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纓不忍心看許樂打扮的如此妖艷動人卻要為她忙前忙後，收到新買的退燒藥，唐纓就將許樂無情的攆出去，讓許樂快去赴約。

她換好家居服，簡單的洗漱就躺上床裹緊被子，此刻的唐纓像被扔在寒冬地的火爐，鼻子滿腔熱氣，卻感覺整個人被寒氣占領。

生病時一個人只會更重，思念時一個人只會更濃，生病時刻還不忘想他，唐纓內心笑自己癡情。

盡管如此，唐纓至今沒有主動打電話給他，就連發消息都不曾有過，因為她厭惡失聯兩字，明明城市很小，小到會與大學時期曾經的朋友們擦肩而過，而最親密的人卻毫無音訊。

她再一次打開與他的微信界面，最後一句是蘭懿發給她的消息。

——什麽時候回家？

唐纓還記得這是蘭懿最後一天在家裏準備晚餐時，發給她的，她那時沒回，現在的唐纓想發同樣的消息給他，唐纓知道他也絕不會回，死板但公平，像極了他的風格。

攥在手裏的手機，突然封面轉變，旋即伴隨著手機鈴聲震動起來，備註是蘭懿媽媽。

她果斷按下通話鍵，將手機貼近耳邊，主動叫了聲：“阿姨好。”生疏還摻著一絲慌張。

電話那邊傳來關切的聲音，“嗓子不舒服？”

唐纓緊著說：“有一點，因為不早了正準備睡覺。”

“哈哈，我這邊才早晨，點開微信都是朋友發的下雪照，你們要註意保暖，蘭懿總是不按季節亂穿衣服，還有你，那些保養藥有沒有在吃？”

蘭懿媽媽說的保養藥都是唐纓收到的禮物，對女人從內而外的保養，一天至少要吃十幾顆維生素，唐纓到底是全吃了，畢竟論保養，蘭懿媽媽的臉極具說服力。

唐纓剛嗯了一聲，蘭懿媽媽不經意間說：‘本來是想給蘭懿打電話，他平時工作晚，可這回關機打不通。”

唐纓不自覺緊張，下意識回道：“他在睡覺。”說完便後悔的閉上眼睛。

蘭懿媽媽笑著調侃：“就是地球末日前一秒他手機也不會關機，除非有任務在身，不用瞞著我。”

唐纓脫口而出，有些愧疚：“對不起，應該跟您說實話的。”

“蘭懿總是這樣，當初報了警校，其實沒有人會同意，我寧可他讀一輩子書，也不想讓他去讀警校，當警察，我想他也心知肚明，才會瞞著我們進了警校，可後來問他為什麽，他只說不怕我們阻攔只怕我們擔心。蘭懿不會為任何事改變自己的選擇，可他會默默為身邊人著想，默默替對方排除擔憂就是他愛的表達方式，你說不善表達的人吃不吃虧？這就是為什麽弟弟都結婚生子，而他卻沒有的原因。”

看來蘭懿是慣犯，蘭媽媽也經常被他蒙蔽。

唐纓更是被蘭媽媽話尾的淡淡無奈逗笑，她只是淺淺抿著嘴，沒有出聲，接著蘭媽媽又說：“你千萬不要嫌棄，蘭懿對女孩是笨了點，對外人還是聰明的，這個沒得說。”

之後兩人又小聊一會，掛斷電話後的唐纓，在笑，好像任何人都在告訴她，蘭懿有多麽值得愛。

她掀開被子，光著腳徑直走到窗戶處，拉開遮光簾，窗外是一片白雪皚皚，每片雪花都潔白的像小精靈打著旋從天而降。

劃開窗戶，寒風入侵，她打了顫可還是情不自禁伸出手，看一片片柔軟雪花陷入她的掌心，帶著細閃閃的光。

這裏下雪了，他會看見嗎？

**

通往Y市的高鐵上。

一節車廂裏，信息框在滾動著紅色字體的字幕，多張椅子空著。

無人走動，無人講話，車廂內的白燈存在感強烈，這是通往Y市的夜車，整節車廂凡是有人坐的地方，除了秦淮寧以外他們都有同一個身份，緝毒警。

夜幕籠罩了車外的一切，車窗展出的景色不停滾動著，單調且統一，遠看是鱗次櫛比矮小的房屋，近處是樹木枯枝在寒風中搖擺，所到之處都像黑夜一樣不摻一絲生機。

按緝毒隊長洪剛的話來說：“天黑的連牲口都睡了。”而他們只是打個哈欠，繼續大眼瞪小眼。

緝毒大隊一路向南，讓他們沒想倒的是秦淮寧果真乖乖配合，也正因如此讓行動進行的異常順利。

這次的目的地將抵達毒梟最為活躍猖狂的Y市，意味著迎來了最後交易，最後一關也是最為兇險的一關。

廣播裏傳來甜美的報站音，車到站的消息讓車內氣氛開始流動，其他車廂的乘客早已拉好行李站起身來，女警高晶晶收到眼神示意，便表面不動聲色的把自己左手手腕上和秦淮寧手腕相連的手銬打開。

