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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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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半生

奏水在城北, 福滿樓在城中,那裏的禮炮聲都傳了過來,姜浮模模糊糊有了睡衣, 旁邊的蘇嫦卻犯了個身。

對了, 蘇嫦聽力極好, 應該會受到影響。

“你睡不著嗎?我們說說話吧。”她其實很困, 昨晚夜訪章臺院,半夜才回來, 又起了個大早,白天的時候都犯困了。

蘇嫦本來是有些暴躁的,此時卻忍不住帶了點笑, “沒事, 你睡吧,不用管我。”

姜浮“唔”了一聲,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等到一覺醒來的時候, 天已經大亮, 謝聞等人都回來了, 只除了滕光意。

姜浮很好奇:“怎麽只不見滕大哥?”

姜漸幸災樂禍笑了一下:“他昨夜花了將近萬兩的銀子來投花,可最後拿不出來錢來, 被章臺院的人追殺呢。他先拿上路引,先出城了。”

姜漸還有心情玩笑, 滕光意道情況應該不是很差。

謝聞道:“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密州刺史, 昨夜獨占鰲頭, 一個人就投了幾千只花,他清白不了了。只可惜, 沒看到他從哪兒取的銀子。”

姜漸道:“都怪滕光意,要不是為了救他,肯定能看到的。”

謝聞:“別說了,我們收拾東西,準備去會和吧。”

眾人出了客棧,出城的隊伍排了長長一摞,姜漸有點犯嘀咕,“該不會是抓他的吧?”

姜浮道:“反正他又不在這裏,我們怕什麽?”

花魁盛會已過,游客們也都忙著出城,姜浮估摸了一下速度,他們應該要排到中午了。

姜浮心道:這就是老天的意思嗎?

她看了看日頭,對謝聞道:“我突然想起來,好像有東西忘在了客棧,蘇姐姐陪我去拿一下吧。”

謝聞道:“我陪你去。”

姜浮忙推辭:“不用了,蘇姐姐陪我去就好。”她壓低了聲音,“你不太方便。”

謝聞也就不再堅持。

姜漸低聲斥了一句:“丟三落四。”

姜浮拉著蘇嫦往來時方向走過去,卻並未進福滿樓,而是隨意在路上挑了兩個帷幕帶上,去了章臺院。

龜公看她們兩個姑娘家,本來是要將人趕走的,姜浮忙道:“我們是來贖人的。”

蘇嫦將一塊銀子拋到龜公懷裏,他便喜笑顏開去通知老鴇了。

老鴇是個四五十歲的女人,穿戴極其富貴,脂粉塗了滿臉,看不太清楚真實樣貌。$

看見兩人露出個誇張的笑臉,脂粉便撲簌簌地往下落,“兩位娘子,可是要贖人嗎?”

姜浮:“你們這裏,有位月停娘子是不是?我要贖她,共需要多少錢呢?”

老鴇的眼睛轉了一圈,看這兩人穿得也不是太好,心裏有了計較,“原來是月停呀,好說好說。”

月停輾轉到這裏的時候,根本沒花多少錢,現在她已經年老色衰,昨日的花魁盛會中,更是慘得可憐,一朵花也沒得。

章臺柳走得可是達官顯貴的路線,她本來也想著,之後幾兩銀子把人賣到最下等的窯子,如今既然有人要來贖,老鴇也樂意做個順水人情,並不十分獅子大開口,“二十兩銀子。”

姜浮聽了,利落給了銀子。

老鴇便有些後悔,她本來看著這二人穿得並不怎麽好,所以才出了二十兩,但沒想到,竟然連還價也無。

雖然她後悔,但到底算是個生意人,並沒有臨時反悔,直接讓龜公帶了月停來。

趁著等待的空檔,姜浮覆又問道,“你們這兒的花魁娘子翩翩,贖身要多少銀子呢?”

老鴇眉頭上挑,露出一個笑容來,“娘子說笑了,翩翩可是昨日的勝者,這江南所有的花魁中,她可是得了頭名。她的贖身錢,可不是你們能想象得了的。就算是拿出個幾萬兩幾十萬兩,我也是不放人的。”

翩翩現在就是這兒的搖錢樹,她怎麽可能會放走呢。

姜浮不再言語,這時候龜公也帶著人來了。月停乍一聽到有人要為她贖身,心裏還惶惶不安。

老鴇把賣身契親自交到姜浮手裏,假模假樣的抹了把眼淚,“月停啊,你我母女一場,你現在可是脫離了苦海,跟這位娘子回去,好生過安穩日子吧。”

月停還沒回過神來,只能不安地點點頭,被老鴇一起送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姜浮把帷帽扯下,露出本來的一張臉,月停才認出來,驚呼道,“是你。”

姜浮微笑著把賣身契交到她手上,有拿出了一塊銀子遞給她,約莫有二兩錢,“從今以後,你自由了。”

二兩銀子夠她生活一年了。

月停眼中有淚水滲出,她想跪下,卻被蘇嫦一把托住,只能含淚道,“娘子大恩大德,妾願意一輩子當牛做馬來報答您的恩情。”

姜浮笑道:“別哭了,我幫你贖身,可不是讓你來當牛做馬的。以後,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吧。”

月停眼裏透露出迷茫的神色,幾經周折,家裏人也都不知道還在不在,就算在,她回去又能幹什麽呢,難道是再被賣一次嗎?

