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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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長發獨有的柔和感為曉美秋也本就俊秀的個人形象平添了幾分不同的感覺，組織內的琴酒和萊伊雖然也是留長發的男青年，但絕不會有人膽大包天到對這二人吹口哨再附加一聲輕佻的“美女”，後者或許還好說，調戲前者——你不要命了？
由於曉美秋也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是一般的好說話，只要無關致命的逆鱗，有關他的小道消息一向傳的很快，於是對於他突然換了發型這件事，組織裏的大夥對此褒貶不一。
遠在詐騙集團的卡爾瓦多斯一言難盡：“總不會他們同性戀都多少有點性別認知障礙在吧？這家夥眼睛大皮膚白，再留長發不是看上去完全是女孩子了。”
做了對方一陣子便宜師傅的龍舌蘭：“本來體術就很差，菜鳥留長發在肉搏戰中就是給自己創造了一個天然的弱點，不推薦這麽做，最好還是剪短吧。”
好奇到多次趕來不停的評頭論足的基安蒂：“哪裏接的發啊山崎，效果真自然，我說你小子該不會是搞個人崇拜才弄了琴酒同款吧，啊？不是？不是那你紮個雙馬尾給我看看唄。”
曉美秋也當然不可能真的去紮雙馬尾討她的歡心——
“一直披著頭發其實會有很多不便的地方。”赤井秀一說：“你可以試試紮成單馬尾辮。”
——但是他會認真的聽取錨點的建議。
於是曉美秋也將自己用魔力續出來的長發低垂著紮在了腦後，那束又細又長的、柔軟又順滑非常的發辮以一個松松垮垮的姿態搭在他的肩膀上慵懶的向下垂落，平白給本人添了一絲十分具有居家感的韻味。
“為什麽突然決定改變發型？”
望著桌面上擺放著的挑剩下的發圈，赤井秀一在結束了今日的謀劃後隨口道：“是因為你想要換個形象改變一下心情嗎？”
“唔，當然也有想要換心情的原因。”
盯著電子設備的屏幕，神情專註的曉美秋也沒有擡頭：“不過最大的原因其實還是想要給自己留一個顯眼的警示吧，以前的我再怎麽說都絕對不會留長發還紮頭發的，喏，這樣的話只要看看鏡子就會清晰的認識到……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吧。”
只要看到、只要感受到這紮在腦後的警示，他就不會在相似卻又本質不同的世界裏徹底迷失，不會再對不屬於自己的熟悉個體們心存柔軟的幻想，不會再忘記自己在今後的時間中必須將剩下的事情全數完成，不會再忘記今日深陷囫圇的自己，都是拜誰所賜。
撥弄著自己長長的發尾，曉美秋也笑道：“當然啦，當看到這茂盛生長過的新發型之時，還會幫助我聯想起滋養了這些的養分是些什麽。”
——“當然是所有重啟後抵達的平行世界中原本存在的‘曉美秋也’，都被眼前的這個從最初世界而來的‘曉美秋也’給吞噬掉了呀。”
——“你就像這樣將無數個自己‘吞噬’掉了啊，曉美秋也。”
無數擁有著其他人生的“曉美秋也”已經全部為了同一個願望而被合並了起來，既然如此巨額的成本已然無法阻止的被丟入了沈沒池中，那麽說什麽都要把這盤棋下完了。
——“這怎麽可能呢，你的戀人早就死掉了呀，曉美秋也。”
——“正因為你們人類的價值標準實在是太多變了我們才難以理解。通過跨越了無數的平行世界回到過去進而改變未來，為了尋求你想要的結果、為了守護你想要其存活下來的人而在固定的時間內循環往覆，這些不是全部都實現了嗎？”
既然理想與憧憬中的後路與最初眷戀的港灣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面對這無牽無掛的世界，那麽他也就沒有返航的必要了。
“我要繼續進行救下所有人的任務。”
曉美秋也說：“就像赤井老師你說的那樣，將所有人完美的救下，親眼目睹這樣的世界究竟是怎麽樣的之後……帶著自我滿足與無憾開始新的人生。”
