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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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娜塔莉很高興。
在上一次撞破了曉美秋也糟糕的生活後，她隔三差五就會抽空跑來看一看他，剛開始只是想要確認曉美秋也的狀態，後來自然而然的慢慢演變成了兩邊帶點感情的往來。
不知道是因為伊達航的入夥拉滿了安全感，還是因為醫生開的藥對癥效果明顯，曉美秋也那詭異的吃什麽吐什麽的癥狀比起先前肉眼可見的好轉了許多，具體表現為以前吃不下去的整個飯團，他現在勉強一下的話可以艱難的、緩慢的吃掉半個。
最先發現這件事的娜塔莉還擔心過曉美秋也是否只能吃下她做的飯團——好在這樣的情況沒有發生，對於食物的選擇，曉美秋也虛弱的胃並沒有限定在哪一家的手藝上。
雖然曉美秋也以前養出的肉早就掉了個一幹二凈、甚至有倒找回去的嫌疑，但只要能吃下飯，對目前的他而言，無異於是被救了一命；更何況，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今天能吃下半個，或許不久後就能正常進食了呢！
治療心理疾病本就無法一蹴而就，這能被真正的吃進肚子裏的半個飯團，象征著他重拾了生存下去的勇氣。
明明大家是同齡人，卻在用對待弟弟的心態對待他的娜塔莉簡直要喜極而泣，她連連誇讚好好吃飯的曉美秋也真是太棒、太努力了，直把被誇的人整的哭笑不得。
曉美秋也是感激她的，他同樣覺得娜塔莉就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樣，他很喜歡被她關懷的感覺。
伊達航同樣也很高興。
說真的，他在面對曉美秋也時偶爾會冒出“這是好友的遺孀”這種說出去會令人啼笑皆非的想法，人家已經很慘了你還在編排人家，不管怎麽說也太缺德了點！也正因數種情感像是攪進了大染缸似的，他對曉美秋也上的心比以前多的多，再加上被娜塔莉那麽一帶，還真就順勢以大哥的身份自居了。
再者，若那名釘子真在公安，遠的姑且不提，至少這對那兩位做臥底的同期來說是極大的隱患，實在是不想再聽到同期死訊的伊達航努力擠出時間和精力增加了同兩邊聯絡的頻率，既然已經入局，他還是覺得能快刀斬亂麻最好，公安的事兒就沒有不麻煩的，他也早就和娜塔莉通過氣兒，萬一見勢不妙，兩人或許都要做好及時跑路以明哲保身的準備。
將危險不自覺的帶給了自己的未婚妻，為此，伊達航感到非常的愧疚和自責，最後反而是娜塔莉回過頭來安慰他，在表示不介意與他同進退的同時，她說，她也很想為曉美秋也再做點什麽。
嗚嗚，我的未婚妻簡直是天使！
於是伊達航打起了百分之百的幹勁——畢竟，總不能當他結婚的時候，還得擔心有人來砸場子吧？要趕在結婚之前把這件事處理好了！
曉美秋也對此無異議，甚至樂得加速推進度，那來自松田陣平的約束效力早就過期了，他才懶得考慮激進不激進啦、誰誰的面子裏子的問題啦，他只覺得再保守下去，誰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完成覆仇，沒見年後都一個多月了，不管是田代忠嗣還是公安內鬼，他毛都沒摸到一根！
這兩個人不管是哪個，怎麽都這麽煩人！
一次、兩次、三次……在一次次的調查落空後，曉美秋也開始焦躁起來。
起初，他還遵循著和伊達航的約定，認真仔細的做掃尾工作，謹慎抹去自己的痕跡：後來，他在入侵和對抗的時候都懶得多上那幾層保險了，主打一個“有種你就向我開炮”——沒錯，他在暗地裏違背了和伊達航的約定，開始在一定程度上的將自己故意暴露出去，這是非常危險的事，但耐心告罄的曉美秋也已經完全不去在乎這個了。
