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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0(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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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0(完)

蘇婉寧誕下了個女孩兒。臨盆前夕, 秦氏在三清佛祖跟前祈禱了一天一夜,她不是那等嚴苛的婆母,一定要讓蘇婉寧頭一胎便生個嫡子下來。

先開花後結果也是好事。

況且蘇氏臨盆的這幾日, 徐懷安已是慌亂無措成了一只無頭蒼蠅,一會兒是午膳晚膳都顧不上用, 一會兒出門時竟還會不小心地跌了一跤, 簡直就像丟了魂一般。

秦氏將徐懷安的異樣看在眼底, 約莫是能感同身受他心裏的激動與害怕, 便只讓小廝們多陪著他些,說些能紓解人心中煩悶的話語。

饒是如此, 徐懷安依舊難以平覆自己紊亂的心緒。

尤其是近來翰林院裏出了件格外令人驚駭的事, 徐懷安的同僚安盛家的妻子, 懷胎七月時不小心摔了一跤, 起先還沒有什麽異樣,到了夜裏下.半.身便見了紅。

穩婆和府醫匆匆趕來, 安盛的妻子陳氏活生生疼了一天一夜, 最後生下了個斷氣的男嬰。

喪子已是莫大的苦楚, 偏偏陳氏受不住這喪子之痛, 又因為虛不受補的緣故, 沒幾日便撒手人寰。

安盛在短短幾息之間便失去了摯愛的妻與子, 莫大的打擊壓垮了他的脊骨, 讓他霎時蒼老了十幾歲。

徐懷安本不是如此脆弱之人,可瞧著安盛那恍如被抽走了筋骨般的頹喪模樣, 他心裏很是慨然。

時常有人說,女子生產便如去鬼門關裏走了一回。從前他聽聞此話時尚且不知曉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如今真真切切地經歷了一回,才知曉裏頭的苦楚。

這兩日蘇婉寧是吃不好睡不著, 因腹中胎兒太大了的緣故,她躺在床榻上喘息時格外艱難,睡了一個時辰便要下地去走上兩步。

她睡不好,徐懷安更是寢食難安。他瞧著蘇婉寧眼下的烏青,瞧著她臃腫的雙腿,以及到了孕晚期後格外不適的身子,心裏滿溢著的疼惜已是磨得他痛如刀絞。

蘇婉寧見狀,還要分出些精力來安慰徐懷安。為此,徐懷安連擔憂的神色都不敢露出來,日日夜夜笑臉相迎,只怕蘇婉寧會瞧出他心裏的不虞來。

臨到發動的那一刻,秦氏立時領著穩婆們去了松柏院,朱太醫也匆匆趕來,一時間松柏院內人心惶惶。

蘇婉寧呼痛的嗓音尖利得直沖雲霄,秦氏聽在耳朵裏,心裏也是不好受。周嬤嬤見她焦急不已,便攙扶著她去了松柏院內的小佛堂,陪著她一同誦經祈福。

“夫人這一胎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話音甫落,徐懷安踩著夕陽的餘暉踱步而來,他步伐匆忙不已,只與秦氏打了個招呼後便直沖沖地走進了內寢。

內寢裏,蘇婉寧正在忍受著難以言喻的苦痛。徐懷安的到來也只能給予她一點點慰藉,只有穩婆和朱太醫的喚聲能將她拉回到這人世間。

一見徐懷安肅穆著的俊朗面容,那絲毫不摻任何喜意的神色足以讓人捏起一身的汗來。

朱太醫為了能自在地為蘇婉寧接生,決意將徐懷安趕出內寢。

“夫人才剛剛發動,世子爺盡可去外頭等上一等,一會兒我在遣人去喚您。”朱太醫如此道。

聞言,徐懷安卻是連眉毛都沒擡一下,只在羅漢榻旁握緊了蘇婉寧的手。

因見她呼痛時慘白的臉色,徐懷安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只喃喃地說了一句:“別怕,我在這兒。”

一聽他這方寸大亂的話語,朱太醫就知曉今日他是趕不走徐懷安了,這下也只能盡量忽視他的存在。

其餘的幾個穩婆們也識趣地不去提什麽“男子不能進產房”、“女子生產的血腥之氣會沖撞了男子運道一話”。

秦氏在外急得團團轉,裏頭的穩婆一聲聲地催促著蘇婉寧收些力道,如今還沒有到最關鍵的時刻,她可不能一下子把氣力都用了就是。

不一時,月牙和丹蔻也端來了參湯。哄著蘇婉寧喝下後,月牙忍不住抹了抹淚,只道:“夫人這回可是吃大苦頭了。”

丹蔻也心疼蘇婉寧,只是蘇婉寧身邊的丫鬟裏只有她為人最是沈穩,若是她都不能穩住心神,這松柏院是愈發要亂成一鍋粥了。

一刻鐘後,蘇其正與宗氏趕來了梁國公府。秦氏上前迎了他們,並道:“親家和親家夫人快坐一坐吧。”

宗氏眼眶通紅,丫鬟和婆子們端上來的茶水她連瞧都不瞧一眼,一雙眸子不住地往松柏院內寢的方向瞥去。

蘇其正也擔心自家女兒,不算前頭那個失了緣分的孩子,這一胎是他家寧姐兒第一次生產,頭胎總是格外艱難些。

只要這一胎母子平安,便是讓他付出一切,他都願意。

因蘇其正與宗氏的到來,徐懷安不得不從內寢裏出來與岳父岳母問了好。只是他平素是個如此清雅出塵、溫潤如玉的人物,此刻卻是頹喪著一張臉,僵著身子、失著神地向蘇其正問了好。

