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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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現在再回想起來，從最開始的那一次算起，中田雅菜在中田惠死後會墮入絕望從而變成魔女這件事早就有預兆，不明原因的心源性猝死，很明顯就是因為靈魂消亡後留下的空殼只能讓法醫得出如此草率卻又符合認知邏輯的判斷。
一切早有預兆，過了如此之久才真正得知了真相的自己，不過是因為本質上對中田雅菜的漠不關心罷了。
對他人的苦難視而不見，只是因為自己的幸福更為珍貴，往覆在輪回中去挽回友人性命的曉美秋也並不是腦子不好用的傻瓜，但他卻是個對認可之人之外的存在抱有著令人觸目驚心的冷漠的……無情的人。
如果能在之前的輪回中對中田雅菜分出幾分不含任何功利的真心實意，或許他能更早的發現魔法少女的本質居然是這樣的東西。
可惜沒有如果。
事到如今退路全斷的曉美秋也唯有咬著牙背水一戰下去了。
既然在救下諸伏景光的行動中經歷了三次失敗，那麽，同樣也有機會總結出三次教訓。
第一次的失敗源自於“不信任”，而第二次的失敗則是因為“信任過了頭”，按理說第三次本該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卻沒想到被他冷處理的安藤杏梨出來橫插了一腳，以一種完全意料之外的方式結束了一整個周目的努力。
和救下萩原研二時只需要拆掉炸彈相比起來的完全不同的覆雜情況，想要救下諸伏景光，目前看來需要平衡的要素也太過於多了一點，首先在諸伏景光本人的情緒上，既不能可靠到讓他認為可以將一切托付出去，又不能高壓到讓他出現與自己敵對的情緒。
——最好不溫不火，讓他在權衡後認為自己咬著牙活下去是會影響大局的，非常必要的。
在照顧他情緒的基礎上，甚至同時還得照顧安藤杏梨的情緒，至少冷處理是絕對不行的。
再說到對於諸伏景光來說的，所謂重於自己性命的大局，作為臥底搜查官的他毋庸置疑最渴望見到的就是見證組織的滅亡，為何在中田雅菜構築出的魔女結界中他會帶著笑意坦然處決自己，不就是因為在他看來即使大家全都死在這裏也是三換六，琴酒、庫拉索等一眾重要的代號成員一並死在結界裏，這一定會對組織造成沈重的打擊，所以他是滿足的、釋然的。
——看來想要最大程度的削弱諸伏景光對於生存問題上搖擺不定的不安，必須得廢掉組織的部分實力，讓他多少能放下一些肩上的壓力才可以。
再思考一下促使他邁入決絕的催化劑……
“諸伏高明、降谷零……”
咬著筆頭的曉美秋也喃喃道：“因為自己的身份暴露可能會立刻牽連到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為了保護他們免受這場滅頂之災，於是選擇逃向黃泉，將所有的羈絆就此斬斷。”
——恐怕保證諸伏高明和降谷零的人身安全是極必要的一環，最好這些令諸伏景光眷戀的港灣能在危急之時陪伴在他的身邊，安然無恙的哥哥和幼馴染想必一定可以觸碰到他內心的柔軟，讓他舍棄掉向死的心，重新找回生存下去的勇氣吧。
最後，是赤井秀一曾給過的建議。
“我對命運論的說法暫且保留部分信任度，但是就我個人觀察的情況而言，蘇格蘭是個意外的能在心狠下來的時候做出令人難以預料的舉動的人。”
彼時的赤井秀一在煙霧繚繞中開口道：“原本在狙擊任務中多少會表露出猶豫的家夥，聽了你的勸導之後便能很快的調整自己的狀態至真正的劊子手……我認為狠下心做出決定之時的蘇格蘭不是單純能靠言語就能打動的對象，秋也，想要救他或許先斬後奏是必要的。”
在天臺上坦白自己FBI的身份所能收獲到的信任微乎其微，妄圖用過程去引導諸伏景光抵達想要他抵達的認知結局完全沒用，他只會殺死自己；但是若是直接給結論就好的多了，手裏拿著FBI探員證的諸伏景光會信任他們並參與逃亡，還會客客氣氣的喊著“赤井探員”。
——所以，懷柔的手段性價比極低，對付諸伏景光只能強硬的重拳出擊。
“四面因果……”
暫時只理清出來這麽多的曉美秋也頭疼道：“即使是當時救陣平的時候不過也是兩面而已，難度翻倍的場合是否過於誇張了一點。”
更何況，這所謂的四面因果還只是諸伏景光自己身上的變量，若是考慮到外界的變動因素就更多了——
