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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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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松田陣平很快就發現了曉美秋也的異常。

曾經數著日子期待著搬家的人對這個話題突然開始表現的心不在焉,甚至顧左右而言他——只要長了腦子,就不可能察覺不到出了問題。

他首選試著去溝通,畢竟經過一年多時間潛移默化的改造,如今的曉美秋也比起曾經的自己可以說是坦誠多了,他努力用積極的態度表達情緒、正面解決問題,成效大家都看在眼裏。

可這一次,在為什麽對搬家突然情緒落入冰點的問題上,曉美秋也又變回了曾經那個油鹽不進的、住在銅墻鐵壁裏的自己,面對松田陣平的軟磨硬泡,他要麽敷衍搪塞,要麽轉移話題。

被搞得也開始煩躁起來的松田陣平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這件事已經被興致勃勃的伊達航和娜塔莉放在了心上,在曉美秋也明確表達出拒絕之前,他不認為半途而廢是正確的選擇。

於是,在克服了種種困難共同湊出的寶貴休息日,雖然氣氛略有些別扭,但從結果上來講,四人還是按照計劃坐在了中介公司的招待室內,開始挑選合適的住房。

“我覺得這套不錯誒。”

在這件事上表現出的熱情甚至超過了當事者本人,娜塔莉捧著冊子欣喜道:“走路去警視廳只需要十五分鐘,周邊設施齊全,價格還超便宜……誒?為什麽價格這麽便宜?”

伊達航順著單子往下一看——註意事項上明晃晃的寫著血淋淋的字:事故房。

伊達航:“……”

娜塔莉:“……”

勉強扯出一絲微笑的娜塔莉禮貌道:“抱歉,還是再看看別的吧。”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連翻了幾頁都是事故房,搞得娜塔莉一度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沒註意到的時候周邊的環境已經糟糕至此了。

那邊作為局外人的準夫婦討論的熱火朝天,宣傳頁翻的嘩啦嘩啦響;這邊兩個當事人的氣氛卻不溫不火,一個盯著冊子的封面走神了二十分鐘,一個盯著走神的人走神了二十分鐘。

到了這個地步,前幾日被曉美秋也用“上班累到了所以提不起興趣”的借口搪塞了不知多少次的松田陣平哪兒還能不知道那都是一堆屁話,他看著曉美秋也自始至終都很冷淡的眉眼,期待的火苗一路燒進了肚子,越燒越旺、越燒越旺,終於燒穿了臨界點。

“啪!”

他將手中的冊子粗暴的甩在桌子上,噌的站起身,一把拽著曉美秋也的胳膊就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後翻的椅子倒在地上,刺耳的聲音吸引了空間內所有人的目光。

“松田?你幹什麽?”

見勢不妙的伊達航趕緊起身,他掃向松田陣平鐵青的臉、以及面無表情的曉美秋也,生怕這兩個祖宗在公共場合下不知緣由的幹起架來:“有什麽事坐下好好和曉美談——等等,你要帶他去哪兒?”

“不好意思,借你們的空接待室用一下。”松田陣平對上前一步的招待員客氣完才扭過頭去搭理伊達航:“抱歉,班長,你和娜塔莉小姐先隨便看看,我要和這家夥談一談。”

伊達航試探著喚了一聲:“曉美?”

身處怒火的漩渦中,曉美秋也依舊是冷冰冰的樣子:“沒事的班長,陣平不是說了嗎,談一談而已。”

伊達航憂心忡忡的看著松田陣平將曉美秋也扯了一個踉蹌,半是憂慮半是疑惑的坐了回去。

“怎麽搞的,”他嘟噥:“上次見面不是還好好的嗎?”

娜塔莉溫柔的笑了笑:“男孩子嘛,即使是吵架也脾氣來的快去的快,航不是說過嗎,松田君和曉美君的關系非常好,一定不要緊的。”

眼前閃過無理取鬧的曉美秋也和佯裝生氣的松田陣平,伊達航松了一口氣。

“也是,”他聳了聳肩:“搞不好這次是因為布丁吵架……真幼稚啊,這兩人。”

…………

這一次還真不是因為布丁這種幼稚的理由吵架。

曉美秋也攤牌了,他在玩大的。

“沒什麽,我只是突然不想繼續和陣平同居了而已。”他說。

怒火中燒的松田陣平深呼吸了幾輪才壓住暴起的沖動,他向後靠在長柄椅上翹起腿,煩躁的為自己點了一根煙。

“為什麽?”他不解:“之前不是說好了嗎?事到如今為什麽突然反悔?”

