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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容恪不負她望地又輸了。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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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煙濃都怕得發抖了, 在他懷裏顫抖了好一會兒,才舉起拳頭將他的胸口砸了一下,“以後赴這種約不許不告訴我。”

容恪微笑, “只是事出突然,我不是有意的。”

“嗯?”冉煙濃疑惑,“那你出門去為了什麽?”

容恪牽著她的手回蘼蕪苑,一路上便將留侯的死狀同他說了。

當時容桀是脖頸後被簪釵一類的器物所傷,當然也可以說是類似梅花針一類的暗器,但這個可能性不大,能殺死容桀的,必定是能接近他的人,既能接近,那通常不會使用暗器。

對此冉煙濃和容恪持相同看法,認為容桀極有可能是被簪子插入了動脈,一擊斃命。

此外,江秋白驗查過容桀的手指,當時容桀十指緊繃,應處於極度震驚或憤怒的狀態之中,下意識便繃緊了手指,留侯偏癱,無力抵抗,任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都能殺死他,因而留侯死前沒有留下任何抵擋或是反抗的痕跡。

冉煙濃不覺疑惑,“恪哥哥,你懷疑……”

“不是懷疑。”容恪道,“是肯定。”

說話之間門被推開了,小寶寶正蹬著兩條小短腿在床上玩,明蓁好容易才等到兩人回來,不說話便離開了寢房,冉煙濃將兒子抱起來,啾啾睜著紅彤彤的臉蛋,藍如玉的圓眼一眨一眨地看著容恪。

他取了一些水解了渴,方才在席間一口酒都未曾動過,回到家中才放下心防,啾啾的小手動了一下,做了一個抓握的動作,容恪微微一笑,兒子喜歡手裏抓點東西玩,但他偏偏不想給,從來都不滿足他,不但不滿足,還沖著他笑。

啾啾不高興了,轉而投向娘親的懷抱。

冉煙濃哭笑不得,替他將小夾襖穿上,要入冬了,天氣冷,啾啾皮白又薄的抵禦不了寒冷,得多穿一些,容恪等她料理完這個小崽子,才壓低了唇音,“濃濃,你去試試徐氏。”

“怎麽試?”

容恪含笑,替她將兒子抱到膝頭,“做賊心虛的人,該怎麽試?”

冉煙濃想了想,覺得這個差事落自己頭上不虧,她是很想教訓徐氏的,“那好罷,”她幽幽一嘆,“這事之後,恪哥哥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完了再說。”冉煙濃促狹一笑,到衣櫥裏去,取了一身黃藍的織錦羽緞衫裙,抱在了手裏,齒如含貝,笑頰粲然。

容恪垂眸,心情轉而好了不少,微笑著曲指在兒子臉蛋上一滑。

小啾啾倔強地歪過了臉,不給碰。

冉煙濃對著這倆父子能笑一整天,容恪也不惱,兒子不讓他碰,他還不稀罕碰,笑著將他當菩薩擺到一邊,在冉煙濃有點驚訝時,沖她微微點頭,催促她過去,冉煙濃就默默一嘆,到繡著翠鳥飛魚的屏風後頭,換了一身衣衫,鵝黃的綢衫,襯得身段兒窈窕若柳,頗有幾分明艷之色。

換好了衣裳,冉煙濃帶著錦雲,不告人便到了芝蘭院。

閑逸的侍女蹲在樹叢旁的空地上玩骨牌,三三兩兩地曬著日光,看起來徐氏是真的安分了,連芝蘭院的下人們也開始漸漸沒了規矩。

錦雲道:“這個時辰,夫人該還在安歇著。”

冉煙濃道:“她什麽時候歇息,什麽時候起來?”

錦雲想了想,回道:“約莫在午時,用了午膳,又去歇息,再就是晚間起來用過晚膳,在院中走幾圈。”

冉煙濃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笑道:“這豈不是閑得很?”

說著兩人便到了徐氏房門外,冉煙濃曲指敲了敲,給了錦雲一記眼色,錦雲便些退下了,裏頭沒有回聲,冉煙濃便又敲了敲。

此時才傳來徐氏慵懶的聲音:“誰啊?”