要提防可能會因為各種原因墮入絕望的魔法少女們變成魔女前來攪局，要提防端水失敗導致心裏不平衡的敏感瘋子跳反去做二五仔，要提防靈魂寶石和魔女的本質這些秘密洩露後會面對黑化強十倍的前隊友……若是進一步的考慮到公安、FBI、以及組織內部的大大小小的不可控變數，救援諸伏景光的難度簡直呈幾何爆炸式的上漲。
而且，能列出重點註意事項不代表能完美的順著康莊大道抵達終點，當初實操同時處理米花中心醫院和杯戶公園摩天輪的因果時他失敗了多少次來著……這種事情已經記不得了，但是能讓事態功虧一簣的突發情況可能來自於方方面面的這一點，他還是清楚的。
該死，同時要將這麽多的事情做完美，他真的可以做到這一點嗎？
“……不，不可以產生自我懷疑，否則靈魂寶石會汙濁的。”
曉美秋也垂著頭喃喃道，他的雙眼發直，那其中沒有一絲光：“註意事項明明都已經全列出來了……我一定能救下景光，不管需要重來多少次，我也絕對、絕對不能對這一點產生懷疑。”
不能被那所謂的絕望打倒，不能就這麽變成什麽宇宙的燃料。
“拼毅力我是絕對不會輸的啊，丘比——”
我們走著瞧好了！
……
“我去，這家夥私底下壞事幹的這麽多還想著連任？日本這國家還有沒有救啊。”
基安蒂指著新聞頻道裏播放的首相被拷走的畫面大呼小叫：“而且只抓這一個也太敷衍了吧，把這家夥的黨羽全幹掉啊！”
一向對新聞不在乎的曉美秋也罕見的看著頻道內的畫面有些出神，自從不再信任和親近丘比之後，他偶爾也會細細的去琢磨對方過往的言論中那些隱藏起來的彎彎繞繞的陷阱，越想越心驚。
丘比說，如果把因果比成絲線，而在其上施加壓力點的自己必然會因為制造出了扭曲從而牽扯影響到絲線的兩端，最典型最直觀的例子便是與他在重啟的過程中逐漸變得疏遠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正是因為被扯離了原軌跡的線，所以他們從起點起便被扭曲改變了。
但是，雖然記憶中關於日本首相的話題並未頻繁的出現過，曉美秋也卻也仍然模糊的記得，中田雅菜曾經提過中田惠在家愛看新聞的時候，好像是說過首相順利連任的事情的。
再近一點的話，赤井秀一在此前曾想靠談論政事的方式與他搭訕套近乎，那時他說“現任首相似乎最近鬧了大醜聞”，而如今這“似乎”也變成了既定的事實，東窗事發的現任首相別說繼續連任了，恐怕被警方帶走後他剩下的時間都要在牢獄裏度過了。
……怎麽回事，在指定的絲線上施加壓力點還能影響到旁側的因果運轉嗎？從連任到陷入醜聞風波再到牢獄之災，難道是他作為輪回者在不經意間影響到了某些蝴蝶翅膀的扇動，繼而導致了一場不該出現的龍卷風嗎？
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但究竟是在哪裏有異常和違和感……
“你要求的事情已經都辦妥了。”
突然推門而入的赤井秀一脫掉了外套後說道：“為FBI提供寶貴的技術援助，卻只是要求我們保護一對局外的母女……在一切都照你所說辦穩妥了的現在，我能知道你這麽做的原因嗎？”
“因為中田惠若是死了的話會有大麻煩。”
“這也是預言的一環嗎？”
“……嗯，算是吧。”
神情懨懨的曉美秋也敷衍道：“對你們FBI來說這筆劃算的買賣不是純賺嗎，只是為中田惠提供一些保護而已就能得到如此多且精準的情報，為什麽聽起來你會有些不滿呢，赤井。”
……因為當見到中田惠的資料時，赤井秀一對這位陌生的女士居然生出了一絲微妙的熟悉感，好像他曾經在哪裏見過這位女士似的；然而在調查了中田惠的人際關系後，看著與自己毫無交集的蛛網線，他是真的陷入了迷茫之中。
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但究竟是在哪裏有異常和違和感……
他下意識的就去求助了可靠的合作夥伴，然而運氣不好的是，在與他的相處中一向表現的忽冷忽熱的曉美秋也這一次顯然是“冷”的，金瞳的青年不但完全回避了問題，而且還擅自不耐煩起來了，眾所周知，平淡的否認某件事反而可信度大一點，越是刻意回避，這其中的貓膩就越是耐人尋味。
況且，雖然他的脾氣很好，但不知怎得他就是在看到這樣的曉美秋也時會感到火大。
尤其——當曉美秋也多次強調他們只是合作關系，要他少管閑事之後就更是火大。
“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
“明碼標價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朋友？”
