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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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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8-01-22 18:00:03 字數:5486

很快地,戚書雅從丫鬟婆子那兒打探到喬無惑的事,在戚家待了三十幾年的周嬤嬤說,喬無惑是個安靜的孩子,因聰穎過人,鋒芒蓋過金貞行及周品志,從小就被欺淩,可他明明深得老夫人的歡心,卻不曾在她面前哭訴過,是靠自己的本領讓那些人只敢口頭叫囂,卻不敢真的對上他。

周嬤嬤還說:“喬爺是懷著一顆報恩的心待在戚家的。”

聽了喬無惑的許多事後,戚書雅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有點改觀,他確實是個有能力的人,但她還是不喜歡他,或許是因為他那種高傲臭屁又冷峻淡漠的態度實在太不討喜吧。

不過她想,那興許是他從小受不了不少委屈及欺侮所致,他骨子裏肯定還是個好人。

話說回來,她一開始就打定不在戚家待一輩子的主意,誰好誰壞對她來說並不是那麽重要的事。

總之,這兒只是她暫時的避風港,她終究要找尋自己的藍海。

芹香居雖大,可是關不住她,體力一恢覆,她便開始在戚府裏探險尋路。

戚府占地遼闊,宅邸內有十數座大大小小的院落及庭園,還有八個出入口,第一天她找到了其中三個門,第二天,她又找到了另外四道門,第三天,她跟老是跟前跟後的服侍她的丫鬟春玉打聽,得知戚府還有一道位在西邊的小門。

“孫小姐,西小門早已封起來了,一片荒煙蔓草,你別往那兒去。”春玉提醒道。

一聽,戚書雅更是興致勃勃。她這人沒事最愛尋幽訪勝,還曾經騎了五個小時的車,只為了看一間即將被拆毀的古厝。

“有鬼嗎?”她開玩笑地問。

春玉連忙搖搖頭,“沒有,沒有,戚府哪來的鬼?只是那兒罕有人至,怪陰森的……”

她一笑,“你怕的話就別跟,待在這兒,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說罷,她一個華麗轉身,飛快翩然離開了芹香居。

春玉一嚇,急著要追,卻沒想到戚書雅的腳步這麽快,一下子就不見人影,她生性膽小,確實害怕西邊那陰森森的氛圍,想著都是在府裏,戚書雅也不至於出事,便沒再去找人了。

戚書雅一路找一路問,終於來到了戚府的西邊。

穿過兩道高墻及院落,她發現此處有一座祠堂,有八扇對開的大門,正中央的兩扇門是開著的。

她走了進去,大廳正中央有一張紅木長神案,神案上供奉著二十幾個牌位,她也沒細看上面寫著什麽,畢竟戚家的祖先她一個也不認識,不過她現在住進了戚家,對戚家的列祖列宗們還是要有點禮貌,於是她雙手合十,拜了三拜。

步出祠堂,她繼續朝著西小門的方向前去,果然如春玉所說,周遭環境越顯得僻靜荒涼,不久,她看到前方有一道黑色高墻,墻面上頭只有一扇小小的瓶門。

就是這裏了!她興奮不已,邁開步子就往那瓶門鉆。

一過了瓶門,她被眼前的景致嚇傻了。“老天……”

這根本已經是森林了吧?她真想不到在戚家宅院裏,居然會有這麽一大片枝繁葉茂的樹林。

目光往旁邊一瞥,她發現一間舊房舍,外觀是有些破損毀壞,但屋子的主結構相當完整。

她走了過去,屋子是架高的,有一道破損的木頭階梯,她小心翼翼的往上走,沿著環繞屋子的廊道往屋後走去,屋後有一片草叢,還有零零落落的破舊木柵,似乎曾經有人在這兒開墾過園圃。

她下了木階,走向草叢,目光卻被腳邊的幾株野草吸引——

“不會吧,茜草?”戚書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種植物是非常天然的染料,可以染出漂亮的紅色。

管不著草叢裏可能躲著蛇鼠什麽的,她開始翻找,不一會兒,竟又讓她發現了黃柏、鬼針草、薯榔……

“天啊,這裏根本是寶山!”她難掩興奮地在原地繞圈打轉。

染織是她的強項,而此地又有這麽多可用來做為染料的植物,簡直是——

“天助我也!”她忍不住朝著天空喊著。

戚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看著對她提出請求的戚書雅,好一會兒才有辦法說話,“書雅,你……是認真的?”

