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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貞與項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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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貞與項圈

弓木都比糸師凜大三歲。

這並不是很大的差距,然而,對十幾歲的少年人來說,三歲差可以意味著國三和高三——對人生的理解的廣度和寬度有顯著不同的學級。

雖說無論是弓木都還是糸師凜,都不是常見的初三忙於升學、高三決定進路的類型,但對於不在同一個學校、家住得也不近、沒有共同的熟人和興趣愛好又是異性的兩人而言,三年年齡差是橫在結識面前的一大阻礙。

在和對方搭話之前,弓木都主要是在單方面認識糸師凜。

對足球不感興趣,也不認識某種意義上大名鼎鼎的糸師兄弟的弓木都,和凜的初遇是在一個非常尋常的下午。

某個空氣清新、無雨無晴的下午,升上高三已經退了部活的弓木都漫無目的地步行到了體育公園附近。

因為看到了身材很好的人,所以買了棒冰以後坐到了足球訓練場邊的觀眾臺上。

一開始,註視著凜的原因就是這麽簡單。

透過黑色訓練褲,弓木都遠遠地觀察他的肌肉形狀,從肩到臀腿,肆無忌憚地打量。

臺下的人全然無所覺地射門一腳的時候,她配合著哢嚓咬下一塊冰,道了句漂亮。

弓木都看不懂足球,那句漂亮只是出於對射門在足球領域的重要性的尊重,以及對凜的身體的真誠讚美作出的。

這之後,她越來越常在放學後坐在這片看臺上吃冰,有時候能看見凜,有時候不能。

看得多了,弓木都發現他不止是身體,臉也很漂亮。但那張漂亮的臉總是沒什麽表情,他從沒有什麽激動的動作,也沒有和隊友勾肩搭背過。

面癱嗎。

還是交際障礙?

運動系dk裏還有這種人?

想知道,於是就去問了。

在他獨自一人留下練習結束、去買冰的時候,弓木都上前去問了。

“你是面癱嗎?”

“……哈?” 面對女生在他背後的突然搭話,凜反應了一下,才回頭看向對方發聲的方位。

然後他說:“…沒人說過你這樣很不禮貌嗎?”

以牙還牙,弓木都同樣沒有理會糸師的問題,只是看著他松石綠色的眼睛,感嘆了一聲:“下睫毛好長啊。”

然後,在凜的眼神中傳達的情緒越來越困惑和不愉的時候,做了個自我介紹。

“我是弓木都(ゆみぎ みやこ)。”

自我介紹真就只是自我介紹,弓木都沒有問凜的名字。

在那之後,弓木都每次遇上糸師,都會跟在他身後買冰。

凜采取的態度是無視,但隨著女生跟著他的距離越來越遠,甚至跟到他住的公寓樓,他到底是按捺不住了。

“你是stalker嗎?再這樣我就要報警了。”

攥著吃完的棒冰袋,弓木都裝無辜地說:“只是護送筋疲力盡的小朋友回家的好心路人而已哦,糸師君。”

她期待著凜質問她是怎麽知道他的名字的。誰知,糸師凜的反應是:“別叫我糸師君…!”

似乎有點隱情在內的語氣。

弓木都有點好奇。

以此為契機,她開始去主動了解糸師凜。

此前,弓木都知道凜的名字,只是根據和他一起踢球的隊友和看臺上的其他女生的稱呼。

她猜測,他們這些踢足球的是定期借用體育公園的訓練場。

詢問了看上去認識他的穿校服的學生,弓木都知道了他不是dk,而且是國中生,也知道了他的哥哥,足球界的小名人糸師冴。

“上次你讓我不要叫你糸師君,是因為冴哥哥嗎?”

“閉嘴。無關人士少管閑事。” 凜第一次露出如此陰沈的表情,“別這麽叫他。”

“果然是那個嗎?不想活在哥哥的陰影裏、當天才的弟弟之類的。”

弓木都的妄自揣測和口無遮攔應當是踩到了凜的雷點。一瞬間,她嗅到了火山噴發的氣息。

“……隨你怎麽說,”凜說,“那個拋下我的混蛋大哥怎樣都好,反正…世界第一的前鋒會是我!!”