當然，他還會記得幫伊達航盡心盡力的掃尾，至於他自己？貼臉輸出根本沒在怕的，就差直接把決鬥邀請拍在對面的腦門上，順帶扯著對方的領子大喊你倒是跳出來和我一戰啊！
心浮氣躁乃是大忌——然而，此時的曉美秋也即使願意聽，也聽不進去，他瘋狂的搜尋對方、挑釁對方，到後來已經幾乎是在騎著對方的臉開嘲諷了，卻依舊沒能等來任何一人的回應，即使公安方已經察覺到了他的舉動並對他做出了警告，他還是一意孤行，並不打算就此收斂，甚至，他還會對著公安反唇相譏。
“你們那個部長肯定有問題。”
曉美秋也沖話筒冷聲道：“他身上的疑點全部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你們就不能好好的調查一下他嗎？”
“……哈？你管我是怎麽知道的，重點難道不是最愛搞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那套的你們到底在猶豫什麽的問題嗎？”
那名有嫌疑的公安在曉美秋也這裏已經是概率九成九的釘子了——無他，想要拉攏他的那個發信人似乎來自一個總是用酒名做落款的地下組織，他們用著和那名嫌疑人公安發件目的地相似的域名。
說白了，那名公安大概率就是在給這個酒名組織發消息啊！
公安朝地下組織送臥底，反過來，地下組織當然也可以朝公安送臥底，偏偏對面送來的策反郵件他不能隨便作為證據提交，畢竟就憑那幫蠢貨的腦回路，搞不好上交郵件無法定罪在公安的臥底，反而會讓他先被傳喚送審了。
那麽問題來了，還是那個老生常談的內容：他沒有直接證據去指認那名公安是臥底。
從很久以前開始好像就是這樣，明明早已看破了真相，卻總是苦於沒有證據白白錯過了許多機會、浪費了許多時間，所以那些罪犯才會在鉆空子後又一次犯案，直至殺死他重要的人！
總是要搜集、要忍耐、要等待，但是從來沒有哪個罪犯會悔悟、會收手、會痛改前非！
這幫不懂變通的家夥果真是一群沒用的廢物——
“無所謂，你們公安怎麽想的我一點也不關心。”曉美秋也說：“不過，如果你們再這樣墨跡下去，我快沒有配合的耐心了。”
“啊？逮捕我？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做了什麽？證據呢？”
揪著死板的地方像一團腐肉一般計較個不停，好像誰不會似的。
他掛斷電話，捂著眼睛笑了。
身為警察該有的大義和品德？
那種東西，早在醫院的人質無恙時就被否認了。
身為人類該有的守序和良善？
那種東西，早在食不下咽的日子裏就被拋棄了。
現在最重要的事唯有——
殺了他。
殺了他們！
要在他們再一次逃掉藏起來之前，親手殺了他們！
……
擬定了一個計劃的曉美秋也開始踩點，他要搞清楚那位臥底的出行規律，並盡可能的在不留下破綻和線索的情況下對他出手。
天底下沒有完美的犯罪——那麽，犯案後像外守一那樣拖個十年八年的再被抓就行了。
並不是害怕法律的制裁，而是目標有兩人，他不打算做選擇題。這兩個人的命他都要拿。
不管不顧的一換一的確可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但一想到仍在藏匿中的田代忠嗣，曉美秋也就會放棄這個想法，他是電腦上的天才沒錯，但如果藏在遠離市區、遠離攝像頭的鄉村或山中，不網購、不與外界聯絡…他就會束手無措，用這種辦法規避掉他的視線，簡單又效果拔群。
對方想跟他茍他也沒辦法，所以，他會努力忍耐到田代忠嗣再一次按捺不住出手，或是在這之前就將他揪出來殺掉；相比起來，近在咫尺的目標就成了第一選擇，再說的難聽點，松田陣平已經死了，他可以用餘生慢慢為他報仇，但諸伏景光的危機尚在，為了回報他那日的話，曉美秋也認為有冒險一搏的必要。
