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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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並非倒流時間——
而是在躍遷世界。
——“呃啊，越聽越像是在說白癡話了，另一個松田陣平什麽的……總不能是這個aki醬其實是從平行世界來的吧……”
——“平行世界什麽的也太荒謬了吧，只是眼前的陣平還沒有成長成我印象中的樣子而已，關於這點我也感到很抱歉，不小心將不好的情緒帶給了你們……這是我的錯。”
他曾斬釘截鐵的笑話著說荒謬。
然而這如此荒謬的結論居然是真相。
“……迄今為止，我走過的全部都是與我在本質上不相幹的平行世界嗎。”
“你對‘本質上相幹’這樣的概念是如何詮釋的呢？”
曉美秋也沒有血色的嘴唇發著抖：“無論發生何種偏移，無論成長速度的快慢，我一直都是我，而我救下的‘松田陣平’也一直都是我想要救下的那個戀人——”
“這怎麽可能呢，”丘比歪了歪頭：“你的戀人早就死掉了呀，曉美秋也。”
“……”
“他的葬禮你不是參加過的嘛。”
“……我的願望是‘重來一次，救下所有人’沒錯吧，丘比。”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中溢出，曉美秋也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如果你現在告訴我自己一直以來救的人並不是我想要救的人，那麽我的願望根本沒有被實現吧！”
丘比做了一個似乎是在“嘆氣”的動作。
“你想要重來一次，確實讓你重來了呀。”
“……”
“你想要救下他們，也確實讓你救了呀。”
“……在這種關鍵的條款上跟我玩文字游戲是嗎，Incubator！”
丘比搖了搖尾巴：“你其實是會和日高萌乃犯同樣的錯誤呢，曉美秋也。我問你，因為認識的不同而產生了判斷錯誤，難道都算是其中一方的全責嗎？在此刻生出後悔與憎恨情緒的你是我無法理解的。”
“正因為你們人類的價值標準實在是太多變了，所以我們才難以理解。通過跨越了無數的平行世界回到過去進而改變未來，為了尋求你想要的結果、為了守護你想要其存活下來的人而在固定的時間內循環往覆，這些不是全部都實現了嗎？”
被耍了，全是歪理。
Incubator就這樣目睹著他徒勞的、可笑的奔波了一百多年！
“你一直以來都在對我說重啟世界、倒流時間——”
“從實際結果來看，這樣的說法是沒問題的吧。”
不是都滿足你了嗎。
“你一直以來都告訴我，只要我再努力一點，就能救下陣平——”
“正是因為你的努力，的確有數個世界的松田陣平成功的活下來了。”
不是都滿足你了嗎。
“嘭！”
曉美秋也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你在跟我裝傻充楞嗎，Incubator！我是為了曾經的戀人而許願的，我要挽回的一直是‘屬於我的陣平’啊！”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呀——”
丘比腥紅的眼瞳印著曉美秋也的臉：“那個松田陣平，在你許願之前就已經死透了呀。”
“……”
“你並沒有許願要讓死者覆蘇的吧？那麽當然只好讓你與在其他世界的、還未死掉的松田陣平相遇了呀，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邏輯嗎？”
一場兩個物種之間的雞同鴨講，讓疑惑的一方更加不解，讓憤怒的一方更加絕望。
看了一眼曉美秋也胸前已經汙濁過半的金色寶石，赤井秀一沈聲道：“丘比，如果那些全都是一個一個的平行世界，那麽在秋也決定重啟世界之後會發生什麽？”
“他的存在會被完全抹消，而被拋棄的世界還會沿著既定路線繼續發展下去。”
想到了一些不妙的情況，FBI最優秀的探員只覺得喉嚨裏發苦：“身為錨點的我呢？也會在被拋棄的世界中一起消失掉嗎？”
“你和曉美秋也的情況不一樣呀，赤井秀一，”丘比說：“你被保留下來的只是‘意識’，而曉美秋也這是在‘完整的’躍遷世界啊。”
也就是說——錨點意識被抽離後，“赤井老師”會徹底消失，留下的會是“諸星大”、“黑麥威士忌”，以及“赤井秀一”。
沒有興趣再去詢問錨點意識被抽離前的記憶會不會保留給“另外的他”，赤井秀一閉了閉眼：“你說秋也在‘完整的’躍遷世界？這說不通，丘比。”