冉煙濃道:“回徐夫人話,是我。”

徐氏一驚,正要翻身下床,但無奈昨晚被那男人像鐵錘一樣狠狠地砸了,一身淤青,又扯得生疼,徐氏徐娘半老的身子哪禁得住賈修那個魁梧男人的折騰,雖然喜歡,卻也吃不消了,今兒個本想閉門謝客,誰也不見,誰又料到這小郡主忽要來芝蘭院找她麻煩?

這個小郡主人很機靈,徐氏本來就不喜歡,怕自己漏了餡兒,教冉煙濃拿了把柄去,因而不肯開門,對著窗欞喊了一嗓子,“我身子不適,不必來看了。”

冉煙濃回頭,只見錦雲端了一碗湯藥過來,冉煙濃心領神會地微笑著,不顧徐氏阻攔,玉手一揚,推開了門。

徐氏用晚膳都是丫頭們自發地送到屋裏的,她從不落閂,冉煙濃破門而入十分容易,破門聲又響,以至於芝蘭院揪起了七八個腦袋,詫異地看著冉煙濃帶著錦雲入了門,但徐氏早就失了人心了,她又愛發脾氣,沒幾個人願意搭理她,冉煙濃闖入徐氏的房門竟然沒有人阻攔。

“你,我不是說了不讓進門麽!”徐氏支起身子,挨著兩只枕頭,手肘撐著起來,眼睛一圓。

她在屋中睡覺,想也以為沒有人打攪,被子裏只合了一身褻衣,領口處隱約露出一坨被嘬出來的紅痕,冉煙濃與容恪成婚一年多,早不是什麽懵懂無知的清白閨女,眼睛又尖,心思又活泛,立馬便想到了什麽,但神不知鬼不覺地掩藏去了,找了一個檀木玫瑰椅挨著坐,命錦雲將湯藥擱在桌案上。

焚香的暖爐曳出幾許青煙,下一方墨青的木臺,花牙子上鏤雕著幾朵木芙蓉,紋理精致。

冉煙濃提著藥盅的蓋兒,笑道:“徐夫人,聽聞你身子不好,我找了平素與你診脈的大夫,他說你氣血虧損,我便想讓錦雲給你煎藥去,誰知道見到爐子上燉著一鍋,錦雲一嗅,沒想到她鼻子靈,就聞出了不對。”

錦雲方才沒聞到什麽,是前不久,容恪和冉煙濃回陳留以前,無意之中發現徐氏用的藥有些怪異,不像是養身子的,但她不通醫術,只是因著自己與徐氏有著一樣的病,卻用著不同的藥,故而覺得怪異。

但她心眼兒不多,沒有用帕子取出一些藥渣給外頭的大夫辨認,那時世子和世子妃都不在,即便徐氏真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兒,錦雲一個微賤的婢女也奈何她不得,反而要被處置。

方才來的路上,她才將一些心底裏的話同冉煙濃說了。

冉煙濃在想,徐氏竟然這麽大意,破綻百出。

徐氏聽冉煙濃說話,果然便有點兒慌神兒了,朝著錦雲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冉煙濃神色微妙地留意著徐氏的反應,脫口而出:“我給徐夫人重端了一碗湯藥,裏頭可有許多的藏紅花和益母草,最是養人了。”

徐氏心頭猛跳,眼皮子也是利落地一個哆嗦,槌床便大怒,“你在蘼蕪苑,與我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沒事卻來獻殷勤,是什麽道理?來人哪。”

惱羞成怒了。

冉煙濃更是疑惑,將徐氏的脖子又看了好幾眼,她盛怒之下沒管住露出紅痕的脖子,冉煙濃直直地盯著瞧了好幾眼,才最終確定,那一定是男人用嘴唇嘬出來的歡愛的痕跡。

確定之後,冉煙濃臉色一冷。

原來徐氏不守婦道,早和人勾搭成奸。既然她早和人有染,那麽留侯之死極有可能與她和她的姘頭有關。

作者有話要說: 徐氏心狠還蠢,還有毒,遲早反噬,雖然沒拿到確切證據呢,但是跑不了的~

☆、生病

冉煙濃板凳還沒坐熱, 徐氏喚的人便沖了進來, 忠心耿耿要保護主子, 徐氏叱道:“將世子妃請出去。”