“如果我在哪裏做的不好，你可以盡管提出來。”
胸口包著一團火的赤井秀一強行鎮下情緒並認真道：“你不惜暴露身份也要選擇與我合作，我以為至少你是信賴我的，但你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卻像是因為其他事而一直在遷怒於我，為什麽？是因為我擅自的認為我們是朋友所以困擾到你了？”
……並不是。
只是在看到你時，我又會想起曾經的那個……
“別再問了，赤井老師，這樣只會讓我更清晰的意識到我都失去了些什麽。”
瞳中好似有水光瀲灩的曉美秋也捂住了臉：“想要的目標還未達成就已經在半途丟掉了許多寶貴的東西……這一切究竟……不、不能這麽想，如果真的墮入絕望才是一切都完了……我不能這麽想……”
金瞳的青年看上去異常的痛苦，可是他的話卻令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被突兀出現的“赤井老師”這般古怪的稱呼似乎震住了幾秒，赤井秀一沈默了許久才將煙掐滅。
“……你看上去壓力實在是太大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進行一場真槍實彈的射擊可以有效的排解掉大部分的壓力。”
他試探著去拍了拍曉美秋也的肩膀，在發現後者並沒有表現出抗拒的情緒後才再次開口：“試試吧，這是我用來調整自我的方法之一。”
“既然你喊了我老師……那麽，作為FBI在未來或許會長久合作的夥伴，你想要學狙擊嗎？”
————————————————————————————————————
既視感，又稱海馬效應，是一種生理現象、幻覺記憶，是“似曾相識”的意思，指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或場景仿佛在某時某地經歷過的似曾相識之感，它似乎溝通著潛意識與意識、前世與今生、身體與亙古不死的靈魂。
這個曾被哲學家、腦科學家以及心理學家們爭論不休的課題如今出現在了赤井秀一的生活之中，並非是因為他對研究成果產生了橫插一腳的原因，而是因為——
他正在被豐富多彩的既視感困擾著。
最初出現這種類似於“似曾相識”的場合，是在第一次見到山崎威士忌，也就是曉美秋也的時候，當金瞳青年那雙含笑的冷淡雙眼掃過來時，就好似是有某種被稱作是精神力量的東西彌散在時空中，它們在此刻又通過特定的符號與主題將人與人聯結起來了。
那抹金色如同晃動的焰火尖兒，不過是在眼前輕柔又隨便的擺動了一下，一本公安證件就落入了懷裏。
——我應該是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可是赤井秀一又很清楚，這是他和曉美秋也的第一次見面，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無稽之談，貿然以此為話題上前詢問的話，又太過於像是找劣質借口去搭訕的登徒子了一點。
所以他選擇了按兵不動，想要將這主觀的沖突感自我排解下去。
可是，“既視感”這個表述似乎不僅指向視覺，它其實還可以涵蓋聽覺，或是某個行為、場景等更為整體性的刺激；如果堅持否認它的出現不代表自己罹患了精神疾病或腦部病變，那麽就只剩下了感知出現了差錯的可能性——或許是因為他在短時間內把眼前的場景感知了兩次的原因。
第一次感知過於匆忙，或是註意力被幹擾，但終究是在腦中留下了印跡，這才導致了第二次感知時的似曾相識感；但是若是要順著這個思路承認感知出現了差錯，那麽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他和曉美秋也……應該在此之前確實沒見過才對。
FBI最優秀的王牌探員自然也是最為優秀的獵手，當屢次感知到從曉美秋也的言行中冒出了不合理的熟悉感之後，赤井秀一決定在維持良好合作關系的同時，小心的從蛛絲馬跡中去抽絲剝繭，探究出這自己想要得到答案的秘密。
與他不同的是，曉美秋也對這樣的異常似乎毫無所覺，他用著正常的步調和令彼此都會感到舒適的社交距離，這的確在一定程度上為雙方營造了無法忽視與回避的疏離感。
這疏離感很好的沖淡了那股氛圍中的怪異，只是，在親密度穩步提升後，被刻意藏起來的異常就會再次出現了。
曉美秋也偶爾會脫口而出一句“赤井老師”。
但是赤井秀一並不記得自己有過學生。
