥,緒方梨枝希望自己是‘柔弱的被保護者’,所以是作為母親驅使著孩子戰鬥。

這和原始社會母系氏族很像:高貴的女性(族長)挑選適宜的戰士,二人僅在夜晚結合生下孩子,孩子是勞動力/新的戰士/控制族群的巡邏者。並且為了防止近親結合基因劣化,孩子也需要從外界掠奪強壯的俘虜,母親和俘虜結合,生下新的孩子(兵器)。

只是在母系氏族裏面族長尚且還要頭疼人心不齊,如果孩子起異心了怎麽辦、如果他們想要造反、如果因為自己老去無法孕育新的士兵他們決定去擁戴新的女王……所以甚至會有故意挑起孩子之間爭鬥來讓他們勢力分裂,或者幹脆讓一部分刺頭死在對外的戰爭裏面的舉動。她們不可能無私的對孩子奉獻:如果自己弱小了,她們無法保證孩子能夠一直忠誠於自己。

但是緒方梨枝就這麽做了,她提供給穿刺樂園五千倍於自身的生命力,而自己明明可以很強大但是表現在外面卻脆弱的像個玻璃擺件——但那是因為孩子本來就是她自身。

緒方梨枝(一開始的十一歲少女)死去後咒術發動,她真是天賦絕倫,前所未有強大的咒靈借著她的身體覆生了,並且覆生後仍然承認自己是【緒方梨枝】,並且竭盡全力坐實這種身份:自己是柔弱的,自己是能夠生下孩子的正常女性。

但是至少她的潛意識明白所有,並且使用著本體那幾乎不可思議的天賦,滿足了表層意識(緒方梨枝)的所有願望。

想要很多‘家人’,想要沒有痛苦和羞恥的孕育(但是要有這個孕育的過程),孩子一開始就是作為保護母親的工具所以很強,被特化成各種各樣的怪物模樣。

孩子沒有智慧。一開始夏油傑認為是為了防止起異心,後來覺得不對——本來它們就是緒方梨枝的一部分,天生就不可能反抗她。就算一個人有雙重人格也不可能一個人格想活著,另一個人卻要自殺的啊。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她…不,是它(緒方梨枝)在努力假裝人類。”

她做的並不好,理論上覆活的咒靈擁有原身的所有記憶,甚至身體都和原來差不多,什麽時候會分泌讓人‘生氣’的激素什麽時候會分泌多巴胺讓自己‘感到幸福’都可以和原來時機一致,但是緒方梨枝表現的依舊非常神經質。她的本體畢竟是怪物,裝作人類對她來說太過於困難——你要怎麽把一片大海塞進一個茶杯?

“她可以制造怪物,死掉也可以覆活,並且覆活後可以得到‘對抗讓自己死亡威脅’的新能力。”

“被歹徒殺死後可以召喚強大的怪物。被父親殺死後可以隱蔽自己的行蹤。悟的那次她表現出來的是‘心眼’或者‘預知’的能力,不過她自己應該會稱為游戲地圖吧。”

“這要不然是因為她的咒靈體是地球上進化的最完美並且可以不斷自體進化的生物,要不然就是因為緒方梨枝本身(潛意識)強大過頭了,只是人類少女的意識在限制她,只有通過死亡,表層意識短暫消散,潛意識才能夠在覆活(重新塑造身體)的過程中多加一點強度。”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的意識都是遠遠落後於強度的。我認為讓她假裝成一個女孩子已經是極限,不可能再分出多餘的意識給孩子們假裝它們有情感和智慧。”

“所以是沒有餘力。”夏油傑說。

至於他一看見就能夠知道孩子的真名,應該是算在‘游戲設定’裏面,所以潛意識可以放手去做,咒靈本來就來源於情感,它就算能把這個概念塞進來也不奇怪…就是難怪緒方梨枝有意識的時候被打一下就死,昏迷的那三年卻有‘下線保護’呢!

她本來就只有昏迷的時候…在她不被限制在這具人類身體裏的時候才是最強的。而且她自己也說自己是唯一的人類…系統(咒靈潛意識)當然只會對她另眼相看啊!

“不過…不對。這樣子的話。”夏油傑盯著夜蛾正道看,後者似乎已經察覺到他想要說些什麽,只是靜靜的垂下了眼睛。

緒方梨枝最臭名昭著的事件其實是醫院的那三平方公裏噩夢領域。咒術界對此眾說紛紜,一開始說是昏迷狀態咒力失控,後來說是因為誤殺了父親所以在懲罰自己。現在夏油傑知道她昏迷狀態超神所以排除前者,至於誤殺父親…那種人就算被車撞死也只會大快人心吧!什麽懲罰自己啊。

那就只剩下最後一種說法。事實上這種說法也是最被廣泛接受的【官方說法】

“因為緒方梨枝需要從他人的身上獲取負面情感(食糧)。”夏油傑說“甚至這種食糧都不只是為了維持她的生命。”

