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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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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0

卸完妝,晏泊進廚房泡了一杯蜂蜜水,監督紀雪城一口氣喝了,才得空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折騰完這些,已是淩晨,紀雪城的困意似乎也隨著剛才一吐為快,躺在漆黑的房間裏,望著頭頂天花板直楞楞發呆。

她能聽見晏泊在客臥裏窸窸窣窣挪東西的聲音,而這套房子自入住以來,幾乎沒有除了她之外的第二人來過。

晏泊是那個例外。

紀雪城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兀自沈思。

她對晏泊,好像總有種無需多言的放心。所以哪怕在行動力和防備力最低的酒後,也能任憑對方突破安全距離,以近乎貼身的姿勢相對。

也許是太熟悉了?

輕撫著綿柔觸感的枕面,紀雪城眼前情不自禁浮現出晏泊的臉,隨之而來的,是被她刻意回避很久的過往。

平心而論,在一起之前,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從小養尊處優的晏泊,竟然很會照顧人。

平時她獨自早出晚歸去自習,有時忘記看天氣預報,從圖書館出來,才驚覺變了天。

每逢此時,她總會看見晏泊站在門口,身披冷白的月色,遙遙沖她招手。

緊接著,他就會像變魔術一樣,從包裏一樣一樣地掏東西:

熱茶水、小零食、圍巾……

如果是冬夜,他還會敞開大衣前襟,毫不吝嗇地和紀雪城分享自己的溫暖,附送一個微涼的長吻。

紀雪城記得,有一次自己問晏泊,為什麽不進去找她,或者打個電話叫她出來,非要在外面吹風。

晏泊卻說:“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打擾你正常的學習。再說了,我等我女朋友,是天經地義的事,等多久我都樂意。”

他的愛意熱烈,卻好像從來不求回報。

紀雪城捫心自問,覺得自己做不到。

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對戀愛關系的理解是——模仿。

模仿別的情侶,或是模仿晏泊對自己的付出。

深寂夜色裏,她卻罕見地失眠。酒精之於她,並非助眠藥,按照公司裏不成文的規矩,因公事去了酒局,次日上午默認算作放假,不計入考勤,因此也全無早起的壓力。

紀雪城從床上坐起,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在洩入的微風中,默默燃起一支煙。

已是秋日,國慶假才過沒多久,氣溫漸降,日間均溫在二十出頭,夜晚還要略低。紀雪城披著一件羊絨披肩,與窗上倒影相顧良久,忽然生起一種沖動。

掐滅手中煙,她轉頭走出房間。

來到客臥門口。

隔著一道實木門,聽不見裏頭的聲響。紀雪城擡手正要敲門,心裏卻在最後關頭犯了踟躕:萬一晏泊已經睡了……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面前的門倒是先開了。

晏泊看著她擡起手臂的姿勢,顯而易見是要叩門,自然而然以為是她出了什麽狀況,緊張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又想吐?還是有哪裏不舒服?”

紀雪城沒打好腹稿,猝不及防地見到人,反而不知該說些什麽。“呃……不是……”

晏泊認真瞧過她的臉色,似乎確實沒什麽異樣,才稍微放了下心,“所以你有別的事情找我?”

紀雪城點頭。

晏泊若有所思,耐心等待她的下文。

被他目光所包圍的感覺,是熟悉中夾雜著一點瀕臨超脫掌控的虛渺。紀雪城甚至感到一絲絲惶惑,她覺得今晚的沖動,可能會釀成某種不可預知的後果。

但是箭在弦上,她不想退縮。

“晏泊,”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擴散到空氣裏,“你這麽對我,究竟是……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

聽見她的問題,晏泊眼底流露出奇異的神色。

“這個問題,是字面意思嗎?”

“你可以這麽理解。”

他的目光旁落,看著墻上一雙影子。“你猜不到嗎?我以為,謎底就在謎面上,在南港的時候,你甚至還說過,會重新考慮我們的關系,別告訴我你連這個都忘了。”

“我沒忘,”紀雪城說,“我想問的是,更加實際可察、能直接付諸行動的東西。”

“想來想去,我還是不能只做一個接收者。天平的一遍承重太多,就會失衡的。”

晏泊的神色漸凝。

他不是不知道紀雪城的意思。恰恰相反,他深知紀雪城較起勁來的軸脾氣,在某些事情上,思維直得可怕。

就譬如現在。

一些本該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東西,被她直接翻到了明面上。

然後一臉無辜地問他想要什麽。

他要怎麽說出口呢?

晏泊認輸似的嘆氣:“我想要你回去睡覺。”他亮出腕表上的時間,“已經很晚了,你今晚還喝了酒,更要早點休息。”

紀雪城卻無動於衷:“我明早不用去公司,有的是時間。”

晏泊無可奈何道:“可是你……這種事情又不是加減法,不能正負相抵的。你怎麽不明白呢?”

不明白?

紀雪城無端有些氣惱。

她最不喜歡被人否定。

即便她心知肚明,晏泊說的可能不假。

覆雜交織的情緒忽然湧上了頭腦。她不服氣地走上前,扯住晏泊的領子,一把拉下來。

呼吸在驟然間逼近,晏泊毫無防備,看著紀雪城的臉在眼前一點點放大,而不給他任何的反應時間。

唇上柔軟的觸感虛幻到不真實,仿若晨曦纏吻住一團雲朵,潮濕裹著熾熱。

紀雪城閉著眼,長睫輕顫,拂在晏泊的臉頰上,酥癢的觸感直達心臟,令他的呼吸幾乎停滯。

然而這個意料之外的觸碰並未持續多久,短得就像紀雪城的一時起意。

晏泊剛剛緩過神,甚至來不及有任何的動作,就被身前的人推回原位。

“有什麽不好說的,”紀雪城盯著他的眼睛,語氣犟得要命,“你想要的,不就是這個?”

