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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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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韋廉·阿瑟的美,在於她黯淡灰眸底那點不化於霜雪的素白,疏眉冷目,隱隔著星河宇宙、冰川山海。

太高高在上的人,你自己都不知道怎麽靠近她。

於是風又輕早上上班遲到時,整個蘇格蘭場沒人敢當著她的面指出這件事,他們翹首以盼,小聲議論,在話題女主角路過時,每一雙眼睛都在盯著她。

而風又輕毫不在意這些目光,抱著凱撒飛快溜進探長辦公室——凱撒是她早上剛撿到的一只灰色毛皮兇巴巴的貓,她就這樣抱著它堂而皇之的上了班。

於是因為發現自己的得意門生居然遲到早退而憤怒不已的雷斯垂德探長,就這樣不小心受到了驚嚇:

“整個蘇格蘭場都在猜你的出勤時間!天吶阿瑟,你不知道我們……”

聲音突然卡帶,雷斯垂德看見風又輕懷裏那個圓溜溜的腦袋,大約是被強制洗了澡打過針的凱撒有些懨懨,聞聲無精打采地看過一眼。

雷斯垂德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指著那團活物:

“貓!那是一只貓!”

女人慢條斯理:“凱撒從生理學講確實是一只貓咪無誤。”

探長更炸了:“它當然是貓!你以為我的眼睛真是擺設嗎?天吶阿瑟,我們已經夠麻煩了,你竟然還帶著寵物上班!”

風又輕沈默,她沒辦法跟別人解釋自己上班遲到的理由,邁克羅夫特的特工們工作效率極高,兩人的交談結束時凱撒不僅幹凈衛生起來還完成了一系列的收養程序。

只是在她們即將離開時,邁克羅夫特曾意味深長地盯了貓許久。

“凱撒是個女孩。”安靜了片刻後她強調道:“而且這不是我的寵物,我準備把她當做贈給福爾摩斯先生的謝禮,你不覺得,他們倆很像嗎?”

於是雷斯垂德的怒火一下就消失了。

大概福爾摩斯這四個字是全蘇格蘭場的g|點,雷斯垂德立刻拎住貓咪的後脖頸仔細觀察。

凱撒望著突然靠近的陌生人臉,垂著四爪十分嫌棄地撇開視線,甚至連喵都沒喵一聲。

雷斯垂德:“……”不得不說,他有些微妙的認同下屬的話了。

“下不為例。”他心累道,“以及菲尼克斯太太已經等很久了。”

“她來幹嘛?”風又輕一楞,皺眉抱回凱撒。

“來找我們談談。”

*

自從昨天風又輕說連環碎屍案的兇手很可能不是莎拉簡,雷斯垂德現在看誰都很警惕,首先那個已經在監獄的喬納森嫌疑很大無誤,然後就是這個菲尼克斯夫人。細細回想一下,阿瑟從一開始就對著家人沒個好臉色,她那麽隨和的人怎麽會無緣無故針對人呢!

上來就被按住命運後脖頸的凱撒:“喵喵喵?”

*

每個看過菲尼克斯夫人的人都會承認,這個女人年輕時必然是個驚艷過時光的女人。

金發燙成覆古的卷,半邊臉遮在黑紗之後,只留給觀眾一張飽滿紅潤的嘴。

她手裏拿著蘇格蘭場專有的寡淡咖啡,應該是某個不懂事的實習警探剛遞過來,上面甚至還有一點其他人不小心弄上的碳水筆墨跡,所以菲尼克斯夫人沒喝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風又輕落座時夫人剛好擡眸,她長得美,連擡眼都帶一種低調的嫵媚。

低調,但過時。

她盯著風又輕那頭與她如出一轍的金發,輕聲道:

“韋廉警探,我想來問一下,莉莉的案件到底什麽時候能結?她的墓碑下只有幾件貼身的衣物,我們很希望能讓她真正回歸上帝的懷抱。”