但其實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果然還是更想先見田代忠嗣的血。
越想越火大的曉美秋也幹脆將不爽全部算在了內鬼的身上。
又一次在和娜塔莉分別後扔掉了塑料袋中的精神藥物，想起醫生那張欣慰的臉，曉美秋也就控制不住自己想笑，從表現出的好心情來看他在明顯的好轉中？當然了，一想到接下來要幹的事，他很難不笑出來啊。
幾日前截獲的一封郵件顯示，那位內鬼先生打算在2月6日傍晚與人約見——天大的好事呀！這不是最好的、能將他們一鍋端的機會嗎？
可惜伊達航表示他在那段時間要帶高木涉處理一起案子，實在是分身乏術，雖然對方再三警告曉美秋也不要擅自行動，但鐵了心要陰奉陽違的曉美秋也微笑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打算嘗試追蹤對方，賭一把能不能一路直搗黃龍。
一把槍，三個彈夾，一個閃/光/彈一個催/淚/彈，這就是曉美秋也全部的行頭，不是沒考慮過是陷阱的可能——但，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殺意最終還是沒過了理智，他跨坐在摩托車上，穿過頭盔縫隙陰沈沈的盯著目標車輛，握著車把的雙手青筋暴起，在死角處等待著、蟄伏著。
2月6日晚，走出公安大樓的目標坐上了車，一路朝著郊外的方向駛去，那輛黑色的車最終停靠在了港口邊的卸貨區域，目標推門而下，一個轉身便鉆進了人造的集裝箱堆砌成的迷宮裏。
曉美秋也當然追著他的背影跑了進去，他握著上好膛的槍，在費力的拐了幾個、或者十幾個來回後——跟丟了。
在發現這點後，他咬著牙一拳砸在了身側的鐵皮箱上。
不甘心就這樣宣告今晚的行動就此失敗，曉美秋也開始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片區域裏徘徊，他仍抱著瞎貓撞上死耗子的期望，哪怕碰到地下組織的秘密集會也好過今晚空手而歸！
至少、至少讓我發現些什麽！不然我會很難接受——
在走入一個死胡同後他憤憤的轉身，卻意外發現先前行進的視角盲區裏，有一個集裝箱處於門戶大開的狀態，定睛一看，甚至還能發現從中透出了微弱的燈光。
曉美秋也立刻走了過去，他冷著臉舉起槍，慢慢的挪著步子。
很可惜，準心對準的集裝箱內並沒有地下組織在開集會，或者說，並沒有人。
濃郁的氣味鉆入鼻腔，曉美秋也收起了射擊的姿態，他滿臉錯愕的看著鋪滿了半個倉庫的、碎了一地的、還在不斷向外蔓延的——
山崎威士忌。
……
不知道身上的濕冷感是來源於在運動後吹了風，還是來源於在看到那些山崎威士忌的殘骸時生出了一點恐懼。
山崎威士忌，他第一次以戀人的身份拜訪松田丈太郎時專門帶的伴手禮，當時處在最忙的、抽不出空的年關將近的時刻，他和松田陣平都沒有辦法親自去挑選，於是，他選擇在網上的專賣店購買了禮盒——這意味著他的購買記錄有跡可循，是可以被查到的。
而諸伏景光曾特意警告過的那個想要拉攏他的組織恰好是以酒名作為成員代號，且十數封策反的郵件也都是以酒名落款，這一點，他自己也清楚。
是巧合嗎？
怎麽可能！
對方就是在用這一地被砸碎了的山崎威士忌震懾他，威脅他罷了！
曉美秋也寧可在腎上腺素的爆炸作用下拔出槍，在這夜晚展開一場你死我活、實力懸殊的槍戰，哪怕最終飲恨被殺，也好過被這種毛骨悚然的手段威脅！
這種自以為抓住了對方，卻實則被對方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光是想想就會被冷汗再一次打濕背脊，他拉滿摩托的馬力，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港口。