而且，脫口而出這樣古怪稱呼的曉美秋也會露出一種好似小獸被暴風雨淋的全身濕透後，在瑟瑟發抖時眼裏會無法控制的外洩出的幾分無助和委屈。
父親莫名其妙的失蹤後，赤井秀一曾在最小的妹妹眼裏見過這樣的情緒。
可是為什麽，面對著自己，曉美秋也為什麽會是“無助和委屈”的？
“我試著把視線從我辨認的東西上移開，希望這樣就能停止既視感。但現在，我知道轉移視線等任何方法都是徒勞，因為既視感緊緊追隨著我的視線和聽覺。”
恍恍惚惚，循環往覆，如影相隨，周而覆始。
這怪異與夢幻的感覺一直追到了夜幕下的天臺之上，當看著蘇格蘭的身體在一聲槍響後緩緩的脫力滑坐下去，出現在赤井秀一大腦裏的不是“蘇格蘭死了”或是“他還是做下了這樣的選擇”，而是一句堪稱在遣詞上莫名其妙的——
這一次又是這樣啊。
……什麽啊，這種說法簡直就像是他已經不止一次見證了蘇格蘭的死亡一樣，但這怎麽可能呢，人類寶貴的生命僅有一次機會，為“蘇格蘭又死了”這種說法而深感的遺憾又是從何而來呢，完全不合理。
“為什麽啊、為什麽啊景光！！為什麽你總是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啊！！”
記憶中似乎總在維持著高人冷淡風的曉美秋也正拽著屍體的衣領扯著嗓子哀叫著，他的眼眶很紅，但似乎並沒有液體落下：“究竟要怎麽做才能讓你明白，這個世界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消失而停止運轉，同樣也不會因為某個人存活下來而步入毀滅！”
“既然這是對你來說珍貴到可以不惜放棄性命去守護的世界，那就活下來用自己的雙手親自去守護啊！你這個混蛋！！”
什麽啊，這種說法簡直就像是——
蘇格蘭已經不止一次做出自殺的選擇了。
……但這怎麽可能呢，身為普通人類的蘇格蘭有起死回生的超能力嗎？他能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殺後重新站起來，而後掛著冷淡的表情背著狙擊槍的包，和你禮貌的問好嗎？
同他一般生出、甚至親口說出了如此荒唐的話語，曉美秋也難道是與他一樣記憶功能受損或是元認知失調的病患嗎？他們都在被頻繁而強烈的熟悉感侵擾，正因無法正確的否認這種熟悉感，於是通過編造了相關的“記憶”來證明熟悉感的正當性了嗎？
那麽，再一次回到了與曉美秋也相遇的場景裏的他，再一次被熟悉感所包裹了肉/體與靈魂的他，這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幕幕究竟是夢境，還是妄想，亦或者——
“曉美秋也，整個世界的進程似乎在不斷倒退並重新來過這件事，你知道嗎？”
在昏暗的、只有電腦屏幕亮光的狹小室內，捧著那本公安證件的赤井秀一開口道：“我似乎不是第一次經歷過這樣的劇情了，在來這裏之前，我就已經對將要發生的事情有了非常明確的認知。”
解釋並不等於消解，科學也不旨在摧毀我們豐富而奇絕的主觀經驗。
若是這既視感並非是無聊的精神疾病，那麽，所有的“似曾相識”都將被賦予深邃的意義——
“我們不是初次見面了，對嗎？”
在這不斷螺旋的世界內，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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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關於既視感的部分，使用的參考文獻均來自百度百科。
害怕情緒影響到靈魂寶石導致魔女化的進度條走動，小秋連在私下裏抱怨和怨恨都不敢了，他的精神狀態也因此進一步的惡化，若是此時沒有正面士氣提攜一把，反覆自我囑咐不可以絕望的他在壓抑中反而會加速絕望的進程。
總不能讓他一直獨自在步步加強的敵方陰影下打地獄逆風局，【己方私設補丁來叻】，不管是文內還是文外都飽受好評的靠譜赤井將從本章開始，做為他的常駐隊友出現了。
Q：為什麽赤井能保留下記憶？
A：請看後文。
Q：還有其他人能保留下記憶嗎？
A：請看後文。
