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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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陸宜玉又帶著一堆金銀珠寶和衣料首飾來海棠院看唐梨。
唐梨看著她的眼神就覺得怪異，她很清楚陸宜玉每每這麽來找她，都必定是有事要求她。
所以她幹脆直接問: “你這是又有什麽事啊”
陸宜玉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聽說燕王殿下來向你提親了”
唐梨的臉色有些不自然，滄瀾院已經來人問過她了，她心裏正亂著，原以為那個男人認錯了人，被拒親了就不會來了，誰知他居然打聽到了她的真實身份，真的來上門求親了。
雖說滄瀾院的人嘴上說著恭喜，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她已經嫁入了高門似的，可唐梨心中一絲愉悅的心情都沒有，反而隱隱透著不安。
那個男人的心思她琢磨不透，也並不覺得自己的身份配得上他。
而唐姨娘得知後更是震驚，逼問著她是否有私底下見過燕王。
唐姨娘不相信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孩子會被陌生男人看上，唐梨只好告訴姐姐，曾經和他在襄陽侯府有過一面之緣。
唐姨娘這才安心一些，心裏估摸著燕王只是瞧上了她妹妹的容色，這種執念不會持續多久，只盤算著如何婉拒這一番提親。
就算那燕王雖是皇親國戚，可也不能強人所難不是
唐姨娘並不看好這門親事，齊大非偶的道理她是懂的，高門規矩多，她也不想讓妹妹嫁過去受委屈，在她心裏的最佳選擇還是蕭竹清。
所以她打算著去跟薛氏說一聲，拒絕燕王的提親。
唐梨這會兒面對陸宜玉的問題，倒是還有些尷尬，畢竟燕王之前誤以為她是陸宜玉，向陸宜玉求了親，這會兒又反過來求娶她，她怕陸宜玉心裏不舒服。
可陸宜玉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不高興的表情，反而樂道: “你以後就可以做王妃了，多神氣啊，看誰還敢欺負你。”
唐梨瞅了瞅她，見她真的沒有一絲不悅，才道: “可是，我不想做王妃……”
“為什麽呀”陸宜玉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唐梨慢慢道: “當王妃多累啊，逢年過節還要入宮參拜，還要忙著各個宗親家族的人情往來，我太懶了，不想做這些……”
陸宜玉的神情漸漸黯淡下去，唐梨說的這些話跟她當初說的一模一樣，不想做王妃，他們倆都不想。
她倒是能理解唐梨，可是——如果唐梨不做王妃，就要嫁給蕭竹清了。
那她怎麽撿漏呢。
陸宜玉想了想，道: “可是當王妃也是有很多好處的啊，以後你就是有品級的命婦了，我們見你都是要行禮的……”
唐梨瞥她一眼， “這話你以前怎麽不說呢”
陸宜玉漲紅了臉，結巴道: “我，我這不也是為你好麽，你要是嫁得好了，唐姨娘以後也有依靠了。”
唐梨不懂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還是含笑搖了搖頭: “他不是我的意中人。”
陸宜玉急了: “那你的意中人是誰，難不成是蕭公子嗎”
唐梨一時間怔住了。
從一年前開始，薛氏就有意撮合她和蕭竹清，唐姨娘也是默許的，可在唐梨心裏，就真的想嫁給他嗎
她一直以來都抗拒著這個答案，以前總當自己年紀還小，婚姻大事好像還很遙遠，她盡量不考慮這些，可眼瞅著就要過年了，離她及笄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她沒法再把自己當小孩子了。
陸宜玉問出這個問題也有點尷尬，覺得自己過於心急了，就在兩人相對無言時，鈴蘭忽然從外面跑進來，神色焦急道: “姑娘，三小姐，外頭來了好些宮裏的人，說是要見姑娘!”
“我”唐梨嚇了一跳，直直地站起來，宮裏怎麽會來人，又怎麽會指名要見她
“姑娘快去吧，那些人看起來架勢很大。”鈴蘭雖然也心慌，但還是提醒道。
唐梨只好壓下心頭的不安，換了身衣服和陸宜玉一起去花廳見客。
唐梨從沒見過陸家的花廳這麽熱鬧過，門口被帶刀侍衛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著，陸家上下的人都到齊了，以老太太為首跪地俯首，上首站著穿四爪蟒袍的大內總管張公公。
唐梨見這陣仗嚇壞了，連忙跟著跪下去，張公公含笑看了她一眼，這才慢悠悠地撐開手中的禦召，揚著尖細的嗓音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陸府寄居唐氏女，蕙質蘭心，賢淑恭順，特封為和嘉縣主，賜予燕王為妃，擇日完婚。”
唐梨跪在地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算是皇上親自賜婚
天大的榮耀落在她身上只覺得沈重無比，她原本還打算著拒絕提親的，這下還怎麽拒絕
身後跪著的陸家上下也吃驚一片，沒想到這個平日裏安靜低調的唐姑娘有如此造化，竟得了皇上親自賜婚，嫁與燕王殿下。
陸綺玉更是恨得牙都要咬掉了，昔年同入同出的三個姑娘，現在眼看著一個嫁得比一個好，只剩下她還沒著落。
一時之間屋內鴉雀無聲，皆沈默無言。
張公公笑道: “怎麽著，唐姑娘這是高興壞了，都忘接旨了”