也就是在徐懷安走出內寢與岳父岳母打招呼的時刻,裏屋裏突然傳來了穩婆的歡喜聲,間或還有幾聲嬰兒孱弱的啼哭聲。

秦氏等人皆是一楞,還未反應過來時,穩婆已抱著繈褓中的嬰兒走到了門廊處,道:“恭喜太太、世子爺,夫人生下了個小姐。”

*

蘇婉寧為女兒取了胎名“昭昭”。

徐懷安自然沒有異議,甚至還說:“小名你取,大名也隨你心意。”

生產過後的蘇婉寧沒有多少力氣,只有一顆心很是歡喜。她抱著懷中的女嬰,瞧著她嫩白如雪的小巧面容,只恨不得為她將天下的星辰摘下來才是。

徐懷安也是如此,他一邊要顧著照顧蘇婉寧,為她擦惡露、替她擦額上的細汗,將丫鬟們端來的燕窩粥餵她喝下。

照顧昭昭的幾個奶娘都是秦氏精挑細選的穩妥之人,徐懷安便也放心讓她們照顧著女兒,他則專心照顧蘇婉寧。

蘇婉寧回憶著自己生產時的猙獰模樣,頗為怨怪地與徐懷安說:“不是讓夫君你守在外頭嗎?”

徐懷安充耳不聞,只將墊在蘇婉寧身下的軟褥拿了起來,遞給了守在外頭的月牙。他還從月牙手裏接過了洗凈的軟褥,重新將那軟褥墊在蘇婉寧身下。

他如此體貼入微,蘇婉寧也沒有好指責的地方。

況且從她生產後到坐月子的這些時日裏,徐懷安的所作所為可沒有一處能讓人挑出錯來的地方。

連秦氏見了也數次感嘆道:“懷安這樣做,總是沒有辜負婉寧為他掙命生下女兒的情意。”

蘇婉寧最是無悔。

這一世裏能嫁給徐懷安,與他生兒育女、廝守一生,是她這一輩子裏最幸運的事。

宗氏隔三差五地來瞧自己的外孫女,因見昭昭生的與蘇婉寧幼時很是相像,她是愛不釋手地抱著昭昭,都不肯將外孫女交還到奶娘的手裏。

秦氏對嫡孫女也是無比喜愛,昭昭滿月之際,便將自己嫁妝裏的一套和田玉頭面送給了她。

蘇婉寧不敢收這麽貴重的禮,忙要為女兒推辭。

秦氏卻說:“這又不是給你的,是給昭昭的,你推辭什麽?”

這話一出,蘇婉寧也只能把這一套和田玉頭面鎖在了自己的庫房裏,預備著等女兒出閣時給她做壓箱底的嫁妝。

滿月禮後,徐懷安翻閱了古籍,最終給女兒擇定了個“芝雅”的大名。

昭昭五歲那年,蘇婉寧再度懷上了身孕。得知又有了喜脈的那一日,蘇婉寧喜得不知所以,並與月牙道:“我也盼著能像你一樣湊得一個‘好’字。”

前兩年月牙誕下了一兒一女,可是羨煞了蘇婉寧。

她也不是重男輕女的人,只是梁國公府的長房裏只有昭昭一個孩子也實在太孤單了些,將來昭昭出嫁後也沒個娘家兄弟可倚仗,總是不美。

私下裏,蘇婉寧花了不少心思去調理自己的身體,甚至還問過朱太醫是不是上一回生產傷了她的底子,否則她怎麽會遲遲不能有喜?

朱太醫見蘇婉寧如此困苦,便只能向她“指明了道路”,只說:“是世子爺不想要呢。”

上一回的生產之事嚇壞了徐懷安,他也是下定了決心不再讓蘇婉寧承受這樣的痛苦。

所以他格外小心,從昭昭出生至五歲時,都沒有讓蘇婉寧再懷上子嗣。

經由朱太醫的指點,蘇婉寧在夜間想了好幾個“陰損”的法子,逼得徐懷安繳械投降。

如此幾回,她就再度有了喜訊。

這一胎生的就沒有上一回那般艱難,也是蘇婉寧有了經驗,孕晚期時時常去庭院裏散步消食。

徐懷安很是懊惱,等到蘇婉寧臨盆之際,只能再次下定決心:之後定要小心再小心,絕不能再上寧寧的當。

蘇婉寧這第二胎生下了個男孩兒,一兒一女總算是湊成了個“好”字,大房也終於有了嫡出的男丁。

為媳婦的責任她已盡到了。

往後就該好好做徐懷安的妻子。

守在產房裏的徐懷安從奶娘懷裏抱過了兒子,瞧了兩眼後便道:“小名便叫此意吧。”

“此意?”秦氏可沒聽過這樣拗口的小名,一時疑惑不已。

徐懷安點了點頭。

秦氏也沒有了追問的心思,一旁的乖孫哭聲可是無比嘹亮,她可要過去好好安撫安撫乖孫才是。

而徐懷安已走到了蘇婉寧的床榻旁,從銀盆裏絞了帕子替她擦拭額上的汗珠,因見她疲累得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心裏實在是疼惜。

他便傾身上前吻了吻她的眼、唇和臉頰,動作極盡小意溫柔。

蘇婉寧眨了眨蒲扇般的睫羽,有氣無力地笑道:“都是汗呢。”

徐懷安柔柔一笑道:“辛苦了,寧寧。”

他望向蘇婉寧的眸色是如此的虔誠與堅定,明明內寢裏一片嘈亂與喧鬧,還有嬰兒的啼哭聲吵嚷不已。

可他的眼裏卻是只能容下蘇婉寧一人。

立在珠簾旁的秦氏回身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兒子與兒媳。

瞧著兩人緊緊相握的雙手,那繾綣旖旎到別人插不進手去的甜蜜氛圍。

她也笑了笑,輕聲呢喃了一句:

“此意昭昭,原來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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