因為本章是在本文中對小秋來說的第二大重大轉折點，所以畫師為這裏繪制了整活兒封面2.0，請零點移步隔壁大家都很熟悉的平臺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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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再回想起來，從最開始的那一次算起，中田雅菜在中田惠死後會墮入絕望從而變成魔女這件事早就有預兆，不明原因的心源性猝死，很明顯就是因為靈魂消亡後留下的空殼只能讓法醫得出如此草率卻又符合認知邏輯的判斷。
一切早有預兆，過了如此之久才真正得知了真相的自己，不過是因為本質上對中田雅菜的漠不關心罷了。
對他人的苦難視而不見，只是因為自己的幸福更為珍貴，往覆在輪回中去挽回友人性命的曉美秋也並不是腦子不好用的傻瓜，但他卻是個對認可之人之外的存在抱有著令人觸目驚心的冷漠的……無情的人。
如果能在之前的輪回中對中田雅菜分出幾分不含任何功利的真心實意，或許他能更早的發現魔法少女的本質居然是這樣的東西。
可惜沒有如果。
事到如今退路全斷的曉美秋也唯有咬著牙背水一戰下去了。
既然在救下諸伏景光的行動中經歷了三次失敗，那麽，同樣也有機會總結出三次教訓。
第一次的失敗源自於“不信任”，而第二次的失敗則是因為“信任過了頭”，按理說第三次本該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卻沒想到被他冷處理的安藤杏梨出來橫插了一腳，以一種完全意料之外的方式結束了一整個周目的努力。
和救下萩原研二時只需要拆掉炸彈相比起來的完全不同的覆雜情況，想要救下諸伏景光，目前看來需要平衡的要素也太過於多了一點，首先在諸伏景光本人的情緒上，既不能可靠到讓他認為可以將一切托付出去，又不能高壓到讓他出現與自己敵對的情緒。
——最好不溫不火，讓他在權衡後認為自己咬著牙活下去是會影響大局的，非常必要的。
在照顧他情緒的基礎上，甚至同時還得照顧安藤杏梨的情緒，至少冷處理是絕對不行的。
再說到對於諸伏景光來說的，所謂重於自己性命的大局，作為臥底搜查官的他毋庸置疑最渴望見到的就是見證組織的滅亡，為何在中田雅菜構築出的魔女結界中他會帶著笑意坦然處決自己，不就是因為在他看來即使大家全都死在這裏也是三換六，琴酒、庫拉索等一眾重要的代號成員一並死在結界裏，這一定會對組織造成沈重的打擊，所以他是滿足的、釋然的。
——看來想要最大程度的削弱諸伏景光對於生存問題上搖擺不定的不安，必須得廢掉組織的部分實力，讓他多少能放下一些肩上的壓力才可以。
再思考一下促使他邁入決絕的催化劑……
“諸伏高明、降谷零……”
咬著筆頭的曉美秋也喃喃道：“因為自己的身份暴露可能會立刻牽連到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為了保護他們免受這場滅頂之災，於是選擇逃向黃泉，將所有的羈絆就此斬斷。”
——恐怕保證諸伏高明和降谷零的人身安全是極必要的一環，最好這些令諸伏景光眷戀的港灣能在危急之時陪伴在他的身邊，安然無恙的哥哥和幼馴染想必一定可以觸碰到他內心的柔軟，讓他舍棄掉向死的心，重新找回生存下去的勇氣吧。
最後，是赤井秀一曾給過的建議。
“我對命運論的說法暫且保留部分信任度，但是就我個人觀察的情況而言，蘇格蘭是個意外的能在心狠下來的時候做出令人難以預料的舉動的人。”
彼時的赤井秀一在煙霧繚繞中開口道：“原本在狙擊任務中多少會表露出猶豫的家夥，聽了你的勸導之後便能很快的調整自己的狀態至真正的劊子手……我認為狠下心做出決定之時的蘇格蘭不是單純能靠言語就能打動的對象，秋也，想要救他或許先斬後奏是必要的。”
在天臺上坦白自己FBI的身份所能收獲到的信任微乎其微，妄圖用過程去引導諸伏景光抵達想要他抵達的認知結局完全沒用，他只會殺死自己；但是若是直接給結論就好的多了，手裏拿著FBI探員證的諸伏景光會信任他們並參與逃亡，還會客客氣氣的喊著“赤井探員”。
——所以，懷柔的手段性價比極低，對付諸伏景光只能強硬的重拳出擊。
“四面因果……”
暫時只理清出來這麽多的曉美秋也頭疼道：“即使是當時救陣平的時候不過也是兩面而已，難度翻倍的場合是否過於誇張了一點。”
更何況，這所謂的四面因果還只是諸伏景光自己身上的變量，若是考慮到外界的變動因素就更多了——
要提防可能會因為各種原因墮入絕望的魔法少女們變成魔女前來攪局，要提防端水失敗導致心裏不平衡的敏感瘋子跳反去做二五仔，要提防靈魂寶石和魔女的本質這些秘密洩露後會面對黑化強十倍的前隊友……若是進一步的考慮到公安、FBI、以及組織內部的大大小小的不可控變數，救援諸伏景光的難度簡直呈幾何爆炸式的上漲。
