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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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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原以為還要有一段時間才醒來,沒想到宋浮剛推門進去,就看見那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崩緊手尖去夠櫃子邊緣的水杯,水杯裏面空空如也。

宋浮快步走到床邊,彎腰拎起水壺倒了杯水放在他的手上。

“怎麽不叫人?”

“我自己可以,”他顫顫巍巍地挪動自己的身體,俯下腦袋抿了口水,那少量的水根本不足以濕潤他的喉嚨,嗓音仍是沙啞幹澀,“謝謝你幫我。”

宋浮探究地盯著他的臉,恰好他揚起頭,笑著同她道謝,只一瞬間倆人視線相撞,宋浮突然楞住,一時之間話語全部卡在喉嚨裏。

“我叫常野,之前聽到你和警察說你叫宋浮。”嘴角的傷口因為逐漸擴大的笑容被扯到,他嘶了一身,眉頭微皺,又再次笑眼彎彎。

“嗯,宋浮,浮生一夢的浮,我幫你叫醫生過來。”宋浮沒有再正眼看他,他笑起來的樣子仿佛照著溫意清笑容,面部的每一寸肌肉像是牽線的木偶,按照劇目規定的劇本表演。

他閉眼的時候那五官與溫意清有七分想象,但是當他睜開眼睛,就只剩五分不到。

那雙溫柔而明媚的眼睛早就如易消的殘雪一般融於多年前的今日。

又或許在更久之前……

宋浮作勢要走。

“不用了,”常野撐著床兩側坐起身,額前的劉海早就沒了形狀,淩亂的貼在臉上“今天給你添麻煩了,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恰好路過而已,你……”宋浮抿了抿嘴,裝作為難的樣子開口道,“他們為什麽要打你?你如果不願意和我說的話也沒有關系。”

常野很勉強地扯了兩三分笑容說道:“沒事,有些誤會而已。”

“啊,”宋浮表示理解地挪開自己的眼神,在床邊的看護椅上坐下來,接著說道,“我認識一個人同你長得很像。”

“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像,都是一樣的溫柔,一樣的明媚。”……才怪。

“你有什麽難處你說出來,我或許可以幫助你。”

“沒事,只是我們家欠了人家點錢,很快就能還上,你不要擔心了。”常野低下頭暗搓搓地扒拉自己的手指,他的睫毛很長,這點倒是和溫意清不一樣,影影綽綽地投射在被單上,撲棱撲棱,倒像蝴蝶飛舞的翅膀。

看起來很像是有困難卻難以啟齒的模樣。

“常野,”宋浮本想拿出一張名片給他,卻不曾想名片和大衣一起被丟在車子裏,“等我一下。”

她說完這句話,匆匆地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張正方形的便簽,應該是從護士那邊借來的。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需要幫助的話你就打給我。”宋浮將紙片塞到他蜷縮的手心之中,“你在醫院安心住著,我先走了。”

方才她塞給常野紙條的時候,常野就註意到她的手格外的冷,現在又穿著單衣就走。

“哎,穿我的……”他叫住宋浮,準備讓她穿上自己的衣服,轉頭看見搭在椅背上黑色羽絨服衣服早已灰塵滿滿,還隱約能看見腳印,他突然止住話。

宋浮隨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一下子就明白他未盡話裏的意思。她拿起椅背上的黑色羽絨服抖落了兩下灰塵披在自己的肩上。

“那就謝謝你了。”她對著他笑起來。

常野之前一直註意到宋浮從和他見面開始就沒有笑過,不知道是燈光太亮,還是夜晚太暗,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眸噌地一下亮起了星星,如同她戴在耳垂上的耳環一般耀眼。

再次回過神,門鎖已經落下。

大年初十晚上的家宴宋浮沒去,小桃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她家門口等著,她昨夜三點到家,還沒睡幾個小時又被她拉起來去老宅。

“小浮姐,你喝點熱乎的緩緩神,待會將會有一場惡戰。”小桑從後視鏡瞥見後座上似醒非醒的某位,出言提醒道。

“嗯。”

秦桑大學剛畢業就和宋浮一起工作,宋家的事情也都略清楚一二。像是宋家這個老爺子那是絕對說一不許別人做二的性子,古板嚴肅,對待宋浮更是格外的嚴苛,偏生這位小姐看起來不把人老爺子放在心上似的,導致任何事情出現了差池,她都要拉著宋浮去給他老人家道歉。

她為了小浮姐未來的財富和爭奪家業奠定了多少的基石啊!小桃想想就覺得自己實在是無私且偉大。

再看一眼後昏昏沈沈的人,小桃痛心疾首地喊道:“快到了小浮姐,你別給金主弄生氣了,我還指望著成為董事長助理呢。”

宋浮揉了揉眉心,睜開眼睛,逐漸聚焦:“你金主不是我?還有昨天老爺子那邊多問吧?”

“我做事你還不放心?”

小桑一只手扶著駕駛座,在副駕駛一百八十度轉過身,故作神秘說道:“昨晚我去查了一下你說的那個人。”

“噢?查出什麽名堂來?”

“我又不是軍機處,立刻就能給您送達。”

宋浮嗤笑:“話都被你一個人說光了。”

車子恰好停下,秦桑又補充說道,“對了,今晚憶安姐電影首映,需要人來接你嗎?”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回去記得把公司前兩天新項目的策劃書發給我一份。”宋浮一邊對著鏡子檢查自己的妝容一邊叮囑道。

秦桑:“怎麽突然想到那個項目了?”

嘴唇上的口紅因為水漬淡了些許,宋浮擰開口紅蓋子,含糊不清地說道,“有點問題。”

車窗突然從外面被別人敲響,司機很有眼力見地降下車窗,宋浮循聲擡頭。

“不進去在門口等我呢?”

