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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蜉蝣之羽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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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蜉蝣之羽15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 黑市搶畫,以及私下買畫的竟是如意齋的吳掌櫃。

如意齋打理夢柳公子畫作多年,為何會私下同杜禹華買畫?還有, 他為何非要去搶蜉蝣圖?

不過時日已不早,兩人連續奔波兩晚, 精力也有些不濟。沈青黛還有一些事未想清楚,不想沒有準備就提審。

為免被動, 趙令詢便暫押著他回了中亭司私牢, 只等第二日審問。

還未到沈府門口, 沈青黛就遠遠瞧見兄長打著燈籠在巷口等候。

她鼻頭酸楚, 卻不敢立即上前, 只快速繞到後門,由翠蕪幫忙換了衣物,又慌忙溜了出去。

“兄長!”

沈宗度瞧見沈青黛帶笑而歸, 快步迎上去。

“怎麽沒乘轎子回?”

沈青黛撒嬌道:“若是乘著轎子,就看不到兄長遠遠提燈等候了,豈不是要辜負兄長好意。”

沈宗度冷肅的臉上浮滿笑意:“你身子弱,夜間風寒, 還是要註意。”

說完,他對著翠蕪道:“你這丫頭,也是個淘氣慣了,也不攔著點。”

翠蕪無辜被罵,滿臉委屈地看著沈青黛。

沈青黛拉過沈宗度的衣袖:“我看今夜天色不錯,突然就起了興致,不怪她。咱們快些回去吧, 這一停下,的確有些冷了。”

累了兩晚, 沈青黛把自己泡在桶內,舒舒服服地躺著。氤氳的熱氣,薄霧般彌散。

身心得到放松,頭腦也格外清明,沈青黛開始回憶關於吳掌櫃的一切。

吳掌櫃會是殺死夢柳公子的兇手嗎?若果真是他,那他的殺人動機是什麽?如之前夢柳公子追隨者所言,為了分賬?他又是如何下的手?

沈青黛穿好裏衣,方走出來,翠蕪便遞過一杯安神茶。

“今日黑市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翠蕪仰頭道:“我做事,你還不放心。”

聽她這麽說,沈青黛就知道,事已經辦妥。

“說來聽聽。”

翠蕪道:“今日蹲守時,我發現有人十分可疑,他鬼鬼祟祟地從黑市出來,直奔賭場。我親眼看他輸了五百兩銀子,眼睛都沒眨一下。等他從賭場出來,我便將他拿下。不過稍微用了點手段,誰知他是個軟骨頭,當即便全招了。”

說到這裏,翠蕪突然笑了起來:“小姐你猜,那人的畫是從何處得來?”

她笑得十分得意,認定沈青黛全然猜不到。

沈青黛嘴角一揚:“我猜是從吳掌櫃那裏偷來的。”

翠蕪小嘴翹起:“真沒意思,每次都被小姐猜中。”

其實一直到洗浴前,沈青黛都沒想明白,為何吳掌櫃會對蜉蝣圖如此執著。

可就在方才,她突然想明白了。因為蜉蝣圖一旦被人買走,勢必會對他有致命的影響。

蜉蝣圖被放到黑市售賣,他們能得到消息,如意齋自然也會。

按理說,若夢柳公子未出意外,或未曾丟失,蜉蝣圖應被放在如意齋售賣。

可作為苦主,吳掌櫃卻並未報案,而黑市上敢如此大張旗鼓,應是斷定他不敢惹事。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甘願吃這個啞巴虧?

