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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正文完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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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正文完結(下)

天明前。

徐懷安先去了一趟朱太醫的府邸, 瞧了眼永蘆的傷勢後,又讓雙溪回府去拿了好些藥材來。

朱太醫聞言則是欲言又止地瞥了徐懷安一眼,徐懷安瞧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便說:“太醫不必擔心,我不在乎藥材珍稀與否, 也不在乎花多少銀子,我只想讓他活下去。”

多少世家大族的子弟哪怕再珍視自己的貼身小廝,也斷不可能為了個奴仆花銀子診治性命。

所以朱太醫才多問了幾句, 如今既得了徐懷安的這句準話, 他便也放開手來救治永蘆。

之後, 徐懷安便入了宮。

他刺傷了許湛,將他丟在了京郊外的密林裏,雖則鎮國公府的暗衛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地保住他的性命。

可徐懷安心裏是盼著他去死的。若朱太醫救不回來永蘆, 許湛又僥幸活了下來,他是一定要許湛血債血償的。

往日裏他被冠以君子之名,行事處處要小心謹慎,還要為了維持體面而壓抑著自己的秉性。如今他“聲名狼藉”,反而解開了身上的枷鎖,可以肆無忌憚地行事。

譬如此刻的他就是要去宮裏覲見崇珍帝, 直面他的刁難, 言辭拒絕在成婚前夜趕去江南的聖旨。

思緒紊亂間,徐懷安已走到了皇城門前。守門的侍衛認出了他, 卻也是不敢在這深夜裏放行。

徐懷安面貌冷硬, 只說:“我有要事要稟告陛下。”

守門的侍衛心中暗暗稱奇,思忖過後還是讓人進去通傳了禦前總管一聲。如今這時辰陛下必然已睡熟了, 能不能見,該不該見, 都該由禦前總管來定奪才是。

“勞煩徐大人在此處靜等一會兒。”那侍衛如此道。

徐懷安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隨後便站在皇城前的迎風口,任憑冷風拂來拂往,也不曾挪動一下步子。

約莫等了一刻鐘,那侍衛才開了皇城偏門,對徐懷安做了個“往裏請”的手勢。

禦前總管不知何時已趕來了城門口,他眼中雖有惺忪之態,可瞧見徐懷安的身影後還是堆著笑說:“徐世子怎麽來了?”

徐懷安連眼風都沒往他身上遞,只是讓他帶路,他有極要緊的事要與崇珍帝說。

“可陛下已睡下了。”禦前總管為難地說道。他嘴上雖如此為難,心裏卻在疑惑徐懷安做事為何這麽莽莽撞撞?夜半闖皇城這樣的事也做得出來?

再說了,此刻徐懷安不該在趕去江南的路上嗎?他可是想違抗聖旨?

“勞煩公公帶路。”徐懷安肅冷著一張臉,英武的身影踩著夜色立在他身後,語氣生硬的可怕。

禦前總管說到底也只是個欺軟怕硬的人精而已。他見徐懷安態度冷冰冰仿佛是在歷經暴風雨前的寧靜,心裏不免有些發怵。

思來想去了一番,他還是決意去禦書房的龍床上稟告崇珍帝一番。畢竟崇珍帝夜裏難眠,此刻也多半是躺在床榻上翻閱奏折。

他回身瞥了一眼徐懷安,終是下定決心進了禦書房。

整個京城裏就沒有人比福安更懂崇珍帝心的人,譬如平日裏只要崇珍帝嗆一嗆嗓子,福安就知曉他心裏起了什麽壞心思,都不用崇珍帝開口,福安自會去做這個惡人。

徐懷安與蘇氏成親的這一樁事,崇珍帝也未見得有多惱怒,只是他心裏堵著一口惡氣,總要折騰一番徐懷安才能洩憤而已。

讓福安說,婚期延遲也不算什麽大事,徐世子若能忍住眼前的這口氣,等些時日,陛下便能消氣,這事也就過去了。

只可惜,徐世子顯然是無法忍氣吞聲。

福安走進禦書房,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龍床附近,輕聲喚了一句:“陛下。”

龍床上驟然響起一陣窸窣的動靜。

崇珍帝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聽見福安的說話聲後,立時道:“大半夜的吵什麽?”

福安立馬往地磚上一跪,並道:“陛下,徐世子求見。”

龍床上躺著的人一楞,旋即不可置信地問:“徐懷安?”

