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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風雨動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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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風雨動十

宋矜微微一驚, 意外地看著章向文。

章向文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門口,方才回頭看她一眼,只道:“你去吧, 我遞交了辭呈,便要回鄉為阿爹守靈, 短時間內是不會回到京都了。”

宋矜心中感動不已, 卻不知道如何表達。

她微微嘆息, 對著章向文躬身行了一禮, “多謝世兄。”

章向文:“當初是我和阿爹答應你, 會幫你的父兄翻案。但眼下變故頻生,我沒有辦法幫你,你不要怪罪我言而無信便好。”

宋矜:“世兄言重了, 世伯一家於我的恩惠,我……”

“不必客氣。”章向文打斷了她,徑直踩著積雪往外走去, 只揚聲,“只要你也別錯看謝斂便好。”

宋矜立在門口,只覺得風寒雪冷。

她抿了抿唇, 道:“好。”

目送著章向文走遠,遠處天邊已經悄然浮現一抹魚肚白。宋矜瞧著天色, 回頭朝著街道看去。

遠處火光凝聚,馬蹄聲交錯。

是到了上朝的時辰。

遠處紫闕森嚴, 重門深鎖。

禁庭內已經燃起燭火, 皇帝趙簡已經穿好朝服, 坐在宮燭下看著手裏的折子, 眉間蹙起一道陰影。

守在不遠處的趙寶躬身,偷覷著趙簡的臉色。

趙簡擱下折子, 看了眼更漏。

他微微闔眼,嘆息道:“也不知道謝尚書是怎麽想的……”

“陛下,上朝的時間到了。”趙寶上前一步,為趙簡捧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擺,摳群扒吧散令期其吾叁溜日更,完結文還有開,車小視頻“等上了朝,再召見謝尚書談心也不遲。”

趙簡道:“也是。”

聞言,趙寶眼神示意侍立在四處的內侍。內侍與宮女們連忙上前,為陛下整理衣冠,侍奉著趙簡出門上朝。

隨著趙簡出門,殿內其餘內侍紛紛退下。

趙寶一個人伸直了腰,撿起桌上的折子,蹙眉迅速看完。

“將消息傳出去。”趙寶將折子擱下,掃了自己身後的幹兒子一眼,“翠微書院的那些學生,不是早就在罵謝斂了嗎?”

天底下罵謝斂的人很多,但聲音最大、最無所顧忌的群體,非學生無疑。何況,謝斂和翠微書院的學生,早就有過節。

新仇舊恨,想必不會隨便揭過去。

趙寶想到這裏,唇角掀了掀。

他搖頭嘆息一聲朝外走去,像是惋惜般地說道:“謝尚書費盡心機,走到如今的地位,都是推行新政。可惜,這些自詡為生民立命的讀書人,都只瞧見他走到如今位置使的手段……”

這話沒有人敢接。

但折子上的消息,飛快傳入民間。

天色漸曙,下朝必經的街道上漸漸擠滿了讀書人。這些人守在宮門外,等到宮門洞開,下朝的官員出來,迅速朝著官員聚攏過去。

很快,便將寬闊的路攔住。

等到日頭初升,堵住路的人便不止是學生,還有數不清看熱鬧的百姓。他們摩肩接踵,爭相往前,想要找謝斂問一個明白。

翠微書院的學生最為義憤填膺,有人割腕做血書,高舉著橫幅,振臂高呼,嗓音嘶啞不已。

“謝斂殘害忠臣,請朝廷還宋閣老、章次輔公正。”

“佞臣謝謝斂,交出學生傅澄江!”

“……”

百姓們對謝斂的名字早已不陌生。

他掀起皇陵案的風波,導致京都上下慘死的匠人不下上萬。更是弄權清君側,血洗宮廷,導致汴京城人心惶惶。

本以為他會死在流放的路上。

誰知道,謝斂又回到了京都。沒多久,便推波助瀾,導致他的恩師章次輔背負罵名慘死。

翠微書院的學生傅澄江去找謝斂求情,人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懂朝政的百姓、不懂朝政的百姓,紛紛擠上前。不知有誰瞧見了謝斂的馬車,立刻大聲喊道:“謝斂出來了!”

人群陡然鼎沸,大聲辱罵著往前。

有百姓抄起手邊的石頭、爛菜葉子,朝著馬車砸了過去。

他們不知道謝斂要做什麽,只知道謝斂殺了數不清的人,其中不乏他們的親友。還有被牽連的宋閣老、章次輔,都是出了名的好官,卻被謝斂如此殘害。

如此殘害忠臣,必然不是什麽好人。

因為擁堵的緣故,馬車不得已緩緩往前。王伯架著車,揩掉面上的臟汙,有些為難地回頭低聲道:“大人……”

車簾被風掀起一隙。

謝斂端坐在車內,仿佛沒有聽見辱罵聲。

察覺到王伯嗓音的顫抖,他微微掀起眼簾,朝外淡瞥一眼。青年像是沒有思索,只是淡聲道:“看看能不能繞路。”

話音剛落,石頭砸落在馬頭上。

馬匹受驚,揚起前蹄失了方向,帶得馬車幾乎被掀翻。

車簾被蕩起,露出謝斂略顯蒼白的一張臉。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也只是淡淡掃視眾人一眼,收回了目光。

王伯揚起馬鞭,勉強找回方向。

瞧見謝斂,人群卻瘋了一般,朝著馬車擠過來。臟雪、石子、爛菜葉子,也稠密地朝著馬車砸過來,片刻間便將馬車堵住。

“謝斂,你對得起章次輔嗎?”為首的學生擠上前來,嘶啞地高聲喊道,“你一介罪臣,若不是章次輔,你豈能回到京都?”