在幾乎全黑的房間內，那雙似乎含著淚、又似乎早已幹涸的金瞳明明滅滅。
啊，真糟糕啊，曉美秋也想，當意識到自己無法徹底殺死數量似乎無上限的丘比之後，他在這一周多閉門謝客的時間中就一直在思考——難道這滅頂的恥辱和恨意就要在承認自己的無能後打碎牙齒和血咽，這樣算了嗎？
他並沒有真正的救下想要救的人。
他也沒有足夠的手腕將戲耍自己到團團轉的丘比趕盡殺絕。
克制著靈魂寶石中暴漲的汙濁於最後堪堪停下，看著那暗色中湧動孕育著的新生命，拒絕了擁抱絕望的曉美秋也之所以能夠在鉆入靈魂的疼痛感中緊握了最後一絲意識的清明，不過是因為他不想要落得一個滿盤皆輸的可笑結局而已。
至少要扳回一城。
絕對要扳回一城。
這份無處可去的不甘與怨恨總要讓推動了一切的孵化者們來買單，在此之前、直到魔女的本質被揭穿為止，他都因堅信著自己的所作所為走在理想的線上而認為和丘比最差不過是“兩清”的關系，卻不想從來都沒有配平不配平的必要，因為這根本就是一條離起點漸行漸遠的單行道，從一開始就是。
什麽為了宇宙的進程而死得其所，為了這種需要靠著欺騙他人的願望和心意而延續下去的世界獻出自己的人生也太不劃算了，還不如死到哪個陰溝裏去。
況且，我所在意的從來不是那些——
——“我在終點等你，你一定要來。”
——“所以，拜托你了aki醬，一定要救下‘萩原研二’啊，一起活到一百歲的世界……真好啊，真想親眼看一看啊。”
我所在意的，一直都只是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寥寥的幾個人類而已。
雖然在許願之後相遇過的他們並非是最初世界的“他們”，但那些托付給自己的信任與希望卻仍在仔仔細細的填滿著他靈魂的縫隙，仔細想來，行走至今的他在這趟南轅北轍的旅途中收獲的愛與溫暖並不比最初少。
如果說一開始的他是為了“他們”而在砥礪前進，那麽現在，他正下定決心背負起無數個來自不同世界的“他們”的期望，重新踏上去往終焉的旅途。
只要發自內心的願意承認“松田陣平”是松田陣平，“萩原研二”是萩原研二，那麽至少在徹底被絕望壓垮之前，他還能堅持很久很久，久到足夠能將期望完成的事全部完成吧。
胸口空落落的，胸口又沈甸甸的。
“哈哈，雖然說出來可能有點可笑至極……”
臉上的郁霾一掃而空，如釋重負的曉美秋也淺淺的笑著：“但是即使已經到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的地步，我也還是覺得自己很想看一看那樣的世界啊，赤井老師。”
想要看看大家都能笑著活下去的世界。
一定是要比自己的想象中的……還要更美麗的風景。
已經帶著至今仍在燃燒的決意與憧憬走過了一百多年，已經只剩下了最後未完成的目標就可以抵達曾經的自己想要觸碰的夢境——
“這已經走了九十九步的臺階，不論如何我也想上到一百層去。”
赤井秀一並未對他的這番話表現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他只是用四平八穩的語氣開口應和道：“這樣啊，但是你應該還有其他的想法吧。”
閉著眼的曉美秋也頓了頓：“當然了，只要絕望就會變成魔女成為宇宙的能源，等同於變成丘比大獲全勝的業績……這不行，我才不要，我對它以前真的是百分百的信任與依賴啊，一想到這家夥居然騙我當試驗田就生氣，我這麽記仇，絕對會讓它付出代價的。”
……所以你其實是在跟丘比賭氣較勁是嗎？很難評價這麽做的意義，先不提輪回次數的增多只會讓試驗品變成越發美味的大蛋糕，在實際的操作上，對於丘比這種殺一個就又跑出來一個全新的外星生物，想要它付出代價的想法真的有辦法實現嗎。
對於曉美秋也表現出來的幼稚心態並不樂觀的赤井秀一只好嘆氣，但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對方能在此刻決定振作起來都是好事一樁，至少他不會跟著曉美秋也一起被困死在循環裏了，冠冕堂皇的話就是說的再多也不能掩蓋他真的害怕這假設成真的事實，這也是為什麽他會支持曉美秋也擁抱絕望化身魔女滅世的原因——