冉煙濃是個不用人請的角色,徐氏都找人來趕了,她也不稀罕留, 撣了撣裙裾,笑吟吟道:“這只是碗藕湯,不知徐夫人何以如此緊張。告辭。”

等她一走, 徐氏立即脫力地倒回床榻上,丫頭婆子們都驚怪地望著她,徐氏心裏亂糟糟地想:是藕湯,那麽那個小郡主是來試探我的?我莫不是著了她的道兒了?

徐氏仔細想著方才可曾露出什麽破綻, 但想了想, 卻沒想到,便放心地拉上了被褥。

冉煙濃帶著錦雲出門,心跳還怦怦然的,她只是想試探徐氏與容桀之死是否有幹系,可她還沒提到留侯, 便覺著徐氏有些異狀,徐氏與外男有染,莫不是教心思靈敏的侯爺察覺了什麽, 徐氏憤而殺人?

冉煙濃回去將得到的所有訊息都一一告知了容恪,但教她意外的,是容恪壓根沒覺得驚奇, 反而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樣,薄唇彎成一道優雅的紅弧。

她想,也許是徐氏平日裏所作所為太教人不恥,因而即便她紅杏出墻,旁人聽見了至多憤怒,卻不會覺得意外。

“恪哥哥,那現在怎麽辦?”

容恪笑道,“濃濃已經做得很好了,我沒想到你能發現這些,剩下的我會差人去查。”

冉煙濃點頭,被容恪握住一只手,整個人摔入了他的懷裏,冉煙濃的頭磕到了他的肩胛骨,疼得揉了揉太陽穴,嗔道:“做甚麽?”

從徐氏房裏回來,夜色已深,容恪還不放心,教曲紅綃一路盯著,此時美人溫香在懷,容恪不想忍了,挑著鳳眸笑了起來,將她抱上了溫床,冉煙濃驚訝地看著他,“啾啾……”

從懷啾啾到生下他,容恪幾乎不與她同床,回陳留路上又曠了許久,冉煙濃想起來,是該給他嘗點甜頭了,只是沒見著啾啾,她放心不下,容恪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忙碌之間聲音有一絲含糊不清,“睡著了,在別的房間。”

他的手飛快地扯下了冉煙濃的腰帶,一陣涼意來不及撲入間隙,便被他一貼,瞬間滾燙。冉煙濃羞紅了臉,抱住了他的後頸,暖熱的呼吸卷著蘭麝的芳香,在四方的床榻之間繚繞勾纏,“容恪。”

他停下手,微微欠起身,指尖碰了碰她的臉頰,眼底滿溢出溫柔。

冉煙濃紅著臉道:“我現在要提我的要求了。”

容恪答應過的事都會記得很牢,故此點頭,“你說。”

冉煙濃沿著他的背溝,將手指滑下去,體貼地抱住他,臉頰紅得像石榴一般灼艷。

“我還想要一個女兒,好不好?”

“貪心。”容恪笑道,抱著冉煙濃向裏側一滾,高下立變。

冉煙濃在絕對的掌控姿態裏比較放得開,她還以為他不答應,容恪卻握住了她的柔荑,鳳眸深如星海,“想要?自食其力。”

“……”

“自食其力”了小半個時辰的冉煙濃後來累癱了,倒頭就睡了,趴在容恪光裸的胸口,呼吸淺淺,他一手撫著她柔軟墨黑的發,一手拉上緋紅的秀鴛鴦纏花的棉被,繡榻之間,但聞淺薄囈語,他凝神一聽,全是喚他名字的,容恪不覺微笑。