凜可以說是回頭狠狠地瞪了你一眼,甩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進了家門。

啊,好像猜錯了。

弓木都並不惱。相反,她很開心,因為那雙松石綠的眼睛第一次這麽清晰地映出了她的存在。

對於凜的興趣於是得以持續。

尾隨凜回家的游戲沒有結束。弓木都面對感興趣的東西總是表現得鍥而不舍。

無懼凜的冷臉與無回應,接下來她的話題總是在旁側敲擊凜和冴的故事。

持續實施ky行為的底氣,正是凜本人。

就像警告說要報警抓stk卻沒采取過任何行動一樣,糸師凜是個被動的人。

渾身散發著“既然覺得我麻煩就不要靠近我”的氣息,但他除了擺出糟糕的態度以外根本拒絕不了世界,也拒絕不了她的接近。

話說回來,又哪有國中生能拒絕宛如青春妄想般突然出現的漂亮大姐姐呢。

耐心地稍作等待後弓木都就等到了合適的機會,抓住了消沈的小狗,給她講述他和冴的故事。

憑借只言片語,弓木都拼出了事情的全貌。

糸師凜,本是好孩子的凜君,惹人憐愛的凜君。

她決定教給他“快樂的事情”。因為他看上去把賦予自己快樂的權力交給了哥哥。

凜君,你踢球一點也不開心噢。

……這種事怎樣都好。反正,現在我踢球,只是為了打敗哥哥。

所以就拋棄掉快樂嗎?還是說,你以前就不是覺得“踢球很快樂”,而且“和哥哥一起踢球很快樂”,並且到現在為止都是這樣?該怎麽說……好惡心啊凜君,把賦予自己快樂的權力交給別人,依賴別人的陪伴什麽的。

……隨你怎麽說。

凜醬,抖m。情緒被支配、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喜歡嗎?很好受嗎?看恐怖電影的時候是,和我在一起玩的時候也是,我都看得出來的哦?雖然嘴上很抗拒,但你其實很期待和我再見面的吧。——這樣的凜在球場上失去了自己的主(哥)人(哥),好可憐喔。

…!不要把你的歪理用到……

所以,讓我來教給你更快樂的事情吧。被拋棄的小狗需要安慰,對吧?放心吧,我只是個好心的過路人哦。不會以凜的新主人自居,也不會給凜套上項圈的哦?

……

是的,弓木都曾經半引誘半強迫地收下了凜的童.貞。

糸師凜的身體告訴她一個已被無數次證明的事實:弓木都的眼睛總會在第一時間忠實地反映內心的喜好,在看臺上看凜踢球時也不例外。

他們度過了一段水.□□融、他食髓知味的日子。

凜是第一次和女性建立如此親密的關系。

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池面運動系國三男生是童.貞這件事讓弓木都有些驚訝,更讓她驚訝的是凜竟然真是個乖孩子,不會得寸進尺的那種,小時候是,現在也是。

無法讓他感到快樂的事情,凜竟然能夠如此一絲不茍地堅持下去。

弓木都一邊覺得這人蠢爆了,一邊無法不為他的執著而動容。

好羨慕冴哥哥——即便□□上的關系應當是比不得兄弟之間靈魂上的羈絆與血緣上的拉扯的,弓木都也忍不住想,就算是她這種性格惡劣的人,是否也能被凜扭曲又誠摯的目光追逐呢?畢竟冴哥哥好像性格比她還要糟糕、又很不會講話噢?

不過也僅限於想想。

理智警醒弓木都,不要向任何人敞開心扉。

身體和心靈有一個是親密的就夠了。

不能成真的吧,畢竟弓木都想不出靈.肉合一、完全地把自己交給某個人的情態。

真夠擰巴的。弓木都無數次唾罵自己。

在凜抱她去清洗的時候,在早上註視著凜的睡顏的時候,在平靜地看著凜的比賽的時候,在凜說順口提到哥哥的時候……她想要這個人眼裏只有她,只對她露出無邪的神態,只對你表露出執拗與追隨;

但弓木都什麽也不想付出,不願意讓這段關系對她來說變得難以抽身,這樣好像就失去了自己最看重的“自由”。

盡管向來十分註意不過多地向凜透露自己的事,面對凜,弓木都卻無法完全掩飾住探索和求知的欲望。

仔細想想,她實在是漏洞百出。

糸師凜大概有著過目不忘的好記性。鑒於此前樹立的漫不經心的肉食系大姐姐形象,她本應該表現得再小心些,不該在情到濃時流露出以往不曾有的粘人之態,不該暴露出對他的細微小事的了如指掌。