結合他的身份,通天鼠。沈青黛突然意識到,吳掌櫃他之所以不敢報案,就是因為被放在黑市的蜉蝣圖,正是從他那裏流出。

當初,正是他從夢柳公子那裏偷走了蜉蝣圖。

沈青黛用手戳著她的小臉:“還是要靠你。我只是猜測,你得到的可是實打實的證據。”

“那是。”翠蕪這才又憨笑起來,她想了想,又道:“對了,今日蹲守黑市之時,我發現有其他人也在,就用計把他引開。我跟蹤那個賭鬼的時候,他應該沒有跟著。”

同樣蹲守的人,應該是趙令詢府內的侍衛。

沈青黛笑笑:“無事,應該是自己人。”

翠蕪咬著嘴唇,猶豫之下,還是開了口:“小姐,我引開的時候,下手有點重……”

沈青黛開始頭疼,她說有點,那必定是不輕。

明日,少不了要同趙令詢賠罪。

施凈得知抓到的是吳掌櫃,嘖嘖稱奇,非要跟著趙令詢和沈青黛前去私獄。

中亭司歷經數十年,往日榮光已漸漸消散,私獄早荒廢許久。

沈青黛跟著趙令詢,來到牢獄門前。因許久未曾關押犯人,牢獄門前已經長了雜草,門前柱子上黑漆斑駁。

三人往內走去,一股黴味直沖而來,沈青黛下意識捂住口鼻。

施凈沒有一絲猶豫,轉頭就往外跑:“我突然肚子不適,先去方便一下。”

趙令詢置若罔聞,依舊向前走去。

在沈青黛的意識裏,趙令詢一向金尊玉貴,他的衣衫永遠泛著光澤,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他曾比施凈講究一萬倍,可現在,他卻行在滿是蟲蟻的地牢,任由衣擺拖著骯臟的地面。

“到了。”

沈青黛擡頭,正見吳掌櫃生無可戀地依靠在墻壁上,雙眼失神地盯著一線天窗。

見有人來,吳掌櫃抓住房內的欄桿叫嚷起來:“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夢柳公子。”

趙令詢瞥了他一眼:“你這是,不打自招?”

吳掌櫃瘋狂地搖著頭:“我沒殺人,我沒殺人。”

他雖為盜賊,卻自認風雅,金盆洗手之後,更是開了如意齋。這些年他過慣了精致的生活,而今被投入大獄,盡管只有一夜,便覺煎熬難耐。

沈青黛低聲在趙令詢身邊說了一句,趙令詢先是一楞,隨即臉色恢覆如常。

他冷聲開口:“那你說說,你為何非要搶奪蜉蝣圖?”

吳掌櫃眼神飄忽不定,許久才道:“蜉蝣圖本就是我的,我想拿回來有什麽錯?”

他是不是兇手尚未可知,但他的臉皮是真的厚,這麽無恥的話,卻被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沈青黛輕蔑一笑:“本就是你的?你說蜉蝣圖提前預付了銀子,可杜禹華在收拾杜二公子遺物時,根本沒有發現超過千兩的銀票。你從一開始就撒了謊,刻意引導眾人,讓我們把你排除在外。”

吳掌櫃辯解道:“二兩千銀票,不是小數目,不放在家裏,有什麽稀奇。”

沈青黛見他還在狡辯,當即道:“我們昨日發現,杜二公子有個賬本,裏面詳細記錄了每筆收入來源,裏面並無你的兩千兩。”

杜二公子當然沒有賬本,否則,他們也不至於沒有發現這個漏洞。她不過是想利用此事,擊潰吳掌櫃第一道防線。

果然,吳掌櫃做賊心虛,當即臉色微變,吞了下口水,不再說話。

沈青黛趁熱打鐵:“昨日,我們在黑市門口遇到提供蜉蝣圖的人,據他交待,圖正是從你家中所偷。這下,你還有什麽辯解的?”

吳掌櫃一下洩了氣,癱坐在地上,喃喃道:“人不是我殺的,我真的沒有殺人。”

趙令詢冷聲道:“你若沒有殺人,那杜二公子被殺當晚消失的蜉蝣圖,為何會在你手中?”