秦淮寧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困了就睡，餓了就吃，舉止態度禮貌冷清。

洪剛把飯扔給他，會收到一句謝謝，語氣溫和但讓人聽上去就高高在上，洪剛頓時覺得自己像個餐務員，這時他只會冷硬回他一句：“怕你餓死。”用來嘲諷收到的那句謝謝。

絕大多數，秦淮寧是在看窗外，可他的眼睛從不隨著景色游移，更像在冥想，他局外人模式看上去好像在度假，這讓洪剛極為不爽，總覺得他憋著壞，暗裏猖狂，洪剛不止一次說他人面獸心。

關於這些對秦淮寧的評價，蘭懿爛熟於心，但從不做表態，盡管秦淮寧的一舉一動蘭懿都看在眼裏，比誰都清楚。

緝毒警和乘客混在一起下車，別無異樣，只是暗防秦淮寧的一舉一動。

他們出了站，Y市警方同事派來了幾輛小客車，同時也安排好了旅館，他們順利的搭著客車，達到今晚所需的居住地。

一個姓王的當地警官來管他們要各自的身份證件，酒店前臺門房鑰匙早就準備好，就差一手給證件一手給房卡。

王警官操著當地濃重的口音，熱情的讓他們先留在車裏，等他一會把房卡拿來，否則一起進大堂辦入住太過顯眼。

還未下車，但也能透過灰蒙蒙的車窗外面的快捷酒店，高晶晶吐口氣，感慨一句：“總算能睡個好覺，洗個澡，我都要餿了。”

旁邊短寸頭的男人，嬉皮笑臉一句：“可不是嘛，我都聞到了。”然後將右手放在鼻子前作扇風狀，面部表情故作嫌棄。

高晶晶側頭狠瞪男人一眼，接著堅定地說：“今晚，就你看著他吧，我看你挺有精神，還有心開玩笑。”與此同時，高晶晶下巴像後撇了一下，指著身後的秦淮寧。

那男人不再嬉皮笑臉，反而一下松懈下來，眉毛耷拉下來，像在抗議，同時還流露著淒慘。

沒有人願意和犯人住同間房，給他們安排的房間一定是高層，以防他們跳窗逃跑，房間內一切危險物品都要撤掉，防止他們自殺或害人，最重要的是同住人要時刻打起精神緊盯犯人，盡管是午夜時分，自己哈欠連天犯人可能還睡得正濃。

不一會，王警官分好了房卡，依次交給他們。

車內，蘭懿挨著洪剛，收到房卡後，臨下車前的蘭懿反手拍了下洪剛的胳膊，叫了聲：“老洪。”後者便默契的從外套內懷裏掏煙盒，同時還不忘交代分配任務。

蘭懿接過煙盒，食指挑開煙蓋，發現盒內並沒有打火機的影子，正巧，洪剛也看見他的動作便說：“應該是掉了。”

蘭懿問車外的王警官：“附近的商店在哪？”

王警官看到這幕早就掏著口袋，蘭懿話音剛落，王警官就遞給他一個打火機，笑呵呵的說：“男人沒火可不行，用我的，一會我去前臺要盒火柴。”

蘭懿謝了王警官，就下了車。

“我有話跟你說。”聲音的來源是前一排的秦淮寧，他側頭看著車外的蘭懿，語氣放松，馬上又補上一句：“單獨。”

車內氣氛瞬間安靜，都扭臉看他。

這句話頗有力量，因為犯人的每一句話都應該被解讀。

找緝毒警談話可以，指名道姓找緝毒警單獨談話，難免惹人猜忌。

洪剛皺了眉，食指一揮，像前排秦淮寧身邊的警官發了任務，聲音難容反駁，“帶他進去。”像在表示秦淮寧是在癡心妄想。

收到指示後，警官向車外方向推秦淮寧的肩膀，低沈而嚴肅的說：“走。”後又加一句：“快點。”