大概凜也察覺到了她愈發黏著的關註,在弓木都隨手給他戴上自己的chocker看看效果的時候,他似是隨口抱怨地說:“明明說不會給我套上項圈的……”

終於來了,關系結束的信號。

弓木都早就猜到了凜可能有所察覺,但只要雙方都不點破,這段關系就可以持續。

現在可能是到頭了吧。

她不想做一個食言的人,不想違背對凜的承諾——盡管那只是個半開玩笑的產物。

弓木都不想違背當初對與凜的關系的基調的設想。

當斷即斷——本應如此,可她猶豫了。

弓木都很少如此拖泥帶水、優柔寡斷,甚至還做出了類似於癌癥晚期病人和世界告別的異常舉動,突發奇想地做了很多之前不會做的、像是戀人才會做的事。

比如說對短暫出了個門的凜說“歡迎回來”,比如索要擁抱,比如會有意無意透露給凜她的喜好,比如買足球雜志。

全都是不像弓木都會做的詭異的事。

給凜塗指甲油,也是詭異的其中一件。

尤為詭異的是糸師凜的態度。他竟然只是拒絕了一次就乖乖同意了。

“不要。”

“有什麽關系嘛,又不影響踢球。難道說,凜醬是害怕別人的目光?身為男生塗指甲什麽的。”

“……隨便你。”

「……好きにしろ。」

竟然有點無可奈何、拿她沒辦法的意味。

哈哈。錯覺。一定是錯覺。試圖無視撞進耳中的柔和嗓音,弓木都沒有再看凜,開始給他塗上底油。

凜的手指很漂亮。

將額發向上撩起的時候,將完成一場探險後的指節放入口中的時候,沈默著為她拂去淚水的時候,尤為漂亮。

早就想把他染上黑色了,但是等底油幹掉需要時間,得耐心才行。

等待的期間,弓木都的視線也沒有離開糸師凜的手指,剛塗抹上的透明液體痕跡閃閃發亮。

吶,凜。

嗯。

我們認識多久了?

……半年。

嗯,半年。

重覆了一遍凜的回答,弓木都感嘆道: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不對上眼,她也知道此刻的凜是困惑的。

怎麽突然這麽說?

畫在漫畫裏就是面無表情地冒出了「?」的氣泡吧,弓木都想,然後難得誠實地沒有對自己的情緒作任何掩飾,直接笑出了聲。

雖然沒有出聲詢問,但凜肯定更困惑了。

她沒有解釋的義務,弓木都想,因為凜是個笨蛋,而笨蛋只會追著解不開的謎題跑。

凜這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弓木都一邊在心裏罵,一邊在他指尖染上黑色。

應該專註的,但可能是因為笨蛋二字影響人情緒的能力太強了的緣故,她在左手小拇指指甲蓋上塗出去了一點,甲床與肉的縫隙之間沾上了痕跡。

“…笨蛋嗎。”

凜說。

“凜才是。”弓木都收手,蓋好指甲油瓶蓋,沒有幫凜清理的意思,然後起身拿起包,“我走了哦。”

凜無言地射來了探尋的視線。

這回沒有再回避他的眼神,弓木都一字一句地說:“我們以後別再見面了。”

“……這算什麽。拋棄?”

“都說了我不會是凜的新主人。”

這就是她對凜說的最後一句話。

弓木都看到了、也能感受到凜眼裏翻滾的情緒,有錯愕,有不解,有早知如此,有不甘,有急切,有怨恨。

但凜沒有挽留,只是沈默地看著她轉身。

不要解釋。不要說明為什麽。這樣的話,她莫名其妙的舉動,不明所以的笑聲,突然的到來與離別,都會成為凜一生的謎題吧?

——本來是這麽想的。

但當凜乖順地如她所願,甚至都沒有詢問“為什麽”、尋求解釋的時候,明明省去了再應付他的功夫,弓木都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了。

胸口浮上的是名為失望的情感。

膽小鬼糸師凜。我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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