他睡不著。

意識回到了那一年的雪山。

大軍行進過程之中,容允與容昊騎著馬,都是純種的千裏馬,而容恪的馬則是一匹剛出生不久、才學會跑的小馬駒,腳程跟不上,他漸漸地落在了後頭。

容桀從未過問落後的容恪去了哪,如果他跟不上,容桀完全會棄了這個三公子率軍回陳留。之所以留著一個容恪,不過是不嫌棄家中多了一雙筷子而已,甚至他都沒有資格上桌。

容恪的馬兒陷在深雪裏,越走越慢,他穿著毛皮狐裘,抱著馬脖子靜靜依偎著,給小馬兒溫暖,風雪淒緊,容恪靠著靠著,慢慢地便睡著了,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他到現在都記得,那晚他睡覺夢到了冉煙濃,一個如桃花初綻的嬌小姑娘,手掌白皙漂亮,一笑起來有兩個梨渦,她給他穿上了一件錦衣,戴上了一頂氈帽。

醒來後,一把雪籽扔在了衣領間,容恪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又餓又困,卻還是一激靈,便被凍醒了,他意識回攏之際,隱約聽到容昊得意的炫耀的聲音,“大哥,咱們找個雪坑把這個妖孽給埋了,你看父王怪罪不怪罪。”

容恪一怔,可是全身上下好像沒有力氣,然後又聽到了頭頂傳來容允的聲音,也是恣意而張狂的,“怪罪什麽,恐怕他還會嘉獎我們為他除害哈哈!”

容恪全身的血液都凍僵了,可心頭卻竄上來一股灼人的火氣,喚醒了血液之中的仇恨,這股熱血一游走,身體漸漸恢覆了些許直覺,他們倆竟在拖著自己走!

容恪的一雙腿都被拖在地上,被容昊和容允扔進了雪山洞裏,冰冷的青石上,容恪喘息都來不及喘息上一口,只聽容昊道:“就讓他在這裏,慢慢地死好了,想必很痛苦哈哈哈。”

兄弟倆大笑著,要一起下山去,去找父侯的軍隊。

容恪凍得四肢鮮紅,無力地仰倒在冰雪裏,聽見他們大笑著遠去的聲音,一句“救命”都說不出來,就算能說,他也不要他們救命。

雪山上到處都是呼嘯的寒風,像一根根鋒利的刀倒在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容恪的五感都在漸漸地消失,耳中“崩”地一聲,仿佛有什麽墜落下來,跟著又是一番天搖地動,容恪被這劇烈的震顫喚回了意識,他想爬出去,可是一股腦的寒雪卻像冰棱子直往身上砸!

雪崩了!

外頭沒有任何人聲,容恪被黑壓壓的雪封住唯一的出路,四周只剩下漆黑和死寂。

容恪一直記得,他是怎麽用一雙手掌一捧一捧地撥開積雪逃出生天的,那場雪崩讓留侯的部隊損兵折將,他當時落在最後,倘若不是兩個哥哥為了害死他,將他拖到雪洞之中,借著山洞天然的屏障之勢躲避,他也早已被淹沒在風雪之中屍骨無存。

容恪揉了揉額頭,困意襲來,意識仿佛還留在那年的雪山之上,掙脫不出。

那樣的黑暗和困頓,不抱生存希望的時候,他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恪哥哥。”

容恪將她的纖腰抱住,仿佛惟其如此他才有勇氣回憶當年。

他不欠徐氏的。

她兩個兒子因他而死,但也是容允與容昊咎由自取。

他再也不會對徐氏存有一絲手軟。

冉煙濃還在疲倦地囈語,但是她很顯然早已陷入了深睡之中,像一朵姣柔溫軟的海棠,舒開了了花瓣,容恪淺淺地一笑,將嘴唇緩緩印在她的發絲之間,出了一場汗,被褥之間都是她纏綿的體香。

容恪也睡著了。

這一睡著,便到了次日巳時,他極少會睡到日上三竿還不醒,倒是冉煙濃,一想到昨晚的旖旎縱情,就羞著爬下了床榻,悄悄去梳洗了一番,換上了幹凈的袍子。

其間又去隔壁看了看小啾啾,給他餵了奶,才爬回來找容恪,他還睡著,白皙的皮膚似晶瑩的美玉,漆黑的睫羽,俊挺的鼻梁,嘴唇內收,看著猶如一柄藏鋒的鈍劍,收斂如江海罷清光,一點都不光芒外露的。可就算是如此,也美得讓人不舍得移眼了。