要不然繼續一起解決問題，要不然就給個痛快，最怕不想站還不想躺的搖擺不定，這份奇跡誕生在他身上的原因該是托付他去勢如破竹的解開難題，而不是單單為他增加人生的難度吧。
“放心吧，不管你想怎麽做，我都會盡力協助你做到最好。”
奔著盼頭而去的赤井秀一沈聲道：“心態放好，我們一定能做到的——”
“將這份循環斬斷得以邁向未來的辦法，一定會有的。”
———————————————————————————————————————
當被激烈的情緒翻攪的亂七八糟的大腦重回安定後，只需要簡簡單單的回想一下，便會輕輕松松的發現，其實他本該能在更早之前就戳穿丘比這番顧左右而言他的謊言的。
之所以如此致命的問題被拖到最後的關頭才徹底爆發，無非是因為——
“對他人的絕望我置若罔聞，只因自己的幸福更為珍重罷了。”
Incubator不是都說了嗎？“多虧了你在前進的路上鮮少將註意力分給目標之外的景色”，正因為他對想要救下的目標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事情都置若罔聞，所以才會在不斷的提升容忍度的同時麻痹大意，最後淪落到今天這般“因果的疊加已經到了豐厚的後期階段”、且本質上還什麽都沒得到的淒慘境地。
底線一步一步的就這樣終於退到了懸崖邊上，只差最後一步就是落下去後能使人粉身碎骨的萬丈深淵，整個過程並非一蹴而就，而是在層層剝開後才發現內核滿是絕望與謊言的。
但是，不管怎樣講，從最初的許願開始就被騙——也絕不是他的錯，甚至覆盤了全程能回憶起的與Incubator的互動，曉美秋也認為自己的接受度上限已經非常高了，在大多數人會倒下的地方他並沒有倒下，而是選擇了握緊願望和希望繼續前進，至少在與Incubator互相理解這一點上，他早已做到仁盡義至的程度了。
可是如今再去思考的話，或許像中田雅菜那樣盡早擁抱絕望而魔女化……才是Incubator們想要看到他步入的結局，不，過早的魔女化或許也不行，想要他通過輪回去不斷疊加因果於己身，估計Incubator對於他這塊試驗田的期望不會是一兩周目就進入結算的吧。
這樣看來，在輪回中掙紮往覆了一百多年的時間，對於它們來說真是再好不過了，枝繁葉茂的聖誕樹早已掛滿了累累碩果，現在就等樹轟然坍塌的那一瞬間了吧。
哈，在Incubator的眼裏，“曉美秋也”真的和牧場裏養肥了就能宰掉的牛羊雞鴨一樣吧，所有鼓勵他前行的話語如今看來可以等同於優質的飼料，為了豐收日的載歌載舞，這不惜陪跑了一百多年的外星來物也算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你會對家畜感到愧疚嗎？
它們是怎樣被擺上餐桌的？
Incubator用圈養家畜的手段，成功的圈養了不惜忍受一切也要前進的“曉美秋也”啊。
自己變成了會動的屍體、會在絕望後變成魔女這種事之所以能被他所容忍，無非是因為他認為自己需要支付的這些代價和“依靠這份力量能救下重要的人們”相比不值一提，他可以對任何糟蹋他本人的條款輕拿輕放，但唯獨輪回的本質是躍遷世界這一點——
不可原諒。
“反正在你們的理論裏，除過戰死之外的魔法少女們終究都會變成魔女吧，在無數個世界中陪伴我穿梭至今的你看著我被耍的團團轉的樣子，會讓你感到愉快嗎，Incubator？”
“我們不能理解所謂的愉快，且我們是不會用‘愚蠢’這麽惡劣的詞匯來評價魔法少女們的哦。”
角落中的白色契約獸輕輕的搖動著尾巴：“相反，為了宇宙的進程而犧牲的她們、以及即將犧牲的你都是非常偉大的。你們人類不是都喜好鼓吹這般盛大的落幕與宏大的付出嗎？在概念足夠大的群體利益面前，個體的犧牲是無足輕重的吧。”
曉美秋也用逐漸熟練起來的手法紮起了自己的長發。
“你說的對，”他輕聲道：“所以我已經做好了自己最終會為宇宙獻身的準備了，但是在此之前——我一定要看到大家都能活下來的世界。”