最初世界的曉美秋也完整的躍遷過來了，那原本屬於這個世界的“曉美秋也”去哪裏了？
丘比的尾巴停止了晃動。
“當然是所有在重啟後抵達的平行世界中的原本存在的‘曉美秋也’，都被眼前的這個從最初世界而來的‘曉美秋也’——”
“給吞噬掉了呀。”
一顆血洞驟現在了丘比的頭部正中心位置，方才還在用著平淡的聲調口吐荒謬之語的契約獸軟軟的倒了下去；拔出槍殺掉了眼前這只丘比的曉美秋也表情猙獰、滿眼都是血絲，然而他的嘴唇以及面上都毫無半分血色，這個在赤井秀一的印象中能夠冷靜又果斷的開槍殺死任何人的金瞳青年，此時渾身正劇烈的發著抖。
“去、死！”他咬牙道：“去死，Incubator！”
早已不存在“胃”這個器官的曉美秋也於此刻真實的感受到了惡心的感覺。
卻不想，仿佛像是不打算留給任何人喘息的空隙似的，更加惡心的一幕出現在了他與赤井秀一的面前——
不知從何處跑出了一只“全新”的丘比，它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自己的屍體”前，而後當著兩人的面開始了一場大快朵頤。
活著的丘比啃食並吃掉了死去丘比的屍體。
被眼前目睹的場景刺激出了更加劇烈的惡心感，還沒等赤井秀一與曉美秋也做出任何的反應，就見丘比在擺出他們見慣了的乖巧坐姿後平淡的開口說道——
“你就像這樣將無數個自己‘吞噬’掉了啊，曉美秋也。”
在輪回中不斷截到自己身上的，屬於他人命運的因果。
以及在不斷的重啟之中，一次又一次的吞噬掉同樣身負潛能的數個自己。
曉美秋也，你知道此時的你在我們的眼中是一顆何等誘人又美妙的果實嗎？這場帶著風險與期望的豪賭終究還是演變成了一份真正的奇跡，這樣的你若是墮入絕望——
“曉美秋也，你是有史以來最棒的魔法少女；當然，你也會是有史以來最壞的魔女。”
那顆金色寶石中的汙穢仍在暴漲著、暴漲著——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小步，就會沖破最後的束縛。
“如果是魔女化的你，或許毀滅整個世界也只需要一瞬的時間吧。”
既然你憎惡、厭棄、憤恨、悔痛、想要毀滅一切——
那麽不如就在此刻擁抱這份絕望如何？
畢竟為這個宇宙而死，也算死得其所的一種嘛！
—————————————————————————————————————
手中提著鼓鼓囊囊的購物袋，剛從便利店歸來的赤井秀一站在門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他擡起手猶豫了許久才下定決心，用非常拖沓的速度輕輕地叩響了眼前的這扇門。
“秋也，”他輕聲喚道：“你已經這樣一星期了，我能和你談談嗎？”
“……”
沒有回應。
路過的基安蒂幸災樂禍的咧起了嘴：“怎麽回事啊你，萊伊，你到底是幹了什麽罪不可赦的事惹到了我們山崎，導致小可愛這樣給你甩臉色吃閉門羹？他之前不是和你關系一直很好的嘛，早說了要你趕緊認錯，你看看這事情搞的。”
赤井秀一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看上去很頭疼的樣子。
“……不，我沒有惹他不開心。”他說：“我們沒在吵架。”
“哈！敢做不敢當的遜男人！”
基安蒂在走遠之前還不忘拔高聲音罵罵咧咧：“別給他開門，山崎！對死不悔改的嘴硬家夥就該一點好臉色都不給！”
赤井秀一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他選擇了最穩妥的沈默。
不怪基安蒂產生了南轅北轍的離譜誤會，當得知了真相的曉美秋也垮掉了所有的精氣神之後，他就像是突發了一場大病一樣閉門謝客，無論是誰交給他的任務和發送給他的信息，在此期間全部都被他未讀冷處理了。
懷疑他死在自己房間裏的琴酒曾帶著伏特加試圖強闖過，後果就是在他推開門的瞬間直面了一整間房的炸彈和加特林的槍口。
“滾出去，琴酒。”
看上去身體並無大恙，只是精神狀況跌入了深淵谷底的曉美秋也冷冷的說道：“再有下次，我就把組織夷為平地。你大可以不信邪來試試。”
換做別人琴酒還真就不信邪了，但曉美秋也……
“萊伊，你到底和山崎在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說了些什麽。”