冉煙濃喜歡他攀到頂點時,微微皴裂的笑容,和漸漸粗重的呼吸,然後是性感的低吟聲……她很喜歡,忍不住伸出食指,在他的薄唇上輕如飛燕地一點。

她得逞地偷笑了起來,“恪哥哥,今天好懶啊。”

日色花色映上窗欞薄薄的一層紙,篩下重重扶疏碎影,暖陽喚醒了容恪,他悄然睜開一線,歪過了臉,“濃濃?”

昨晚睡得晚,都不記得何時有了困意,他緩慢一笑,“濃濃才厲害,讓人疲得很。”

冉煙濃蹭地紅了整張臉,羞澀地瞪起了他,“明明……明明你才是要命的。我、我不想了你都還不夠。”

容恪莫名所以地笑了起來。

冉煙濃紅著臉背過了身,“你要起來麽,我給你打水。”

她要忙活,容恪說不用,手掌勾住了她的手指,“濃濃,我有點燙。”

冉煙濃更羞,啐道:“我再不來了!你也別想。”

容恪輕輕笑道,“不是,你摸摸我。”

“我不摸!”冉煙濃氣極,他怎麽就、怎麽就大清早的就……

容恪無奈地一嘆,握著她的手碰到一塊滾燙的東西,她一怔,繼而轉過身,將整個手背都貼住了他的額頭,原來、原來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冉煙濃吃驚了,“恪哥哥,你發燒了?”

☆、上門

印象之中容恪從未生過病, 最多受些外傷, 是以摸到他滾燙的額頭, 冉煙濃自己都有些驚訝了,“很燙。”

這時她才留意到,容恪今日的臉色是蒼白的, 雖他膚色白,但也不會沒有血色,見他還側歪在床上溫笑, 冉煙濃急了,“我、我去給你煎藥。”

容恪還沒來得及說話,冉煙濃就跑出去了,急得像一陣風。

他無奈地失笑, 伸手蓋住了額頭。

是真的很燙。

從雪山回陳留之後, 他再也沒發過燒,看來人真是不能胡思亂想,一想便出了事。

容恪沈靜地望著帳頂,泛著紫光的紗簾,一起一伏的, 宛如波濤,等少頃,冉煙濃就回來了, 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湯,容恪失笑,“只是一點燒, 不至於喝藥。”

冉煙濃瞪了他一眼,“不許拿身體不當回事。”

她坐過來,要湯匙舀了一勺泛著黑的藥汁,遞到容恪嘴邊,他只是笑,卻最終還是順從地喝下了,冉煙濃就見他修眉微攢,有些嫌棄,“苦,濃濃……”

幸好她準備了蜜餞,捧出一小碟來,笑吟吟道:“乖,你喝一口,我給你一顆。”

容恪失笑,“算了。”

讓她這麽折騰下去,味覺大抵要灰飛煙滅,容恪抓住藥碗,近乎一飲而盡。

只剩下最後一點藥渣,實在喝不了了,冉煙濃替他將碗放下來,正要給他塞蜜餞,容恪握著她的細腰,伸手一攬,冉煙濃便倒了下來,四唇相碰。

她驚訝地要撐著容恪的肩膀起身,但嘴唇被堵得嚴實,不過須臾,唇瓣為她打開,苦澀的藥味灌了進來,冉煙濃險些嗆得一咳嗽,容恪抱住她,將她固定住,唇舌與她交纏。

好一會兒,冉煙濃氣喘籲籲地倒在容恪肩頭,羞惱道:“生病了還這麽大力氣。”

勒得她都有點兒疼了。

容恪戲謔地微笑,“只有濃濃才是甜的。”

“……”冉煙濃蹭地臉紅過耳。

“夫君越來越會說甜蜜話了,怪難為情的。”

這般的話讓冉煙濃說起來才教人招架不住,容恪不反駁,只是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我生病的事不宜傳出去,等病好了再處置徐氏,等會兒你放個消息給曲紅綃,她知道該怎麽做。”

他想得周到,怕王猛和王玄兄弟有了異動,趁機安排刺客刺殺。

冉煙濃乖巧聽話地點頭,並將容恪的被褥拉上了,“恪哥哥,你說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難不成要一輩子和王猛他們周旋,思量著如何保身麽?”