不久前還恨恨的沖Incubator開過槍的金瞳青年似乎真的放下了芥蒂和前嫌一般，沖對方伸出了邀請的手：“在人類的常識裏，把最大、最豐厚的禮物留給最後才去拆可是正常的，所以再來幫幫忙吧，Incubator，畢竟盡快讓我得到那樣的結果，就能盡快的讓我心滿意足的去死。”
“……”
“怎麽了，突然沈默的理由是？”
“理由是因為我完全看不透你此時在想什麽啊，曉美秋也。”
丘比歪了歪頭：“嘴裏說著‘在人類的常識裏’，但是你現在的所作所為都並不符合‘人類的常識’吧，曉美秋也？在我們迄今為止的過往經驗中，雖然很難理解，但走到這一步時的人類基本已經和我們是不死不休的仇敵關系了，而你卻對我說‘再來幫幫忙’？不能理解。”
“當然是因為我很特殊啊，Incubator。”
沒有收回邀請姿勢的曉美秋也皮笑肉不笑道：“你不就是因為我足夠特殊才相中我的嗎？沒有什麽好驚訝的吧。”
在短暫的思量了一番後，無法被趕盡殺絕的丘比終究還是邁著小碎步重新回到了許久未造訪過的專屬位置——它臥坐在曉美秋也的肩膀上，他們看似親密的如同一百年前的那樣。
“你們的種族擅長誤導，但並不擅長說謊吧？來，Incubator，請聽題——身為被我本人用魔力汙染而意外覺醒的存在，赤井老師他的錨點意識若是沒有辦法被完全抹殺的話，那麽他有被我控制的可能嗎？”
“你想要幹涉錨點在不同世界裏的覺醒進程嗎？”
“對，沒錯，從現在開始，我想要在有把握成功的時候再讓他降臨，一看就是一團糟的局面實在沒有必要拉著他一起受折磨，我許的願望又與他無關。”
丘比想了想：“被汙染的錨點只會追著汙染源移動，所以理論上是可行的，覺醒的過程本身就存在他本人意志的幹涉，你和他之間似乎是用著呼喚‘赤井老師’這樣的方式來穩定重逢的吧？那麽只要等你去往了下一個世界後試著不要再這麽做，然後觀察赤井秀一的狀態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太好了，雖然是到下一個世界才有機會驗證的假想，但至少……這真的是個好消息。
“繼續躍遷下去，我還有機會回到最初的世界嗎？”
“不可能了哦，你現在已經離起跑點太遠了，甚至與其更為相似的世界都已經早已走完了。”
“躍遷的路徑是向外擴散的射線啊。”
“是這樣的。”
“……嗯，好，我沒有問題了。”
曉美秋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將眼角的水痕擠了出去。
“唉，事已至此再抱怨也無濟於事了，還是打起精神再來想一想該怎麽做才能救下諸伏景光好了。”
他瞇著眼睛開朗道：“早日通關這最後的進度，早日領取想要的獎勵，早日下完最後一步棋，我也就早日……可以如你們所願，安心的為宇宙去死了嘛。”
“這趟旅途實在是太久太久了，我差不多也該膩煩了。”
久到在此刻新生的目標，唯剩下想要快點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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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發秋的發型：細長款低馬尾，紮起來後的長度差不多在腰心上下的位置處，搭在肩膀上很溫婉，很有人/妻感（等等）可以去隔壁大家都已經很熟悉了的綠白L查看最新可公開的約稿——
丟掉了許多，卻也得到了許多；救下了許多，卻也殘害了許多；正確的、錯誤的、本質利己的、曲線利他的、值得讚頌的、會遭報應的、理應得到感激與令人敬佩的、理應接受審裁並上斷頭臺的——
