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篇 茫然

在一個地方住久了就成了習慣，因為習慣了，所以對周圍的一切也就不必去觀察去註意了，久而久之就熟視無睹了，甚至周圍發生了些許的變化也不會被發現，直到某一天的某一時，忽然覺得習慣中的有點不便了才會發覺，哦，怎麽這裏多了點什麽或者是少了點什麽呢……而這種發現並不是因為觀察與註意，只不過是因為不方便了——這個我們習慣了的地方就是老地方。

……

二〇〇四年的八月四日，我們從那個住了二十六年之久的老地方搬到了城裏。

剛剛搬來的那幾天，因為要整理些搬來的雜物，加之新環境的新鮮，所以沒得空閑去想什麽，等一切都安頓停當了，閑下來了，可就和剛來時不一樣了。

初來乍到的新奇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習慣與不適用，而且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讓人格格不入。

母親因為習慣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忽然改變了而上火，幾乎是天天生病；父親則很茫然，他好像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

一日，問父親，想不想老地方時，父親竟然說：“不想，好像沒有在那兒住過似的！不過，這裏也沒有‘家’的感覺，像是來串門，可是，‘家’在哪兒呢！”

是呀，家在哪兒呢？為什麽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陌生和別扭呢！

其實，我也有那種感覺，好像剛剛離開的，那個消磨了二十六年歲月的地方感覺是那樣的遙遠，那樣的模糊與陌生。閉上眼睛仔細地去回味，就像是一場夢，而這場夢又是那樣的虛幻、渺茫。

每當晚上睡不著覺，夜深人靜時，亦或從睡夢中驀然驚醒，總會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甚至是不知從何處而來又歸何處去的感覺！

這是為什麽呢？為什麽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難道就是因為太習慣了，習慣的被忽略了嗎？

就像我們身邊的親人，往往是越在身邊，離自己最近的，反而被忽略的程度就越大。

因為，我們總是認為，在身邊的就是屬於自己的，是自己的一部分，是自己能夠把握住的，信手拈來的，因而就不必去關註也不必放在心上，所以身處的環境也是如此，總是以為自己居住的地方是最熟悉不過的了，是印在心裏，腦子裏的，沒有什麽值的欣賞與觀察的，就像詩人汪國真說的，近處沒有風景。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曾經住過的地方卻漸漸地浮現眼前，而且是歷歷在目，如同昨日般的清晰、熟悉，並且有一種回味無窮的感覺，每每想起，在心頭總是有一種柔情和眷戀。

想必人的記憶或許有短暫的休眠期，當記憶遇到了情感的沖擊，也許就會以靜為守，以此來保護情感的承受力，緩解其所受到的傷害的程度吧。

然而，即使記憶真的有這樣的自我調節的能力，也免不了內心的傷感，就是那種莫名的傷感忽然就襲上心頭。

其實，人啊，無論在哪裏生活都只不過是個過客而已，匆匆幾十年轉眼即逝，又何必那麽多的情感和懷戀呢！

但是，就是不行麽！就是有那麽多的情感和懷戀！人畢竟是感情動物，對自己棲息的那點兒地方有著深厚的眷戀與不舍。

所以，人類才能成為食物鏈的頂端。

是的，生命是短暫的，短暫的如同時光中一閃即逝的瞬間；而生命也是卑微的，卑微的如同宇宙中一粒塵埃，落地無聲。

即便是塵埃，最終也要落定，更何況人類，也要找個情感寄托吧！

所有的生命都是地球的過客，所有的過客都對生存過的地方有著深深的情意和眷戀。

所不同的是，有的過客留下了痕跡，而有的，只是曾經來過而已……

二〇〇四年十月份，撰，二〇二二年四月二十八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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