“自然不,”容恪緩緩道,“抓到真兇之後,我們去月滿,濃濃曾說願意與我去小住。”

“要不然就長住罷。”

冉煙濃眨了眨眼。

容恪疑惑地望著她,不大相信方才那話是冉煙濃說的。

冉煙濃見他的神色,便猜到容恪私心裏是盼著他們能去長住的,便支起半邊上身,溫軟的白嫩的手拍了拍他的臉頰,笑瞇瞇道:“上京繁華看夠了,陳留兇險也看夠了,我想去一個沒有任何算計、能讓我們都心安的地方,你說可好?”

“自然。”容恪聲音微啞。

冉煙濃出門便與曲紅綃交代了,曲紅綃按著彎刀,低眉,沈聲道:“查到徐氏近來抓的藥材是從哪幾家購來的,興許便能得知徐氏背地裏做了什麽勾當。”

這話不錯,只是容恪生了場病,冉煙濃想著寸步不離地照顧,便讓曲紅綃全權處理此事了。

喝了藥之後,容恪便歇下了,臉色仍是白皙如紙,幾乎沒有血色,冉煙濃觸手一摸,額頭還是燙的,便有點兒幹著急,適逢此事門房來傳話,“世子妃,外頭有個姑娘求見,自稱姓王。”

冉煙濃沒猜到姓王的姑娘與容家有何淵源,這時來拜謁?

她疑惑地挑了眉眼,吩咐人上茶去,自己理正衣衫,徐徐出門。

樹杈子上頭的江秋白不由地臉色一僵,這回不是他不想瞞,是人家自己主動找上門來了。這個王姑娘對世子爺落花有意,又是個潑辣的主兒,可不是那麽好惹的。她是王猛的嫡親女兒,自幼作男兒教養,不會紅妝女紅,偏學得一身好武藝,江秋白甚至不曉得自己媳婦兒能不能勝她。

門一開,只見外頭立著一個俏生生的藕色錦衣的妙齡少女,腰若流紈,目如橫波,派頭十足,且正拎著一柄劍,背著一只冰藍色的包袱,唇邊飛著一縷動人心魄的淺笑,美得張揚如烈火,但打扮卻清婉秀雅。

原來是美人上門,冉煙濃一見有了警覺,蹙眉淡聲道:“王姑娘?”

王流珠一笑,自來熟地已邁上了門檻,邊走邊道:“我爹是王猛,王玄是我叔叔,我姓王,名流珠。”

冉煙濃揉了揉眉心,跟著王流珠迎上前,“那麽,王姑娘此來是——”

王流珠四處張望,這院中尚有些常開不敗的花朵,緋紅鵝黃,翠綠盈紫,安排得錯落有致,不覺大喜,稱嘆道:“我早聽說容恪是個養花高手,果然如此。”

她說到“容恪”便一臉欣喜,冉煙濃不覺微微沈了目光,王流珠渾然不覺,回眸一笑,毫不遮掩她的歡喜,“容恪呢?他在哪?”

冉煙濃再三規勸自己耐著性子,才能好言道:“王姑娘與容恪,是何關系?”