做好了承擔起所有因自己而誕生的責任與罪孽的覺悟，仍固執的想要赴一場再無回首可能的昨日之約的曉美秋也，重新踏上了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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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發獨有的柔和感為曉美秋也本就俊秀的個人形象平添了幾分不同的感覺，組織內的琴酒和萊伊雖然也是留長發的男青年，但絕不會有人膽大包天到對這二人吹口哨再附加一聲輕佻的“美女”，後者或許還好說，調戲前者——你不要命了？
由於曉美秋也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是一般的好說話，只要無關致命的逆鱗，有關他的小道消息一向傳的很快，於是對於他突然換了發型這件事，組織裏的大夥對此褒貶不一。
遠在詐騙集團的卡爾瓦多斯一言難盡：“總不會他們同性戀都多少有點性別認知障礙在吧？這家夥眼睛大皮膚白，再留長發不是看上去完全是女孩子了。”
做了對方一陣子便宜師傅的龍舌蘭：“本來體術就很差，菜鳥留長發在肉搏戰中就是給自己創造了一個天然的弱點，不推薦這麽做，最好還是剪短吧。”
好奇到多次趕來不停的評頭論足的基安蒂：“哪裏接的發啊山崎，效果真自然，我說你小子該不會是搞個人崇拜才弄了琴酒同款吧，啊？不是？不是那你紮個雙馬尾給我看看唄。”
曉美秋也當然不可能真的去紮雙馬尾討她的歡心——
“一直披著頭發其實會有很多不便的地方。”赤井秀一說：“你可以試試紮成單馬尾辮。”
——但是他會認真的聽取錨點的建議。
於是曉美秋也將自己用魔力續出來的長發低垂著紮在了腦後，那束又細又長的、柔軟又順滑非常的發辮以一個松松垮垮的姿態搭在他的肩膀上慵懶的向下垂落，平白給本人添了一絲十分具有居家感的韻味。
“為什麽突然決定改變發型？”
望著桌面上擺放著的挑剩下的發圈，赤井秀一在結束了今日的謀劃後隨口道：“是因為你想要換個形象改變一下心情嗎？”
“唔，當然也有想要換心情的原因。”
盯著電子設備的屏幕，神情專註的曉美秋也沒有擡頭：“不過最大的原因其實還是想要給自己留一個顯眼的警示吧，以前的我再怎麽說都絕對不會留長發還紮頭發的，喏，這樣的話只要看看鏡子就會清晰的認識到……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吧。”
只要看到、只要感受到這紮在腦後的警示，他就不會在相似卻又本質不同的世界裏徹底迷失，不會再對不屬於自己的熟悉個體們心存柔軟的幻想，不會再忘記自己在今後的時間中必須將剩下的事情全數完成，不會再忘記今日深陷囫圇的自己，都是拜誰所賜。
撥弄著自己長長的發尾，曉美秋也笑道：“當然啦，當看到這茂盛生長過的新發型之時，還會幫助我聯想起滋養了這些的養分是些什麽。”
——“當然是所有重啟後抵達的平行世界中原本存在的‘曉美秋也’，都被眼前的這個從最初世界而來的‘曉美秋也’給吞噬掉了呀。”
——“你就像這樣將無數個自己‘吞噬’掉了啊，曉美秋也。”
無數擁有著其他人生的“曉美秋也”已經全部為了同一個願望而被合並了起來，既然如此巨額的成本已然無法阻止的被丟入了沈沒池中，那麽說什麽都要把這盤棋下完了。
——“這怎麽可能呢，你的戀人早就死掉了呀，曉美秋也。”
——“正因為你們人類的價值標準實在是太多變了我們才難以理解。通過跨越了無數的平行世界回到過去進而改變未來，為了尋求你想要的結果、為了守護你想要其存活下來的人而在固定的時間內循環往覆，這些不是全部都實現了嗎？”
既然理想與憧憬中的後路與最初眷戀的港灣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面對這無牽無掛的世界，那麽他也就沒有返航的必要了。
“我要繼續進行救下所有人的任務。”
曉美秋也說：“就像赤井老師你說的那樣，將所有人完美的救下，親眼目睹這樣的世界究竟是怎麽樣的之後……帶著自我滿足與無憾開始新的人生。”
在幾乎全黑的房間內，那雙似乎含著淚、又似乎早已幹涸的金瞳明明滅滅。