看著情報組那邊提供的訊息，陰著臉的琴酒咬著牙道：“我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麽瘋的樣子，山崎是個不折不扣的愚蠢戀愛腦，所以是那個叫松田陣平的條子出了事，還是他移情別戀看上了你，卻被你拒絕了？”
赤井秀一沒有說話，但他在心裏暗暗的想，恐怕現在再搬出松田陣平用以掣肘曉美秋也也無濟於事了吧，得知真相後的曉美秋也只是選擇擺爛而沒有魔女化滅世……已經很好了。
但其實——只要稍微代入到對方的視角和立場上去思考的話，赤井秀一仍覺得自己會讚同對方幹脆拋棄所有去擁抱絕望，化作魔女將這個殘酷的世界搞得一團糟的。
任誰知道真相，恐怕都會發自內心的覺得曉美秋也實在是太可憐了。
每每回想起那日發生的事就會想要嘆息，門外的赤井秀一在意識到今天恐怕還是得不到門內之人的回應之時只好垂下了無力的胳膊：“是嗎，你還是不願意打開這扇門嗎。”
若是其他人、或是遇上其他事的曉美秋也表現出了封閉自我的行為，赤井秀一或許還會出於尊重和不過多幹涉他人的原則考慮放棄，但是——
“秋也，在那日壓制著自己於最後一刻停止了魔女化進程的你……不像是打算在這裏將一切不管不顧的徹底放棄的樣子。”
若是真的這樣決定了，日本這個國家早已在他滔天的恨意中不覆存在了吧。、
“不是有一種說法嗎，‘在很慘的時候聽到別人更慘會心裏好受一些’，所以我之前很努力的想找點自己不順心的事情來安慰你的。”
變化姿勢為背靠在門上的赤井秀一順著門板的方向緩緩的坐了下去：“但是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那些事情完全無法與你面對的龐然大物相比……我不擅長安慰別人，對不起啊，秋也，幫不到你。”
做為FBI最優秀的王牌探員兼王牌狙擊手，他可以在超遠的距離將獵物一擊斃命，他可以在以一敵百的劣勢局面中殺出重圍全身而退，然而面對這蜷縮在角落中的、傷痕累累的、瑟瑟發抖的疲倦靈魂，他卻沒有任何辦法能幫助對方不再哭泣。
身為你的錨點，卻無法做到真正的與你一起感同身受；一同並肩走過了數次輪回，卻沒能提前察覺到這些掙紮與努力的本質仍是苦難，萌生的希望甚至進一步的孕育出了新的絕望。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但是秋也，如果你真的有這樣想——”
赤井秀一為自己點了一根煙，他微微仰起臉，重重的呼出去了一口氣：“我還是想要堅持告訴你——錨點的誕生不是你的錯。”
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都會堅持這樣告訴你——成為錨點是我的選擇，是我的命運，是屬於我的在這冥冥之中的一份命中註定。
似乎有腳步聲停在了身後。
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是聽錯了的赤井秀一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魔法少女墮入魔女的條件是魔力耗盡，或是否認自己的願望……秋也，當那天安全的回去後我就一直在思考，你在最後一刻遏制住了自己走向絕望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不管如何思考，無論是誰來恐怕都會認可這惡意又沈重的絕望足以壓垮任何人的肩膀；在受了一百年之久的折磨後被告知一切不過是南轅北轍的徒勞之舉，所有咬著牙的前進全部變成了回不了頭的單行道，甚至越是掙紮，就越是向相反的方向一去再也無法覆返。
光是設想去親身體驗這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無盡輪回，赤井秀一就覺得自己完全會舉雙手讚成曉美秋也抱著仇恨將一切毀滅——面對如此純黑泥濘的世界，為什麽不可以絕望呢？
為什麽曉美秋也不絕望？
是因為松田陣平，你那刻在靈魂中難以舍卻的昔日伴侶嗎？
是因為萩原研二，為你構築了一方鏡花水月的菲羅忒斯嗎？
是因為想要追逐諸伏景光，這生自最初之時的稚嫩憧憬嗎？
赤井秀一想了很久，最終得出結論——沒有那麽多為什麽。
不過是因為曉美秋也是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任由自己走向徹底墮落的人罷了。
他很堅強，所以不會擅自倒在無人關註的角落裏，只會拖著身軀永遠向目標前進；他很溫柔，所以不會讓苦難和不幸肆意摧毀自己，只會在哭泣過後咬著牙繼續啟程；他很堅定，所以不會忘記與友人們做下的約定，哪怕面對一地的惡意與狼藉，他也倔強的咬住了最致命的底線，在疼痛幾乎要覆滅理智的情況下又一次做了忍受一切的保護者。