王流珠坦蕩道:“見過面,我久仰他大名。”

冉煙濃心道,這個女人是王猛之女,聽說王猛膝下的女兒,是充作男人教養的,因而今年滿二九年華了還未嫁出門去,求親者多如過江之鯽,但這位王姑娘眼高於頂,一個都未曾看上。

但冉煙濃還沒摸透她對容恪的心思,不能放她見容恪,眼下容恪生了病,正在休養之際,若不慎讓王流珠將消息洩露給了王猛,便遭殃了。

而王流珠顯然沒有身在別家的自覺,一個勁兒到處瞅到處看,容恪養在墻根的四季蘭,花朵正放,清幽溫雅,宛如君子,修長的葉擎著朵朵蘭花,墨綠惹眼,王流珠蹲在墻根處,深深嗅了一口,輕笑道:“這朵蘭花養得真好,我現在信了,容恪真是個有意思的男人。”

饒是冉煙濃心中已然警鐘大作,但卻不得不撇開火氣,壓低了聲音道:“王姑娘只是來敝府看花的麽?”

“當然不是,”王流珠扶著矮墻起身,笑容張揚熱烈,“我來找容恪。”

果然如此。

冉煙濃蹙眉,“他不在。”

王流珠察言觀色都是好手,只觀她說話之際的神色,便肯定地點頭,“你在說謊。”

冉煙濃心微微一驚,這個王姑娘果然不是等閑之人,她還沒想好辦法將她堵回去,王流珠已揚起了延頸秀項,高聲道:“容恪!容恪!你在麽!”

喚了七八聲,院中的婢女仆婦都驚動了,正要上來規勸,但恐怕也是“世子生病需要靜養”之類的話,冉煙濃怕洩露風聲,揮手將她們都離開,只招了錦雲過來,王流珠見本該眾星拱月的,這幫婢婦仆人都散了開了,聲音一停,便笑道:“再不讓他出來,我就喊啦,怎麽啦,容恪不出現,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冉煙濃真怕了這個女人,全無一絲女兒羞恥之心的,正要說話,身後的門卻“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幾女一同望去,只見容恪披著一身素白的雲紋錦緞長袍,廣袂飄搖,人在門框之間,微笑宴宴,人似珠玉朗朗,若在畫卷圖冊之中。

王流珠面色一喜,“你肯出來見我啦。”

容恪輕袍緩帶徐徐而來,冉煙濃知道他還沒退燒,怕他拖著一副病體身子受不住,但她竟忘了,容恪逞強的功夫也是一流,他若不想教人擔心,便可以裝得一點事都沒有。

此時自然也看不出他有一絲病態。

王流珠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我可喚了你許多聲,做甚麽不肯出來見我?”

少女雖然張揚,聲音卻有一絲委屈。

容恪道:“我與王姑娘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你何以專程上門?”

王流珠將手裏的包袱取下來,贈給他,錦雲伸手要接,但王流珠側身閃避,不給她碰,錦雲尷尬地收回了手,王流珠依舊要將包袱給容恪,看得冉煙濃都不大愉悅了,心裏一股醋味漫過來,真想教人將這個不知禮數的女人轟出去。

容恪接過了包袱,挑眉,“這是什麽?”

王流珠笑意歡暢地負起了手,“這是花種子,我搜集了許久的,專程來送你,都是奇花,你這裏連同魏都都沒有的。”

她頓了頓,又半含羞怯半含高傲地挺起了豐腴得宛如怒放玫瑰的胸脯,“也是,我給你的定情信物。”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情啊

這個女人是讓濃濃吃醋最狠的

☆、病愈

四下裏風剎那間安靜了, 冉煙濃震驚地擡起眼眸, 她雖覺著王流珠舉止無禮, 擅闖別人庭院,可卻也沒想到,王流珠竟敢當著她的面對如此堂而皇之地宣告覬覦她的夫君!

王流珠沒理會冉煙濃怎麽想, 只眼眸不眨地盯著容恪,如粉霞的臉頰曳著明媚柔軟的笑,容恪本來接著她的花種子, 卻也回以一笑,將包袱塞給了她,王流珠不接,容恪便扔在了地上。

王流珠楞了, 呆呆地瞧著, 臉頰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容恪背過手,用他那還算是溫柔的口吻道:“我與你無情。”

王流珠不甘心地跟上一步,“可我喜歡你。”

容恪挑眉,“謝王姑娘擡愛。”

王流珠還不甘心,冉煙濃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原來這個王流珠私底下不知在哪見過容恪,且暗暗傾心,故而大喇喇上門來給她難堪, 熟料自取其辱?