撒謊。

菲尼克斯夫人以前是個歌劇演員,即使退隱了後說話也總帶著股抑揚頓挫。她低低嘆息,手指摩挲著咖啡杯壁,可她說出的話,風又輕連一個字都不信。

“莉莉的案件我們已經有了頭緒,但情況目前有些覆雜,嗯……”風又輕沈吟一聲,像是在思索該怎麽解釋清楚,“正常來講,本案的立案是尋找莉莉·菲尼克斯的屍體,我們只要找到她即可。但現在事情突然又牽扯到莎拉簡與喬克·喬納森,因此有些耽誤了。”

菲尼克斯夫人皺眉直視著她,一頭霧水:

“我記得,他們倆不都已經是死|刑了嗎?”

“是這樣。”

“難道這麽證據確鑿的事還能翻案?”

她一副“天吶這怎麽可以”的表情,驚訝道:

“尤其是那個莎拉簡,我當初信任她才讓她來家裏幫忙,誰知道她竟然如此惡毒!我的莉莉……就是被她害死的!”

如果人的行為動作總能反應內心所想,那這個世界也就不再需要警察了。

喬克·喬納森偏愛金發,於是莎拉簡是金發,莉莉·菲尼克斯是金發,死去的十幾個姑娘都是金發。

但還有一個幸存者,金發耀眼得簡直能蒙蔽人的雙眼。

菲尼克斯夫人。

風又輕任由對方哭的聲嘶力竭,一邊分心留意門外異樣的刮擦聲。蘇格蘭場的會客室布置的與倫敦其他警察局無異,都是一道鐵灰色的門配著四周一拉即合的百葉窗。窗外頭一片人仰馬翻,雷斯垂德似乎沒看好凱撒讓它溜了出去,正大著頭四下去捉。

愚蠢的人類哪裏能捉到一只常年混跡街頭垃圾箱的貓咪呢?風又輕眼見著凱撒像遛狗似的遛著一眾蘇格蘭場,嬌小的身影矯健靈活,可以突然出現在雷斯垂德眼前,也可以在下一秒,忽的消失不見。

就像喬克·喬納森。

風又輕皺起眉來。其實在這起案件中,莎拉簡和喬納森早就是已經被判了死刑了,其中喬納森作為從犯本不應該接受這樣重的懲罰,但他在案發後主動坦承了自己的犯罪心理,他幫莎拉簡碎屍,並散布於倫敦各個角落,憤怒的民眾得知這一消息,齊齊寫信給內閣首相,呼籲給這一對夫妻處以死刑。

眼見著一個月後就可以執行藥物註|射了,喬納森又忽然以死去的女孩為噱頭,暗示世人他才可能是那個罪魁禍首。

為什麽呢?

為什麽喬納森明明已經讓莎拉簡頂罪那麽多年了,現在卻忽然跳出來推翻一切?

饒是風又輕活過這麽多年,也想不通人類的某些突發奇想,尤其夏洛克還警告她,說結局不是她能接受的。

“……警探?警探?”菲尼克斯夫人聲音柔柔如細雨,風又輕回過神來,“抱歉,我正在想接下來上面臨時安排下來的一個談話。”

“哦,抱歉,打擾了您那麽長時間,都怪那個莎拉簡。”

菲尼克斯夫人擦了擦眼淚:

“一想到她還好生生地活在世上,我的眼淚都會不由自主流下來,她的註|射在什麽時候呢?可真值得慶祝!”

“一個月後。”

風又輕淡淡地說:

“喬納森的執行要比她更靠前一點,說起來,我接下來要談話的對象就是喬納森,聽說這還是他自己主動要求來的——”

“他主動要求的?”菲尼克斯太太猛然打斷她,接著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十分不妥,她幹笑一聲,在風又輕缺乏情緒的目光中,倉促開口:

“我是說,這有點可怕了不是嗎?那是一個連環兇殺案的兇手啊!我聽說,他從不接受任何一個來訪者的要求,但現在為什麽,會突然想要與警探談談呢?”

