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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瀾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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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瀾會(二)

傅宴欽脫了大衣交給侍應生, 略微低頭,做著解袖扣的動作,周身氣場冷峻, 卻少了點呼之欲出的怒氣。

陳西瑞心涼半截, 想起吳濯塵曾經推薦給她的一本官場小說,書裏有句話,她一直印象深刻: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女人需要的是這個男人,男人需要的是一個女人。

自己之於傅宴欽,大概就囊括在“一個女人”的範疇裏,這位傅先生確實沒有多喜歡她。

因為不夠喜歡,所以才能做到如此平心定氣。

方時序屏了口氣, 噤若寒蟬, 趁著他失神,陳西瑞發狠擰了下他胳膊,下一秒人就被揮了開去, 摔倒在沙發腳下。

沒人註意到這邊, 一位抽煙的男士看見傅宴欽,正要迎上前打聲招呼, 沒想被直接掠了過去, 傅宴欽卷著襯衫袖子朝沙發走去。

走到陳西瑞跟前,一把拉起了她,將人罩在自己的視線之下,盯著她皺起的小臉觀察數秒, 故作親昵地笑笑:“出息, 這就嚇傻了?”

陳西瑞眼皮耷拉著,恍恍惚惚道:“沒有。”

方時序扯扯嘴角, 喊了聲“二哥”,勉強鎮定了心神:“他們說,這姑娘是你帶過來的,我就喜歡馴服這種欠收拾的小野馬,把她送我吧,我幫二哥好好調-教-調-教。”

陳西瑞聽到了自己吞咽唾沫的聲音,咕咚一聲,如同墜進枯井。

當下就一個念頭,如果他敢碰自己一下,她就拿桌上那酒瓶把他腦袋敲開花。

敲完再撥打120,也算是以德報怨的典範了。

傅宴欽轉過身來對著他,眼神陰沈犀利,舉手投足卻游刃有餘:“美國那事兒解決了嗎,麻煩搞搞清楚自己是回來享福還是回來避難的。”

在這種目光的逼視下,方時序微曲著腿站起來。

傅宴欽坐到他的位子上,拿起桌上的一只空杯,給自己倒了半杯已經醒好的紅酒,眼皮子擡都不擡:“我在京郊有個馬場,上那兒馴去。”

方時序垂著眼睛,喉結微動:“我今天酒喝多了,說了一些胡話。”看一眼陳西瑞,“希望陳小姐不要見怪。”

傅宴欽自斟自飲般嘗了嘗,臉上波瀾不興,唯獨氣壓仍然很低,“她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話都讓你給說了,我要再晚來一步,你方少爺恐怕就要在這兒把人給辦了。”

傅方兩家往上三代即是深交,傅宴欽的大姑便是嫁到了方家,兩家人無論是親情層面,還是利益層面,都羈絆太深,牽一發而動全身。

陳西瑞不想把事情鬧大,順著話假意一番:“算了,我沒事兒。”

傅宴欽一言未發,似乎是在很認真地品嘗美酒,方時序知他脾性,拉下臉來,低聲下氣道了句“對不起”。

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活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陳西瑞暫壓下脾氣,友好地退了一步:“我剛才態度也不是很好,您別跟我一般見識,我叫陳西瑞。”

方時序掀一掀眼皮,這姑娘明明對他很是鄙夷,但說話的神態和動作讓人瞧不出一丁點虛偽的破綻,仿佛這份真誠已經刻進了骨子裏。

確實是個挺聰明的姑娘,知分寸,也懂進退。

他淡漠著聲:“陳小姐不要跟我一般見識才好。”

陳西瑞假客套:“咱倆這也算不打不相識了。”

“開端不是很美好,不過,記憶深刻。”

楚孟瀟剛才出去接了個電話,不知道包廂裏差點出事,這剛回來,不用聽人說,也能察覺出氣氛不對,走過來活絡了下氣氛,順便問起發生了什麽。

有人拍拍方時序的肩膀,戲謔說:“這位少爺搞出來的事兒,挺欠搓。”

看樣子兩人關系十分熟稔,是可以互開玩笑的程度。

楚孟瀟說:“欠搓?這詞兒倒新鮮。”

傅宴欽始終搭膝而坐,這時傾身放下手裏的紅酒杯,朝楚孟瀟遞過去一個眼神,然後收了腿從沙發上起身,對陳西瑞說了句:“我出去跟人談點事兒,一會兒就回來。”

陳西瑞故意躲著男人的眼睛,只點了點頭。

“我是哪裏惹你了?”他嗓音低沈,又透著一股子暧昧的戲弄。

陳西瑞沒吭聲,摳著自己的指甲玩。

男人短促地笑了聲,沒再勉強,跟楚孟瀟再一示意,兩人走了出去。

一場因女人而起風波平息過去,不少人打量起了陳西瑞,這姑娘長得十分顯小,皮膚也白,要說有多漂亮,也不見得,無非就是眼t睛亮而有神,輪廓要比旁人圓一些。

陳西瑞感覺自己成了一件放在櫥窗展示的物品,手指摳著鏈條帶,強撐出幾分淡定。

“哎陳西瑞。”方時序叫她。

陳西瑞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幹什麽?”