福安點點頭,只說:“徐世子說有要事要與陛下稟告。”

*

徐懷安在禦書房外吹了半個時辰的冷風。

就在天邊即將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福安才從禦書房裏走了出來,將他請了進去。

此時的崇珍帝已穿上了龍袍,滿面威嚴地坐在龍椅之上,禦書房的四側都點著好幾盞燭火。

燭火通明,徐懷安踩在被燭火照亮的瓷磚,一步步地走到了崇珍帝跟前,而後俯身下拜,恭敬地說:“慎之拜見陛下。”

坐於下首的崇珍帝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瞥了不知多少言,才把手裏握著的奏折往地上一砸,奏折正巧在徐懷安的膝旁落地。

只偏一厘,那奏折就要砸在徐懷安的頭上。

可他不知是反應太慢了些還是根本就沒想著去躲。從崇珍帝坐著的地方望過去,便能瞧見徐懷安巋然不動的身形。

“陛下息怒。”良久,他只從嘴裏擠出了這一句話。

崇珍帝險些被他氣笑了,他抗旨不尊就罷了,怎麽還有膽子夜闖皇城?將他從龍床上吵醒?

他是真以為自己不敢要了他的性命不成?

雖然崇珍帝的確是不敢,一來是梁國公還在西北抵禦敵寇,況且梁國公對皇室忠心耿耿,每一回抵禦外敵凱旋回京後都會第一時間將兵權交還給崇珍帝。

這樣英勇善戰又極為省心的忠臣,崇珍帝怎麽可能會有動他兒子的心思?

其二是徐懷安這人也有幾分本事在,況且他為人清正又一根筋,借著他的手崇珍帝已鏟除了好幾個迂腐又屍位素餐的老臣。

思及此,崇珍帝心裏堵著的那口氣不免也順下來了幾分,他道:“你怎麽沒按照朕的旨意去江南查貪墨案?”

崇珍帝已設想過徐懷安會如此回答,大約是說他明日就要成親,懇求他延緩些時日,好歹等他與蘇氏女大婚後再去江南處理貪墨案。

“陛下,今夜臣趕去江南的路上遇了刺,這才耽誤了行程。”徐懷安冷不丁開口道。

他這話一出,崇珍帝也是一楞,而後才道:“遇刺?”

此刻的他對徐懷安很失望,沒想到他抗旨不尊又夜闖皇宮,竟只想出了個如此拙劣的借口。

崇珍帝正要盤問徐懷安時,徐懷安又道:“陛下,刺殺臣的人是鎮國公世子許湛。”

影影綽綽的燭火中,徐懷安猛地擡起頭,直視著崇珍帝的眸光說:“從前陛下不願意讓玉華公主嫁給臣,是因為梁國公府勢大,又與鎮國公府同氣連枝,利益相合。如今臣即將娶妻,因岳父岳母從前識人不清的緣故,妻子與鎮國公府有些糾葛在,只要臣與賤內琴瑟和鳴、恩愛一生,那麽臣與鎮國公府就永遠是水火不容的境地。”

他將自己迎娶蘇婉寧後的朝堂局勢剖析的如此明白,就是為了告訴崇珍帝,他沒有爭名逐利之心,甚至不追求梁國公府的權勢。

他只是想娶蘇婉寧而已。

這樣淺顯的道理崇珍帝哪裏會不明白?否則他怎麽會如此痛快地讓梁國公府與蘇府定下親事?

只是玉華為了徐懷安哭得那麽慘,甚至鬧出了絕食的荒唐事來,崇珍帝心疼女兒,又不舍得責怪女兒,便只能把氣撒在徐懷安身上。

可此刻的徐懷安望著他的眸光是如此的清明與理智,理智中甚至透出一抹哀傷來,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尤為清冷,莫名地讓崇珍帝生出幾分不自在來。

“咳咳……”崇珍帝開口道:“朕也不是要棒打鴛鴦的意思,只是這貪墨案很有些覆雜,除了派你去江南處理外,派誰朕都不放心。”

到了這一刻,崇珍帝還是倔強著不肯松口。

徐懷安朝他磕了個頭,扯了扯嘴角後說:“陛下若是還不放心臣,臣甘願辭去翰林院的職務,往後只做個閑散野人,不再踏足朝野之事。”

這話一出,崇珍帝幾乎是從龍椅裏蹦了起來,他脹紅著一張臉,指著跪在地上的徐懷安說:“你這是在威脅朕?”