而且，能列出重點註意事項不代表能完美的順著康莊大道抵達終點，當初實操同時處理米花中心醫院和杯戶公園摩天輪的因果時他失敗了多少次來著……這種事情已經記不得了，但是能讓事態功虧一簣的突發情況可能來自於方方面面的這一點，他還是清楚的。
該死，同時要將這麽多的事情做完美，他真的可以做到這一點嗎？
“……不，不可以產生自我懷疑，否則靈魂寶石會汙濁的。”
曉美秋也垂著頭喃喃道，他的雙眼發直，那其中沒有一絲光：“註意事項明明都已經全列出來了……我一定能救下景光，不管需要重來多少次，我也絕對、絕對不能對這一點產生懷疑。”
不能被那所謂的絕望打倒，不能就這麽變成什麽宇宙的燃料。
“拼毅力我是絕對不會輸的啊，丘比——”
我們走著瞧好了！
……
“我去，這家夥私底下壞事幹的這麽多還想著連任？日本這國家還有沒有救啊。”
基安蒂指著新聞頻道裏播放的首相被拷走的畫面大呼小叫：“而且只抓這一個也太敷衍了吧，把這家夥的黨羽全幹掉啊！”
一向對新聞不在乎的曉美秋也罕見的看著頻道內的畫面有些出神，自從不再信任和親近丘比之後，他偶爾也會細細的去琢磨對方過往的言論中那些隱藏起來的彎彎繞繞的陷阱，越想越心驚。
丘比說，如果把因果比成絲線，而在其上施加壓力點的自己必然會因為制造出了扭曲從而牽扯影響到絲線的兩端，最典型最直觀的例子便是與他在重啟的過程中逐漸變得疏遠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正是因為被扯離了原軌跡的線，所以他們從起點起便被扭曲改變了。
但是，雖然記憶中關於日本首相的話題並未頻繁的出現過，曉美秋也卻也仍然模糊的記得，中田雅菜曾經提過中田惠在家愛看新聞的時候，好像是說過首相順利連任的事情的。
再近一點的話，赤井秀一在此前曾想靠談論政事的方式與他搭訕套近乎，那時他說“現任首相似乎最近鬧了大醜聞”，而如今這“似乎”也變成了既定的事實，東窗事發的現任首相別說繼續連任了，恐怕被警方帶走後他剩下的時間都要在牢獄裏度過了。
……怎麽回事，在指定的絲線上施加壓力點還能影響到旁側的因果運轉嗎？從連任到陷入醜聞風波再到牢獄之災，難道是他作為輪回者在不經意間影響到了某些蝴蝶翅膀的扇動，繼而導致了一場不該出現的龍卷風嗎？
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但究竟是在哪裏有異常和違和感……
“你要求的事情已經都辦妥了。”
突然推門而入的赤井秀一脫掉了外套後說道：“為FBI提供寶貴的技術援助，卻只是要求我們保護一對局外的母女……在一切都照你所說辦穩妥了的現在，我能知道你這麽做的原因嗎？”
“因為中田惠若是死了的話會有大麻煩。”
“這也是預言的一環嗎？”
“……嗯，算是吧。”
神情懨懨的曉美秋也敷衍道：“對你們FBI來說這筆劃算的買賣不是純賺嗎，只是為中田惠提供一些保護而已就能得到如此多且精準的情報，為什麽聽起來你會有些不滿呢，赤井。”
……因為當見到中田惠的資料時，赤井秀一對這位陌生的女士居然生出了一絲微妙的熟悉感，好像他曾經在哪裏見過這位女士似的；然而在調查了中田惠的人際關系後，看著與自己毫無交集的蛛網線，他是真的陷入了迷茫之中。
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但究竟是在哪裏有異常和違和感……
他下意識的就去求助了可靠的合作夥伴，然而運氣不好的是，在與他的相處中一向表現的忽冷忽熱的曉美秋也這一次顯然是“冷”的，金瞳的青年不但完全回避了問題，而且還擅自不耐煩起來了，眾所周知，平淡的否認某件事反而可信度大一點，越是刻意回避，這其中的貓膩就越是耐人尋味。
況且，雖然他的脾氣很好，但不知怎得他就是在看到這樣的曉美秋也時會感到火大。
尤其——當曉美秋也多次強調他們只是合作關系，要他少管閑事之後就更是火大。
“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
“明碼標價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朋友？”
“如果我在哪裏做的不好，你可以盡管提出來。”
胸口包著一團火的赤井秀一強行鎮下情緒並認真道：“你不惜暴露身份也要選擇與我合作，我以為至少你是信賴我的，但你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卻像是因為其他事而一直在遷怒於我，為什麽？是因為我擅自的認為我們是朋友所以困擾到你了？”