究竟是從哪個環節開始就在被對方刻意引導了？在進入港口時？在坐上摩托時？還是更早，在他以為自己終於找到機會可以拿捏對方，幻想著如何殺掉對方的時候？
本以為考取了CISSP的自己有資本與黑暗一戰，卻沒想到鬧出這種事……他不覺得自己在技術上差了多少，那麽，差距在閱歷？經驗？還是他依舊心不夠狠，手腕太過稚嫩，才導致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
伊達航囑咐他不要單獨行動，是否也有看破了無能的他做不到單人速通的原因？
駛入市區後，沮喪又後怕的曉美秋也將摩托的速度降了下來，為了蹲守對方，他今天連晚飯都沒吃，沒抓到人還餓了肚子，堪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都這個點了，帶新人的伊達航是不是下班了啊？
這麽想著，他撥通了伊達航的電話。
“曉美？你怎麽這個點還沒休息，是有什麽事嗎？”
突然感到一陣心虛的曉美秋也支支吾吾：“…呃，是的，我是加了個班到現在…”
有研究表明人類在夜晚時情緒是最不穩定的，還是不要說實話挑戰伊達航的神經了吧，萬一加班到很疲憊、也很煩躁的伊達航真的按著他揍一頓怎麽辦，他現在這身子骨可開不起這種玩笑。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理，大家明明互為同期，他就是覺得伊達航自帶一種兄長的氣場，在做壞事後面對他時會下意識的感到渾身不自在。
總之，在這撒謊一下應該不要緊，而且沒錯…吧？
“你也加班啊，真是辛苦了，”不疑有他的伊達航笑出了聲：“正巧我們這邊也結束了，我和高木打算去找點宵夜，曉美要一起來嗎？”
這不是瞌睡了送枕頭的好事嗎？
肚子很餓的曉美秋也迫不及待的答應了，在伊達航報出了一個位置後，他再次啟動摩托，朝目的地駛去；等到遠遠的發現了伊達航和高木涉的身影，出於某種鴕鳥心裏，他將車停在了較為偏僻的一角，打算偽造自己是徒步而來的假象。
伊達航和高木涉正站在馬路邊的路燈下，前者眉飛色舞、侃侃而談；後者面露崇拜之色，時不時用力的點頭。
在看到伊達航後，曉美秋也的臉上終於堆出了一個輕松的笑容，他邁開腿，一邊向伊達航揮手，一邊沖他小跑了過去：“班長！我在這裏！”
在靜謐的夜晚，他的聲音立刻被路燈下的二人察覺，他們同時向曉美秋也轉過了頭。
伊達航同樣笑著向他揮手，在人行道的指示燈轉綠後，他搶前幾步越過了高木涉，一邊喊著曉美秋也的名字，一邊迎著對方走去——
只眨眼間，他的身影就被呼嘯而過的貨車吞沒了。
……
眼前發生的一切好似一場減速了數十倍的默劇，臉上還掛著笑容的曉美秋也怔怔的看著伊達航的身體飛出、而後重重的砸在十米開外的路面上。
噗呲。
像是削掉皮的番茄掉在地上時會發出的聲音。
曉美秋也只感到自己的雙腿一軟——膝蓋狠狠的砸向了地面，他凝固在揮著手的動作上，太陽穴處正響起的噪音尖銳、冗長、刺耳，像是在心臟停跳時，儀器會發出的那樣。
手機從衣兜裏滑落，在磕碰中屏幕被意外點亮，展示著和松田陣平合影的待機界面上突然彈出了一則新的郵件提醒，在高木涉撕心裂肺的哭嚎聲中，指尖發麻的曉美秋也將手機拾起，按下了閱讀鍵。
眼熟的亂碼發信人問著——
現在，要加入了嗎？
……
手中好似握住的是一塊燒紅的鐵，被燙到的曉美秋也將它狠狠的砸了出去。
他掙紮著起身，跌跌撞撞、踉踉蹌蹌、連滾帶爬的沖向了有血液在路面上暈染開的地方。
班長……
班長——