徐懷安跪得筆挺,如松柏般挺直的脊背裏透出幾分倔強來。

“臣不敢。”

他嘴裏出口的是“不敢”,可所作所為分明就是在威脅崇珍帝。也或許此刻的他是真的心生疲憊,不知曉自己那些為民請命、立身於業的心志是否正確。

聖人學說教導他要忠君謹順,恩師們也不只一次地訓誡過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樣的聖言。

從前的徐懷安將這些話奉為珍寶,那時的他像個無欲無求的傀儡,活在世上仿如帶著一張假面皮,精心扮演著旁人嘴裏舉世無雙的君子。

可其實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有欲.望,有自己心悅的人,有想要過的日子。

若“君子”一言就要讓他收斂著自己的欲.望,與心悅之人分離,只為了旁人嘴裏的名聲而空獻出自己的一輩子。

他寧可不要。

“臣心愛蘇氏,甘願與她做一對無權無勢的凡夫俗子。還請陛下高擡貴手,允了臣的辭呈。”徐懷安步步緊逼,儼然是不給崇珍帝喘息的機會。

立在龍椅旁的崇珍帝氣惱得來回踱步,他拿起了手裏的奏折,擡了好幾次手想往徐懷安腦袋上砸去。

可剛伸出手,腦海裏又有一道聲音喝止了他的行為:若是把徐懷安砸傻了,誰來給他修《崇樂大典》呢?

崇珍帝最在意名聲,也不是什麽大度之人,他越是行事小氣,就越怕後人會因這些小事而指責他的不是。

為了流芳千古,崇珍帝便下決心要修一部《崇樂大典》。

滿朝文人裏只有徐懷安行文最是靈巧與純屬,別的儒生寫文要麽太過迂腐,要麽就是誇他誇不到點子上,只有徐懷安寫的文章最合他的心意。

幾息之間,崇珍帝就下了決定。

方才的惱意已然不見了蹤影,他堆著笑讓徐懷安起身,只說:“多大的事兒,那江南貪墨案本就不急,什麽事都等你大婚之後再說吧,可別再說辭官這樣的糊塗話了,今日的話,朕就當沒聽見。”

*

徐懷安走後,蘇婉寧再沒了困意。

她既睡不著,便將哭腫了眼的月牙喚進了內寢,月牙擔心永蘆的傷勢,已是哭了一個時辰了。

丹蔻怎麽勸也勸不住她。

蘇婉寧嘆息一聲,只說:“你若實在擔心,咱們便去小佛堂裏為永蘆祈祈福吧。”

月牙拿帕子拭了拭淚,哽咽著道:“這怎麽好?明日姑娘還要出閣呢。”

“能不能出閣還不一定呢。”蘇婉寧心裏是一團亂麻,也不知曉徐懷安進宮能不能說服崇珍帝。

思及此,蘇婉寧更是氣憤難當,這世上哪裏有比崇珍帝更小氣的帝王,非要在人家大婚前一夜給人家添堵,可真不是君子所為。

“好事多磨。”丹蔻強顏歡笑般地勸哄蘇婉寧道。

蘇婉寧聽後也只能收起了心裏的慌亂,回以丹蔻一個和潤的笑意:“嗯,你說的沒錯,好事多磨。”

主仆三人都披上了外衫,乘著夜去了小佛堂,為各自心中擔憂的人誦經祈福。

天剛蒙蒙亮時,蘇婉寧才回了自己的閨房。

她雖一夜未睡,此刻卻是沒有半分困倦之意。徐懷安在趕去皇宮前與她說了,若是他說服了崇珍帝,便會派人來蘇府門房上送信。

蘇婉寧靜坐在臨窗大炕上望著支摘窗發楞,那窗牖上貼著鴛鴦交頸的紋樣,本是宗氏為了給她和徐懷安討個彩頭,願他們能像鴛鴦一樣恩愛白頭。

她心裏很是不安,不安後又是一陣坦然。

她想,既然她與徐懷安如此堅定地心悅著彼此,那麽即使好事多磨,也不會改變兩人之間的心意。

即便他沒有說服崇珍帝,仍要去江南處理貪墨案,興許一來一去也要耗上一年的光陰,她也等得起。

那便沒什麽好怕的了。

就在蘇婉寧試圖說服自己時,門廊上的婆子小跑著進了流雲閣,隔著院門就嚷嚷道:“姑娘,梁國公府的人來送信了。”

