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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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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非禮

謝聞驚呆了, 為什麽滕光意能說得如此順口,這不應該找個合適時間,再鄭重的提出來嗎?

實在是勇氣可嘉。

不過滕光意和姜漁的確是門當戶對, 他是國公府出身, 和百年世家還有些差距, 但滕國公府現在還有兵權, 和那些空架子公侯可不一樣。

姜漁道:“我才不要。你們這些權貴子弟啊,別以為我不知道, 毛病可多了,喝花酒,江南那些瘦馬什麽的, 都是為你們準備的。還有的, 喜歡養孌童,好男色,有斷袖的愛好,我才不要嫁給你們這種人!”

滕光意一時無言, 姜漁說得這些怪癖他可都沒有, 但這姑娘真有意思, 一點兒也不害羞,說什麽都大大方方理直氣壯的。

他繼續逗她:“那可真奇怪, 窮書生你不要嫁,權貴子弟你也不要嫁, 你究竟要嫁什麽人……”

他話還沒說完, 就被李尋非打斷。

李尋非一拍桌子, 正氣凜然道:“滕光意!你是朝廷命官, 拿的俸祿是天下百姓的錢。在此調戲民女,是為失職不忠!姜四娘子是姜少卿的堂妹, 你卻言語戲之,是為不義。你要是再犯,休怪我不念同僚之義,為名除害了!”

姜浮沒忍住,看著李尋非這替天行道的架勢,一下子笑出聲來。

滕光意的確失禮,但這不忠不義也不是什麽小罪名,兩頂大帽子一下扣了下來。

這人真有意思。

滕光意無奈道:“好好好,我這個不忠不義之人,閉嘴不說話了行不行?”

李尋非今年二十六歲,本來是想和他父親,京兆府尹李明居一樣,科舉做官的,但和姜潛情況一樣,都是少有神童之名,長大之後,屢次下場卻不第的。

這次春闈,他終於認了命,從太子千牛做起。

其實李明居軸是軸了點,但還是很得皇帝喜歡的。皇帝屢次提出要讓李尋非入仕,但都被拒絕了。

這次他又再次落榜,皇帝再次提起,要不然,李尋非應該會再戰幾次。

姜漸笑道:“得了吧,還嫁給你,誰娶了她,不知道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

他話還沒說話,李尋非又猛地一拍桌子:“太不像話了。為人子女,卻在外抹黑家中姐妹的名聲,此為不孝。為人兄長,和外男肆意討論女兒家的清譽,此為不悌。姜少卿,你既然得到重要,更應該感恩戴德,一天三省吾身,時刻規正自己的言行!”

姜漸剛才還在嘲笑滕光意,此刻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他很想和李尋非好好理論理論,但還是忍住了。

不與傻子論長短。

他憤憤夾了一筷子菜,桌上一時間安靜起來,只有碗筷相撞的聲音。

姜浮想笑,但又不敢,真怕這位鐵面無私的李大人,給她扣上個什麽帽子。

她低著頭,努力把笑意忍住。

謝聞坐的離她不近,需要歪著頭看她。

木窗沒有關上,外面的有賣花女的聲音傳進來。

他想起那日紅艷艷的口脂,比什麽花都紅,好像長在了他的心裏,那塊帕子現在還在寢殿裏。

姜浮今天沒塗口脂嗎?

他尋思著,一回兒要買什麽花送她,李尋非卻又拍了一下桌子。

他嚇了一大跳,這次李尋非又看誰不順眼了?

沒成想是沖著他來的。

“殿下,非禮勿視,你是君,怎麽可以盯著臣子家的女眷看個不停呢?這太無禮了!”

李尋非板著臉,聲音嘹亮,傳滿整個房間。謝聞的臉一下子紅了,眼神躲閃:“……孤…剛才……只是看窗外的風景而已,你看錯了。”

李尋非不給臺階:“臣看到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犯了錯就要大方承認然後改正,殿下是萬民表率,應當以身作則,嚴於律己。”

滕光意和姜漸真的很想笑,但他們才不是李尋非這樣沒腦子,看謝聞這臉色,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而且他又不是軟綿綿的兔子。

一國太子怎麽可能真是軟綿綿的兔子。

他們倆都很識趣的低頭,連筷子的頻率都快了許多。

謝聞堅持道:“孤沒有,就是你看錯了。”

李尋非剛正不阿:“殿下分明什麽都寫在臉上了,要是真的沒看,你心虛什麽?”

謝聞的臉更黑了,這裏真的呆不下去了,又羞又惱,他和阿浮兩情相悅,哪裏輪得到李尋非來多管閑事?

這飯他反正是吃不下去了,站起身也顧不得什麽風度,直接離席。為什麽,阿耶非得把這麽一個不討人喜歡的死腦筋塞給他?

好生氣。

滕光意擔心得很,忙追出去,順便把賬先結了。

李尋非也想跟出去,姜漸所剩無幾的良心把他拉住:“你就別去添熱鬧了。”

李尋非還是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他抱了抱拳,道:“我既然拿了朝廷的俸祿,就應該應該盡忠職守。”

一直埋頭苦吃的姜漁都看不下去了:“你這個人,真是豬腦子唉。老虎摸頭不一定會死,但摸屁股肯定會死。”她雖然平時說話也肆無忌憚,但也是會看臉色的,人家沒生氣,那叫開玩笑,要是真惹生氣了,對方還是上位者,那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李尋非大為震撼:“胡說!我什麽摸殿下屁股了!”