……並不是。
只是在看到你時，我又會想起曾經的那個……
“別再問了，赤井老師，這樣只會讓我更清晰的意識到我都失去了些什麽。”
瞳中好似有水光瀲灩的曉美秋也捂住了臉：“想要的目標還未達成就已經在半途丟掉了許多寶貴的東西……這一切究竟……不、不能這麽想，如果真的墮入絕望才是一切都完了……我不能這麽想……”
金瞳的青年看上去異常的痛苦，可是他的話卻令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被突兀出現的“赤井老師”這般古怪的稱呼似乎震住了幾秒，赤井秀一沈默了許久才將煙掐滅。
“……你看上去壓力實在是太大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進行一場真槍實彈的射擊可以有效的排解掉大部分的壓力。”
他試探著去拍了拍曉美秋也的肩膀，在發現後者並沒有表現出抗拒的情緒後才再次開口：“試試吧，這是我用來調整自我的方法之一。”
“既然你喊了我老師……那麽，作為FBI在未來或許會長久合作的夥伴，你想要學狙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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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視感，又稱海馬效應，是一種生理現象、幻覺記憶，是“似曾相識”的意思，指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或場景仿佛在某時某地經歷過的似曾相識之感，它似乎溝通著潛意識與意識、前世與今生、身體與亙古不死的靈魂。
這個曾被哲學家、腦科學家以及心理學家們爭論不休的課題如今出現在了赤井秀一的生活之中，並非是因為他對研究成果產生了橫插一腳的原因，而是因為——
他正在被豐富多彩的既視感困擾著。
最初出現這種類似於“似曾相識”的場合，是在第一次見到山崎威士忌，也就是曉美秋也的時候，當金瞳青年那雙含笑的冷淡雙眼掃過來時，就好似是有某種被稱作是精神力量的東西彌散在時空中，它們在此刻又通過特定的符號與主題將人與人聯結起來了。
那抹金色如同晃動的焰火尖兒，不過是在眼前輕柔又隨便的擺動了一下，一本公安證件就落入了懷裏。
——我應該是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可是赤井秀一又很清楚，這是他和曉美秋也的第一次見面，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無稽之談，貿然以此為話題上前詢問的話，又太過於像是找劣質借口去搭訕的登徒子了一點。
所以他選擇了按兵不動，想要將這主觀的沖突感自我排解下去。
可是，“既視感”這個表述似乎不僅指向視覺，它其實還可以涵蓋聽覺，或是某個行為、場景等更為整體性的刺激；如果堅持否認它的出現不代表自己罹患了精神疾病或腦部病變，那麽就只剩下了感知出現了差錯的可能性——或許是因為他在短時間內把眼前的場景感知了兩次的原因。
第一次感知過於匆忙，或是註意力被幹擾，但終究是在腦中留下了印跡，這才導致了第二次感知時的似曾相識感；但是若是要順著這個思路承認感知出現了差錯，那麽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他和曉美秋也……應該在此之前確實沒見過才對。
FBI最優秀的王牌探員自然也是最為優秀的獵手，當屢次感知到從曉美秋也的言行中冒出了不合理的熟悉感之後，赤井秀一決定在維持良好合作關系的同時，小心的從蛛絲馬跡中去抽絲剝繭，探究出這自己想要得到答案的秘密。
與他不同的是，曉美秋也對這樣的異常似乎毫無所覺，他用著正常的步調和令彼此都會感到舒適的社交距離，這的確在一定程度上為雙方營造了無法忽視與回避的疏離感。
這疏離感很好的沖淡了那股氛圍中的怪異，只是，在親密度穩步提升後，被刻意藏起來的異常就會再次出現了。
曉美秋也偶爾會脫口而出一句“赤井老師”。
但是赤井秀一並不記得自己有過學生。