這話說的就很有意思。

因為在她主動向雷斯垂德探長挑明之前,全倫敦都知道,失蹤少女連環碎屍案的兇手,是莎拉簡,而喬納森只不過是一個愛妻如命、縱容妻子的……

等一等!

風又輕灰寶石一般透徹的眸子,微微、微微地張大了點,像貓咪迷茫時瞪大的渾圓雙眼,籠著一層薄薄的煙嵐。

她擡起頭,耳廓邊浮動著金砂一般的發絲。菲尼克斯夫人猜不出她在想什麽,而她也無暇顧及了,雍容的夫人緊緊抓住手中狹長的皮包,十指泛白,滿腦子回蕩的都是風又輕那一句——“喬納森主動要求與我談話”。

談什麽,風又輕也不知道,就像她也不清楚蘇格蘭場那麽多警探,喬納森唯獨挑上她一樣。

可菲尼克斯夫人自己清楚,是因為什麽……

她長久地瞧著蘇格蘭場警探的眉眼,狹長,冷靜,平靜的灰色湖面下,深不可測:

可她們一丁點都不像啊!

阿瑟·韋廉和莎拉簡,這兩人除了金發就沒有哪裏相像的地方了呀!

*

送走明顯失魂落魄的菲尼克斯夫人,風又輕莫名理解了夏洛克幾天前對這起案件的厭倦情感,從她現有的幾則消息來看,真相確實,十分無聊。

她連眼尾都耷拉下來。

“阿瑟!”

雷斯垂德突然吼道:“快來想辦法抓住你這只該死的貓!真見鬼,它也是姓福爾摩斯嗎?否則怎麽會這麽討厭!”

“我認為這評價有點刻薄了,boss,尤其在福爾摩斯先生正努力幫我們尋找線索的時候。”

她單膝跪地伸出食指敲了敲地板,灰眼睛一瞬不瞬盯著某個角落。

“閉、閉嘴!”雷斯垂德靠墻大口喘著氣,聞言朝風又輕的方向十分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接著才把圍觀的蘇格蘭場一眾趕走:

“菲尼克斯夫人跟你說了什麽?”

“一些無聊的暗示。”

眼見著一個圓滾滾灰腦袋不情願地從書桌縫隙裏探出,風又輕抿了抿唇:

“以及我大概清楚了喬納森為什麽突然想暴露那些屍體的位置了,是因……你在幹嘛?”

她敲擊地板的手還擱在那裏,就看見雷斯垂德探長正俯下|身,墊著腳,鬼鬼祟祟形跡可疑,如果夏洛克在場,大概都懶得嘲諷蘇格蘭場的行為日常。

雷斯垂德對抓住凱撒簡直是有著非同一般的執念,趁著小灰貓屈服於主人的劣勢,他一個上前,在付出被受到了驚嚇的凱撒抓傷的代價後,興高采烈地舉起了戰利品:

“看!不管它姓不姓福爾摩斯,我都抓住了它!”

風又輕:“……”

她盡量控制住自己的一臉冷漠:“不,快放下它。你只是抓住了一只貓,並不是真的福爾摩斯。”

“你剛剛說什麽來著?”

雷斯垂德抹了抹頭上的汗,露出自己岌岌可危的發際線:

“喬納森為什麽給我們增加那麽多的工作量?”

風又輕瞥一眼對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連凱撒都被她的探長擼的爽了,昂著頭偷摸摸湊近雷斯垂德的手,而他也莫名其妙望向她這邊的時候,她才微微挑眉,語氣莫測地說了一句:

“是因為愛。”

接著,她就看見雷斯垂德——她的boss,欲言又止,仿佛想歪了八百裏的糾結表情。

雷斯垂德為難地問:“阿瑟,你最近,是不是真的在和福爾摩斯談戀愛?”

風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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