“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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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莉很高興。
在上一次撞破了曉美秋也糟糕的生活後，她隔三差五就會抽空跑來看一看他，剛開始只是想要確認曉美秋也的狀態，後來自然而然的慢慢演變成了兩邊帶點感情的往來。
不知道是因為伊達航的入夥拉滿了安全感，還是因為醫生開的藥對癥效果明顯，曉美秋也那詭異的吃什麽吐什麽的癥狀比起先前肉眼可見的好轉了許多，具體表現為以前吃不下去的整個飯團，他現在勉強一下的話可以艱難的、緩慢的吃掉半個。
最先發現這件事的娜塔莉還擔心過曉美秋也是否只能吃下她做的飯團——好在這樣的情況沒有發生，對於食物的選擇，曉美秋也虛弱的胃並沒有限定在哪一家的手藝上。
雖然曉美秋也以前養出的肉早就掉了個一幹二凈、甚至有倒找回去的嫌疑，但只要能吃下飯，對目前的他而言，無異於是被救了一命；更何況，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今天能吃下半個，或許不久後就能正常進食了呢！
治療心理疾病本就無法一蹴而就，這能被真正的吃進肚子裏的半個飯團，象征著他重拾了生存下去的勇氣。
明明大家是同齡人，卻在用對待弟弟的心態對待他的娜塔莉簡直要喜極而泣，她連連誇讚好好吃飯的曉美秋也真是太棒、太努力了，直把被誇的人整的哭笑不得。
曉美秋也是感激她的，他同樣覺得娜塔莉就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樣，他很喜歡被她關懷的感覺。
伊達航同樣也很高興。
說真的，他在面對曉美秋也時偶爾會冒出“這是好友的遺孀”這種說出去會令人啼笑皆非的想法，人家已經很慘了你還在編排人家，不管怎麽說也太缺德了點！也正因數種情感像是攪進了大染缸似的，他對曉美秋也上的心比以前多的多，再加上被娜塔莉那麽一帶，還真就順勢以大哥的身份自居了。
再者，若那名釘子真在公安，遠的姑且不提，至少這對那兩位做臥底的同期來說是極大的隱患，實在是不想再聽到同期死訊的伊達航努力擠出時間和精力增加了同兩邊聯絡的頻率，既然已經入局，他還是覺得能快刀斬亂麻最好，公安的事兒就沒有不麻煩的，他也早就和娜塔莉通過氣兒，萬一見勢不妙，兩人或許都要做好及時跑路以明哲保身的準備。
將危險不自覺的帶給了自己的未婚妻，為此，伊達航感到非常的愧疚和自責，最後反而是娜塔莉回過頭來安慰他，在表示不介意與他同進退的同時，她說，她也很想為曉美秋也再做點什麽。
嗚嗚，我的未婚妻簡直是天使！
於是伊達航打起了百分之百的幹勁——畢竟，總不能當他結婚的時候，還得擔心有人來砸場子吧？要趕在結婚之前把這件事處理好了！
曉美秋也對此無異議，甚至樂得加速推進度，那來自松田陣平的約束效力早就過期了，他才懶得考慮激進不激進啦、誰誰的面子裏子的問題啦，他只覺得再保守下去，誰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完成覆仇，沒見年後都一個多月了，不管是田代忠嗣還是公安內鬼，他毛都沒摸到一根！
這兩個人不管是哪個，怎麽都這麽煩人！
一次、兩次、三次……在一次次的調查落空後，曉美秋也開始焦躁起來。
起初，他還遵循著和伊達航的約定，認真仔細的做掃尾工作，謹慎抹去自己的痕跡：後來，他在入侵和對抗的時候都懶得多上那幾層保險了，主打一個“有種你就向我開炮”——沒錯，他在暗地裏違背了和伊達航的約定，開始在一定程度上的將自己故意暴露出去，這是非常危險的事，但耐心告罄的曉美秋也已經完全不去在乎這個了。