很多人認為雖然緒方梨枝仍然處於昏迷狀態,但是也感覺到了外界情勢危急——咒術界雖然把她‘保護’了起來,但那也只是因為對她的能力很感興趣覺得有利可圖而已。他們既然可以犧牲醫院裏的人員,不聲不響的讓周邊三公裏的人全部撤離,之後如果和緒方梨枝起了沖突,就一定可以更加嚴酷的對待她。

“緒方梨枝應該認為自己需要趕緊變強來面對外界的威脅,所以處於假死狀態大肆掠奪食糧。而咒術界對此持放任態度。他們畢竟是很多個錯綜覆雜的組織交織而成的龐大勢力,在很多點上都無法達成一致,越是重大的事情就越是拖的久。

別的不說,緒方梨枝最具有價值的能力是‘孕育’,這個孕育要怎麽生?給誰生?生出來之後能否保證孩子忠誠於禦三家而不受緒方梨枝控制?你說你家的血脈在這方面吃虧,所以自己要多幾個孩子,那我們之間要如何交涉?

所以基本上,只要緒方梨枝還被關在醫院裏面,甚至沒法睜開眼睛無法離開那個狹小病床的時候,咒術界也默契的不去幹涉她,只是在背後自己扯皮。

至於她這段時間裏面積蓄了多少力量會不會養虎成患嘛…一方面把醫院弄成那樣就是隨她折騰了,後期視緒方梨枝能力的性質而定,搞不好高層和她之間的關系是合作甚至是接納她為自己的一員,而不是單純的下命令,所以那就算是給她的見面禮。她要拿多少都盡管拿。

而且咒術界又不是沒有實打實血祭的咒法,他們也去請教了相關人員,知道就算那些人全死了也不過堆出一個特級咒靈——穿刺樂園出道的時候就已經有特級了。所以一點都不擔心緒方梨枝會強過頭,反而覺得這段時間她會變強多少是一個很值得參考的數據。

“但是現在一看完全不對啊。”夏油傑說。

現在的情況是緒方梨枝根本用不著跟那邊虛以委蛇爭取時間,她一開始就是完整體。說的大言不慚一點,神一出生就是神啊,聖經裏面有記載耶和華七日創世,可沒說過他變成能七日創世的神明之前的升級流爽文旅程。

“她一開始就很強了,甚至無意識的時候是更強的。這樣子的她沒有任何理由被困在那個醫院裏面。”

甚至都沒有理由創造出噩夢領域。她自己對父親沒有愧疚之心不需要重覆自己的死亡來懲罰自己,此前夏油傑認為她現在‘即便傷害別人也要保證自己能夠活下去‘,已經變成一個有點混蛋但是非常堅強的反派角色了,可是現在根本沒有利益可言,醫院和她也沒有過節她也沒有必要非把那群家夥逼瘋不可,校門口覆仇的時候都沒有卷進其他學生,緒方梨枝在這方面是不隨便牽扯人的。

“……除非。”夏油傑說“就是因為她很強嗎?”

“或者說就是因為她一開始就是一個完整的怪物。所以才要制作噩夢嗎?”

關於噩夢的性質其實很奇特,首先這玩意完全以緒方梨枝為中心擴展,在區域內人不夠的時候就會延伸,但是只要保持最基本的人數就會安分的待在那裏。

那些人被困在裏面只是因為上層下達了死命令,他們自己走不出去,緒方梨枝沒有單獨強留任何一個人的打算——那些居民撤離的時候夜蛾正道被派去護衛,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遭遇過戰鬥,只是大家和空氣鬥智鬥勇過了好幾天。

但是那個人數也只是‘全部血祭了能堆出一個特級咒靈‘的人數而已。就很怪。

另一方面是噩夢的內容。她如果能往夏油傑這個一級咒術師的腦子裏面塞東西,就不可能搞不懂那些普通人的想法,如果真的只是為了折磨或者食糧,緒方梨枝完全可以有針對性的給每個人來一個噩夢。但是噩夢的內容只是她自己的死…不,是在咒術覺醒的那一天,仍然是人類少女的‘緒方梨枝‘的死。她把這種死亡分享給別人,別人因為無法忍受那種痛苦而發瘋。

“她在醫院裏面待了整整三年。”夜蛾正道說“我在想,這三年她是不是在收集數據。”

“她想要變成人類。但她的確不是人類,她有緒方梨枝的全套記憶但是她無法有緒方梨枝的情感,所以她只能分享理論上來說激素分泌最多情感最劇烈的場景‘死亡場景’給其他所有人,並且觀察那些人在這種情況下的反應。以此來學習‘這種時候自己要怎麽做’”

“這樣子就完全說的過去了。作為食糧人數太少,作為覆仇對象她和他們無冤無仇,但是作為實驗對象的話:一整個醫院的人,甚至一開始還包括周邊區域居民,這個樣本的確充足到會讓任何一個課題組羨慕了。”

“……”

夏油傑於是無話可說。

他最後問老師“但是為什麽會是那個景象?”