吳掌櫃猛然起身:“我沒殺他,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就死了。我只是一時貪心,順手拿走了蜉蝣圖。”

他只承認拿走蜉蝣圖,卻堅持自己並未殺人,而他們確實也無實證,沈青黛決定換個問法。

“你說你沒殺人,那總要給我們一個沒殺人的理由或者證據。蜉蝣圖出現在你手裏,若你不能證明自己,那你就有最大的嫌疑。”

趙令詢望望沈青黛,她此舉聰明,讓吳掌櫃自己證明自己,既省得他們一番口舌,他或許還會講些他們不會問或者會漏問的其他問題。

吳掌櫃手支著墻壁站起:“我根本不會殺夢柳公子,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沖突,我沒理由殺他。”

沈青黛看看趙令詢,一聲嘆息:“咱們好心給他個機會,可他卻不要。”

吳掌櫃楞了一下,還是想要掙紮:“我說的都是實話。”

沈青黛冷著臉:“你們沒有沖突?那為何杜二公子會減少對如意齋書畫的供應?你願意以高價購買,無非是起了殺心,知道他必死無疑,他一死,遺作自然水漲船高,你便可坐收漁利。”

吳掌櫃私下約見杜禹華,正說明如今如意齋已經有極少幅夢柳公子的畫作。而他急切求畫,如之前的分析,大約是兩點,一是知曉夢柳公子會封筆,另一種則是知曉他會死。沈青黛故意說了第二種,除了想要詐他,更多還是想看看他的反應。

吳掌櫃渾身發冷,他們竟知曉得如此詳細,本來還想負隅頑抗的心,一下松懈起來。

“我說,我什麽都說。我保證我所講都是實話,絕無半句虛言,還請兩位大人信我。”

趙令詢淡聲道:“那要看你說了什麽,記住,你只有這一次機會。”

吳掌櫃不敢有絲毫隱瞞:“我承認,我和夢柳公子的合作,出了問題。之前幾年,我們一直是二八分賬,對此,我毫無怨言。”

“可是最近這兩年,我為他創辦丹青榜,他賺得盆滿缽滿,卻不肯分我一杯羹。我自然不滿,便多次找他,要求分賬改為三七,可他卻一口拒絕,還減少了畫作供應。”

吳掌櫃眼中難掩怨氣:“他不提高分成也就罷了,可半個月前,他突然說,他要封筆。如意齋一直以他的作品招攬顧客,他若封筆,我們如何經營?於是我找到他,借口要新畫作出來後,封筆之前,舉辦一場雅賞宴。”

如他所言,如意齋靠夢柳公子起家,若他封筆,如意齋不說倒閉,起碼也難以維系如今盛況。

“你籌辦雅賞宴只是借口,那你的真是目的是什麽?”

吳掌櫃接著道:“自然是想先把消息散布出去,等木已成舟,眾人皆知他會參加雅賞宴,我再用丹青榜之事,對其進行要挾。若在雅賞宴上丹青榜之事公布,他名聲必定受損,我料定他不會與我撕破臉。”

聽他所說,關於丹青榜,和之前在杜家門口鬧事之人所述,竟完全一致。

夢柳公子真的會操縱過丹青榜,以此來提高自己的身價嗎?

趙令詢自不會在意夢柳公子為人如何,他問:“夢柳公子被殺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吳掌櫃擡頭望著天窗:“那晚,我找到夢柳公子,他似乎很不耐煩,一直在趕我走。我忍無可忍,終於拿出丹青榜之事相威脅。他聽了以後,勃然大怒,罵著罵著,他突然就倒地不起。”

“我警覺事情不對,上前去扶,才發現他已經沒了呼吸。我當時慌了神,忙把他擺到床上,然後離開。後來,我怕事情敗露,便又折返,潛到畫室。正巧這時管家來詢,我便裝作夢柳公子的聲音,騙他離開。處理好一切,我本想離開,突然瞥見桌上的蜉蝣圖,一時貪心,便順走了。”

正因他這點貪心,才給了沈青黛機會,讓她順藤摸瓜,最終找上了他。

趙令詢和沈青黛交換一下眼神,見她頷首示意。

趙令詢道:“好了,你說的,我們會參考。”

言畢,兩人轉頭離開。

吳掌櫃情緒又激動起來,在他們身後,不停地重覆:“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待走出大牢,沈青黛笑道:“你是不是一早知道,人不是他殺的?”

趙令詢笑著點頭。

只是這話,吳掌櫃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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