“是的,認真,非常認真。”她點頭如搗蒜,“我想搬到西小門那邊的小屋住。”

戚老夫人微微皺起眉頭,“可是那裏荒廢許久,根本無法住人。”

西小門位置偏僻,也是戚府最冷的地方,那間屋子原本是戚家祖上為了處罰犯錯的下人所蓋,到了老太爺當家時,心善慈悲的他將其廢了,偶爾他會去那兒來打坐冥想,老太爺過世後,屋子一直荒廢著,很多人甚至不知道這間屋子的存在。

“你不喜歡芹香居嗎?”戚老夫人的神情變得有點凝肅,“要不,我給你換個地方?”

“不,我不是對芹香居有什麽不滿意,只是我更喜歡西小門那兒的屋子。”戚書雅又問道:“您可以租給我嗎?”

戚老夫人一楞,“租給你?”

“是的。”她興高采烈地用力點頭,“我想把那個地方用來做我的工作室兼住處。”

“工、工作室?”戚老夫人越聽越是糊塗。

“呃……就是工坊。”她想,她得用一些古代人比較容易明白的說法解釋,“我想自己做些染織品出去擺攤賣錢。”

戚老夫人面有難色。“擺攤賣錢?你是戚家的孫小姐,怎麽可以……”

“我不說,誰知道我是戚家的孫小姐呢?”戚書雅微笑,“我想自食己力,不想當米蟲。”

戚老夫人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只是看著她。

“我一直以來都是靠自己的雙手過活,也不是什麽名門閨秀的料。”戚書雅緊接著又道:“在我來到戚家之前,早已計劃要以染織為業,開一家工坊接單做買賣,等染織的事業有成,再開一家染織塾,開班授課。”

這就是她穿越前的計劃跟心願,她本以為創業無望,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竟讓她在這兒找到了一線希望。

“你會染織?”戚老夫人這下子可來了興趣,打量著她的目光多了幾分好奇。

“嗯。”她點點頭,“很多植物的根、莖、果實、花、葉,甚至是木材樹皮,只要萃取其汁液,就能染出各色布料。”

“這些是誰教你的?”戚老夫人問道。

戚書雅急中生智回道:“是我娘。”反正戚老夫人對壽娘並沒有多麽深入的了解及認識,再加上壽娘也去世了,她不用擔心謊言被拆穿。

一聽她提起壽娘,戚老夫人眼底閃過一抹愧疚,“你娘?”

“是的,我娘她懂得很多植物及染織技法,而且心靈手巧、擅長女紅,我會的技能都是她教給我的。”

聽著,戚老夫人眼睫一垂,沈默了。

戚書雅的心微微一抽,因為她覷見老夫人眼底那一抹深濃的惆悵跟愧疚。她想,戚老夫人必定為著當年一時氣憤棒打鴛鴦,導致連兒子最後一面都不曾見到而感到後悔吧?

她是抱著什麽想法把她找回來的?想要贖罪還是補償?想她這麽大年紀了,心裏還有放不下的遺憾跟歉疚,也挺讓人心疼的。

“我……從沒好好認識你娘。”戚老夫人擡起眼,嘆息地問道:“她恨我吧?”

迎上她那仿佛希望得到救贖的眼神,戚書雅心生不舍,安慰的話語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不,她從沒恨過您。”

沒有人是從小到大都沒有犯過錯的,而且各人立場不同,戚老夫人當年的堅持倒也沒有所謂的對與錯,既然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她也沒有必要讓這樣的悔恨延續下去。

“是嗎?”戚老夫人稍感安心,喃喃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老夫人,那……”戚書雅又將話題拉了回來,央求道:“能把西小門的屋子租給我嗎?”

“你喜歡就拿去用,別說什麽租。”

“不成。”她堅定地道:“我不想白吃白喝又白拿戚家的資源。”

戚老夫人眉心一蹙,“孩子,這裏也是你的家。”

戚書雅頓了頓,一時沒有接話。雖然她感受到戚老夫人的關心,但老實說還是沒有真正的歸屬感,對於把自己當成是戚家的一分子仍有點心理障礙,而且她一直以來都秉持一個信念,想要得到什麽,就得靠自己的努力,她無法免費擁有或享受什麽。

“請您收我房租吧!”她直視著戚老夫人,態度堅決,“不然我無法安心的待下來。”

看著她,戚老夫人的心情起伏翻騰著。

過了十九年清苦的日子,如今能享受這榮華富貴,任誰都會欣喜若狂吧?可是她不要這一切,還說她要自食其力?好個倔強又硬頸的孩子!