“或許在大多數人的眼裏，你的確不是個會表現的陽光開朗的、擅長保持積極樂觀的，正面意義的‘好孩子’。”
赤井秀一輕聲道：“可是啊，秋也，其實你本就不需要‘好孩子’這樣單薄的誇讚，你是個值得被尊敬、更值得被讚譽的……非常偉大的存在。”
為了愛而獨身扛起了諸多沈重的命運，從未在半道停下腳步，甚至直到最後——都沒有否認自己的願望，沒有輸給因果賜予的絕望，沒有認為這場救贖的徒勞旅途毫無意義。
何等的執著，何等的堅定。
生生咽下了命運的碎片，靈魂寶石中汙濁的刻度線在即將抵達臨界點之時停了下來——即使靈魂痛苦到扭曲，他仍止住了這絕望與恨意，阻止了一場災難的降臨。
何等的仁慈，何等的悲憫。
“既然你並沒有放縱自己徹底變為怪物，既然你並沒有將一切以慘劇的方式來結束，那麽……我希望你能和我談一談，秋也。”
“告訴我，你想怎麽做——你要怎麽做。”
丘比所帶來的魔法世界的確是個會吞噬希望、未來與愛的操/蛋的世界，但至少，關於魔法少女的機制有著中規中矩的、死板的運作模式。
沒有墮入魔女的曉美秋也一定是未曾全盤否認自己的願望的。
那麽，現在的他就一定仍還抱著“救下所有人”的願望。
“一百多年都在為了朋友們拼命奔波，如今已經證實過他們實際上不再是‘屬於你的’那些朋友了……既然你做不到冷酷無情的去徹底切割朋友們在不同世界中的‘個體’，就不要再去分辨那麽多了。”
松田陣平當然是松田陣平，萩原研二當然也是萩原研二。
看到他們就會眷戀、懷念、心情愉快，為何要舍棄這些利於自己的心情呢？
你還是想看到朋友們都活下來的世界是嗎？即使在嚴格意義上他們並不能算是你的“朋友們”了，那麽，不如將‘救下所有人’徹徹底底的變成自私自利的自惠願望怎麽樣？
“秋也，一起來‘看看他們都活下來的世界’是怎麽樣的，然後——”
“再一起走入新的時間吧。”
不再是為了誰而努力。
而是……為了自己而努力。
背後的支點突然消失，然而赤井秀一並沒有因此而仰倒在地，他仰起頭微微後靠，在光與暗的交接之處楞楞的註視著曉美秋也此時的……意料之外的模樣。
“被我連累著前往偏離最初世界的你竟然在這裏找我談心，做為純粹的受害者，面對這種本不會承受的無妄之災難道不該痛恨我、怪罪我嗎。”
“在你關上門與世隔絕的這期間，我調查了‘赤井秀一’。”
那雙墨綠色的瞳孔裏沒有漣漪，只餘平靜：“或許是因為你在最初並沒有與我產生牽絆的原因，即使是躍遷出去了數個世界，‘赤井秀一’的命運和因果也沒有被過多的影響，所有的家族人員及相關經歷、包括有關明美的一切都還是與我的記憶相符的模樣。”
“是嗎。”
“所以對於我來說，最終停留在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我自己的根本利益並沒有被侵害，這算是又多了一條說服我不在你的事情上袖手旁觀的理由。”
——不要在這裏放棄，一起走入新的時間吧。
“……你這不是挺能說的嗎，赤井老師。”
昔日柔順服帖的黑色短發已然化作了及腰的柔順長發，在幾縷垂落下來的、如黑絲綢緞般的發間，俯視著他的曉美秋也正紅著眼眶微笑著。
“進來吧，赤井老師。”他說：“教教我——”
“該怎麽打理長頭發吧。”
--------------------
在絕望的最後一刻扼住了自己的脖頸，將快要湧出的淤泥生生吞咽了回去——非常了不起的自制力與忍耐度，自我物化的極致就是在必要的時候連自身的情感都能完美操控。
長發小秋正式上線，從此刻開始，他的強勢期結束，轉入弱勢期了。
是不是覺得赤井老師對他的評價有點眼熟？回頭去看看一周目時小秋在外守一事件後對景光的評價吧，他在這場前行中早已變成了自己曾憧憬過的模樣，成為了理想中的自己——這個首尾呼應我真是謀劃了許久了，在無盡的痛苦之中仍能將愛與希望握在手心裏，殘酷的命運無法徹底打倒熠熠的人性，這就是魔圓，令人感動的救贖與自我救贖的故事。
平行世界是本文最低谷處了，歡迎堅持至今的大家接下來與小秋一同前往本文大後期的高燃節點——
星火燎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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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倒流時間——
而是在躍遷世界。