當然，他還會記得幫伊達航盡心盡力的掃尾，至於他自己？貼臉輸出根本沒在怕的，就差直接把決鬥邀請拍在對面的腦門上，順帶扯著對方的領子大喊你倒是跳出來和我一戰啊！
心浮氣躁乃是大忌——然而，此時的曉美秋也即使願意聽，也聽不進去，他瘋狂的搜尋對方、挑釁對方，到後來已經幾乎是在騎著對方的臉開嘲諷了，卻依舊沒能等來任何一人的回應，即使公安方已經察覺到了他的舉動並對他做出了警告，他還是一意孤行，並不打算就此收斂，甚至，他還會對著公安反唇相譏。
“你們那個部長肯定有問題。”
曉美秋也沖話筒冷聲道：“他身上的疑點全部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你們就不能好好的調查一下他嗎？”
“……哈？你管我是怎麽知道的，重點難道不是最愛搞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那套的你們到底在猶豫什麽的問題嗎？”
那名有嫌疑的公安在曉美秋也這裏已經是概率九成九的釘子了——無他，想要拉攏他的那個發信人似乎來自一個總是用酒名做落款的地下組織，他們用著和那名嫌疑人公安發件目的地相似的域名。
說白了，那名公安大概率就是在給這個酒名組織發消息啊！
公安朝地下組織送臥底，反過來，地下組織當然也可以朝公安送臥底，偏偏對面送來的策反郵件他不能隨便作為證據提交，畢竟就憑那幫蠢貨的腦回路，搞不好上交郵件無法定罪在公安的臥底，反而會讓他先被傳喚送審了。
那麽問題來了，還是那個老生常談的內容：他沒有直接證據去指認那名公安是臥底。
從很久以前開始好像就是這樣，明明早已看破了真相，卻總是苦於沒有證據白白錯過了許多機會、浪費了許多時間，所以那些罪犯才會在鉆空子後又一次犯案，直至殺死他重要的人！
總是要搜集、要忍耐、要等待，但是從來沒有哪個罪犯會悔悟、會收手、會痛改前非！
這幫不懂變通的家夥果真是一群沒用的廢物——
“無所謂，你們公安怎麽想的我一點也不關心。”曉美秋也說：“不過，如果你們再這樣墨跡下去，我快沒有配合的耐心了。”
“啊？逮捕我？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做了什麽？證據呢？”
揪著死板的地方像一團腐肉一般計較個不停，好像誰不會似的。
他掛斷電話，捂著眼睛笑了。
身為警察該有的大義和品德？
那種東西，早在醫院的人質無恙時就被否認了。
身為人類該有的守序和良善？
那種東西，早在食不下咽的日子裏就被拋棄了。
現在最重要的事唯有——
殺了他。
殺了他們！
要在他們再一次逃掉藏起來之前，親手殺了他們！
……
擬定了一個計劃的曉美秋也開始踩點，他要搞清楚那位臥底的出行規律，並盡可能的在不留下破綻和線索的情況下對他出手。
天底下沒有完美的犯罪——那麽，犯案後像外守一那樣拖個十年八年的再被抓就行了。
並不是害怕法律的制裁，而是目標有兩人，他不打算做選擇題。這兩個人的命他都要拿。
不管不顧的一換一的確可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但一想到仍在藏匿中的田代忠嗣，曉美秋也就會放棄這個想法，他是電腦上的天才沒錯，但如果藏在遠離市區、遠離攝像頭的鄉村或山中，不網購、不與外界聯絡…他就會束手無措，用這種辦法規避掉他的視線，簡單又效果拔群。
對方想跟他茍他也沒辦法，所以，他會努力忍耐到田代忠嗣再一次按捺不住出手，或是在這之前就將他揪出來殺掉；相比起來，近在咫尺的目標就成了第一選擇，再說的難聽點，松田陣平已經死了，他可以用餘生慢慢為他報仇，但諸伏景光的危機尚在，為了回報他那日的話，曉美秋也認為有冒險一搏的必要。