她覺得容恪的回答竟很解氣,不覺溫柔地笑著迎上去,擋在了容恪身前, “這其間是否有什麽誤會?流珠姑娘,我夫君是否做了什麽引你誤會之事?”

王流珠再看冉煙濃,看到她和氣的笑容,便覺得面目可憎,氣紅了臉,地上還有散落的包袱,滾出來的奇花異卉的種子更如芒刺戳脊,王流珠生平頭一回受此奇恥大辱,兩頰紫紅道:“容恪,我擡舉你,可你竟這樣踐踏我?”

容恪淡淡道:“我也已說了,謝你的擡愛。送客。”

說話之間,一襲烈火紅裳的曲紅綃提著彎刀走來,江秋白正好躲在丫杈子間不敢露面,瞧見紅衣如火的媳婦兒,更添羞愧,瑟瑟縮縮地拿衣袖遮住了臉,羞於見人。

曲紅綃取出了銀色的彎刀,淡聲道:“請王姑娘速速離開。”

王流珠早聽聞曲紅綃大名,不服已久,“你就是曲紅綃?聽說你在容恪帳下已久,能自己統兵打仗?”

曲紅綃淡淡道:“改日與王姑娘切磋,曲紅綃奉陪。”

“哼。”侯府的人一致對外,看她的目光猶如防賊,王流珠氣悶不過,又受到了羞辱,自覺臉面無光,更待不下去,揮袖而去。

曲紅綃目送她出門,這又折返。

容恪臉色蒼白,唇邊溢出了一絲咳嗽,人一直不生病,一生病便如山倒,雖然喝了藥,但藥效卻沒起到,他腦暈得緊,忍不住倒退了幾步,冉煙濃驚呼,“恪哥哥。”

她飛撲過來,將容恪扶到回廊下,容恪揉了揉額角,輕聲道,“坐一會兒。”

冉煙濃將他扶到最高的石階上坐著,解下了自己的狐裘錦毛鬥篷替他披上,將他嚴嚴實實地裹成了一只粽子,“恪哥哥,地上涼。”

容恪笑道:“不礙事,只是坐著與你說話,屋裏太悶。”

錦雲體貼地將火爐搬過來,冉煙濃接手了,將火爐搬得離他近了些,爐火蹭地騰起來,星子直往外吐,冉煙濃替他將滑落的一截鬥篷拾起,籠好,“你要說什麽?”

容恪揚起下頜,目光示意錦雲帶著人先離開,錦雲斂衽,領著還侍候在側的婢女們便退了。

回廊下有幾許微風卷入,枝折花落,庭院裏舀了一勺秋色,紅黃墨綠,高下地暈染開,宛如水墨調色,浮漾著,瀲灩著一院紛繁。

冉煙濃道:“恪哥哥,我們早些去月滿罷,留在這兒,好多人覬覦你。才走了一個陸嫵,又來一個王流珠,這個女人比陸嫵更難弄。”

聽著她不滿的抱怨和嘟囔,容恪按著昏沈的頭失笑。

“濃濃。”

她扭過頭,“你要與我說什麽?”

容恪握住了她的手,手掌有力而溫暖,“濃濃,日後,也許還有不同的流珠,但是濃濃只有一個。”

成婚這麽久,夫妻之間早培養出了許多默契,冉煙濃瞬間就明白了他的話。容恪說話偶爾半真半假,偶爾故弄玄虛,偶爾話只說一半,從來不會如此直白。冉煙濃都有點兒不知該怎麽反應,他突然的這麽一句,她有點兒抵擋不住。

“我、我知道啊……”

容恪垂了眼眸,昏倦地靠住了她的香肩,一叢花木延伸過來,幾乎碰到了他纏著暗紋錦雲的衣袂,冉煙濃將他伸手抱住,手輕輕拍他的臉頰,“恪哥哥,還很燙呢。”

容恪微笑,“遇見你,全身上下都燙。”

冉煙濃啐道:“又不正經了。”

“不信,你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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