啊，真糟糕啊，曉美秋也想，當意識到自己無法徹底殺死數量似乎無上限的丘比之後，他在這一周多閉門謝客的時間中就一直在思考——難道這滅頂的恥辱和恨意就要在承認自己的無能後打碎牙齒和血咽，這樣算了嗎？
他並沒有真正的救下想要救的人。
他也沒有足夠的手腕將戲耍自己到團團轉的丘比趕盡殺絕。
克制著靈魂寶石中暴漲的汙濁於最後堪堪停下，看著那暗色中湧動孕育著的新生命，拒絕了擁抱絕望的曉美秋也之所以能夠在鉆入靈魂的疼痛感中緊握了最後一絲意識的清明，不過是因為他不想要落得一個滿盤皆輸的可笑結局而已。
至少要扳回一城。
絕對要扳回一城。
這份無處可去的不甘與怨恨總要讓推動了一切的孵化者們來買單，在此之前、直到魔女的本質被揭穿為止，他都因堅信著自己的所作所為走在理想的線上而認為和丘比最差不過是“兩清”的關系，卻不想從來都沒有配平不配平的必要，因為這根本就是一條離起點漸行漸遠的單行道，從一開始就是。
什麽為了宇宙的進程而死得其所，為了這種需要靠著欺騙他人的願望和心意而延續下去的世界獻出自己的人生也太不劃算了，還不如死到哪個陰溝裏去。
況且，我所在意的從來不是那些——
——“我在終點等你，你一定要來。”
——“所以，拜托你了aki醬，一定要救下‘萩原研二’啊，一起活到一百歲的世界……真好啊，真想親眼看一看啊。”
我所在意的，一直都只是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寥寥的幾個人類而已。
雖然在許願之後相遇過的他們並非是最初世界的“他們”，但那些托付給自己的信任與希望卻仍在仔仔細細的填滿著他靈魂的縫隙，仔細想來，行走至今的他在這趟南轅北轍的旅途中收獲的愛與溫暖並不比最初少。
如果說一開始的他是為了“他們”而在砥礪前進，那麽現在，他正下定決心背負起無數個來自不同世界的“他們”的期望，重新踏上去往終焉的旅途。
只要發自內心的願意承認“松田陣平”是松田陣平，“萩原研二”是萩原研二，那麽至少在徹底被絕望壓垮之前，他還能堅持很久很久，久到足夠能將期望完成的事全部完成吧。
胸口空落落的，胸口又沈甸甸的。
“哈哈，雖然說出來可能有點可笑至極……”
臉上的郁霾一掃而空，如釋重負的曉美秋也淺淺的笑著：“但是即使已經到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的地步，我也還是覺得自己很想看一看那樣的世界啊，赤井老師。”
想要看看大家都能笑著活下去的世界。
一定是要比自己的想象中的……還要更美麗的風景。
已經帶著至今仍在燃燒的決意與憧憬走過了一百多年，已經只剩下了最後未完成的目標就可以抵達曾經的自己想要觸碰的夢境——
“這已經走了九十九步的臺階，不論如何我也想上到一百層去。”
赤井秀一並未對他的這番話表現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他只是用四平八穩的語氣開口應和道：“這樣啊，但是你應該還有其他的想法吧。”
閉著眼的曉美秋也頓了頓：“當然了，只要絕望就會變成魔女成為宇宙的能源，等同於變成丘比大獲全勝的業績……這不行，我才不要，我對它以前真的是百分百的信任與依賴啊，一想到這家夥居然騙我當試驗田就生氣，我這麽記仇，絕對會讓它付出代價的。”
……所以你其實是在跟丘比賭氣較勁是嗎？很難評價這麽做的意義，先不提輪回次數的增多只會讓試驗品變成越發美味的大蛋糕，在實際的操作上，對於丘比這種殺一個就又跑出來一個全新的外星生物，想要它付出代價的想法真的有辦法實現嗎。
對於曉美秋也表現出來的幼稚心態並不樂觀的赤井秀一只好嘆氣，但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對方能在此刻決定振作起來都是好事一樁，至少他不會跟著曉美秋也一起被困死在循環裏了，冠冕堂皇的話就是說的再多也不能掩蓋他真的害怕這假設成真的事實，這也是為什麽他會支持曉美秋也擁抱絕望化身魔女滅世的原因——