宋浮打開車門,入眼的不出所料就是溫久霖。

因為宋家一直和溫家有商業上的往來,關系較別家也親密些,當年兩家人一拍即合,一起搬到這個小區裏來,溫家兩個兒子和她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

溫久霖笑得痞氣,一只手裝模做樣地撐在車尾。

“你怎麽在這?”宋浮掠過他,準備往家裏走去。

“宋老爺子讓我來的,”說完這句話,看見宋浮往前邁出的步伐硬生生轉了個彎回來,皺著眉思來想去,他又接著說道,“看來沒什麽好事哈。”

宋浮心下有了些底,估計是想要撮合溫久霖和她的事情。

她輕輕應了一聲,向著溫久霖招招手,“那一起進去吧。”

陳媽早就在門口等著,宋浮和溫久霖剛進門就聽到她大嗓門地喊道,“久霖!陳媽好久沒看見過你了。”

一如既往地略過宋浮,溫久霖看了眼宋浮,見她的神情沒有不對勁的地方,才看似親熱地抱住陳媽拍了拍肩膀。

陳媽服侍了宋老爺子大半人生,家務活和照顧老爺子方面十分細心,那是沒話說的。她沒兒沒女,老爺子就直接讓她把宋家的孫子孫女看作是自己的孫子孫女。但是宋浮從小就知道陳媽不喜歡她,不是針對她宋浮的不喜歡,而是針對女孩的不喜歡。

小時候哪怕是溫久霖和溫意清來家裏找她玩,陳媽待這倆人都比對待她要親熱上許多。

從小如此,自然也習慣,自然也無所謂。

宋浮自己從櫃子裏拿出她的拖鞋,又拿出一雙客拖扔在溫久霖面前,“換鞋。”

估摸著老爺子現在應該在書房等她來呢,她說完不客氣地撇下被陳媽拉著親熱的溫久霖往樓上走去。

老爺子是個戀舊的人,家裏的陳設從宋浮來到這個家以來幾乎就沒有變過。唯一改變的就是一樓大落地窗邊的角落,原本放著的是老爺子的茶桌和棋桌,後來也因為她的到來改成了紅楠木的書桌。

她從樓梯上恰好能夠看見角落裏那張書桌,今日無雲,陽光順著花園裏的樹梢灑在桌上。她以前天天都要練字,墨汁滲出宣紙印在桌面上,哪怕日日都有人打掃也抹不去墨痕,現今還清晰可辨。

“來了怎麽不進來,”老爺子聽見上樓的腳步聲卻遲遲不見來人,打開門就看見呆楞在樓梯上往下看的宋浮,“怕我訓你不成。”

宋浮聽到這話覺得好笑,她從小被訓到大,哪裏還會怕,早就已經習慣了,笑著解釋,“不是,只是看見看小時候練字的桌子想起來好久沒有練字了……”

下午您看我練字吧。

老爺子冷哼了一聲,“你現在哪裏還靜得下心來練字!心早就野了,幹脆家宴也不來,連我這個爺爺也快不放在眼裏了吧。”

正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像是一個小小的機關按鈕,按下它,一盆冷水就會從頭頂倒下,硬生生將所有情緒和表達的欲望火苗澆滅。

她收起笑容,擡腳走上二樓,“你看,這還不是又訓起我了。”

宋浮扶著老爺子進到書房,將門關起才開口道,“昨晚在路上看見別人出事就幫忙打了110,被拉去做筆錄,這才沒有趕上家宴。”

“那打你電話也不接,不和家裏說一聲。”老爺子又吹胡子瞪眼。

“事出突然,手機放在車上沒聽見。”

宋浮自然地拿起老爺子的茶具給老爺子沏茶,乖巧地放到他的面前,“您嘗嘗,手藝生疏沒有?”

老爺子拿起面前的茶盞,晃著腦袋輕輕吹涼,淺淺喝了一口沒點評,岔開話題,“門口遇到久霖了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宋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輕輕地放下手上的茶盞問道:“您叫他來做什麽?”

老爺子擺動手腕,茶水在杯中起伏,他眼睛微瞇,仔細端詳著宋浮,過了一會張嘴說道,“小浮,你年紀也不小了,我覺得久霖這孩子就不錯,家裏離得近也知根知底的,你覺得呢?”

“爺爺,”心中的猜想落地,宋浮沒想到老爺子這麽直接地說出口,還好她早就已經預想過這樣的情況,“您知不知道公司前幾天的新項目?”

“和你說家事,你和我扯到公司事情!”杯子重重剁在木桌上。

宋浮心一跳,仍然面不改色地說下去,“合作的那家公司和溫氏之前有過一些齟齬,雖然我們家和溫家關系很好,但是一直以來明面上都是合作的關系,倘若現在我和溫久霖在一起的話,我怕人家頗有微詞……。”

宋浮沒有說完,雖然老爺子退休了但是畢竟也是掌管了這麽多年的公司,這個新項目關乎到市中心的一塊地,不用想都知道利弊取舍。

“反正我還年輕也不急於一時,而且最近子公司在上市期間,我想等這段時間忙完在考慮自己的事情,您覺得呢?”

宋浮說的話處處都是為公司著想,就算不樂意,宋老爺子也不好說些什麽,只能點點頭算是答應了,暗地裏尋思著撮合一二。

爺孫倆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書房之中,老爺子身體向來硬朗,書房裏沒開暖氣,位置又有些偏,宋浮只能一個勁地喝茶水暖身子,正想尋個由頭出去,老爺子突然說道。

“那既然這樣,本公司的事情你交接一下,過幾天去子公司,鍛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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