蘇婉寧立時從臨窗大炕上起了身,美眸流轉間皆是亮晶晶的喜意。她走到丹蔻身旁,歡喜著說:“我就知曉他一定能做到。”

丹蔻也是擔驚受怕了一整夜,如今得了準信,幾乎是喜極而泣地說道:“姑娘大喜。”

一旁的月牙雖還在擔心著永蘆的傷勢,可若是徐懷安與蘇婉寧的婚事能順順利利地行進下去,她心裏也能高興幾分。

不多時,宗氏也來了流雲閣。她不知曉昨夜裏的變故,只笑著和喜婆們攀談了幾句,並道:“今日我女兒就勞煩各位姑姑們了。”

喜婆們紛紛應道:“太太客氣了,您家這小姐是我們做喜婆這麽多年來見過最俊俏的女子裏,稍稍妝點一番就能艷驚四座呢。”

坐在梳妝鏡前任憑喜婆們盤弄的蘇婉寧失笑,她想,這些喜婆怕是去每一戶人家做活都會說這樣的話吧?也是好話,她聽著心裏很高興。

喜婆們為蘇婉寧梳了頭,換上了喜服,仔細地與她說了婚宴上該註意的地方,全然沒有半分不耐。

蘇婉寧一身繁重又大氣端莊的喜服,頭上帶著喜冠,每走一步都覺得腳上的步伐重如千斤。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喜婆們端來了一碗甜湯,讓蘇婉寧喝一口過過嘴,往後的日子就會滿是甜蜜。

宗氏在一旁淚眼汪汪地註視著蘇婉寧,心裏既欣慰又心酸。

蘇其正姍姍來遲,一走到女兒的閨房就瞧見了正在抹淚的妻子,他忙走上前去攙扶住了妻子,並道:“大喜的日子,快別哭了。”

宗氏聞言果然不敢再哭。

這時有兩個管事在流雲閣的庭院裏探頭探腦,蘇其正瞧見了他們,便上前去詢問他們發生了何事。

管事的將昨夜天使擺駕梁國公府,即刻讓徐懷安去江南辦貪墨案一事告訴了蘇其正。

蘇其正被嚇的臉色煞白,立時問:“你們可聽實了?休得胡言亂語。”

“老爺便是給奴才們一百個膽子,奴才們也不敢欺瞞您。這話是方才梁國公府的管事說給奴才聽的,那管事的又說世子爺連夜進宮,陛下已松了口。”

蘇其正心驚不已,沈下心來細想了一番,又覺得這麽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作風很像是崇珍帝能做出來的事。

他一點都不意外。

“無妨。”蘇其正瀟灑地擺了擺手道:“好事多磨,我這女婿辦事靠譜,我放心的很。”

這時,幾個管事又順著蘇其正的話把徐懷安稱讚了一番。

又等了一會兒,梁國公府的聘禮終於送來了蘇府。

喜婆們唱念做打地開始念喜詞,一行人簇擁著蘇婉寧去了前院,她躬身給蘇其正與宗氏敬了茶後,本是不願落淚,可一瞧見爹娘滿是疼惜的眸光,那眼淚就如斷線的珍珠般不停往下落。

宗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愛憐地說:“娘的寶兒,往後的日子一定要順順遂遂的,不能再受一點委屈了。”

蘇其正嘴角掛著笑,眸底卻是通紅一片:“若是慎之欺負你,盡可回來與爹娘說,爹娘永遠會為你撐腰。”

話音甫落,蘇婉寧已是淚流成河。

喜婆們生怕她哭花了妝,忙走上前來勸和道:“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流這麽多眼淚,讓婆家知曉了可是不好。”

宗氏收了淚,悄悄瞪了蘇其正一眼,蘇其正便也收起了那煽情的姿態,只笑著說:“快些出閣吧,慎之該等的著急了。”

此時的徐懷安正身穿喜服,騎著那棗紅色駿馬,候在蘇府門前的石獅子旁,等著迎娶自己的美嬌娘。

他雖一夜未睡,又經歷了一場疲憊,卻還是神采奕奕。

等身戴喜花的小廝們吹鑼打鼓地跨過了門檻,幾個喜婆們也領著蘇婉寧走到了徐懷安的視線之內。

他驟然彎起了自己的明眸,不等喜婆們招呼便已走到了蘇婉寧身前。徐懷安也不在乎什麽規矩不規矩的話,便伸出手攥住了蘇婉寧的柔荑,如此輕柔又如此小心地將她送到了喜轎之上。