要不然繼續一起解決問題，要不然就給個痛快，最怕不想站還不想躺的搖擺不定，這份奇跡誕生在他身上的原因該是托付他去勢如破竹的解開難題，而不是單單為他增加人生的難度吧。
“放心吧，不管你想怎麽做，我都會盡力協助你做到最好。”
奔著盼頭而去的赤井秀一沈聲道：“心態放好，我們一定能做到的——”
“將這份循環斬斷得以邁向未來的辦法，一定會有的。”
———————————————————————————————————————
當被激烈的情緒翻攪的亂七八糟的大腦重回安定後，只需要簡簡單單的回想一下，便會輕輕松松的發現，其實他本該能在更早之前就戳穿丘比這番顧左右而言他的謊言的。
之所以如此致命的問題被拖到最後的關頭才徹底爆發，無非是因為——
“對他人的絕望我置若罔聞，只因自己的幸福更為珍重罷了。”
Incubator不是都說了嗎？“多虧了你在前進的路上鮮少將註意力分給目標之外的景色”，正因為他對想要救下的目標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事情都置若罔聞，所以才會在不斷的提升容忍度的同時麻痹大意，最後淪落到今天這般“因果的疊加已經到了豐厚的後期階段”、且本質上還什麽都沒得到的淒慘境地。
底線一步一步的就這樣終於退到了懸崖邊上，只差最後一步就是落下去後能使人粉身碎骨的萬丈深淵，整個過程並非一蹴而就，而是在層層剝開後才發現內核滿是絕望與謊言的。
但是，不管怎樣講，從最初的許願開始就被騙——也絕不是他的錯，甚至覆盤了全程能回憶起的與Incubator的互動，曉美秋也認為自己的接受度上限已經非常高了，在大多數人會倒下的地方他並沒有倒下，而是選擇了握緊願望和希望繼續前進，至少在與Incubator互相理解這一點上，他早已做到仁盡義至的程度了。
可是如今再去思考的話，或許像中田雅菜那樣盡早擁抱絕望而魔女化……才是Incubator們想要看到他步入的結局，不，過早的魔女化或許也不行，想要他通過輪回去不斷疊加因果於己身，估計Incubator對於他這塊試驗田的期望不會是一兩周目就進入結算的吧。
這樣看來，在輪回中掙紮往覆了一百多年的時間，對於它們來說真是再好不過了，枝繁葉茂的聖誕樹早已掛滿了累累碩果，現在就等樹轟然坍塌的那一瞬間了吧。
哈，在Incubator的眼裏，“曉美秋也”真的和牧場裏養肥了就能宰掉的牛羊雞鴨一樣吧，所有鼓勵他前行的話語如今看來可以等同於優質的飼料，為了豐收日的載歌載舞，這不惜陪跑了一百多年的外星來物也算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你會對家畜感到愧疚嗎？
它們是怎樣被擺上餐桌的？
Incubator用圈養家畜的手段，成功的圈養了不惜忍受一切也要前進的“曉美秋也”啊。
自己變成了會動的屍體、會在絕望後變成魔女這種事之所以能被他所容忍，無非是因為他認為自己需要支付的這些代價和“依靠這份力量能救下重要的人們”相比不值一提，他可以對任何糟蹋他本人的條款輕拿輕放，但唯獨輪回的本質是躍遷世界這一點——
不可原諒。
“反正在你們的理論裏，除過戰死之外的魔法少女們終究都會變成魔女吧，在無數個世界中陪伴我穿梭至今的你看著我被耍的團團轉的樣子，會讓你感到愉快嗎，Incubator？”
“我們不能理解所謂的愉快，且我們是不會用‘愚蠢’這麽惡劣的詞匯來評價魔法少女們的哦。”
角落中的白色契約獸輕輕的搖動著尾巴：“相反，為了宇宙的進程而犧牲的她們、以及即將犧牲的你都是非常偉大的。你們人類不是都喜好鼓吹這般盛大的落幕與宏大的付出嗎？在概念足夠大的群體利益面前，個體的犧牲是無足輕重的吧。”
曉美秋也用逐漸熟練起來的手法紮起了自己的長發。
“你說的對，”他輕聲道：“所以我已經做好了自己最終會為宇宙獻身的準備了，但是在此之前——我一定要看到大家都能活下來的世界。”