——“呃啊，越聽越像是在說白癡話了，另一個松田陣平什麽的……總不能是這個aki醬其實是從平行世界來的吧……”
——“平行世界什麽的也太荒謬了吧，只是眼前的陣平還沒有成長成我印象中的樣子而已，關於這點我也感到很抱歉，不小心將不好的情緒帶給了你們……這是我的錯。”
他曾斬釘截鐵的笑話著說荒謬。
然而這如此荒謬的結論居然是真相。
“……迄今為止，我走過的全部都是與我在本質上不相幹的平行世界嗎。”
“你對‘本質上相幹’這樣的概念是如何詮釋的呢？”
曉美秋也沒有血色的嘴唇發著抖：“無論發生何種偏移，無論成長速度的快慢，我一直都是我，而我救下的‘松田陣平’也一直都是我想要救下的那個戀人——”
“這怎麽可能呢，”丘比歪了歪頭：“你的戀人早就死掉了呀，曉美秋也。”
“……”
“他的葬禮你不是參加過的嘛。”
“……我的願望是‘重來一次，救下所有人’沒錯吧，丘比。”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中溢出，曉美秋也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如果你現在告訴我自己一直以來救的人並不是我想要救的人，那麽我的願望根本沒有被實現吧！”
丘比做了一個似乎是在“嘆氣”的動作。
“你想要重來一次，確實讓你重來了呀。”
“……”
“你想要救下他們，也確實讓你救了呀。”
“……在這種關鍵的條款上跟我玩文字游戲是嗎，Incubator！”
丘比搖了搖尾巴：“你其實是會和日高萌乃犯同樣的錯誤呢，曉美秋也。我問你，因為認識的不同而產生了判斷錯誤，難道都算是其中一方的全責嗎？在此刻生出後悔與憎恨情緒的你是我無法理解的。”
“正因為你們人類的價值標準實在是太多變了，所以我們才難以理解。通過跨越了無數的平行世界回到過去進而改變未來，為了尋求你想要的結果、為了守護你想要其存活下來的人而在固定的時間內循環往覆，這些不是全部都實現了嗎？”
被耍了，全是歪理。
Incubator就這樣目睹著他徒勞的、可笑的奔波了一百多年！
“你一直以來都在對我說重啟世界、倒流時間——”
“從實際結果來看，這樣的說法是沒問題的吧。”
不是都滿足你了嗎。
“你一直以來都告訴我，只要我再努力一點，就能救下陣平——”
“正是因為你的努力，的確有數個世界的松田陣平成功的活下來了。”
不是都滿足你了嗎。
“嘭！”
曉美秋也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你在跟我裝傻充楞嗎，Incubator！我是為了曾經的戀人而許願的，我要挽回的一直是‘屬於我的陣平’啊！”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呀——”
丘比腥紅的眼瞳印著曉美秋也的臉：“那個松田陣平，在你許願之前就已經死透了呀。”
“……”
“你並沒有許願要讓死者覆蘇的吧？那麽當然只好讓你與在其他世界的、還未死掉的松田陣平相遇了呀，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邏輯嗎？”
一場兩個物種之間的雞同鴨講，讓疑惑的一方更加不解，讓憤怒的一方更加絕望。
看了一眼曉美秋也胸前已經汙濁過半的金色寶石，赤井秀一沈聲道：“丘比，如果那些全都是一個一個的平行世界，那麽在秋也決定重啟世界之後會發生什麽？”
“他的存在會被完全抹消，而被拋棄的世界還會沿著既定路線繼續發展下去。”
想到了一些不妙的情況，FBI最優秀的探員只覺得喉嚨裏發苦：“身為錨點的我呢？也會在被拋棄的世界中一起消失掉嗎？”
“你和曉美秋也的情況不一樣呀，赤井秀一，”丘比說：“你被保留下來的只是‘意識’，而曉美秋也這是在‘完整的’躍遷世界啊。”
也就是說——錨點意識被抽離後，“赤井老師”會徹底消失，留下的會是“諸星大”、“黑麥威士忌”，以及“赤井秀一”。
沒有興趣再去詢問錨點意識被抽離前的記憶會不會保留給“另外的他”，赤井秀一閉了閉眼：“你說秋也在‘完整的’躍遷世界？這說不通，丘比。”
最初世界的曉美秋也完整的躍遷過來了，那原本屬於這個世界的“曉美秋也”去哪裏了？
丘比的尾巴停止了晃動。
“當然是所有在重啟後抵達的平行世界中的原本存在的‘曉美秋也’，都被眼前的這個從最初世界而來的‘曉美秋也’——”
“給吞噬掉了呀。”