秦淮寧沒怎麽用力氣，只任警官將他推出去車外，他拉著胳膊往前走，卻一直回頭看著遠處的蘭懿，像在和他較勁。

“讓他回來。”蘭懿聲音洪亮有力，前面的警官不由得停止了步伐。

洪剛倒吸一口氣，沖下車，到蘭懿身邊說：“這小子憋著壞，別理他。”語氣不難聽出他有些急。

蘭懿開口就和他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他不急不躁，聲音低沈篤定：“放心，我就先看看他憋著什麽壞。”

洪剛收了聲，起初的他都沒察覺出秦淮寧在和誰講話，畢竟行動裏蘭懿和秦淮寧幾乎毫無交流。

蘭懿會參加這些任務，是局長積極推薦給他，開始的洪剛一聽是強兵助陣，既有喜也擔憂。

他覺得蘭懿除了長得顯眼不適合幹緝毒警之外真是毫無缺點，無論是隨即應對和槍法都是出了名的優秀。

可緝毒工作有自己的隊伍，突然新增一其他隊伍的人難免有些磨擦或團隊協作意識，洪剛之所以痛快接受，更重要一點蘭懿對案件的熟悉度，出乎他意料，說明他非常了解秦淮寧，如此一來，洪剛只有喜。

不得不說這些天來，他差點忘記這消息，一想到這裏洪剛就打算任由蘭懿，只是下了時間限制，“十分鐘，多一秒都不行。”

蘭懿嗯一聲答應下來，接著隊員們陸續進了旅館，只留下秦淮寧和蘭懿兩人在原地。

秦淮寧單手覆在脖頸，做舒緩動作，就像被五花大綁後的人剛被松綁那樣，可從他表情讀不出痛苦，甚至勾著嘴角，像在慶祝他這次短暫的自由。

蘭懿就站在灰色破舊的客車旁邊，取根煙，夾在指尖遞進唇裏，另一只手按下打火機，哢嚓一聲，火苗小得可憐，迎風閃爍不到一秒就泯滅。

打火機是到處可見的塑料材質，便宜且無處不在，警察從不用好打火機，太容易丟，有時一幫兄弟遞來遞去，準遞到別人口袋裏。

打火機跳著火，蘭懿按了幾次甚至用手遮風，含住的煙條才燃氣橙色亮點。

蘭懿艱難的抽上了煙，要狠狠啄一口才滿足，接著看見秦淮寧走過來，他說：“我有話和你說。”

蘭懿抽煙時甚至能感覺到自己下頜處磨蹭手指的胡茬，天色已經很黑，旅館外來來回回的人都精疲力竭，蘭懿看了眼旅館大門旁邊的陰影處，旋即擡下巴示意秦淮寧說：“等會。”

正在秦淮寧感到意外之時，蘭懿喊了一句：“不用跟了。”話音直指墻角處，秦淮寧循聲望去，瞇起眼才看見兩個男人蹲在墻角處，被識破在縮頭縮腦才有輪廓。

“蘭哥，就保持十米。”警員被識破後都站起身，一副別為難我的語氣。

蘭懿回：“那你們過來吧。”

兩個警員聽完大喜，搗腿就來到客車前，還生疏的叫了聲：“蘭哥。”

“說好的十米，我答應你們，站著別動。”蘭懿爽快的說完，示意秦淮寧跟上他，兩人便走向不遠的拐角處，距離客車所在十米不到，但一定令兩位警員，看不見也聽不著。

蘭懿不是犯人，沒有被盯住的習慣，至於秦淮寧，他斷定他不會跑，至少不是現在。

外面是一條街道，對著寬敞的柏油馬路。

Y市的小城市，冬夜過了八點就幾乎難尋一位路人，柏油馬路上只有零星幾輛車駛過，說句違法的，過馬路連紅燈都不必看。

蘭懿叼著煙倚在粗壯的樹幹上望著空空如也的大道，只有紅色的塑料袋隨風起舞，秦淮寧則抵住路邊黑色欄桿，他們錯落，橫向距離一步之遙。

秦淮寧先開口：“給我一支煙。”

聽不出半點請求的意味，蘭懿側頭看了他兩眼，接著隨手把煙盒拋過去，秦淮寧一把接住，很快的點了支煙，他的手微微發抖，這裏是冬天氣溫低，長久待在室外，手容易僵紅，而對常年吸毒者來說卻是常態，就好比他們永遠活在冬天裏。

秦淮寧剛急切地吸一口煙，蘭懿問：“這就是你要說的？”

秦淮寧啄口煙，瞇起眼，目光平靜，嘴角帶笑，“你知道我會和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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