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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牛山之木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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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牛山之木14

黑漆漆的棺木內, 兩個身穿大紅喜服的男女,靜靜的躺著。

饒是一向冷靜的裏長,此刻也止不住渾身顫抖:“陳老爺, 這……這是怎麽回事?”

沈青黛看著棺木內的屍身,幽幽道:“如果我沒猜錯, 這具女屍,應該就是慧娘吧。”

裏長借著火光, 小心翼翼地瞧了瞧, 兩只眼睛瞪得銅鈴一樣:“是慧娘沒錯。不過, 這怎麽可能啊?我可是親眼看到慧娘下葬的。”

沈青黛聽他確認是慧娘, 只覺得心內翻湧, 讓她幾欲嘔吐出來。

生前被陳榕毀了清白,死後居然還要和這樣的人躺在同一副棺材內。

“把慧娘擡出來。”她一刻都無法忍受。

趙令詢朝著四人道:“楞著作甚,擡出來, 先放到棺蓋內。”

四人早已被趙令詢的氣勢嚇到,此刻已是言聽計從。

陳奉卻沖了上去,攔在棺木前:“我們家下了聘禮,她就是我們家的人。死後埋在一起, 有何不可?”

趙令詢冷聲道:“大宣明令規定,嚴禁嫁殤,違者杖三十,徒半年。”

裏長被氣到顫抖,村子內連續死人已經讓他這個裏長焦頭爛額,眼下又出了這樣有違倫理的醜事,他這一年又白幹了。

他指著陳奉道:“前兩日慧娘的墳被挖, 竟然是你讓人做的?”

沈青黛搖搖頭:“不,慧娘早在下葬當日, 便被挖了出來。”

她轉向陳奉:“今日我們登門拜訪,告知陳榕很有可能是被人殺害,你就迫不及待地過來挖墳,是想先確認他是否是被人害死吧?還有,最重要的是,你聽我們說要驗屍,怕慧娘的屍身被我們發現,想提前把她的屍身再次轉移是不是?”

陳奉嘴硬道:“我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麽,我兒是被慧娘克死的。今日我們來此,不過是白日裏聽大人提到我兒,翻來覆去睡不著,心內想念,想過來看看我兒而已。”

沈青黛冷笑道:“半夜過來墳前看兒子,陳老爺也太別出心裁了。而且,僅僅是因為想念,過來看看,還需要拿著鐵鍬嗎?”

眾人紛紛搖頭,他們又不是傻子,這樣的理由很難讓人信服。

沈青黛看他還不死心,繼續道:“當初,可是有人親眼看到,陳榕是在山上打獵的時候出的事,他是被人擡回去的,陳老爺會不知?此事只要找到當日把他擡回去的那些人,細細審問,你說,他們會不會招?”

眾人平日裏雖對陳家兄弟及陳奉不滿,奈何他們都要靠著陳奉過活,一直敢怒不敢言,唯他的命是從。可眼下,聽聞陳奉要罰半年,便知眼前幾位大人是想做實事之人。三位大人來勢洶洶,只怕陳奉好日子快要到頭了。

仗著暗夜裏看不清人臉,人群中開始有細細碎碎的聲音響起:

“陳榕不是氣死的啊?”

“我早說了,陳榕那一身膘,多壯實,怎麽可能被氣死?”

“既然陳老爺知道,陳榕不是被氣死的,怎麽還跑去慧娘家鬧?而且……咦,太滲人了。”

陳奉還在辯解:“大人,我說過了,我們家出了聘禮,慧娘就是我們家的人。這件事說到底,只是私事。”

沈青黛厲聲道:“私事?你明知自己兒子不是病死,還刻意跑到慧娘家去鬧,生生逼死了慧娘,是蓄意為之吧。你逼死了慧娘,又串通慧娘的家人,特意選了一塊荒草地,來作為慧娘的墳墓,為的便是方便晚間去挖墳吧。”

裏長氣道:“陳老爺,原來你不是因為逼死慧娘,感到後悔,才給到她一塊墓地的。你是一早便算計好了,要讓慧娘為你兒子配陰婚。你這是,要把咱們牛山村的聲譽給毀了啊。”

沈青黛看了看棺木中的慧娘,緩緩道:“陳老爺所做的,又豈止這一件。你們可知,當初毀了慧娘清白的是誰?”

說完,她掃了一眼圍觀的村民:“毀了慧娘清白的,不是盧郎中,而是陳奉的大兒子陳榕。”

村民們目瞪口呆,紛紛道:“怎麽可能?慧娘父母哥嫂親口說的,是盧郎中毀了慧娘啊。”

陳奉喊道:“你胡說,不是我兒子,就是盧郎中做的。”

沈青黛冷笑道:“事到如今,還敢狡辯。我們有人證,明日午時,就在在村頭祠堂前進行公開審理,是與不是,到時自會見分曉。”

趙令詢看著圍觀的村民:“都散了吧,若是沒看夠,明日可去祠堂前去看。”

村民們一個個意猶未盡,三三兩兩地往回走,一路走一路議論,迫不及待地等著明日的審理。

趙世元先押著陳奉回了住處,隨同的幾人把慧娘同陳榕擡到安置盧郎中的冰室。

施凈即刻收拾了工具,對屍體進行剖驗。

趙令詢看幾人已經有些疲累,便讓他們先行休息。他則與沈青黛留下,等待施凈的驗屍結果。

昏黃的燭光下,施凈終於收起了刀,取下護手。

他把在陳榕體內取到的銀針遞了過去:“一共三枚,入你之前所言,分別在心臟、氣海穴、關元穴處。”

趙令詢接過銀針問道:“還有沒有其他發現?”