一顆血洞驟現在了丘比的頭部正中心位置，方才還在用著平淡的聲調口吐荒謬之語的契約獸軟軟的倒了下去；拔出槍殺掉了眼前這只丘比的曉美秋也表情猙獰、滿眼都是血絲，然而他的嘴唇以及面上都毫無半分血色，這個在赤井秀一的印象中能夠冷靜又果斷的開槍殺死任何人的金瞳青年，此時渾身正劇烈的發著抖。
“去、死！”他咬牙道：“去死，Incubator！”
早已不存在“胃”這個器官的曉美秋也於此刻真實的感受到了惡心的感覺。
卻不想，仿佛像是不打算留給任何人喘息的空隙似的，更加惡心的一幕出現在了他與赤井秀一的面前——
不知從何處跑出了一只“全新”的丘比，它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自己的屍體”前，而後當著兩人的面開始了一場大快朵頤。
活著的丘比啃食並吃掉了死去丘比的屍體。
被眼前目睹的場景刺激出了更加劇烈的惡心感，還沒等赤井秀一與曉美秋也做出任何的反應，就見丘比在擺出他們見慣了的乖巧坐姿後平淡的開口說道——
“你就像這樣將無數個自己‘吞噬’掉了啊，曉美秋也。”
在輪回中不斷截到自己身上的，屬於他人命運的因果。
以及在不斷的重啟之中，一次又一次的吞噬掉同樣身負潛能的數個自己。
曉美秋也，你知道此時的你在我們的眼中是一顆何等誘人又美妙的果實嗎？這場帶著風險與期望的豪賭終究還是演變成了一份真正的奇跡，這樣的你若是墮入絕望——
“曉美秋也，你是有史以來最棒的魔法少女；當然，你也會是有史以來最壞的魔女。”
那顆金色寶石中的汙穢仍在暴漲著、暴漲著——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小步，就會沖破最後的束縛。
“如果是魔女化的你，或許毀滅整個世界也只需要一瞬的時間吧。”
既然你憎惡、厭棄、憤恨、悔痛、想要毀滅一切——
那麽不如就在此刻擁抱這份絕望如何？
畢竟為這個宇宙而死，也算死得其所的一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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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提著鼓鼓囊囊的購物袋，剛從便利店歸來的赤井秀一站在門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他擡起手猶豫了許久才下定決心，用非常拖沓的速度輕輕地叩響了眼前的這扇門。
“秋也，”他輕聲喚道：“你已經這樣一星期了，我能和你談談嗎？”
“……”
沒有回應。
路過的基安蒂幸災樂禍的咧起了嘴：“怎麽回事啊你，萊伊，你到底是幹了什麽罪不可赦的事惹到了我們山崎，導致小可愛這樣給你甩臉色吃閉門羹？他之前不是和你關系一直很好的嘛，早說了要你趕緊認錯，你看看這事情搞的。”
赤井秀一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看上去很頭疼的樣子。
“……不，我沒有惹他不開心。”他說：“我們沒在吵架。”
“哈！敢做不敢當的遜男人！”
基安蒂在走遠之前還不忘拔高聲音罵罵咧咧：“別給他開門，山崎！對死不悔改的嘴硬家夥就該一點好臉色都不給！”
赤井秀一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他選擇了最穩妥的沈默。
不怪基安蒂產生了南轅北轍的離譜誤會，當得知了真相的曉美秋也垮掉了所有的精氣神之後，他就像是突發了一場大病一樣閉門謝客，無論是誰交給他的任務和發送給他的信息，在此期間全部都被他未讀冷處理了。
懷疑他死在自己房間裏的琴酒曾帶著伏特加試圖強闖過，後果就是在他推開門的瞬間直面了一整間房的炸彈和加特林的槍口。
“滾出去，琴酒。”
看上去身體並無大恙，只是精神狀況跌入了深淵谷底的曉美秋也冷冷的說道：“再有下次，我就把組織夷為平地。你大可以不信邪來試試。”
換做別人琴酒還真就不信邪了，但曉美秋也……
“萊伊，你到底和山崎在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說了些什麽。”
看著情報組那邊提供的訊息，陰著臉的琴酒咬著牙道：“我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麽瘋的樣子，山崎是個不折不扣的愚蠢戀愛腦，所以是那個叫松田陣平的條子出了事，還是他移情別戀看上了你，卻被你拒絕了？”
