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季津竹沒有和飛鸞舞團續約，暫時成了無業游民。她悉心調養身體，練習芭蕾，夜覆一夜，隨著疫情逐步得到控制，二零二一年的春天，她準備參加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的面試。

出發之前，她和父母提了此事，不顧他們的反對，毅然堅持。

陳慕洵是第二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咖啡廳裏，他沈默良久才說：“你非去不可嗎？”

季津竹說：“非去不可。”

“去多久？”陳慕洵問。

“具體無法確定。”季津竹說：“但如果這次面試成功，我至少會在那待三年，甚至更久。”

陳慕洵輕笑，“國內不也有舞團？”

季津竹只說：“那裏的舞臺更適合我。”

外行人都知道她之前所處的舞團是世界頂級的水平，飛鸞舞團難以望其項背，現在她身體恢覆得越來越好，待在國內，相當於明珠蒙塵。陳慕洵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面試不成功呢？”

“我沒有想過這種結果。”季津竹勢如破竹地說：“不可以不成功。”

陳慕洵笑一笑，“我支持你去，我喜歡你跳芭蕾時萬眾矚目的樣子。”

季津竹心生感動，“謝謝你尊重我，這是我當初願意和你交往下去的主要原因。但如果你想要繼續尊重我的想法，就不得不違背父母的意願，阿姨抱孫心切，以我現在的情況來看，三年之內我絕不可能生子。”

“父母那邊，”陳慕洵立即說：“我去說，你不用擔心。”

季津竹開誠布公，“我實話跟你說吧，我不喜歡你，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陳慕洵受傷地說：“我們相處得不是很愉快？為什麽不繼續嘗試？”

“相處得愉快，不代表喜歡。”季津竹慢條斯理地說：“我也想過，和你就這麽過下去，父母滿意，公司資源整合，相處和諧，百利無一害，但時間越長，我就越明白，我勉強不了自己，我很自私，會把自己的意願擺在第一位，誰都撼動不了。”

陳慕洵慘笑，“你只喜歡你那個初戀？”

季津竹握緊咖啡杯。曾經她有多喜歡林中至？情不自禁地靠近，被他忽冷忽熱地折磨，想要放棄可舍不得。

誰都不知道，他畢業的那天，她偷偷回了國，去了A大醫學部，嘴上說著‘再看他最後一次，就徹底忘記他’，卻執著於十八歲的心動，希望那天永遠不要結束。

她在他讀過的校園走了一圈，途經星月湖，五味雜陳。

回了巴黎，她還是很想他，不確定是不是因為仍然喜歡他才想他，還是因為沒遇到下一個讓她心動的才想他，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已經不想再去找他了。

“現在不會了。”她不緊不慢地說：“除了自己，我能忠於的只有芭蕾事業。”

陳慕洵欲出又止。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季津竹一針見血，“或許你欣賞我，甚至是喜歡我，但你不愛我，你對我的感情建立在旗鼓相當的家世、合作共贏的物質上，有功利性，一旦我不再是身份尊貴、家財萬貫的季家二小姐，你對我的感情就大打折扣。”

“我——”陳慕洵一時竟無法反駁。

“對成年人來說，這是擇偶條件，非常常見。”季津竹剖析自己，“我跟你在一起也是出於成年人的角度，挑選合適的配偶，不合適就換，絕對不會進行改造，或者傻乎乎地適應你。”

陳慕洵嘆息，“你坦誠得讓我心服口服。”

“所以，”季津竹一字一頓地說：“就此結束吧，別再耽誤時間，投入沈沒成本。”

陳慕洵猶豫了好久，久到咖啡廳的顧客換了一輪又一輪。

她去法國，假設面試成功，會在那待多久？至少三年，他能等她嗎？這三年她會不會回應他的感情？會不會又有其他想法？今天去巴黎，明天又去意大利？

陳慕洵看著眼前的女孩，她自由、獨立、清醒，或許自私，但這是天性，論自私，她比不過這世上大部分人，遑論她曾拋棄一己之私，甘願成了疫情下救死扶傷的志願者。

這是第一個讓他一見鐘情的女生，天資、氣韻、內才皆有，他反覆權衡得失，還是舍不得放棄。“你先去面試，我現在心裏很亂，我承認我很現實，畢竟我是一個成年人，家庭環境又是那個樣子，但你低估了我對你的感情，否則當初我不會沖動地給你送花、去火車站接你、意隨心動地跟你求婚。到時候再說，行嗎？繼續給我一個機會，不要對我那麽殘忍，一下子就判了我死刑。”

他卑微又執拗，季津竹想起他和自己求婚，父母那邊又施加壓力，思考須臾，“那我們繼續交往看看。”

陳慕洵握緊她的手，“不要輕易地說分手，真的很傷人。”

季津竹心中有愧，和他比起來，在男女感情方面，她更現實，否則不會如此幹脆地提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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