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扶疏瘋了似地狂奔，雲煙緊張地咬著槽牙，死死摟住它的脖子，整個人趴在它背上，盡管動作十分不雅觀，但至少不會被甩下去。

疾風與草木“嘩嘩”地作祟，嘈雜地交織在耳畔，就差一雙羽翼，她就可以飛在空中了。

眼前風景急速變幻，目不暇接，眼花繚亂。雲煙只覺看得腦子發燙，差點兒從扶疏身上直直摔落下來，於是她幹脆閉上了雙眼。

明明已經拔完了半生菇，這痛的後勁兒這麽大嗎？它可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

珠流璧轉之間，一個半日就又不見了蹤影。

雲煙漸漸明白了什麽，這扶疏每到一座山就速度稍緩一下，但很快又向另一座山峰飛奔而去，它是在幫助自己回家。

一直到瀾山山脈的起源——瀾山，它終於停下腳步，不再向前了。雲煙緩了緩，吐出胸山積壓的一股氣，才小心翼翼地下地。得晃了晃發漲的腦袋，壓住想吐出來的欲望，站穩了腳跟。

可愛的扶疏乘此機會又伸出長長的舌頭飛快地舔了一下雲煙的臉頰。雲煙一抹它留下的唾液，無奈地笑了。

她摸了摸它的額頭，把它有些淩亂的茸毛順平：“回去吧辛苦你了。”

扶疏眸中流露出幾分真切的不舍，但它還是慢慢後退著步子，在離雲煙三米遠的地方轉身離開。

雲煙本想著趕緊回去，但轉念又想到了什麽，把一直抓在手心裏的酒壺重新綁在了腰帶上。舒展開手掌，裏面已經汗津津的了。

她自顧自地朝瀾山森林的深處走去，一抹消瘦的身影漸漸被吞沒於霞光和枯枝的交融之中。

晚霞的柔光溫吞地爬上孟冬蜇的頰邊，由從前的灼烈渡轉為暖意，他幽幽的綠瞳中終於又一次沈靜為了潭水，他伸出手掌，將掌心摁在了透明的結界上，眉梢像掙脫縛繭的羽翼，軟了下來，松展開來。

孟冬蟄沒有意識到，他的嘴角徹底松馳了下來，被一股由心底裏蹦發出來的無形力量牽起上揚。

他的視線穿過遠遠的雲端，層層疊疊的枝丫，在望見了一直想望見的人之後，才心甘情願地將焦聚重新凝於面前的這層障礙。

很快這短暫美好的歡愉就消散了，他又忽地攥緊了拳頭，青筋在臂上暴起，像是聚集了全部的力量在右手，面對一個深惡痛絕的敵人。他猛地向結界一砸，結界壁出現了一圈整齊的紋路，綻開白光，隨即又恢覆原狀，再毫無波動，安靜地與他面對面著，仿佛無情的嘲笑。

孟冬蜇肩膀不住地顫抖了兩下，獠牙顯露出來，神色也變得憤怒與不甘。但一切的情緒都只僵持了幾秒鐘，他放下手來，無力地站在原地，久久地站在原地。

註視著前方無法跨越的界線，他凝視著不發一語，咬起牙，又松開。

是不是，她和自己之間始終橫著一條看似無形，卻不可打破的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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