“……”

面對詢問,曉美秋也只是垂著眼睛,擺出一副油鹽不進、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

“你應該了解我的脾氣吧,秋。”松田陣平只覺得自己的腦瓜子嗡嗡的:“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到底是我做了什麽讓你討厭了,還是因為聽誰說了些什麽,再或是你又一個人瞎想了什麽?”他敲著桌面數著種種可能性,看上去耐心快要告罄了:“‘直白的表達自我’,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嗎,到底為什麽又變成這幅什麽都不願意說的樣子?”

“餵,說點什麽啊,看我被你耍的團團轉的樣子,難不成很好笑嗎?”

曉美秋也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雙拳,他終於半擡起頭,露出一雙顏色同提煉前的黃金一樣的、揉摻了雜質的暗沈眼睛。

“不是陣平的問題,”他嘶啞道:“是我的問題。”

“你的什麽問題?”松田陣平立刻接道:“困擾你至今仍沒有辦法解決,說明你需要幫助,要是光靠我不行或者你不願意找我,出門不是還有班長他們嗎。”

“……”

曉美秋也又開始沈默了。

滿腔的憤怒轉化成遍布全身的無力感,松田陣平恨不得沖曉美秋也的臉給上一拳,他想不到這世上能有什麽跨不過去的坎,導致曉美秋也鬧了小半個月後依舊固執的三緘其口,但像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只會被無邊的沈默回應,即使是對曉美秋也有著極高容忍性的他,也只會感到深深的疲憊,以及壓抑不住的失望。

於是他也開始陷入沈默。

算了吧,松田陣平想,既然這麽勉強那就算了吧,搞得兩個人都很不開心的樣子又是何必呢?幹脆現在就站起身,拉開門,向班長和娜塔莉道歉,然後各回各家——整套流程做起來比說起來要輕松的多,既然無法溝通,那就這樣吧。

然而,站起身的松田陣平在邁出與曉美秋也擦身而過的那關鍵一步時,從袖口處傳來的微弱拉扯感制止了他的腳步。

指尖用力到發白的曉美秋也依舊垂著頭一言不發。

靜靜等待的數十秒足以讓升起的期待再次黯然退場,松田陣平閉了閉眼,正想要拂開他的手——

“我只是……很害怕。”

終於,曉美秋也再一次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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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松田陣平有了喜歡的人後,曉美秋也開始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煎熬之中。

任何事只要與倒計時關聯在一起,要麽它將變得珍貴無比、要麽它將帶來無邊的恐懼,倒計時中的炸彈、倒計時中的預售鏈接、倒計時中的考試日……以及,倒計時中的,這曾經想也不敢想的幸福的日子。

松田陣平有了喜歡的人——以他的性格和自身極佳的條件作為籌碼,對方的淪陷只會是時間上的問題,他與戀人將會築起一方新的天地,那是獨屬於他們的愛巢,他會和深愛的妻子相戀、熱戀、邁入婚姻的殿堂,有一個、或者兩個孩子,就這樣攜手走完圓滿的一生。

果然,我是多餘的那個存在啊,曉美秋也想。

這個想法的誕生並沒有伴隨著劇烈的絕望和憎恨,相反,宛如看向熒屏內上演的可笑劇目一樣,曉美秋也冷眼審視著醜陋的、貪婪的、怯懦的自己,一邊掙紮著泣血嘶吼為何不珍惜當下,一邊垂目著唾棄嘲諷何必死死抓著這根不屬於自己的稻草不放,長痛不如短痛。

長痛不如短痛——多麽正確啊!他寬慰自己,一個人的日子過了那麽久,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他讚頌自己,頭腦清醒的好處就是分得清好壞輕重,你知道自己不得不離開了,對吧?