晏泊有片刻的恍惚。

他甚至根本沒聽清紀雪城在說什麽。

視線下滑,他看著紀雪城張合的唇。

不久之前,正是由他親手卸去上面斑駁的紅。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克制住當時的心猿意馬。

現在,他卻只有一個念頭——

吻她。

他也確實這麽做了。

來不及思考,晏泊單手攬過她的腰身,幾乎是把人牢牢壓在了面前,微微低頭,便準確地尋到她的嘴唇。

這下吻得有點重。

紀雪城悶哼了一聲,本能地往後仰脖子。怎料晏泊率先一步扣住她的後腦勺,完全不給她躲避的機會。

紀雪城當然不肯落於下風。她不跟晏泊客氣,直接張嘴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力道還不小,帶點洩憤的意思。

“嘶——”晏泊吃痛,稍微後撤了寸許距離,滿眼不敢置信,“哪有你這麽玩的?”

後半句卻小聲:“好歹輕點啊……”

紀雪城眼風往下一掃,看見他唇上的一點血珠,沒忍住一聲哧笑。

“罪魁禍首,還笑?”晏泊不依不饒,手卻沒有松開半分。

“那也是你上趕著的。”

紀雪城不以為然,又像忽然間找到了紓解,欣賞傑作似的欣賞他唇上的一點鮮紅。

過了片刻,她伸手輕輕拭去,毫不見外地在晏泊的領子上擦了擦。

又是四目相對。

誰也沒躲。

晏泊重新靠近,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嘴角噙笑:“好了傷疤忘了疼,你說怎麽辦?”

回答他的,是環上他腰間的手臂,以及紀雪城慢慢閉上的眼睛。

晏泊的心柔軟到無以覆加。

他再度吻上去,力氣比上次輕了許多,耐心細致地描摹她雙唇的形狀,手臂上的力度卻在不斷收緊,直到,彼此都感觸到對方濡濕的舌尖。

難言的快意直竄頭頂,晏泊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速率狂飆。他頭腦昏昏,尚有些不敢置信這正是現實中上演的情形,一邊手卻穿過紀雪城發間,無意識地揉著她的後腦。

慣性動作。

沒改過。

這樣的深吻,於紀雪城而言,已經是許久未有的經歷了。

不過她也無暇去追溯之前,反正對象都是晏泊,舊瓶裝新酒,風味大體一致,而無需深究別的。

不知不覺,她的後背已經倚靠在房間門口的墻邊,仰頭接受唇齒間的癡纏。攏在身上的披肩,不知何時掉落在了地上。

——但是無人在意。

紀雪城的換氣有些艱難,晏泊平時游泳健身的肺活量卻在此刻發揮得淋漓盡致。迫不得已,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使勁把人往外推了推。

還有一個必須中止這個吻的理由。

她感受到了晏泊身體某些方面的變化。

“你……”紀雪城呼吸急促,和晏泊保持住距離,“你幹嘛這麽激動。”

晏泊一時半刻還未緩過神,大腦仍在發懵,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紀雪城的“激動”意有所指,頓時尷尬上臉。

“不、不好意思……”他趕緊退開半步,“我不是故意的。”

重新睜眼,紀雪城看見他微微紅腫的嘴唇,料想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去。理智姍姍來遲,她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半夜敲門所為何事,當即就在心裏懊悔,怎麽就被色相和氛圍沖昏了頭腦。

她歸咎於晚上的那頓酒。

“所以,”她試圖把話題繞回正途,“我剛才問你的話,你到底聽沒聽進去?”

晏泊木木道:“你剛才問我什麽?”

紀雪城簡直要被他氣死。

“我問你,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晏泊終於從原先的溫存中冷靜下來,狀似思考。

“別說一些亂七八糟的,”紀雪城怕他胡來,補充道,“要切實、明確的東西。這樣我才有可能給你答覆。”

晏泊不明白她為什麽總強調這個,真正的心裏話暫時也說不出口,畢竟大多是不能播的。

他忍不住回味剛剛的那番糾纏,忽有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你要是這麽問……”晏泊意味深長,“我想的,其實很簡單。”

“下次之前,別抽煙。”

紀雪城對著“抽煙”二字楞了楞。

她原本還在懷疑,難道今晚的風向這麽不巧,煙味順著她的窗戶飄到了客臥這裏。然而再一細想,似乎……

晏泊彎腰,從地上撿起她掉落的披肩,含笑遞過去。

看見他促狹的笑臉,紀雪城瞬間明白過來。

“想得美,沒下次了。”

她把披肩團成一團,氣急地丟回晏泊手上,轉頭就走。

晏泊穩穩接住。

“別啊,給個機會嘛。”他沒往前追,倚著門框看她的背影,調侃道。

紀雪城回到自己房間,砰地關上門,慢慢靠上去。

從她離開房間時起算,直到現在,全程不超過二十分鐘,卻如同歷經了一場迷幻的夢境,整個人似乎踩著虛空。

仿佛音樂進行到一半時,按下了快進鍵。

她總覺得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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