但其實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果然還是更想先見田代忠嗣的血。
越想越火大的曉美秋也幹脆將不爽全部算在了內鬼的身上。
又一次在和娜塔莉分別後扔掉了塑料袋中的精神藥物，想起醫生那張欣慰的臉，曉美秋也就控制不住自己想笑，從表現出的好心情來看他在明顯的好轉中？當然了，一想到接下來要幹的事，他很難不笑出來啊。
幾日前截獲的一封郵件顯示，那位內鬼先生打算在2月6日傍晚與人約見——天大的好事呀！這不是最好的、能將他們一鍋端的機會嗎？
可惜伊達航表示他在那段時間要帶高木涉處理一起案子，實在是分身乏術，雖然對方再三警告曉美秋也不要擅自行動，但鐵了心要陰奉陽違的曉美秋也微笑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打算嘗試追蹤對方，賭一把能不能一路直搗黃龍。
一把槍，三個彈夾，一個閃/光/彈一個催/淚/彈，這就是曉美秋也全部的行頭，不是沒考慮過是陷阱的可能——但，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殺意最終還是沒過了理智，他跨坐在摩托車上，穿過頭盔縫隙陰沈沈的盯著目標車輛，握著車把的雙手青筋暴起，在死角處等待著、蟄伏著。
2月6日晚，走出公安大樓的目標坐上了車，一路朝著郊外的方向駛去，那輛黑色的車最終停靠在了港口邊的卸貨區域，目標推門而下，一個轉身便鉆進了人造的集裝箱堆砌成的迷宮裏。
曉美秋也當然追著他的背影跑了進去，他握著上好膛的槍，在費力的拐了幾個、或者十幾個來回後——跟丟了。
在發現這點後，他咬著牙一拳砸在了身側的鐵皮箱上。
不甘心就這樣宣告今晚的行動就此失敗，曉美秋也開始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片區域裏徘徊，他仍抱著瞎貓撞上死耗子的期望，哪怕碰到地下組織的秘密集會也好過今晚空手而歸！
至少、至少讓我發現些什麽！不然我會很難接受——
在走入一個死胡同後他憤憤的轉身，卻意外發現先前行進的視角盲區裏，有一個集裝箱處於門戶大開的狀態，定睛一看，甚至還能發現從中透出了微弱的燈光。
曉美秋也立刻走了過去，他冷著臉舉起槍，慢慢的挪著步子。
很可惜，準心對準的集裝箱內並沒有地下組織在開集會，或者說，並沒有人。
濃郁的氣味鉆入鼻腔，曉美秋也收起了射擊的姿態，他滿臉錯愕的看著鋪滿了半個倉庫的、碎了一地的、還在不斷向外蔓延的——
山崎威士忌。
……
不知道身上的濕冷感是來源於在運動後吹了風，還是來源於在看到那些山崎威士忌的殘骸時生出了一點恐懼。
山崎威士忌，他第一次以戀人的身份拜訪松田丈太郎時專門帶的伴手禮，當時處在最忙的、抽不出空的年關將近的時刻，他和松田陣平都沒有辦法親自去挑選，於是，他選擇在網上的專賣店購買了禮盒——這意味著他的購買記錄有跡可循，是可以被查到的。
而諸伏景光曾特意警告過的那個想要拉攏他的組織恰好是以酒名作為成員代號，且十數封策反的郵件也都是以酒名落款，這一點，他自己也清楚。
是巧合嗎？
怎麽可能！
對方就是在用這一地被砸碎了的山崎威士忌震懾他，威脅他罷了！
曉美秋也寧可在腎上腺素的爆炸作用下拔出槍，在這夜晚展開一場你死我活、實力懸殊的槍戰，哪怕最終飲恨被殺，也好過被這種毛骨悚然的手段威脅！
這種自以為抓住了對方，卻實則被對方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光是想想就會被冷汗再一次打濕背脊，他拉滿摩托的馬力，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港口。