不久前還恨恨的沖Incubator開過槍的金瞳青年似乎真的放下了芥蒂和前嫌一般，沖對方伸出了邀請的手：“在人類的常識裏，把最大、最豐厚的禮物留給最後才去拆可是正常的，所以再來幫幫忙吧，Incubator，畢竟盡快讓我得到那樣的結果，就能盡快的讓我心滿意足的去死。”
“……”
“怎麽了，突然沈默的理由是？”
“理由是因為我完全看不透你此時在想什麽啊，曉美秋也。”
丘比歪了歪頭：“嘴裏說著‘在人類的常識裏’，但是你現在的所作所為都並不符合‘人類的常識’吧，曉美秋也？在我們迄今為止的過往經驗中，雖然很難理解，但走到這一步時的人類基本已經和我們是不死不休的仇敵關系了，而你卻對我說‘再來幫幫忙’？不能理解。”
“當然是因為我很特殊啊，Incubator。”
沒有收回邀請姿勢的曉美秋也皮笑肉不笑道：“你不就是因為我足夠特殊才相中我的嗎？沒有什麽好驚訝的吧。”
在短暫的思量了一番後，無法被趕盡殺絕的丘比終究還是邁著小碎步重新回到了許久未造訪過的專屬位置——它臥坐在曉美秋也的肩膀上，他們看似親密的如同一百年前的那樣。
“你們的種族擅長誤導，但並不擅長說謊吧？來，Incubator，請聽題——身為被我本人用魔力汙染而意外覺醒的存在，赤井老師他的錨點意識若是沒有辦法被完全抹殺的話，那麽他有被我控制的可能嗎？”
“你想要幹涉錨點在不同世界裏的覺醒進程嗎？”
“對，沒錯，從現在開始，我想要在有把握成功的時候再讓他降臨，一看就是一團糟的局面實在沒有必要拉著他一起受折磨，我許的願望又與他無關。”
丘比想了想：“被汙染的錨點只會追著汙染源移動，所以理論上是可行的，覺醒的過程本身就存在他本人意志的幹涉，你和他之間似乎是用著呼喚‘赤井老師’這樣的方式來穩定重逢的吧？那麽只要等你去往了下一個世界後試著不要再這麽做，然後觀察赤井秀一的狀態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太好了，雖然是到下一個世界才有機會驗證的假想，但至少……這真的是個好消息。
“繼續躍遷下去，我還有機會回到最初的世界嗎？”
“不可能了哦，你現在已經離起跑點太遠了，甚至與其更為相似的世界都已經早已走完了。”
“躍遷的路徑是向外擴散的射線啊。”
“是這樣的。”
“……嗯，好，我沒有問題了。”
曉美秋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將眼角的水痕擠了出去。
“唉，事已至此再抱怨也無濟於事了，還是打起精神再來想一想該怎麽做才能救下諸伏景光好了。”
他瞇著眼睛開朗道：“早日通關這最後的進度，早日領取想要的獎勵，早日下完最後一步棋，我也就早日……可以如你們所願，安心的為宇宙去死了嘛。”
“這趟旅途實在是太久太久了，我差不多也該膩煩了。”
久到在此刻新生的目標，唯剩下想要快點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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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發秋的發型：細長款低馬尾，紮起來後的長度差不多在腰心上下的位置處，搭在肩膀上很溫婉，很有人/妻感（等等）可以去隔壁大家都已經很熟悉了的綠白L查看最新可公開的約稿——
丟掉了許多，卻也得到了許多；救下了許多，卻也殘害了許多；正確的、錯誤的、本質利己的、曲線利他的、值得讚頌的、會遭報應的、理應得到感激與令人敬佩的、理應接受審裁並上斷頭臺的——
做好了承擔起所有因自己而誕生的責任與罪孽的覺悟，仍固執的想要赴一場再無回首可能的昨日之約的曉美秋也，重新踏上了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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