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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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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7

接下來的幾天裏,紀雪城搬離了紀文茂的郊區別墅,轉而入住酒店的長租套房。

正是上次和晏泊吃飯的酒店,頂樓的套間,記在紀文康名下。

當然,她在南港並非單打獨鬥。上次跟著紀文康見行長的幾個領導同事,同樣留在了南港,各自負責不同的工作,每晚以視頻會議的形式分享成果和進度。

在直系大領導的威壓之下,紀雪城這幾天忙得昏天黑地。

分公司要落戶南港,總要先摸清這裏的市場規律。三天兩頭拜訪客戶,是紀雪城最近的常態,晚上回酒店之後,她還要加班加點地研讀南港當地近些年的醫保和衛生政策文件,梳理出和新川的不同。

和紀雪城一起外出的,主要是南港辦事處的醫藥部專員。雖說辦事處規模有局限,但這幾年下來,手裏多少攢了資源人脈,搭乘他們的東風,近幾天和各位主任專家的會晤進行得很順暢。

難得的是,同事並不藏私,大大方方地把遠道而來的紀雪城推介出去,幾次會面下來,她的手機通訊錄裏多了好幾位叫得上名字的專家。

沒日沒夜地奔忙了幾天,紀雪城的身體卻最先扛不住。

最開始仿佛是中暑,但癥狀輕微,且又是夏日的常見病癥,紀雪城也沒往心裏去,只喝了兩瓶正氣水,睡個午覺醒來,覺得似乎恢覆得差不多,三點多鐘便繼續和同事外出。

直到隔天早上睡醒,頭痛欲裂,腰背酸痛,她才感覺出不對勁。

但是今天偏又要去參觀一家和素有往來的合作商在南港的生產基地,是要放進調研報告裏占字數的大頭。她思來想去,從房間裏配備的藥箱裏挑了一種感冒藥,囫圇吃下去之後,匆忙下樓和同事碰頭。

“小紀,你臉色這麽差?”

剛坐上同事的車,他們就發現了紀雪城的不對勁。

“哦,沒事,就是空調吹得感冒了。”紀雪城若無其事道,“已經吃過藥了。”

一個女同事不放心道:“要不,你今天在酒店休息吧?東奔西跑的,很容易加重癥狀。”

另一人附和:“就是,萬一更嚴重了,我們怎麽向……怎麽繼續配合呢。”

雖然有些昏沈,但紀雪城沒錯過他話裏那處莫名的停頓。

她心裏突地一跳,總覺得那半句後邊接的,應該是向什麽人交待什麽事。

“真的沒事,就半天而已,”工作當前,紀雪城沒時間多想,“我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覺,沒準明天就恢覆了。”

然而事實卻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

等到夜幕降臨時回到酒店房間,紀雪城已經覺得自己額頭發熱,拿了體溫計一測,竟然已經將近三十九度。

她冷得打抖,趕忙調了室內溫度,又從藥箱裏找出退燒藥,就水吞了。

一頭栽進柔軟的被窩裏時,她的四肢已經使不上力氣,又累又暈,連燈都顧不上關,迷迷糊糊地就要墜入夢鄉。

手機卻在嗡嗡響。

紀雪城以為是工作電話,稍微清醒了幾分,摸索了半天,接到電話的卻是她的私人號碼。

“餵……”

來電人是向婕,剛接通,她就覺出紀雪城聲音不對勁:“雪城,你怎麽了?是不是生病啊,鼻音這麽重。”

“沒大事,感冒而已。”

紀雪城感到呼吸的氣息灼熱異常,卻還是沒說真話,“小姨,今晚怎麽突然打電話?”

向婕:“我和幾個同行現在正在南港,明晚飛坦桑尼亞。上次你說有工作耽擱在這裏,就想著順便來看看你,不知道你能不能騰出時間。”

紀雪城把電話拿遠,捂嘴咳嗽了兩聲,才重新對上聽筒:“小姨,我這幾天特別忙,都在外頭跑,不麻煩你特意專程跑一趟了。”

可她到底低估了向婕的耳力,那兩聲極力壓抑的咳嗽沒能逃過向婕的耳朵。

“你感冒嚴不嚴重?”她的語氣變得嚴肅,“去醫院了沒有?”

“沒什麽的,已經吃過藥了。”

“又是自己給自己開藥?”向婕對她的秉性了如指掌,“地址告訴我,我開朋友的車過來,送你去醫院。”

自小時候起,和向婕叫板的後果,永遠都是吃癟。

紀雪城自知狡辯不過,只得老老實實上報地址。

一通電話打完,她心中倒像是卸去負擔,索性安心等著小姨。

算起來,紀雪城和向婕也有一陣子沒見面,這次非洲之行她早和自己提過,本來還想著,如果屆時自己得空,也隨行去觀賞旱季草原的自然風光,可惜實在不巧。

暗調的床頭燈在眼前逐漸模糊成一片放大的光暈,也許是藥效作用,紀雪城掛斷電話沒多久,就淺淺睡了過去。

不知瞇了多久,敲門聲把她驚醒。

“來了。”紀雪城答應著,起身下床。

還沒站穩,就覺得頭痛得厲害,隨便披了件長袖外套,暈暈乎乎地走去開門。

“小姨,我剛才吃了退燒藥……”