仔細回想,她年輕喪夫,不只要一肩扛起教養三名子女的責任,還要打理戚家祖上留下的鋪子,初時,多少人質疑她、不服她,可她咬牙撐了下去,讓那些曾經瞧不起她的人對她另眼相看,稱她一聲“女當家”。

當家這兩個字,從來不易,可她扛上了。

她全心打理戚家產業,為的就是將來把戚家交到子女手上,豈料子女卻無經商之才能,讓她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毫無血緣關系的喬無惑身上。

她本來盤算著讓喬無惑娶書雅為妻,入贅戚家,而且她有十足十的把握,只要她提出要求,喬無惑絕無二話。

可現在,她又有了別的想法。

這孩子太讓她吃驚了,在她那纖細瘦弱的身子骨裏,竟藏著教人驚艷的雄心壯志,這份膽識、骨氣及野心,是她那些子女及外孫們都沒有的。

他們因著戚家家大業大,個個都慣於安逸,別說缺少開疆辟土的沖勁,也沒持盈保泰的自覺。

不自覺地,她對戚書雅有著期待,她要瞧瞧這孩子能讓她這個老太婆多驚訝。

“好。”她直視著書雅,眼底閃過一抹期許,“就收你五文錢月租吧!”

“真的嗎?”其實戚書雅對這時代的幣值物價還一點概念都沒有,但得到戚老夫人的首肯,她就感激不盡,她忍不住握著戚老夫人的手,興奮且激動地道:“謝謝,謝謝!您真是我的貴人!”

貴人?戚老夫人蹙眉苦笑,心裏一陣酸楚,看著她像個得到夢寐以求的禮物的孩子般,蹦蹦跳跳的跑開,她不由得低喃道:“孩子,什麽時候你才能喊我一聲祖母呢?”

得到戚老夫人的同意,戚書雅開始整修這間破舊屋舍。這房舍屋架完整,結構也算紮實,但裏面是空的,沒有任何隔間。

她跟楊總管要了一些木板、磚塊及各種材料,自己架床板,再用戚老夫人同意她自取的家具做出隔間,還把屋後的園圃整頓一番,架起爐竈,以做將來染布之用。

期間,戚老夫人差人幫她,她卻婉拒了,一來是她實在不習慣指揮別人,二來是自己動手做才有成就感啊!

戚老夫人得知此事,越加覺得她有趣且特別了。

這天,戚書雅正準備將用剩的木料從屋裏搬出來,聽見門口傳來聲音——

“孫小姐!”

她一怔,立即回頭,就見喬無惑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一臉興味的朝屋裏看著。

“想不到你還真有兩下子。”他說著,走了進來。

戚書雅轉回頭,把木板一塊一塊的疊起,淡淡地回道:“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

“原則上是如此……”他走到她身旁。“不過男人還是有些天生的優勢,例如力氣。”

她不以為然地瞥他一眼,“你一定沒見過女力士吧?”

“是沒見過,但我可以肯定你絕對不是。”說著,喬無惑挽起袖子要幫忙,“要搬去哪兒?”

“不用。”戚書雅斷然拒絕,“我自己行。”

他撇唇一笑,“老夫人說你倔得很,什麽都不讓人幫,她擔心你受傷,所以要我來看看,你不讓我幫,我很難對她老人家交代。”

“你現在所看到的一切,不就證明我不需要幫手嗎?”

她這要強的個性,全來自於她的成長環境及背景。

從小寄人籬下的她,從來不敢要求別人幫忙,因為她知道一旦開口,就會被當成累贅,視如麻煩。一開始,這樣的自立自強只是為了不讓阿姨一家人討厭她,時間久了,竟成了一種臭脾氣、死性子。

她記得前前任男友劈腿愛上她的好友時,是這麽對她說的——

反正你又不需要我,失去了也不會難過吧?

人心是肉做的,她當然會難過、會心痛,她從沒想過自己的體貼及獨立,竟會讓對方感到失落,甚至沮喪,她也很想改變自己,很想當個會撒嬌示弱的女朋友,可是她就是辦不到。

“讓我來吧,女人的腰可是很重要的,傷了可不好。”喬無惑又道。

“我以為男人的腰更重要。”

他睇著她,唇角不明顯的一勾,“為了傳宗接代,男人女人的腰都很重要。”

“我沒打算傳宗接代,至少目前沒那想法,所以你就不必替我擔心了。”說完,戚書雅用雙手抱住近十塊或長或短、或厚或薄的木板,吃力的站起來。

喬無惑原想伸手扶她一把,但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他真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這已經不是什麽堅強,而是固執了。那天在芹香居第一次跟她接觸,他便見識了她的強悍……後來聽戚老夫人說她要求搬到西小門的屋子住,還說要付房租,他對她就更是好奇。而今天見她一個人把這個地方從不堪使用整修到可以住人,他簡直對她刮目相看。

當他將她接來時,他以為窮苦出身的她,會為了過上安穩的日子做個乖乖聽話、任人擺布的傀儡,卻沒想到她壓根是難馴的小老虎,他得說,這樣的她很有趣。在他的生活裏,除了“那個”,現在又多了一樣樂趣。

他跟在她旁邊,以防萬一,隨時準備護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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