赤井秀一沒有說話，但他在心裏暗暗的想，恐怕現在再搬出松田陣平用以掣肘曉美秋也也無濟於事了吧，得知真相後的曉美秋也只是選擇擺爛而沒有魔女化滅世……已經很好了。
但其實——只要稍微代入到對方的視角和立場上去思考的話，赤井秀一仍覺得自己會讚同對方幹脆拋棄所有去擁抱絕望，化作魔女將這個殘酷的世界搞得一團糟的。
任誰知道真相，恐怕都會發自內心的覺得曉美秋也實在是太可憐了。
每每回想起那日發生的事就會想要嘆息，門外的赤井秀一在意識到今天恐怕還是得不到門內之人的回應之時只好垂下了無力的胳膊：“是嗎，你還是不願意打開這扇門嗎。”
若是其他人、或是遇上其他事的曉美秋也表現出了封閉自我的行為，赤井秀一或許還會出於尊重和不過多幹涉他人的原則考慮放棄，但是——
“秋也，在那日壓制著自己於最後一刻停止了魔女化進程的你……不像是打算在這裏將一切不管不顧的徹底放棄的樣子。”
若是真的這樣決定了，日本這個國家早已在他滔天的恨意中不覆存在了吧。、
“不是有一種說法嗎，‘在很慘的時候聽到別人更慘會心裏好受一些’，所以我之前很努力的想找點自己不順心的事情來安慰你的。”
變化姿勢為背靠在門上的赤井秀一順著門板的方向緩緩的坐了下去：“但是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那些事情完全無法與你面對的龐然大物相比……我不擅長安慰別人，對不起啊，秋也，幫不到你。”
做為FBI最優秀的王牌探員兼王牌狙擊手，他可以在超遠的距離將獵物一擊斃命，他可以在以一敵百的劣勢局面中殺出重圍全身而退，然而面對這蜷縮在角落中的、傷痕累累的、瑟瑟發抖的疲倦靈魂，他卻沒有任何辦法能幫助對方不再哭泣。
身為你的錨點，卻無法做到真正的與你一起感同身受；一同並肩走過了數次輪回，卻沒能提前察覺到這些掙紮與努力的本質仍是苦難，萌生的希望甚至進一步的孕育出了新的絕望。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但是秋也，如果你真的有這樣想——”
赤井秀一為自己點了一根煙，他微微仰起臉，重重的呼出去了一口氣：“我還是想要堅持告訴你——錨點的誕生不是你的錯。”
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都會堅持這樣告訴你——成為錨點是我的選擇，是我的命運，是屬於我的在這冥冥之中的一份命中註定。
似乎有腳步聲停在了身後。
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是聽錯了的赤井秀一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魔法少女墮入魔女的條件是魔力耗盡，或是否認自己的願望……秋也，當那天安全的回去後我就一直在思考，你在最後一刻遏制住了自己走向絕望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不管如何思考，無論是誰來恐怕都會認可這惡意又沈重的絕望足以壓垮任何人的肩膀；在受了一百年之久的折磨後被告知一切不過是南轅北轍的徒勞之舉，所有咬著牙的前進全部變成了回不了頭的單行道，甚至越是掙紮，就越是向相反的方向一去再也無法覆返。
光是設想去親身體驗這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無盡輪回，赤井秀一就覺得自己完全會舉雙手讚成曉美秋也抱著仇恨將一切毀滅——面對如此純黑泥濘的世界，為什麽不可以絕望呢？
為什麽曉美秋也不絕望？
是因為松田陣平，你那刻在靈魂中難以舍卻的昔日伴侶嗎？
是因為萩原研二，為你構築了一方鏡花水月的菲羅忒斯嗎？
是因為想要追逐諸伏景光，這生自最初之時的稚嫩憧憬嗎？
赤井秀一想了很久，最終得出結論——沒有那麽多為什麽。
不過是因為曉美秋也是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任由自己走向徹底墮落的人罷了。
他很堅強，所以不會擅自倒在無人關註的角落裏，只會拖著身軀永遠向目標前進；他很溫柔，所以不會讓苦難和不幸肆意摧毀自己，只會在哭泣過後咬著牙繼續啟程；他很堅定，所以不會忘記與友人們做下的約定，哪怕面對一地的惡意與狼藉，他也倔強的咬住了最致命的底線，在疼痛幾乎要覆滅理智的情況下又一次做了忍受一切的保護者。