紀雪城的後半截話沒說完。

因為門口的人,是晏泊。

“你怎麽在這裏?”她以為是自己發燒導致的幻覺,用力眨了眨眼睛。

晏泊風塵仆仆而來,額頭上還掛著細碎的汗珠,在聽見紀雪城開門時無意間脫口而出的話時,眉間一皺,眼裏驚急。

“你吃退燒藥?”他甚至來不及向她解釋自己突然出現在此的前因後果,伸手就去探她前額的溫度。

果然很燙。

他眉頭蹙得更深,“溫度這麽高了,怎麽能自己胡亂吃藥?走,我帶你去醫院。”

他說著就要去拉她的手腕,卻被對方一掙。

“我小姨一會兒就到,”紀雪城從短暫的驚訝裏回神,尚未被異常體溫影響的理智重新占據了上風。

“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麽會在這裏?還有,你又是怎麽知道我的房間號的?”

她孤身在外,極重隱私,絕不能容忍任何侵犯邊界的行為存在。

無論對方是誰。

晏泊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剛落地,連行李都還丟在樓下車裏,一腔熱情地來見紀雪城,迎頭卻是質問。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他被問得發懵,如實相告,“所以沒有問你,而是問了你爸爸。”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已經察覺紀雪城臉色的不對勁。

那是不悅的預兆。

驀地,他反應過來,自己犯了什麽大忌。

當即如同一瓢冷水澆透了五臟六腑,他著急地開口想要解釋,卻被走廊裏的另一道聲線打斷。

“雪城,你還好嗎?”

門口的兩人同時朝著聲音來處望去,撞進了向婕的視線。

“我沒事,小姨,”紀雪城跨出門外,“剛剛吃過退燒藥,好像發了點汗。”

向婕姍姍而來,臉上滿是關心神色:“我看還是去趟醫院最保險,現在是藥效暫時壓著,萬一半夜再燒起來,可就麻煩了。”

說完,她打量一眼站在旁邊的眼生的年輕男人,狐疑道:“這位是?”

“他是晏泊。”

紀雪城的介紹沒有任何的贅餘,只是說了姓名。向婕卻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她家侄女那位淵源頗深的前男友。

“你好,我是雪城的小姨,你跟著她叫我小姨就行。”

晏泊誠惶誠恐,突如其來的見長輩環節,打得他措手不及。

“小姨,您好,我叫晏泊,是她的……”

他忽然卡頓。

是她的什麽?

晏泊再次因自己的身份定位之模糊而深感無力,他搜羅不出一個詞,來精準地概括兩人當前的關系。

向婕會意了他的沈默。

“我現在帶雪城去醫院,”她將紀雪城拉到了身邊,對晏泊說,“你是準備……”

晏泊立刻答道:“我和你們一起。”

紀雪城斷然否決:“別,你回去。”

都不說別的,她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去趟醫院還要兩人一左一右地陪著,想想也是夠丟人。

“我沒地方去。”他張口就來,全然不顧自己家中產業遍地的事實。

紀雪城甚至懶得戳穿他,揉揉脹痛的太陽穴,閉著眼睛道:“酒店多的是空房間。別說你沒錢。”

向婕夾在兩人中間,左看右看。

她雖不明白前因後果,但也感到此時的氣氛有些僵。面前的年輕人看上去並無惡意,可即便如此,她本能地選擇站在紀雪城這邊。

“小晏,你有心了。雪城這孩子脾氣很倔,我從來拿她沒辦法,你要是不怕等,就另開個房間,等她情況好轉,再慢慢談。”

向婕開口,晏泊無法反駁,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走遠。

直到上車,向婕才問:“你和他吵架了?”

“犯不上吵架,就是……心裏不太舒服。”

退燒藥的藥性正在發揮作用,紀雪城渾身直冒虛汗,卻仍然頭昏腦漲,縮在座椅裏,裹緊了身上的外衣。

急診科走一遭,醫生開了藥,說情況不算嚴重,只是普通的熱感冒,需要打兩天點滴,註意休養。

向婕這才放下心,陪紀雪城輸完液,再開車送她回酒店,一路上千叮嚀萬囑咐,又記掛著她隔天還要打點滴,甚至動了多留一天的念頭。

紀雪城趕忙推拒,“小姨,你忙你的事情,不用管我。醫生都說了,沒什麽大事,我自己去輸液就是了,哪還至於不能自理呢?”

向婕伸手探她額頭的溫度,似乎是降了,於是稍微安心,“藥記得按時吃,這幾天好好休息,別太累。”

在酒店門口停了車,紀雪城解開安全帶,正準備開門,向婕卻指了指樓上,問:“那位,你打算怎麽辦?”

“……他啊,”紀雪城慢吞吞道,“說不定已經走了。”

向婕似笑非笑:“是嗎?”

紀雪城:“是吧……”

向婕深知紀雪城的脾氣,搖頭無奈而笑:“行了,算我好事做到底。你先回房間去,他不在也就算了;要是他人還在,我等你把他全須全尾地請走,再回去。”

裝藥的塑料袋在手裏輕輕摩擦,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紀雪城低語:“怎麽,小姨你還怕我和他動手啊?”

向婕笑而不語。

可是等紀雪城踏出樓層電梯,只見滿目空蕩的長廊。

早不見了晏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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