姜漁無語,不與傻子論長短,她還是埋頭幹飯吧。

姜漸鮮有一次覺得姜漁說得對:“李兄,殿下平時好說話,但他終歸是儲君,在外面還是要留些面子的。”他自認為已經說得很委婉了。

李尋非不憂反喜:“文死諫武死戰,我若是因為忠言逆耳而死,青史也會留名的。”

姜漸也不想再勸他了,這人跟他父親現京兆尹李明居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要論官史之豐富,大陳自開國以來,無人能出李明居之右。

倒不是說他如何豐功偉績,指的是品級跨越之大。

科舉入仕之後,先是從個小小的主事做起,然後升得飛快,做了吏部侍郎。

因為彈劾宋貴妃後宮幹政被貶,做了某個不知名地方的縣令。

後來又升任刺史,過了兩年又被想起來,調到京中任職,然後死性不改,又在朝堂上怒斥皇帝色令智昏,又被貶去做邊遠地方的長史……

一直以來,循環如是。

皇帝殺伐果斷,比謝聞的脾氣還要差許多,而李明居,說話的直接程度,又比李尋非厲害許多。

皇帝沒一個不如意,就把李明居砍了腦袋,已經可以說是少有的明君。

姜漸本來想立刻就走,但姜漁堅持不能浪費,一定要吃完。

外面賣花女郎的聲音忽近忽遠,陳人尚美,男子簪花也為常態,這源頭還是從顧梅章父親顧月懷興起的。

據說當年的顧月懷年少及第,本來是可以做狀元的,但因為太過俊美,硬生生成了探花。

見過他的人沒有不稱讚他的相貌的,現在的顧梅章,正當盛年,樣貌肖其父,但還是不及當年滿樓紅袖招盛況。

顧梅章相貌秀美太過,身高又略顯不足,就少了那麽些英武之氣,性格也不如,比不上顧月懷君子如玉的美名。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顧梅章也算是響當當的美男子了,雖然沒有多少年輕娘子拿他當夢中情郎的。同樣是男生女相,當年的常之華中狀元時,就很受歡迎,可見相貌也不是唯一標準。

兄妹三人回到家裏,姜祭酒又被學生請去赴宴。

反正殿試不會有人淘汰,有許多人都早

早慶祝了起來。

這還不算什麽,再等小半個月,殿試過了,那時候三甲狀元榜眼探花都出來,玉京城幾乎是天天都有宴會,上到皇帝太子親王,下到附庸風雅的富商,人人都要做個東,表達對讀書人的賞識和喜愛。

十年寒窗無人問津,一舉成名天下皆知,怪不得那麽多人削尖腦袋往裏面擠呢。

姜府肯定也是要設宴的,人數只會比姜濯那天只多不少,畢竟姜祭酒,也算是這些新晉進士們的半個老師。

姜浮最近換了個院子,是姜漸提議的,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裏又賣的什麽藥,但新地方她還是很滿意的。

新住所離引得活水不遠,在屋子裏,從窗戶就可以看到清澈的小河,像永遠不知道疲憊一樣,往外面流去。

水邊種了不少花,正到了開花的時候,香氣撲鼻,招來了不少蜜蜂和蝴蝶。盈枝老是擔心,蜜蜂會蜇人。

牌匾上是姜浮自己寫得四個大字,露花倒影。

姜浮暗想,難道是因為最近對她太兇了,所以才給她的補償嗎?

雪簇好不容易去一趟府衙,姜浮讓她回去看看,直到快日落才回來,還抱著一個花盆,裏面栽得不知道是什麽話,玉色明輕,花色瑩白,層層堆積如塔。

姜浮不太認得花草:“這是什麽花?”

雪簇把花盆放下,有女使接過去,準備鏟子等物移栽。雪簇皺了皺眉:“這是白雪塔,太子殿下讓我帶回來的。”她壓低了聲音:“好好的,讓我帶盆白花幹什麽呀,真不好看。”

姜浮被逗得笑了一下,白花冷淡,無人愛憐,空占牡丹芳名。

幾個小女使嘰嘰喳喳吵了起來,盈枝:“哪裏不好看啦,這個開得這麽大,多漂亮呀。”

雪簇道:“大就好看啦?”

她們幾人分成兩派,一派覺得好看,一派覺得不好看,誰也說服不了誰。

但這賞的人可是謝聞,無論喜不喜歡,都要好好養起來。

她特意令人詢問了花匠,得知這花並沒有想象中嬌貴,耐早春寒,生長勢強,需要註意得是不耐高溫,夏日要註意一些。

姜浮一個人坐在窗前,一只手撐著脖子,那株白牡丹在萬紫千紅中格外顯眼,隨著微風微微搖曳身姿。

早上的太陽就有氣無力的感覺,傍晚時分落起雨來,綿綿小雨落,萬物生,也沒發出什麽細微的聲響。

姜浮想起今天,在那間酒樓,外面有小女娘細幼的聲音傳來:“賣花嘞……賣花……”

那時候謝聞就一直看著自己,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提醒他,然後李尋非就拍桌而起了。

她不禁想,那時候,他是不是在思考要買什麽花送她呢?

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大了起來,發出淅瀝瀝的聲音,夜幕降臨,雷光像是一把鋒利的刀,把漆黑劈成兩半。

一雷驚蟄始。

春雨貴如油,盈枝沒見過世面似的,在哪裏大呼小叫。

“打雷了打雷了——”

妙嫣笑著訓斥她:“鬼叫什麽,沒規矩,別吵到娘子了。”

姜浮默默收回了所有思緒,春天早已經來了,這一聲雷,才不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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