而且，脫口而出這樣古怪稱呼的曉美秋也會露出一種好似小獸被暴風雨淋的全身濕透後，在瑟瑟發抖時眼裏會無法控制的外洩出的幾分無助和委屈。
父親莫名其妙的失蹤後，赤井秀一曾在最小的妹妹眼裏見過這樣的情緒。
可是為什麽，面對著自己，曉美秋也為什麽會是“無助和委屈”的？
“我試著把視線從我辨認的東西上移開，希望這樣就能停止既視感。但現在，我知道轉移視線等任何方法都是徒勞，因為既視感緊緊追隨著我的視線和聽覺。”
恍恍惚惚，循環往覆，如影相隨，周而覆始。
這怪異與夢幻的感覺一直追到了夜幕下的天臺之上，當看著蘇格蘭的身體在一聲槍響後緩緩的脫力滑坐下去，出現在赤井秀一大腦裏的不是“蘇格蘭死了”或是“他還是做下了這樣的選擇”，而是一句堪稱在遣詞上莫名其妙的——
這一次又是這樣啊。
……什麽啊，這種說法簡直就像是他已經不止一次見證了蘇格蘭的死亡一樣，但這怎麽可能呢，人類寶貴的生命僅有一次機會，為“蘇格蘭又死了”這種說法而深感的遺憾又是從何而來呢，完全不合理。
“為什麽啊、為什麽啊景光！！為什麽你總是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啊！！”
記憶中似乎總在維持著高人冷淡風的曉美秋也正拽著屍體的衣領扯著嗓子哀叫著，他的眼眶很紅，但似乎並沒有液體落下：“究竟要怎麽做才能讓你明白，這個世界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消失而停止運轉，同樣也不會因為某個人存活下來而步入毀滅！”
“既然這是對你來說珍貴到可以不惜放棄性命去守護的世界，那就活下來用自己的雙手親自去守護啊！你這個混蛋！！”
什麽啊，這種說法簡直就像是——
蘇格蘭已經不止一次做出自殺的選擇了。
……但這怎麽可能呢，身為普通人類的蘇格蘭有起死回生的超能力嗎？他能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殺後重新站起來，而後掛著冷淡的表情背著狙擊槍的包，和你禮貌的問好嗎？
同他一般生出、甚至親口說出了如此荒唐的話語，曉美秋也難道是與他一樣記憶功能受損或是元認知失調的病患嗎？他們都在被頻繁而強烈的熟悉感侵擾，正因無法正確的否認這種熟悉感，於是通過編造了相關的“記憶”來證明熟悉感的正當性了嗎？
那麽，再一次回到了與曉美秋也相遇的場景裏的他，再一次被熟悉感所包裹了肉/體與靈魂的他，這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幕幕究竟是夢境，還是妄想，亦或者——
“曉美秋也，整個世界的進程似乎在不斷倒退並重新來過這件事，你知道嗎？”
在昏暗的、只有電腦屏幕亮光的狹小室內，捧著那本公安證件的赤井秀一開口道：“我似乎不是第一次經歷過這樣的劇情了，在來這裏之前，我就已經對將要發生的事情有了非常明確的認知。”
解釋並不等於消解，科學也不旨在摧毀我們豐富而奇絕的主觀經驗。
若是這既視感並非是無聊的精神疾病，那麽，所有的“似曾相識”都將被賦予深邃的意義——
“我們不是初次見面了，對嗎？”
在這不斷螺旋的世界內，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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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情緒影響到靈魂寶石導致魔女化的進度條走動，小秋連在私下裏抱怨和怨恨都不敢了，他的精神狀態也因此進一步的惡化，若是此時沒有正面士氣提攜一把，反覆自我囑咐不可以絕望的他在壓抑中反而會加速絕望的進程。
總不能讓他一直獨自在步步加強的敵方陰影下打地獄逆風局，【己方私設補丁來叻】，不管是文內還是文外都飽受好評的靠譜赤井將從本章開始，做為他的常駐隊友出現了。
Q：為什麽赤井能保留下記憶？
A：請看後文。
Q：還有其他人能保留下記憶嗎？
A：請看後文。
因為本章是在本文中對小秋來說的第二大重大轉折點，所以畫師為這裏繪制了整活兒封面2.0，請零點移步隔壁大家都很熟悉的平臺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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