她不可置信地再問一遍:“娘子真的要放我走嗎?”

姜浮見她不肯接,把銀子放到她手裏,“沒錯,前半生的路,你無可奈何,下半生的路,你自己走吧。”

月停默默接過賣身契和銀子,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這薄薄的一張紙鎖住了她多少年的青春年華,又鎖住了多少女子。

她笑著把這張紙撕得粉碎,紛紛揚揚的紙片像極了雪花,春天已經到了,雪花註定是要消融的。

月停道:“大恩不言謝,娘子可否告知姓名,我現在沒有報答您的能力,等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報答您。”

姜浮道:“幫你不過我順手而為,難道是貪圖你的報答嗎?只要你以後過得好,就是我的報答您

了。”

月停把眼淚擦幹凈,“娘子說得對,應該沒有我報答你的地方。”

分道揚鑣之前,姜浮忍不住再次問道,“前路漫漫,你準備走哪兒呢?”

月停一個女人家,年紀也大了,雖然識得字,但這個世道,女人識字有什麽用呢?

她在青樓呆了這麽些年,恐怕身子也熬壞了,又能去什麽地方呢?

月停笑道:“娘子這就別為我擔心了,隔壁洛州府,出了個女的瓷器商人,正在大量招用女工,我雖不才,書畫一道卻十分精通。我有信心,一定能被雇傭的。”

昔日的愁雲一掃而空,明媚的春光真正的照耀到了她的臉上。

姜浮笑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和月停分開,姜浮的心情還是非常的好,蘇嫦臉上也罕見帶了真切的笑容,不是以前那種陰陽怪氣的假笑,“就這麽開心?”

姜浮反問:“你不也是很開心嗎?”

蘇嫦沒說話。

姜浮心裏突然出來一個念頭,“我想當皇後了。”

她說得小聲又堅定,蘇嫦知道她內心的想法,“你要是真有魄力,還當什麽皇後,等成婚後,我找個機會把謝聞殺了,你直接當女皇好了。”

姜浮尬笑兩聲,“那還是算了。”

回到長長的隊伍時候,挪動了一半還沒到。

人擠著人,溫度就搞起來,不少人開始躁動,罵聲此起彼伏。

姜漸額頭起了一層薄汗,看著謝聞殷勤地給姜浮扇風,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

三綱五常,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謝聞既是君又是夫,怎麽能這樣低聲下氣。

可如果低身下氣地是姜浮,他恐怕又要提著刀劍去和謝聞拼命了。

他所受到的教育和他所擁有的情感,把他分裂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無論怎麽樣另一半都會覺得不舒服。

所以他嘲諷開口:“你落了什麽東西在客棧,找回來了嗎?”

姜浮眉飛色舞道:“找回來了。”

姜漸:“是什麽東西?”

姜浮笑道:“很重要,很寶貴的東西。”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因為阿耶的摳門,他們家暫時沒有出現酒肉臭的情況,可她平日裏一根最不起眼的簪子,就要十幾兩銀子。

如今只要二十兩,就能換一個人的新生,這簡直是再劃算不過。

她以前也總疑惑,為什麽阿兄他們天天埋頭苦讀,想要爬得再高一點,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她現在懂了。

只有爬得更高,才有權力制定規則。

之前心不甘情不願,覺得皇宮是束縛,但實際上,束縛也是另一種機遇。有時候,只要頂端的人短短一句話,小小的一個舉動,就有無數人的命運可以被改寫人生。

春日炎炎下,到了下午,終於核對了路引被放了出來,巧的是居然正好遇到了這次的內應韓游之,他的待遇可不同,是被府兵直接拎著扔出來城門的。

姜漸對這個書生意氣的年輕人還是很有好感的,訝然問道:“韓大人,你這是……”

韓游之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有幾分少年人的羞赧,“不好意思,讓諸位見笑了。”

他嘆氣道:“昨日之事,官員嫖妓本已經是觸犯法律,在下一時之間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惹惱了刺史,他說要上報吏部,放我回家。”

末了,還忍不住長籲短嘆,“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謝聞道:“韓大人放心,此事你有功勞。等我回到玉京,一定和今上說明,為你加官。”

韓游之忙道:“豈敢豈敢,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忠君之事,這本來就是在下職責所在,怎麽有這個膽子去討要賞賜呢。”

謝聞笑道:“這本來就是你應得的。”

韓游之心中一動:“若郎君真要論功行賞,在下另有一事,希望郎君相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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