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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仲夏,樹椏瘋長,烈日懸空,湛藍的天空劃過一道白光,轉瞬即逝。

紀修燁從浮生門中出來已過十日,他一路向北,禦劍而上,仍覺路程遙遠,實在酷熱難耐,方停下來休息半刻。

他坐在樹下,喝了口水,手摩挲著腰間江炤忱送他的蓮花掛墜兀自出神。

至初秋,紀修燁方到北海邊陲的一處小鎮,他走進鎮內,見此地民風質樸,與他路過的城池無甚不同,便要了一間客棧住下,靜待明日的兇險。

此地邊陲,商販們都沒見過這麽標致的人,在他路過時,都仿佛定住一般,看著他一動不動,直至紀修燁身影消失之後,才猛地在人群中爆發一陣嘩然。

紀修燁立於窗前,神情冷然的看向遠處,寂靜的黑夜中一人獨立,顯得神秘又孤獨。

這麽久了,他始終不習慣一個人獨處,可除了師尊,他也不想有任何人出現。

許久後,他眼睛發澀,微微闔了眸,口中低喃道:“師尊……我好想你……”

腦海中盡是與師尊在一起時的情景,每一幀、每一瞬,他都記憶猶新。

仿佛他一直在他身邊,從來不曾離開。

過了許久,紀修燁終是苦澀地笑了,他神色蒼白,就這麽冷然站在窗邊,不發一語。

回憶最令人無法忘懷的,往往不是甜蜜美好,而是那些刻骨銘心、就算抽筋剝皮也難以釋懷的苦楚。

第二天一早,紀修燁在岸口買了艘結實的船,孤身一人獨自前往北海,他站在甲板上,微風輕輕拂過他的臉頰帶起散落肩頸上的發尾,他神情肅然,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

雖已至天神境,但面對未知的危險,他仍是習慣性地保持謹慎,俊朗精致的少年立於船上,如高松,如桅桿,筆直俊毅。

若是在平日,定能有無數姑娘為之傾倒,只可惜此時空無一人,如此雅景,只能讓浩瀚的海洋欣賞。

海水平靜無波,對於紀修燁這不速之客,既不表示歡迎,也不排斥他的闖入。

日頭漸上,陽光照射在人臉上,染得面色緋紅。紀修燁神情不改分毫,眼眸無波地看著此時平靜無波的海面。

茫茫大海,無邊無際,想找的鯤,到底在哪?

船行至與日頭同一平行線,日頭愈發炎熱了,他輕皺了眉,沈默地看向前方。

空氣中微波蕩漾一瞬,紀修燁警惕起來。大海深處昆晟緩緩睜開眼,眸中一抹光芒閃過,輕勾嘴角,向海面方向而去,他雙手背於身後,嘴角勾起一抹笑:多少年了,終於有人來了。

紀修燁警惕觀察海面,昆晟便從深海中飛馳而來,察覺到空氣中一抹熟悉的味道,他輕皺了皺眉,步程加快,漸漸駛向中央,在深海之下,紅眸註視著紀修燁。

紀修燁驟然感受到極大的壓迫感,他沈了沈眸,飛身一躍到了桅桿上,運起靈力,一層一層的襲向深海,在海中央察覺到一陣強大的壓迫力,他神色微變,收起驚異,朝深海中抱拳道:“打擾前輩清修非晚輩所願,只是晚輩來此是有所求,望前輩見諒。”

昆晟聞言神色如常,想來這小子應該是把自己當成人類大能,在此修行尋求突破,昆晟也不解釋,只是平淡道:“這北海可沒什麽好東西。小夥子你怕是來錯了。”

紀修燁聞言抿抿嘴唇,堅定道:“前輩見諒,晚輩非來不可。”

昆晟自深海中現身,穩穩當當的落於甲板之上,空氣中傳來更為濃郁的他所熟悉的氣息,他皺了皺眉,紀修燁見狀,趕緊從桅桿上落下來,在離對方兩米之處停了腳步,昆晟定定地看著他。

紀修燁不解,遲疑道:“前輩……?”

昆晟收回眸,確認了這股氣息不來自他面前的人,隨後沈聲問:“你可有十分親近之人,或者說,你可有雙修之人?”

氣息如此熟悉,他應當不會認錯。

紀修燁身上有那人氣息,且較為濃郁,應當是十分親近之人方可沾染到。

紀修燁沈了眸,突然想到了什麽,低聲說:“有。我來此,便是為了他。”

昆晟一聽,略有些著急,趕忙問:“什麽意思?他怎麽了?”

紀修燁一聽,臉色突然冷了下來,淡聲道:“我來此是為我師尊,前輩與我師尊相識?”

昆晟察覺到他的變化,輕皺了眉,故意道:“那是自然。你來此做什麽?”