章永怡在京都時,時常去翠微書院授課。他為人雖然古板嚴肅,但學問淵博,對學生又好,翠微書院的學生都很崇拜他。

說章永怡勾結裴農,有不臣之心。

翠微書院的學生都是不信的,他們都知道章永怡是怎樣的人。

分明已經位列次輔,更是年近不古稀,可章永怡仍舊會天不亮便忍著腿腳不便,上山為他們講學。

有不少人出身貧寒,讀不起書。

是一貫寒素的章永怡,自己拿自己的俸祿讓他們有了繼續求學的機會,若不是山長私下告知,他們甚至連幫助自己的人是章永怡都不知道。

他們都喚章永怡一聲老師。

章永怡便真的板著臉,耗費心血為他們講學、引路,不計得失。

他們這些遠遠崇拜章永怡的人,都知道章次輔不會賣國通敵。而謝斂作為章永怡的學生,卻坐視不理,反而推波助瀾導致章永怡含恨而終……

“還有傅澄江,他去找你後便不見了蹤影。”有學生擠上前來,大聲說,“將他交出來。”

人群攔住了謝斂的去路,將他挾持在路中央。若是謝斂識趣,這時候最好老實按他們說得做。

謝斂挽起簾子,掃視眾人。

他垂眼緩緩揩掉袖口的臟汙,朝著王伯看了一眼,道:“將人還給他們。”

王伯肩膀微微一顫。

迎著謝斂的目光,王伯猶豫片刻,方才應了聲是。他穿過人群,對著謝家的仆人說了幾句話,不多時遠處便傳來喧嘩。

傅澄江的家人痛哭流涕。

傅澄江死了。

謝斂將傅澄江的屍身還給他們了。

謝斂此舉,無異於火上澆油。傅澄江的家人、翠微書院的學生,瞧著屍身,幾乎瘋了般朝著謝斂的馬車沖來。

“讓開。”謝斂挽著簾子道。

扒著車轅的傅家人痛哭,然而對上謝斂的目光,仍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松開手。

馬車上的青年著朱紅公服,眉眼冷清。

他像是沒瞧見眾人憤恨的表情般,只淡淡說道:“如何懲治我,是朝廷要考慮的事。”

言外之意,便是他們沒有資格置喙。

但謝斂說得不錯,他們確實懲治不了謝斂。若是能懲治得了,也不必天不亮便守在這裏,眼巴巴地堵人。

“你遲早有報應!”傅家人哭罵道。

謝斂垂眼看他一眼,面上沒什麽表情。他放下手裏的簾子,不冷不淡地對王伯道:“策馬。”

凜冽的寒風吹面而來,王伯揚鞭策馬。

馬蹄揚起,險些踢到路人。

好在瞧見了傅澄江的屍體,眾人都恐懼不已,沒敢攔路。他們目送著謝斂的馬車遠去,瞧著傅澄江的屍體,氣得破口大罵。

除了罵謝斂,他們確實什麽也做不了。

反倒是謝斂……倒是和傳聞所說得一樣,殺人不眨眼。

馬車停在謝家門外,謝斂下車往內。雪水順著屋檐滴落,宋矜披著件鬥篷,站在風裏。

瞧見謝斂,她說道:“傅澄江死了?”

謝斂:“……是。”

兩人間短暫地安靜下來。

宋矜看著烏黑的屋檐,想起章向文的話。早在多年前,謝斂就蒙受章永怡的恩惠,這些謝斂不可能不知道。

他就算是對章永怡有苦衷……

對傅澄江也有苦衷不成?

宋矜如鯁在喉,想問卻問不出口。她沈默地立在屋檐下,冷得渾身微微顫抖,才輕聲道:“傅娘子隨阿念一起來了,正在裏間等你。”

謝斂問:“你不進去?”

宋矜抿唇,“你去吧。”

兩人之間,像是無形中有了一層淺淺的隔膜。宋矜有些說不出來的疲憊,她一時之間,只覺得謝斂陌生了許多。

謝斂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疏離,微一頷首,說道:“我先進去,這裏風大,不要在這裏站著。”

宋矜含糊道:“好。”

想到章向文說的話,她決定還是去一趟三平坊,親自找到匠人問一問。

一味等著謝斂,她不太放心。

宋矜於是又說:“我出去一趟,你先與阿念敘敘舊吧。”

謝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沒吭聲。宋矜只當看不懂,轉身要走,才聽見謝斂說道:“傅娘子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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