分享死亡景象的確能夠得到很多情感回饋。痛苦的絕望的虛無的冰冷的甚至是對生者的嫉妒,‘憑什麽別人就可以活下去?‘但是大多數人其實自己都不想要有這種情感,說起’成為人類‘的很多電影,那裏面希望成為人類的非人生物也只是想要學會怎麽去愛而已。

“明明其他還有很多情感。明明其他還有很多的…幸福。就算是醫院裏的那群人渣一生中肯定也至少有一次是發自內心快樂的,為什麽她不去學?”



“……“聽到這句話之後夜蛾正道反而沈默了。

就算是之前他給夏油傑看霸淩的照片的時候,夏油傑都沒有看到過他露出那種表情。那種…沈痛的表情。

“因為她沒有素材。”

“……”

“她在學習的是‘成為緒方梨枝‘,她的做法是分享場景並且學習他人對那種場景的情感。你說醫院裏的那群罪犯都曾經有過幸福對嗎?但是她是沒有的。縱觀她死前十一年人生的記憶,她找不到這種場景。”

“一般小孩的幸福來自家庭。緒方梨枝在這一點上完全相反,她在學校遭受校園霸淩,可以說她人生唯一的亮色是和流浪貓一起躲在花壇那裏吃罐頭的時候。但是如果要用數據抓取關於流浪貓的‘印象最深刻的記憶‘,那她也只能抓取到最後同學在她面前一只只把小貓殺死,同時告訴她‘都是因為你被我們發現了’的事情而已。”

夏油傑依然保持沈默,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老師的眼睛閃了閃。

“不…應該還有最後一個記憶。司機之所以會死在校門口就是因為他酒後駕駛碾死了最後一只貓,但是原本的緒方梨枝是不可能知道這一件事情的,能夠感知到隔著一個城市的場景,那只可能是那位‘全知全能者’,術式覺醒後的【她】。“

“但是你不是說她根本就沒有人類的情感?“夏油傑說。

“不…不是。我們所有關於她術式的討論都是自己的推測而已。她現在的力量顯然已經和祖上緒方家的毫不相關了,咒術通常都是一代代遺傳,血統天賦天生,但她是自己很強,就算現在請出緒方家的第一任先祖,應該也會被她一根手指碾殺。”

“也許在剛剛覆活過一次,術式覺醒得到力量的時候,緒方梨枝仍然是保有自我人格的。要在操控那麽龐大力量的同時擁有小小的人類的感性,的確就像是往茶杯裏面註入大海,但是她也的確是史無前例的天賦絕倫。“

“那個時候的她做的第一件事情甚至都不是對歹徒和父親報仇——全知全能啊,她知道了最後一個朋友(貓)死去的事。“

“……“

“所以她操控了覆仇嗎?”

“對。應該認為只有那個行為是緒方梨枝憑借自己意志做出的。後面之所以會孕育出很多怪物,應該也只是對原來那些‘貓’的模仿吧,她希望有朋友陪在自己身邊,如果朋友的紐帶還不夠堅固的話那就用血緣來維系,也就是‘家人’。”

“…但是為什麽她的孩子會是那個樣子?明明她自己就很強,根本不需要它們特化成兵器來保護自己了吧?她只是想要寵物、朋友或者家人而已啊”

緒方梨枝自己應該也更喜歡可愛的物種。夏油傑想,她其實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子,有點愛美,在看到血腥場景的時候會忍不住閉上眼睛。對穿刺樂園很多時候也是‘因為是孩子,所以去愛它的外貌‘,而不是‘一開始就喜歡這種異形外貌,所以希望它長成這個樣子。’

“因為她害怕自己沒辦法保護好它們。”夜蛾正道說。

“……”

對。對…夏油傑想。那些貓就是在她眼前被一只一只摔死的,這一點其實可以同時指責緒方梨枝‘沒有隱藏好自己的喜歡,導致被壞人發現了‘,和’太過懦弱,當時沒有挺身而出保護貓咪‘

關於後者有待考慮。夏油傑本人的話就算一點力量都沒有在那種場景下也會去和那些人拼命,但是緒方梨枝自己是經受過那種虐待成長大的,她當時是真的沒有勇氣或者根本做不到。…所以之後才會這麽痛苦。

“那個時候她已經擁有力量了。已經用穿刺樂園把他們全部解決了不是嗎。”夏油傑的聲音很虛弱。

但是她的心仍然很弱小。

“在完成了覆仇之後。自己的所有朋友(珍貴之物)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緒方梨枝對這個世界不再有留戀。也可能她只是為了贖罪吧,如果不是自己的錯,它們不會死這樣。”夜蛾正道說。

所以她並不是飽受欺淩無辜死去,最後咒術一覺醒就被力量洗去自我意識的不幸少女。

夏油傑想象著在那個昏暗的客廳裏面,穿著滿身是血的裙子站著,眺望著窗外火光(覆仇)的少女,想象著她最後閉上眼睛選擇放棄生命的樣子,覺得她簡直…至少在那個時候,強大的不可思議。簡直像是個做出了功績卻不被理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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