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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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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趙鈺尋常並不動怒, 偶爾生氣也不會隨意責難臣子。是以朝中大臣都忘了這位帝王也曾在外領兵平叛,手下人命不計其數,令倭寇聞風喪膽。

他冷冷的看著王常鳴和劉聞,見他們閉口不言心中火氣更盛, 竟將茶杯猛然擲出去。

“咣當”一聲, 茶杯碎在王常鳴身前的一塊兒金磚上,潑出的茶水濺到二人身上。王常鳴被嚇的一個激靈, 衣襟上全是茶水也不敢動。

“陛下恕罪, 臣實在不知啊。”

王常鳴為官幾十年, 自然不會因為皇帝一句話便將該說的不該說的禿嚕出去,只一味的告饒。劉聞也是一樣的做派, 只是他忽然想起金科狀元出身的葭州,當即心中一突。

先前禮部已經給他透信兒,因著一甲三人要送入翰林院,自然要經吏部的手。他昨日還感嘆葭州出了個寒門狀元, 沒成想今日就被皇帝叫來。

葭州望族多有為官的, 官場上人情往來也都大方的很,自然能引起他們的註意。那兒的名聲人人皆知, 但一來葭州的望族會做事, 二來也不幹他們的事,官場上的人早學會了明哲保身, 自然也不會多事上報。

而去過葭州做官的,要麽被賄賂與他們同流, 要麽寧死不從被殺, 要麽便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是離開了葭州, 貿然將此事捅出來只會犯眾怒, 朝中大臣誰敢說沒有私下裏置辦田地。

也因此, 葭州的情況便在眾人的默契下被隱瞞下來。而先帝在位時又萬事不管,更是發現不了。如今被捅出來,想必是陛下要用狀元王清,結果在查他的背景時偶然發現這樣的情況。

他心下打著腹稿,幸好他及族中人並未在葭州任職,也讓他有機會推脫。

趙鈺看出劉聞似乎松了口氣,嗤笑道:“看樣子你是想起來了?”

劉聞下拜道:“臣不敢說不知曉,只盼陛下明察。”他也不敢避開前面的碎瓷片,手心被瓷片紮破,驟然染上幾縷鮮紅。

喜春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劉聞養尊處優這麽些年,沒想到也這麽狠的下心。不過他又想了想,這也不一定,至少先帝在時六部尚書再如何位高權重,在甄家面前都要低一頭的。

他還曾聽過劉聞的愛妾被甄家老太爺看中強搶的傳聞,倒不知道其中真假,反正直到最後也沒有傳出什麽來。

趙鈺並未被劉聞這番作態迷惑,但到底還用得上劉家,劉聞又是二品大員不好太過分。便收了怒色,略帶警告道:“劉卿家年紀大了,起來吧。”

喜春又奉上一杯熱茶,趙鈺將其擱在龍案上,沈聲道:“講。”

王常鳴渾身冷汗的跪在原地,實在不知劉聞和陛下打什麽啞謎。馬上入冬,他們這些天都在預備發給各級官員的炭火、冬衣,就連殿試也不曾關註,一時間還真不知曉發生了什麽。

他心中暗悔不該出這樣的紕漏,為官多年,一部尚書,竟連這點警惕心都沒了。

劉聞起身後小心翼翼拱手道:“陛下所說可是葭州土地兼並一案,臣略有耳聞。”見趙鈺面無表情的示意自己繼續,他擦了擦額上的汗接著將自己所知的一一說了。

王常鳴在一旁聽得面色僵硬,猛然想起被自己遺忘的一事。葭州年年上交的賦稅數額極少,自他任戶部主事就是這樣,當時還特意上報時任戶部侍郎的謝寧首輔。

謝首輔當日便說不要多管,只要數目對得上即可。後來時日長了他便也清楚葭州的事,雖不去沾染,可也不曾想過將此事捅破。

沒想到竟應在今日,若他無法應對,只怕到手的閣臣之位都要飛了。

趙鈺沈默的聽著劉聞將葭州的事說得一清二楚,竟是比龍威衛查到的還要深入。他不免笑道:“果然是劉大人,這樣隱秘的事都清楚,比龍威衛還厲害幾分。”

劉聞的弟弟劉修正在都察院任副都禦史,往前算十幾年應當也任禦史。若有想要告密的臣子私下聯系禦史也極為正常,只是終究沒有被爆出來。

劉聞面色有些發白,垂頭不敢再多說。他心知此事一出他們劉家是徹底綁定在陛下身邊了,不然旁人能活撕了他。

但陛下既然問起,自然是手中有足夠的證據,若他不老實交代,只怕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他做著吏部尚書本就夠顯眼的,還有個做禦史的弟弟,若不安分陛下定然不會放過他們。

