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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番外陸游之身老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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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陸游之身老滄州

雖然說大軍孤軍在外,但是岳母去世的喪訊終於在臘月前傳到了岳雲這裏。

前文已表,岳雲是個實打實的苦孩子,在沒有父親支撐的歲月裏,生母拋棄孩子,他可以說是被祖母一手帶大的。聽到這個消息,他如何不心碎難過,男兒淚下沾襟?

但大戰在即,身為軍人,他也不可能向韓世忠請假回家奔喪,只能在看押張浚的小院子外邊低聲啜泣,默默朝著東北方向磕頭。

誰無親人長輩?幾個青年將官看著,心裏都不是滋味兒。陸游就主動過去說,“應祥,回去休息一晚上吧,今夜我和王兄替你值夜。”韓世忠讓張浚煩的沒有辦法,只能安排這些低級將官輪流看著他,以防這人想不開逃跑或者自殺啥的,今天正好輪到岳雲和王世雄了。

岳雲知道自己今天的狀態實在不好,不適合幹這項工作,聞言點了點頭,“那算我領陸兄這個人情,回頭我們換班兒。”

王世雄自然也沒有意見,這是人之常情。

岳雲次回去找黑紗綁臂,張浚還在那裏喋喋不休的跟兩位小將訴說自己的軍事理念,弄得別說王世雄,就是初出茅廬的陸游都傻眼了。

張相公啊,您怎麽說也是本朝樞密使,有沒有點兒軍事常識啊?就按您這軍法,我們平常演習那都是必輸無疑的,還怎麽用在實際戰場上?更別說這還是深入別國作戰,西南覆雜的山川和瘴氣您不考慮一下嗎?

怪不得你上回差點掉進暗河裏去呢!

王世雄實在受不了了,拉遠了陸游幾步,低聲說:“務觀,你還是離得遠些,年紀小出來的人別被他這一套整的……算了。”好好的名將苗子還嫩著,可別被帶歪了,他看著都過不去。

“可元帥讓我們……”

“十步一個哨兵呢,張相公身邊就一個小廝,他能跑到哪兒去?還是真會自盡?這是秦王讓我們輪流給他做個見證,到了朝堂上證明可不是他欺負人。”

南越地形覆雜,按說極為靠南的地方就是在河邊,但是蓋不住前頭一座高山。形成了局部氣流,晚上還挺冷的。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各從軍中拿了些酒來暖暖身子。王世雄素來海量,好幾杯下肚根本無事,但陸游到底還是嬌養一些,竟然迷迷糊糊的有些睡意。

王世雄對秦王最為忠心,對這張樞密的罪早受夠了,根本沒有叫醒陸游的意思。

卻說陸游似真似幻,亦真亦幻,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時候。

他是世家子,家裏從曾祖父起就世代出進士。聽母親說是他出生在他們全家進京的船上,所以取名叫陸游。

然而,天地間的變化,並沒有給他暢游的空間。靖康之後,父親和叔父抗金勤王不成,只好攜家眷南遷山陰。國家的不幸、家庭的流離,這些事情迷迷糊糊的,但好像都在他幼小的心裏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後來,可是官家為什麽沒有北上南陽,和韓岳二王戰於鄢陵,進而入東京呢?他怎麽會定都臨安避讓金狗鋒芒呢?這真是胡說八道了。

那種情緒陸游此生從沒有過,但好像有點兒像悲憤。

但為什麽這麽真實呢?真實的好像發自心底一樣。

夢裏的一切都以片段的形式出現。他少年用功讀書,雖然以祖上有功恩蔭,但一直想考舉考試,報效朝廷。

但朝廷裏有一個奸相叫做秦檜,他不僅害死一心北伐的岳王爺,還阻斷自己的仕途,讓陸游只能把滿腔悲憤寫在紙上。

當年萬裏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

生活中唯一的美好,大約就是和表妹唐婉那斷斷續續的恩愛時光,可惜即使這裏的一點甜也被母親打斷。唐婉和他最終離婚,另嫁他人。

當今的官家竟然沒有死嗣提前退位,他又得罪了新帝的潛邸之臣,被一貶再貶。

一朝又一朝的新帝繼位,他恨自己為什麽這樣年老。不能再像年輕時那樣能夠萬裏從軍戍邊。但又恨自己為什麽這樣能活,眼看中原萬裏江山,臣民為胡人所奴役,北伐,北伐,終究是夢一場。

他最後只能把一腔悲憤寫了一首詩又一首詩,渴望後人記住這偏安政權的悲憤與不甘,期待有識之士能光覆大好河山,這樣的話,即使他身死魂滅,轉世為人,相信靈臺中也會有那麽一絲喜悅。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翁。

夢中的陸游大為驚恐,他不斷告訴自己,這是夢,這是夢,他現在正在紅河邊上為國打仗,流血犧牲都不怕。拼命的想醒來,可卻醒不來。

恍惚間,仿佛看到了白發蒼蒼的自己,頭閑置傘,無所事事和老友煮著扶離賬,一步一步在山間踏尋。什麽山窮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子不要過這樣的生活,我要殺敵報國,我還年輕。

忽然,他好像又去到了杭州,不對,夢裏那地方叫臨安,是朝廷的都城。人人都茍安著活著,他的《平戎策》居然只有張浚這個朝野知名的常敗相公欣賞。

當真是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他百無聊賴下竟然也無所事事,只等著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陸游終於受不了這樣的恐懼,顧不得馬上就要和唐婉再次相遇了,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睜開眼睛。一看眼前仍舊是高山和密林,天空蒙蒙發亮,他竟然緊張過度,大喝一聲。

這可把王世雄和屋裏睡著的張浚都嚇了一跳,走過來問道,“呀,務觀,怪我不周詳,沒給你蓋個被子,你怎麽出了這麽些汗,還是冷的,這地方可缺醫少藥的,萬萬不能病了,快去烤火。”

陸游現在可不管自己病還是不病,要是夢裏的事情成了真,他死了都不甘心。趕緊奪過王世雄手裏的酒,喝了兩口,又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兩把,確認自己還是清醒的,才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張浚也有些擔心起來。隔著窗戶問,“務觀,你沒事吧?可別是前幾天去找我的時候中了瘴氣。”

陸游沒空跟他計較這個問題,誠摯的對著鎖著的小院說,“相公,放心吧,陸游沒事。這幾天,我一定常常來探望相公。一直等到呂經略來。”

張浚被他噎了個半死。氣的又開始拽文罵起來。

陸游打定主意不走了,夢中的新帝以張浚為都督,主持北伐。陸游上書張浚,建議早定長遠之計,勿輕率出兵。張浚置若枉然,派大將李顯忠、邵宏淵領兵出擊,收覆靈壁、虹縣,進據符離,因李邵不睦,國朝軍隊大敗,偏安之論隨即甚囂塵上。

張相公,就是您回去把我趕到陰山去戍邊,也別想走出這個小院去作戰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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