施凈點點頭:“銀針的位置沒錯,但是方向卻有點意思。”

沈青黛來了興致:“怎麽說?”

施凈重新帶上護手,拿起銀針,隨手拿了一個供果,把針插了上去。

沈青黛看了看,並沒發現什麽異常。

趙令詢卻是看了出來:“斜的。”

施凈道:“沒錯,銀針是斜著向上插入的。”

沈青黛一下懂了:“我知道了,陳榕倒下的地方,是山上的一處平地,若是一個身形與他相差無幾的人來說,針應當是平的。而現在針是向上的,那就說明,兇手的身形與他有一定差距。”

施凈點著頭:“沒錯,就是這個意思。雖然,我們還不能判定兇手是誰,不過這起碼是條線索。”

沈青黛十分讚同:“這次兇手神出鬼沒,實在很難發現有用的線索。你能發現這個細節,已是十分不易。”

說完,她看了一眼一邊的慧姐:“慧娘呢,可有什麽異常?”

施凈搖搖頭:“一切正常,就是自縊而亡。”

沈青黛長嘆一口氣:“明日,先把慧娘葬了吧!”

趙令詢看著漆黑的夜色:“時候不早了,明日還要忙,先回去吧。”

三人回到住處,沈青黛想起白日提到的簪子,便想讓趙令詢與施凈一起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線索。

施凈打著哈欠:“沈公子,你是鐵打的啊,這一天累都累死了。你饒了我吧,我要睡覺。”

沈青黛毫無睡意,目光幽幽望向趙令詢。

趙令詢目光轉到一邊:“我同你去看。”

沈青黛生怕趙令詢會跑一樣,拉著他進了屋內。

窗口瓷瓶內插了一把新鮮的野花,檀香隱隱浮在半空,讓人神形放松。

沈青黛讓趙令詢隨意坐,她則走到櫃子邊,從袖中掏出一把鑰匙。

趙令詢一看便知,鎖同鑰匙皆是特意定制的。

沈青黛打開櫃子,從裏面拿出一個匣子。

她把匣子放在桌面上,趙令詢一看,匣子上竟然還有機關。

沈青黛輕輕一笑,十分熟練地撥動著上面的機關,緩緩把鎖打開。

她把簪子遞過去:“以你對盧郎中的了解,這個簪子會有什麽用?”

趙令詢接過簪子,有些為難:“這個,其實我並不知。一來,我並未見過季雲他買過簪子。二來……我也未買過簪子,實在不知,能有什麽用。”

沈青黛忍不住笑了:“簪子能有什麽用,自然是女子裝飾之用。”

趙令詢指著簪子道:“季雲行醫一流,眼光卻不太好。這個簪子,也太粗了一些,著實有些浮誇。”

沈青黛抿著嘴:“聽你這麽說,趙司正眼光應是不錯,那將來世子妃有福了。”

趙令詢微微一怔,癡癡地望著沈青黛,燈光下一張俊臉竟微微有些泛紅。

沈青黛突然就想起了記憶中的那個少年。

自趙令詢游玩登州,在那場初日宴會遇見之後,嫡姐就一直告誡過她,肅王世子很是紈絝,在京城名聲就極不好,最喜作弄人,傲慢無禮得緊,見了他要躲著點。

她本也未放在心上,可聽得多了,難免會受到影響。加之,趙令詢總會莫名其妙地招惹她,慢慢地就對他生了偏見。她忘了,自己最初見到趙令詢的時候,分明是有些喜歡他的。

後來,她和趙令詢的相處,總不是很愉快。

有次她剛被三夫人呵斥一番,一腔委屈,無處發洩,只能蹲在假山後生悶氣。

一朵火紅的石榴花砸過來,正落在她腳邊。

他一身紅衣,從樹上跳下,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她霍然起身,連連後退。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便撿起地上的石頭便朝他扔去。

他歪頭躲過,從地上撿起更多的石子,塞在她手裏。

“來啊,再砸。”他笑得有些挑釁。

她本就一肚子火,被他一擊,連連朝他扔了幾顆。

他邊躲邊笑:“這才對嘛。”

她扔累了,氣也消了,便不再理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趙令詢依舊在身後叫道:“怎麽不砸了,我還沒玩夠呢!”

現在想來,那時,他大約是看她一個人悶悶不樂,想逗她開心吧。

可惜,後來發生種種,在大姐時刻“好心”的提醒下,她對他成見越來越深。最後,還說出了那樣傷人的話……

沈青黛難得見到這樣的趙令詢,怎麽年齡大了些,反而含蓄起來了。

她突然起了要逗他的心思,拿起簪子在他頭上敲了一下:“發什麽呆呢,莫不是想誰家小姐了?”

趙令詢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嘴角掛著莫名的微笑,垂下頭去。

突然,趙令詢一把抓住沈青黛的手。

沈青黛整個人被他猛地一拉,整個人下意識地傾在他跟前。

四目相對,時間仿若靜止了一般,只餘星空點亮了山野,無處不見柔情。

沈青黛屏住呼吸,悄然垂下眼眸。

許久,趙令詢才意識到不妥,忙放開了她的手:“不是,我是要拿簪子。”

沈青黛咳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簪子遞了過去。

趙令詢接過簪子:“這簪子不對,瞧著分量挺足,敲起人來,卻絲毫不疼。”

說罷,他對著簪子頂部用力一掰,簪子竟是空心的。一張紙卷著,塞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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