王常鳴在劉聞說時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可當著趙鈺的面他並不敢做這些小動作,只能垂頭心驚膽戰的等著。他面色有些灰敗,劉聞都直接交代了,他自然也頂不住。

況且...如今陛下不過剛剛弱冠而已,如無意外便是自己活到一百歲陛下都在位。自己若能借此搭上陛下,兩代以內怕是都不用愁了。

再說,他們家的田壓在二品所能擁有的極限上,陛下再發作也發作不到他身上。

趙鈺見劉聞說完後,便將目光落到王常鳴身上。王常鳴做好準備,回憶一番後便自十幾年前他任戶部主事時說起,將這些年葭州的賦稅情況大致分說。

趙鈺也未曾讓他起身,王常鳴便只得跪著回話。待他說得口幹舌燥後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幹裂的唇角,深深的垂下頭。

“難為王愛卿了。”趙鈺聽完後面上帶出些許笑意,佯裝驚訝道:“王愛卿怎麽還跪著呢,還不快起來。兩位愛卿年紀大了,快坐下歇歇。”

“謝陛下。”王常鳴有些勉強的笑了下,問罪時一口一個大人的諷刺,等稱了他的意就一口一個愛卿。

趙鈺未曾在意王常鳴的神情,說著便看向一旁的內侍,責問道:“還不快給兩位卿家奉茶。”

奉茶的內侍連忙端上兩杯茶,王常鳴和劉聞也戰戰兢兢在一旁坐下,喝上一口熱茶潤潤嗓子。趙鈺見他們將葭州的事都交代的差不多,心氣兒也順了不少。

他看了眼一旁的喜春,見他微微點頭才放心。今日的事務必要宣揚出去才好,省得這群滑頭若即若離。

趙鈺面上極為溫和,話鋒一轉道:“此時事關民生,不好耽擱太久,不如今日就商議了此事。”說著見劉聞有些緊張的垂下頭,不免笑道:“正巧劉愛卿的弟弟在都察院,便命他前往葭州清查此事如何?”

劉聞心裏咯噔一下,忙道:“陛下,茲事體大,不該如此草率。依臣看當請內閣大人們一同商議此等大事,以謹慎為上才是。”

趙鈺擺擺手,勸道:“朕心中已有註意,令弟人中龍鳳,定能將此事辦好。”說著便讓喜春喚執筆郎中來,當即下旨。

“今戶部尚書王常鳴、吏部尚書劉聞報葭州土地兼並案。命都察院副都禦史劉修為左欽差,賜尚方劍。京營節度使王子騰為右欽差,兵部侍郎白金虹為其副手。共同清查葭州土地,如遇抵抗,允先斬後奏。”

執筆郎中聽趙鈺此言,心知如此書寫聖旨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只怕短時間內兩位尚書是別想好過了。但他早就習慣陛下如此,便按著陛下所言寫就聖旨,順帶心中暗暗同情一番。

趙鈺兩三句便將人選都定下,也不管王、劉二人的神色如何。他們早在自己登基後便與自己態度暧昧,但如此大的隱患他們也隱瞞不報,可見不是個安分的。

既如此,他便推他們一把,生得他們操心。

王常鳴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劉聞,隨即又想到自己也被陛下寫到聖旨上,一時間也覺得他不配同情劉聞。兩人默默咽下一口血,將趙鈺賜下的茶水喝完後便告退。

吃虧都吃到這份上了,好歹多喝幾口貢茶。

趙鈺很是寬容的讓他們離開,喜春道:“消息已經傳到探子耳中了。”

趙鈺諷刺一笑,正要說什麽時卻見柳安站在殿門外,不由道:“在外面受凍,還不進來暖和暖和。”

柳安探頭笑道:“陛下在做大事,臣怎麽敢貿然進殿呢。”

說著便進殿,促狹道:“陛下是沒看著,兩位大人見我在門前等著時,跟見了鬼似的。”

趙鈺想起殿中他們兩人的神情,也有些樂,說道:“恐怕這些日子他們都要這樣了。”

柳安試探道:“玄澤,葭州的事有了頭緒,也不必再為此事生氣,所幸現下補救為時不晚。”

趙鈺聞言面上的笑意淡去,抿唇道:“我也清楚,但茲事體大,我自然不能安心。若葭州百姓十幾年都這樣過來,為何我從未聽過風聲。就連劉聞都說葭州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惡地,怎麽卻不見有忠臣與我說呢?”

他這話並非針對柳安,柳安入朝比自己還晚,尋常又待在內務府和皇莊,不知曉才正常。可白金虹呢?舅舅呢?為何都不曾告訴他?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陽間時間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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