紀修燁聞言,遲疑片刻,開口道:“我來此,是為了鯤之精血。”

昆晟聞言一惱,自己活了多年,倒頭一次見這麽囂張的人類小子,忍不住開口譏諷道:“憑你?一個天神境的小子?也敢口出狂言。”

紀修燁聞言微怒,又思及他是師尊故交,不好開罪,盡量平和開口道:“自然是憑我。前輩有何指教”

昆晟一怔,倒是許久沒人敢這麽跟他說話了,他心知此人對他重要,便也沒過多計較,輕嘆了口氣,平和問道:“小子,你師尊對你很重要?”

紀修燁不明白他突然態度軟化的原因,卻也還理智地回話。

“師尊於我而言,是這世上最最重要的人。”

這世間可以沒有紀修燁,但不可以沒有江炤忱。

江炤忱心系天下,在百年前便已為了蒼生死了一回,這次,他不願讓他,再經歷一次那樣的黑暗,他應當是屬於光明的。

他的神明應該立於雲端之上,一塵不染。

“行。帶我回去看看你師尊。”

紀修燁聞言遲疑道:“可是我還沒有取到鯤鵬的精血”

昆晟以手揉眉,無奈又無助。

一個揚言要取他精血的人類站在他面前,無奈他又不能對他怎樣,昆晟心裏惱怒卻也無可奈何。

“我自有辦法。先回去”

對於他的話,紀修燁只能選擇相信,他遲疑片刻,還是道,“……好”

一個月後,魔尊梵昊殺入浮生門,帶走了紀修燁,自此杳無音信。

自此刻起,人間再無紀恪,只有魔界少主紀修燁。

六年後,魔界

冥六從外頭回來,直奔紀修燁房間而去。

“少主!”

紀修燁從冥想中回過神,看向從門外走進來的黑衣男子,這是他組織的暗隊——冥隊隊長。

冥六

他吩咐去查的水城一案,時隔多年,總算是有眉目了。

他開口詢問道:“查的怎麽樣了?”

冥六送上來一份卷軸,隨後拱手道:“查到了,是滎陽鄭氏一族搞的鬼。”

紀修燁接過打開,一目十行的掃過,了然般點頭,當年離開,他也曾查過一些,只是並不明晰,如今倒是清楚了,問道:“蚩煬呢?”

冥六恭敬道:“按您的吩咐,已經殺了。”

紀修燁頷首,站起身道:“走吧,去會會他們。”

次日一早,江湖上便傳遍了滎陽鄭氏被滅門一事,掌門人鄭澍重傷出逃,紀修燁仍不放過,親自去抓。

“自此,未塵尊者重傷不起,他的好徒兒紀修燁成了魔族少主,終日禍害人間,修成魔功,屠戮百姓!”

一個說書人拍下木板,聽客皆鼓掌喝彩,這樣的故事層出不窮,在各處上演著。

又六年後

[宿主,你該醒了。]

白球的聲音略有些變化,他沈聲對還臥於病榻的人道。

床上的人眉眼微動,不多時便睜開了眼。

浮生門傳出一個特大喜訊:江炤忱已醒,且從天神境中期一舉突破至虛空境後期,乃當之無愧的人界第一強者。

江炤忱自醒來後,四面八方來賀喜的人數不勝數,忙了一個月,如今才有機會停下歇會。

他這一個月見了許多人,只是這些人裏沒有他日思夜想的人,他坐在房內,心裏疑惑,卻面上不顯。

他抿了口茶,看向房內低著頭站著的兩人,開口問道:“盛帆,你小師弟去哪兒了?為何我醒來這一個月都沒見過他。”

盛帆一聽江炤忱叫他,神色慌張,說話吞吞吐吐,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

江炤忱見狀,轉而問沈璟:“你說,紀修燁去哪了?”

沈璟遲疑一會,看了一眼師兄開口道:“師尊……小師弟……他留了封信,您自己看吧。”

從袖中拿出書信遞給他,待江炤忱接好後,急忙和盛帆一起跑了。

江炤忱見狀,不由疑惑道:我有這麽可怕嗎?

不再多想,將手中的信拆開,紙張有些泛黃,想必寫了挺長時間。

一目十行看過,江炤忱猛地把信拍在桌上,冷聲道:“紀修燁,你當真是好樣的……”

強行閉目冷靜了一會兒。他輕呼出氣,走到庭中梔子樹下,呆坐坐了一會。

第二天便傳出江炤忱閉關的消息。

[宿主,你當真要那麽做嗎?]

“那是自然。”

[可他是男主誒,你不如先問問他怎麽想的]

“他怎麽想的,那信上不都說了?!”

[好吧。宿主你高興就好。]

關閉了意識,認真打坐,一下子突破一個大境界,尚有些不穩固,他必須閉關一陣,待他穩固好後,有紀修燁的苦頭吃。

“紀修燁你等著……”

江炤忱在喃喃中進入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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