原來用力勾起嘴角還是可以微笑的。

只是在某個松田陣平加班的夜晚,獨自一人枯坐在窗臺附近的曉美秋也點燃了一根MILD SEVEN牌香煙,在熟悉的味道中,夜色下熱情閃爍的霓虹燈光忽的打碎了他眼中的平靜。

未來,他將在無數個夜晚如同此刻一般吞咽下所有的孤獨,直到永遠。

當溢出眼眶的液體打濕眼睫時,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對松田陣平的感情或許早已超越了同期和同事、甚至早已越過了那道名為友情的安全線,這心臟痛到渾身發抖的原因、這恨不得尖叫著抓破自己的臉皮和喉嚨的原因有且只有一個——

他喜歡松田陣平。

原來……他喜歡松田陣平。

或許,他也曾抱著這樣的心情喜歡著諸伏景光,但晚來一步的他沒有插入進諸伏景光人生中的門票,他唯有仰望並追隨那抹月光;或許,他本可以留在松田陣平的身邊,可他心安理得的透支著對方的縱容和溫柔,在自顧自的認為手中抓住的幸福會成為永恒時,松田陣平已經向前打算一步,不再需要他了。

神社的簽文浮現在眼前,“盟言說未通”,光只是口頭約束,沒有實行的話,就會與對方心意無法相通。這麽看來,他無法與在意之人心意相通或許是宿命的必然性——絕望終於將曉美秋也淹沒,他渾渾噩噩的大腦中只餘下一個閃著黯淡微光的念頭。

他又一次來遲了。

因為來遲了,沒有與諸伏景光相識相知的機會,所以他不會成為他的“家人”。

因為來遲了,沒有向松田陣平袒露自己的心意,所以他將追著遠處的幸福離去。

但其實,他本是有機會的。

沒有時間和力氣去悔恨過去,亦沒有精力和欲望去暢想未來,現在的曉美秋也只想在痛到死掉之前盡可能的逃離——既然會死,他不要死在能看的到他們獲得幸福的地方,不管是臭水溝、下水道還是杳無人煙的荒地,哪裏都好,總之快點逃吧,用最消極的態度去激出憤怒,用最敷衍的說辭獲得失望——

就這樣為自己量身打造一條眾叛親離的路,行進者有且只有一人。

這麽想、也是這麽做的曉美秋也卻在任由自己枯萎的最後一刻掙紮了。

“我只是……很害怕。”

他說著服軟的話,眼中卻如死灰一般平靜,在眼下的局面裏,說與不說的結果大差不離,甚至綜合考慮各種壞結局的俗套發展,或許眼下將自己的心意說出口效果會更好。

松田陣平會因為感到惡心而後悔與他相識嗎?

曉美秋也無聲的冷笑,麻木的將垂死的心臟毫不猶豫的剖出。

沒關系的,他想,我已經在垃圾桶裏留好了位置,隨時都可以將它舍棄。

既然如此……

“陣平,我喜歡你。”

曉美秋也擡起了頭,他的語氣裏甚至帶了些陷入瘋狂的雀躍:“不過,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了,所以要同居的話,陣平還是選自己喜歡的人比較好吧?”

“哈哈……我不是故意掃興的,對不起啊。”

“哦,還有,恭喜你。”

啊,說了,流暢的、清晰地、完整的說出來了。

繃緊的肩落了下來,頭頂的血液倒灌至腳底,額上的汗落入眼中,有些刺辣辣的。

結束了。

在落針可聞的室內,懷揣著輕松的心情,曉美秋也閉上了眼睛。

……

松田陣平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楞了半天還是沒反應過來剛才聽到了什麽,恭喜?不是故意掃興?有喜歡的人?不對,曉美秋也剛才分明說了——

陣平,我喜歡你。

大腦轉動的速度比蝸牛爬行還要慢,幾乎調動了全部的理智,松田陣平才將這句話徹底消化掉。

“你……你喜歡我?”短短幾個音節,松田陣平幾乎咬了三四次舌頭:“你喜歡我?啊?是我聽錯了嗎?你真的這麽說了嗎?”

剛還支支吾吾的曉美秋也此時對答如流:“啊,沒錯,我是這麽說了。”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仿佛被燙了一下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他捂著瞬間通紅的臉,頭頂冒煙的蹲下身大喊道:“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條件允許,他簡直想在這原地打個滾了!