究竟是從哪個環節開始就在被對方刻意引導了？在進入港口時？在坐上摩托時？還是更早，在他以為自己終於找到機會可以拿捏對方，幻想著如何殺掉對方的時候？
本以為考取了CISSP的自己有資本與黑暗一戰，卻沒想到鬧出這種事……他不覺得自己在技術上差了多少，那麽，差距在閱歷？經驗？還是他依舊心不夠狠，手腕太過稚嫩，才導致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
伊達航囑咐他不要單獨行動，是否也有看破了無能的他做不到單人速通的原因？
駛入市區後，沮喪又後怕的曉美秋也將摩托的速度降了下來，為了蹲守對方，他今天連晚飯都沒吃，沒抓到人還餓了肚子，堪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都這個點了，帶新人的伊達航是不是下班了啊？
這麽想著，他撥通了伊達航的電話。
“曉美？你怎麽這個點還沒休息，是有什麽事嗎？”
突然感到一陣心虛的曉美秋也支支吾吾：“…呃，是的，我是加了個班到現在…”
有研究表明人類在夜晚時情緒是最不穩定的，還是不要說實話挑戰伊達航的神經了吧，萬一加班到很疲憊、也很煩躁的伊達航真的按著他揍一頓怎麽辦，他現在這身子骨可開不起這種玩笑。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理，大家明明互為同期，他就是覺得伊達航自帶一種兄長的氣場，在做壞事後面對他時會下意識的感到渾身不自在。
總之，在這撒謊一下應該不要緊，而且沒錯…吧？
“你也加班啊，真是辛苦了，”不疑有他的伊達航笑出了聲：“正巧我們這邊也結束了，我和高木打算去找點宵夜，曉美要一起來嗎？”
這不是瞌睡了送枕頭的好事嗎？
肚子很餓的曉美秋也迫不及待的答應了，在伊達航報出了一個位置後，他再次啟動摩托，朝目的地駛去；等到遠遠的發現了伊達航和高木涉的身影，出於某種鴕鳥心裏，他將車停在了較為偏僻的一角，打算偽造自己是徒步而來的假象。
伊達航和高木涉正站在馬路邊的路燈下，前者眉飛色舞、侃侃而談；後者面露崇拜之色，時不時用力的點頭。
在看到伊達航後，曉美秋也的臉上終於堆出了一個輕松的笑容，他邁開腿，一邊向伊達航揮手，一邊沖他小跑了過去：“班長！我在這裏！”
在靜謐的夜晚，他的聲音立刻被路燈下的二人察覺，他們同時向曉美秋也轉過了頭。
伊達航同樣笑著向他揮手，在人行道的指示燈轉綠後，他搶前幾步越過了高木涉，一邊喊著曉美秋也的名字，一邊迎著對方走去——
只眨眼間，他的身影就被呼嘯而過的貨車吞沒了。
……
眼前發生的一切好似一場減速了數十倍的默劇，臉上還掛著笑容的曉美秋也怔怔的看著伊達航的身體飛出、而後重重的砸在十米開外的路面上。
噗呲。
像是削掉皮的番茄掉在地上時會發出的聲音。
曉美秋也只感到自己的雙腿一軟——膝蓋狠狠的砸向了地面，他凝固在揮著手的動作上，太陽穴處正響起的噪音尖銳、冗長、刺耳，像是在心臟停跳時，儀器會發出的那樣。
手機從衣兜裏滑落，在磕碰中屏幕被意外點亮，展示著和松田陣平合影的待機界面上突然彈出了一則新的郵件提醒，在高木涉撕心裂肺的哭嚎聲中，指尖發麻的曉美秋也將手機拾起，按下了閱讀鍵。
眼熟的亂碼發信人問著——
現在，要加入了嗎？
……
手中好似握住的是一塊燒紅的鐵，被燙到的曉美秋也將它狠狠的砸了出去。
他掙紮著起身，跌跌撞撞、踉踉蹌蹌、連滾帶爬的沖向了有血液在路面上暈染開的地方。
班長……
班長——
“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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