方時序坐回到沙發上,神色風流:“剛才不是挺橫嗎,有種別躲在男人後面啊,咱倆鬧矛盾,你把我二哥牽進來算怎麽回事兒。”

艾冉見狀,依偎在他身邊,嗲聲嗲氣地說:“時序,下周帶我去三亞玩吧。”說話間,給陳西瑞使了個眼色,她看懂了,小艾是在提醒她別惹這位爺。

陳西瑞也沒打算杵在這裏礙人家的眼,眼不見為凈,這話對彼此都適用,她眼睛逡巡了一圈,沒發現適合她呆的地方,心想幹脆去外面透透氣吧,剛擡腳走出幾步。

“我讓你走了嗎?”方時序的聲音陰惻惻從身後傳來。

陳西瑞深吸口氣,回頭,笑瞇瞇道:“您有什麽吩咐?”

“喲,你是孫悟空啊,還會七十二變呢。”方時序嗤笑,“你這人還挺能裝,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人本來就是覆雜的高級動物,你難道還不允許別人擁有雙重人格嗎?”陳西瑞眼珠子骨碌一轉,語氣真誠到透出點邪性,“你要真喜歡搓人,下次我領你去個地方吧,我發小家正好是開澡堂子的,我讓他給你安排個經驗豐富的搓澡師傅,你就跟在人家後面當學徒。那白花花的大胳膊大腿,任君挑選,保證讓你一次性搓個夠。”

本還扭絞著的氣氛被她這一席話攪亂了,幾人哈哈笑出了聲。

方時序仔仔細細地端詳她,視線定格在她清透白皙的臉上:“你哪裏人啊?”

“江州的。”陳西瑞說,“您見多識廣,肯定聽過江州的澡堂子是全中國最出名的,對吧。”

方時序心想,這小姑娘聰明圓滑,又在理性之內保持五六分的天真率性,怪不得招他二哥喜歡。

“交個朋友吧,我叫方時序。”

陳西瑞能屈能伸,挺給面子地與他添加上了好友。

陳西瑞本想跟小艾說幾句話,小艾卻刻意避著她,她索性悶頭吃東西,有人過來,她就擡頭陪個笑,不至於顯得格格不入。

周霖修打了根煙,走過來坐到她旁邊,“哪兒都有你。”

陳西瑞仰頭瞅了他一眼,沖他露出個還算禮貌的微笑。

“在醫院的事兒,別胡說八道。”

陳西瑞咽下嘴裏的食物,做了個拉嘴鏈的動作:“您放心,我們是有職業素養的,絕對不會洩露患者隱私。”多嘴問了句,“那手術應該挺成功的吧,您後來覆發過嗎?”

周霖修左右看看,咬牙壓低了聲音:“再胡說八道,小心我上你們醫院投訴你,說話給我註意點兒。”籲了口煙,又道,“給你個忠告,離傅宴欽遠點,他這人藏得比誰都深,你這腦子就別想看透他了。”

陳西瑞怔了一怔:“為什麽這麽說?”

周霖修諱莫如深:“說多了你也不懂,你就記著我這句話就行。”

“你不怕我告狀啊?”

“你有那麽不知好歹嗎?”

“嘿嘿,謝謝啊。”

老實說,她有點感動,流連花叢的紈絝子弟突然有一天善心大發,提醒姑娘們要保護好自己,千萬別被男人騙。

這就好比殺人犯勇救落水兒童,老賴主動幫人維權,嫖-客規勸妓-女從良,著實是件稀罕事兒。

世道千變萬化,前路叵測又玄幻,人性尚且如此覆雜,命運的齒輪還真說不準如何轉動。

正感慨著,一女的扭腰擺臀走過來,大剌剌地坐下後,支走了周霖修,笑著問她:“你跟周公子認識啊?”

陳西瑞想著多一事少一事,撒了個無傷大雅的小慌:“不認識,他剛過來問我江州的海鮮是什麽價格,想讓我給他倒騰點海鮮。”

魯婭噗嗤一笑:“別逗了,他壓根不吃海鮮。”

陳西瑞也笑:“你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魯婭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稱呼,想了想,“勉強算吧。”

陳西瑞捕捉到她兩秒鐘的遲滯,多少猜到了兩人之間的關系,這世上既然有純愛戰神,肯定就有性關系開放的飲食男女,“郎才女貌。”

“哈哈,謝謝誇獎。我叫魯婭,咱倆加個微信吧,以後約出來一起玩。”

“好啊。”

兩人很是投緣,也很聊得來。

林思瓊今天也在,這種場合向來少不了紅袖添香的陪襯,學生,網紅,演員,模特……只要夠漂亮,再有人幫忙牽線搭橋,便等同於擁有了入場券,如果運氣夠好,傍上其中一位,後半生的榮華富貴也就來了。

她喜歡在這種場合上露臉,時間久了,越發的心比天高——看不上穿金戴銀的暴發戶,總想著傍一位有腔調的大人物。

直面內心的欲望一點都不可恥,她最煩夏安然那種表面清純內裏風騷的女人,都是風月場裏淌過來的,老裝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給誰看吶?

林思瓊盯著陳西瑞看了半晌,冷笑一聲,給夏影後連發了條兩條微信。

【我在禦瀾會,你家太子爺也在。】

【不過,他身邊帶著個女人,還是上次在酒店碰到的那個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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