上天啊,那神社是有點東西的,大兇簽掛上樹居然真的有心想事成的效果,他絕對會抽時間交出一個月的工資去投賽錢箱……不,三個月的!!

本就心灰意冷的曉美秋也在他宛如悲鳴的大喊聲中變得越發灰暗,他蜷了蜷手指,似乎在徒勞的挽留殘存在指尖中的布料觸感。

“說這種話的我很惡心吧,”曉美秋也嘆氣道:“沒關系的,陣平,我明天就會去遞交辭職申請,保證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眼前……呃!!!”

他還在專心致志的發表敗犬感言,卻因為突然遭受了重擊,整個人向後翻倒在地——在此情此景下覺得按發展自己應該是被揍了一拳的曉美秋也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臉,然後在感受不到正確的痛感後滿臉懵逼。

啊,不是因為不痛,而是因為他捂錯地方了——松田陣平根本不是揍了他一拳,而是跳起來給了他一頭錘。

看著臉和耳朵都紅透了的松田陣平,躺在地上的曉美秋也一時間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

臉紅透了的松田陣平——一方面是羞的,但更多的,是被氣的。

“你他媽的……”他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還以為你這混蛋成長了不少,沒想到還是那副見鬼的德行!上學時被拆穿就要退學,現在表白後又要去辭職?”

捂著額頭的曉美秋也楞楞的開口:“我這不是因為……”

“你別說話了,閉嘴!”氣急敗壞的卷毛身後宛如有富士山在熱情噴發:“還‘保證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你完了,曉美秋也,我現在就打斷你的腿,看你往哪兒跑!”

曉美秋也:“……”

這發展不對啊,重點不是這個吧?

媽的,我在失戀,為什麽這個卷毛還在說些有的沒的啊!

“陣平,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聽我說話啊!”

在多股情緒的對沖下,失去理智的曉美秋也扯著嗓子悲憤道:“我說我喜歡你,你聽見了嗎?!我!男的!你!男的!我說我喜歡你!聽見了嗎?!”

松田陣平的臉更紅了。

“聽到了!!”他用更大的聲音嚷嚷了回去:“我也是!我也喜歡你!!”

曉美秋也:“你根本沒聽!你——”

曉美秋也:“。”

曉美秋也:“?”

曉美秋也:“……”

曉美秋也:“啊??????”

不是,等等,敗犬不是該在淒婉的背景音樂中黯然神傷的退場了嗎?這下輪到他質疑自己是否聽錯了,還是他終於在悲傷和絕望中產生幻覺原地瘋了?

“對啊,我一定是聽錯了,”雙眼無神的曉美秋也喃喃道:“居然會幻想喜歡過女性的陣平說這種話,這種自我滿足也太卑劣了吧。”

松田陣平的頭上冒出青筋:“餵!”

已經完成靈魂升華的曉美秋也繼續自說自話:“如果我真的精神上出了問題是不是可以申請鑒定一個傷殘證啊……現在就開始想想下一份工作幹什麽比較好吧。”

你他媽的還敢想辭職?!

在各種意義上都怒火中燒的松田陣平果斷跨步過去,他彎下腰,用雙手抓緊曉美秋也的領口向上用力,生生將癱在地上沒有活力的曉美秋也的上半身粗暴的提了起來。

在不久前才發生過猛烈的碰撞,彼此都還紅腫著的額頭再一次貼在了一起。

“餵,曉美秋也,與其自己胡思亂想不如認真聽我說!”

松田陣平咬著牙,他用盡這輩子的毅力克制住自己躲閃的欲望,直直的望進那雙灰蒙蒙的金色眼睛:“我喜歡你!喜、歡、你!”

“你這笨到不知道自己被喜歡著的笨蛋!”

滿意的看著那抹金色在震驚中顫抖著恢覆清澈,節節攀升的熱度竄上天靈蓋,苦苦挽留的理智瞬間被蒸發掉——

松田陣平再一次用力拽了一把曉美秋也的領子,而後他如同野獸般張嘴咬上了對方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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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明天有事所以幹脆放出來明天這一章了。

也正好,卡著不上不下的,感覺進度大家應該會很喜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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