“或許在大多數人的眼裏，你的確不是個會表現的陽光開朗的、擅長保持積極樂觀的，正面意義的‘好孩子’。”
赤井秀一輕聲道：“可是啊，秋也，其實你本就不需要‘好孩子’這樣單薄的誇讚，你是個值得被尊敬、更值得被讚譽的……非常偉大的存在。”
為了愛而獨身扛起了諸多沈重的命運，從未在半道停下腳步，甚至直到最後——都沒有否認自己的願望，沒有輸給因果賜予的絕望，沒有認為這場救贖的徒勞旅途毫無意義。
何等的執著，何等的堅定。
生生咽下了命運的碎片，靈魂寶石中汙濁的刻度線在即將抵達臨界點之時停了下來——即使靈魂痛苦到扭曲，他仍止住了這絕望與恨意，阻止了一場災難的降臨。
何等的仁慈，何等的悲憫。
“既然你並沒有放縱自己徹底變為怪物，既然你並沒有將一切以慘劇的方式來結束，那麽……我希望你能和我談一談，秋也。”
“告訴我，你想怎麽做——你要怎麽做。”
丘比所帶來的魔法世界的確是個會吞噬希望、未來與愛的操/蛋的世界，但至少，關於魔法少女的機制有著中規中矩的、死板的運作模式。
沒有墮入魔女的曉美秋也一定是未曾全盤否認自己的願望的。
那麽，現在的他就一定仍還抱著“救下所有人”的願望。
“一百多年都在為了朋友們拼命奔波，如今已經證實過他們實際上不再是‘屬於你的’那些朋友了……既然你做不到冷酷無情的去徹底切割朋友們在不同世界中的‘個體’，就不要再去分辨那麽多了。”
松田陣平當然是松田陣平，萩原研二當然也是萩原研二。
看到他們就會眷戀、懷念、心情愉快，為何要舍棄這些利於自己的心情呢？
你還是想看到朋友們都活下來的世界是嗎？即使在嚴格意義上他們並不能算是你的“朋友們”了，那麽，不如將‘救下所有人’徹徹底底的變成自私自利的自惠願望怎麽樣？
“秋也，一起來‘看看他們都活下來的世界’是怎麽樣的，然後——”
“再一起走入新的時間吧。”
不再是為了誰而努力。
而是……為了自己而努力。
背後的支點突然消失，然而赤井秀一並沒有因此而仰倒在地，他仰起頭微微後靠，在光與暗的交接之處楞楞的註視著曉美秋也此時的……意料之外的模樣。
“被我連累著前往偏離最初世界的你竟然在這裏找我談心，做為純粹的受害者，面對這種本不會承受的無妄之災難道不該痛恨我、怪罪我嗎。”
“在你關上門與世隔絕的這期間，我調查了‘赤井秀一’。”
那雙墨綠色的瞳孔裏沒有漣漪，只餘平靜：“或許是因為你在最初並沒有與我產生牽絆的原因，即使是躍遷出去了數個世界，‘赤井秀一’的命運和因果也沒有被過多的影響，所有的家族人員及相關經歷、包括有關明美的一切都還是與我的記憶相符的模樣。”
“是嗎。”
“所以對於我來說，最終停留在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我自己的根本利益並沒有被侵害，這算是又多了一條說服我不在你的事情上袖手旁觀的理由。”
——不要在這裏放棄，一起走入新的時間吧。
“……你這不是挺能說的嗎，赤井老師。”
昔日柔順服帖的黑色短發已然化作了及腰的柔順長發，在幾縷垂落下來的、如黑絲綢緞般的發間，俯視著他的曉美秋也正紅著眼眶微笑著。
“進來吧，赤井老師。”他說：“教教我——”
“該怎麽打理長頭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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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絕望的最後一刻扼住了自己的脖頸，將快要湧出的淤泥生生吞咽了回去——非常了不起的自制力與忍耐度，自我物化的極致就是在必要的時候連自身的情感都能完美操控。
長發小秋正式上線，從此刻開始，他的強勢期結束，轉入弱勢期了。
是不是覺得赤井老師對他的評價有點眼熟？回頭去看看一周目時小秋在外守一事件後對景光的評價吧，他在這場前行中早已變成了自己曾憧憬過的模樣，成為了理想中的自己——這個首尾呼應我真是謀劃了許久了，在無盡的痛苦之中仍能將愛與希望握在手心裏，殘酷的命運無法徹底打倒熠熠的人性，這就是魔圓，令人感動的救贖與自我救贖的故事。
平行世界是本文最低谷處了，歡迎堅持至今的大家接下來與小秋一同前往本文大後期的高燃節點——
星火燎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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