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雲煙覺得自己身體已到了極限，她“撲通”一聲地累倒在了地上。

她已經離開了玉蕊山，來到了一座未有名字的小山谷中，這裏是第十五峰茸客嶺和第十六最高峰玉蕊山的交接處，人跡罕見，森林山谷中一片靜寂無聲，顯得格外神秘。在人間變成靈魂狀態是極其耗費體力的，雲煙已經再沒有任何多餘的能量可以允許她的過度行動。

她陷入了沈睡，手裏還緊緊把握著那瓶酒壺。

時光正從指隙間無聲無息地穿流而過。

也許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一陣手背上的瘙癢驚動了雲煙，她半睜開眼，轉過頭去看左手背，這奇異的感覺，有點癢，有點濕。

“是什麽啊！”待看清了一條淡粉色的舌頭正在舔她的手背，雲煙驚叫出聲，她乍然縮回手，往一邊滾去。

她從地上飛快地站起來，拿著酒壺，連連後退。

這是一只體態健碩的動物，它頂著彎曲如盤虬的多叉鹿冠，蹄子堅硬似牛，尾巴纖長，身上毛發發達，如同簾布一樣掛蓋在背上。

好在它和冰輪蟲一樣都沒有修煉成妖獸。

瀾山山脈地資奇特而豐富，其中罕見珍奇的植物與動物層出不窮。這裏存在三層級別的生靈。第一層是散布在森林各個角落看不見摸不著的靈力，它們是森林的一呼一吸，無限流動；第二層是植物和動物形態的生靈，它們已經有了實質上的肉體，和人類是一個等級的；第三層便是以植物或動物生靈修煉百千年後成為的妖獸，未能修全人形的稱之為野妖，而可以在人形與原形隨意切換的妖稱之為正妖。從最根基的生靈階層上來講正妖是超過人類的存在。

這些也是她在冥地東觀翻閱古籍偶爾在一本書上看到的。

所以這就令她一直以來存在的疑惑又被放大了，如果是這樣，為何如今正妖越來越少，人類地位明顯占據著三界的主位？人類又怎麽能在正妖同時存在的情況下發展壯大？

撇開這些問題，雲煙重新仔細端詳起眼前這只類鹿的生物。她拍了拍被凍遲頓的大腦，拍碎了裏面堆積的雪塊，三兩下後終於回憶起了這只生靈的名字。

是叫……叫扶疏？

雲煙雙眼一亮，神彩奕奕起來。

她試探性地向前一步，那只扶疏睜開細長的瞳眸，溫柔似水地註視著雲煙，並沒有任何敵意。

它靜立在她的對面，一雙紅色的耳朵扇了扇。

雲煙眼中餘光一瞟，很快發覺這只扶疏的不對勁，它那雙紅得古怪的耳朵中爬了一層黑漆漆的東西。那是一顆顆黑色的圓狀顆粒，像是烏黑的蘑菇大大小小地以耳朵中生長出來，擠壓著扶疏的耳廓，這大概就是令它雙耳不自然地泛紅的真正原因。

這是一種名為半生菇的寄生植物，別看它小小一點那黑黝黝模樣，這可是達到綠級危險性的原植，凡是長出這種東西的動物與低等野妖都命不久矣，半生菇會悄然無聲間飛快地侵略到身體各處，先是外面的皮膚，再到後面就是內臟了。晚期的半生菇會直接撐破生靈的肚子，在死去的屍體上繼續延伸繁殖。

其實在半菇菇長出來一點點的時候是可以直接一顆顆拔出來的，但很多時候那些低等的野妖、動物自己根本下不去手，因為拔出半生菇極其痛苦。而等拖到晚期之時它們便只能乖乖等死。

雲煙肯定不會見死不救，更何況她還得從扶疏這裏討拿鹿蹊蘭。

不錯，這最後一味藥源正是在這扶疏身上。

雲煙又靠近了一步，將手輕輕撫摸上扶疏的額頭，它也沒什麽動作，一雙水眸仍盯著雲煙，不知想要表達些什麽。

雲煙忽地翻身躍上那扶疏的背，兩腿一夾，緊緊交叉，雙腳勾住，將整個人鎖在扶疏上。

她手指一觸碰到扶疏的耳朵，它就開始痛鳴，揚起了前蹄，又落下，甩著腦袋想把雲煙的手抖開。

雲煙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一只手環扣住它的脖頸，另一只手伸到扶疏的耳廓，摸到一圈半生菇，五指間隙中各夾一顆，凝氣至指尖，用迅雪不及掩耳之勢數只連根拔起。嘶叫聲即刻穿過層層綠葉，上升到天際。

扶疏雙目漸起一層水霧，它撒丫子朝森林另一邊疾奔而去。速度之快足以令人頭暈眼花，胃中翻江搗海，雲煙的臉在風中都快變形了，肌肉像波浪一樣起伏，只是因為面頰消瘦而並不是很明顯了。

但她手上動作並沒有停下，又在它另一只耳朵上故計重施。

扶疏的眼淚欲滴未滴，雲煙眼疾手快地拿出酒壺，拔出塞蓋，放在了它的眼角下，一滴澄澈的淚水墜下，即使整個壺壁都被冰輪蟲的寒氣凍得結了一層霜，但扶流的眼淚水卻沒有結成冰，而是不受任何影響地保持流動狀態。

這便是同為青級的藥材，鹿蹊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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