喜婆們本是要出言阻止,可徐懷安與蘇婉寧這兩人之間對望時的旖旎繾綣氛圍沒有人敢插一腳進去。

她們也算是主持了京城不少的婚事,卻從沒有見過這麽奇怪的新郎。

新郎的眸光仿佛是黏在了新娘的身上,滿屋滿院的賓客們向他賀喜道喜,他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用最簡單的禮數敷衍了過去。

自新娘出現後,他的眼裏就只能容下這一個人了。

喜婆們面面相覷後,都給彼此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時蘇府的嫁妝也擡了出去,新郎駕著馬走在前頭,喜轎緩緩地跟在後頭。

蘇府的親眷並不多,因宗老太太身子不好的緣故,宗聞手的邊事務又脫不了手,便只能將賀禮送來京城。

人潮散去,蘇府便顯得有些空落落的。

蘇其正與蘇氏兩人心裏頗為不是滋味,嫁女兒的酸澀只有兩人能體會。

“好了,別哭喪著臉了,今日可是女兒和女婿大喜的日子。”宗氏如此道。

蘇其正卻是怎麽也擠不出笑來,還頗為幽怨地說道:“也不知曉是誰定的規矩,憑什麽我們嫁女兒就只能待在家裏?連女兒和女婿成親的儀式都瞧不見。”

這是京城約定俗成的規矩,誰家嫁女兒都是如此。

蘇其正剛抱怨完,家裏的管事就小跑著趕了過來,一瞧見蘇其正便道:“老爺,姑爺特地安排了轎輦,這便要送您和太太去梁國公府觀禮呢。”

*

喜轎行到梁國公府。

喜婆們剛高聲喊了一句“落”,前頭駿馬上的徐懷安便已翻身下馬,眾人的目光匯聚在他身上,只見他步伐堅定地走到了喜轎前。

不用等喜婆們撩開簾帳,便已伸出手握住了蘇婉寧的柔荑,將她從喜轎上攙扶了下來。

喜婆們又住了嘴,將那本該派上用場的喜綢①藏了起來。

因喜轎繞了京城正街和西街一圈,而蘇其正與宗氏所乘坐的轎輦卻是直達梁國公府,所以這兩人還比蘇婉寧先到一步。

秦氏熱情地接待了他們,並道:“我家國公爺不在京城,就我一個人坐在高臺上也不像話,這便叨擾了親家們,也算是給我們梁國公府撐撐場子。”

蘇其正與宗氏是求之不得,聞言立時道:“這……可會於理不合?”

秦氏只笑了笑:“什麽理?什麽不合?理都是人定的,哪裏就有王法說不許兩家親家一起主婚呢?”

於是,蘇其正、宗氏與秦氏三人便一同坐在了前廳的高椅之上。

蘇婉寧在徐懷安的攙扶下走進了前廳,正心懷緊張的她一進前廳便瞧見了兩張熟悉的面孔,秦氏身旁坐著的人正是蘇其正與宗氏。

爹娘都高興的不得了。尤其是宗氏,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微微發著顫,與方才送別蘇婉寧時的淚容全然不同。

蘇婉寧心中的緊張霎時煙消雲散,她側眸望了一眼徐懷安,美眸凝著喜極而泣的淚。

喜婆們高呼一聲:“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對拜之後便該是送入洞房,喜婆還來不及喊時,那如孔雀開屏般的新郎官又一次握住了新娘的柔荑。

滿堂的賓客們已經見怪不怪,梁國公府成親的規矩著實有幾分奇怪,不過也不算太奇怪,左不過是新郎珍視新娘一些,也不算什麽大事。

新郎再高興也至多只是握一握新娘的手而已,這可是霽月清風的徐懷安,總會在意旁人的目光,再不會做出更出閣的事來。

然後。

前廳正中央立的徐懷安忽而俯下身,在蘇婉寧唇上映下一吻時,廳裏廳外站著的賓客才算是看明白了。

這一位是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目光的,他只在乎眼前的新娘而已。

這場婚事有太多足以稱道之處,直到許多年後,徐懷安與蘇婉寧的一雙兒女都漸漸知了事,還有人在宴會上談論起這場婚事。

時有文人詩興大起,作詩道:“得成比目何辭死,只羨鴛鴦不羨仙②。”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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