他看著唐梨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反而敞開了道: “我實話告訴你吧，這道旨意啊，可是燕王親自去向皇上求來的呢，聽說燕王已經到府上提過親了，只是殿下怕委屈了姑娘，後來又特意向皇上要了道旨意，讓姑娘風風光光的出嫁。”
唐梨臉都白了，這是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這是讓她不敢不從吧。
她作為一個姑娘家，可以拒絕男方的提親，可作為一個民女，不能違扛皇上的聖旨啊。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身，雙手預備接過那道明黃色的聖旨，可當發抖的手心觸碰到那抹黃時，她一下子就縮了回去，眼裏幾乎落下淚來， “不……我……我……”
張公公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很快拉下了臉， “怎麽，唐姑娘莫非是想抗旨不成”
他居高臨下的態度一擺出來，唐梨就不敢說話了，可看著那道關系著她下半生的聖旨，又不想接受……
就在情況僵持不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深沈的聲音: “不是她要抗旨，是我要抗旨。”
眾人聽了聲音皆回過頭去，看見陸郁逆著光從門外走來，身影寬厚硬朗，眉目寡淡無波。
他走進來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唐梨，而後對張公公正色道: “唐姑娘已經和我有了婚約，怎麽能嫁給別人”
……
入夜，唐梨被老太太叫到壽康院，忐忑不安地等待問話。
老太太年紀大了，夜裏熬不住，灌了好幾杯茶才能維持頭腦清醒，撐著拐杖到外間見唐梨。
她上下打量著這個女孩，入府一年多了，幾乎沒見過幾次，一直看著這丫頭老實乖巧，卻不知她早已把心思打到了她兒子身上。
雖然陸郁不是她的親子，可她一直拿他當親自對待。
“我還當你是個本分的，原來和郁哥兒房裏那些爬床丫頭也沒什麽分別。”老太太上來就冷哼一聲。
唐梨幾乎是瞬間就跪了下去: “老太太明鑒，梨兒絕沒有這樣的心思。”
“沒有”老太太瞇起眼睛， “那郁哥兒怎麽今日幫你公然抗旨”
幸好那張公公知道陸郁是皇上身邊的近臣，才沒有對他的抗旨多言什麽，只說把聖旨先帶回去等皇上定奪。
要不然他們這一家子都要被這丫頭拖累。
老太太愈發看這丫頭不順眼。
唐梨恭敬地給老太太磕了個頭，緩緩道: “我知道我如今已經給陸家帶來了麻煩，三爺怕也是不想讓陸家上下被我拖下水，才出此下策的。”
“不瞞老太太說，我心中已經有了想法，今晚回去我就剪掉一頭青絲，請老太太派人連夜將我送到安國寺，我願青燈佛古相伴一生，絕不給三爺，給陸家添麻煩。”
她說的擲地有聲，今日發生之事也超出了她的預料，她知道現在已經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她不願嫁給心思詭異的燕王為妃，可也不能抗旨連累陸家。
她雖然訝異陸三爺會說出那樣的話替她解圍，可如果這樣也會連累到他的話，唐梨也不願意。
老太太沒料到她是個性子貞烈的，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此話當真”
唐梨深深地點頭。
老太太閉了閉眼睛，嫩得像水蔥一樣的姑娘向她請願去做姑子，她也是於心不忍的，沈默良久，她道: “罷了，你先去佛堂替我抄幾份經書吧。”
“是。”
唐梨點了頭，很快就有韋媽媽過來，領她去了燭光昏暗的小佛堂。
這一天經歷了太多的意外之事，到了這普光四射的金尊佛像之下，唐梨才覺得一顆心慢慢沈澱下來，遂老老實實趴在長幾上，抄寫經書起來。
壽康院裏，唐梨剛走，陸郁就來了。
他沈默地坐在唐梨坐過的位置，表情冷淡得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老太太擡眸看他，沈聲道: “你太冒險了。”
“不這麽說，又如何幫她名正言順地抗旨呢。”陸郁語氣平淡，輕啜一口熱茶。
老太太還是皺眉: “你若是想用婚約作借口，何必牽扯上自己，我記得那丫頭不是有了未定的夫婿，是那族學裏的……”
她雖然期盼陸郁早日娶妻成家，可她期望的是一個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唐梨這種落魄商女的身份做兒媳，她還看不上。
“一個寒門舉子如何護得住她。”陸郁不以為然，若燕王蕭湛真的起了心思，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讓蕭竹清消失。
老太太幾乎快氣笑了: “那你就護得住了”
“我自然有本事護住。”陸郁語氣狂傲，絲毫沒有懼怕的樣子。
“你……”老太太看著他這副樣子，遲疑道: “你不會真對這丫頭起了心思……”
陸郁低眉斂目，不置可否，過了良久，才放下茶盞，來到老太太面前正色道: “兒子是真心想娶她為妻，還望母親成全。”
他原本是想等唐梨再長大一點的，至少等到她及笄了，懂得男女之事了，再說這些，她現在太小了，也太瘦弱了。
可是他沒想到，他一心一意盼著長大的小丫頭，還沒等到開花結果，就突然要被別人叼走了。
這種心頭之物被搶走的感覺，才讓他十分不悅。
老太太看著他俯首恭順的樣子，一時間陷入了沈默，這個外來的兒子自從來到她身邊，就對她不甚親近，始終像隔著一層什麽東西，也從不曾向她要求過什麽。
唯有這次。
老太太的臉上露出神秘莫測的微笑，道: “她連燕王的求親都不願意，你就這麽肯定她會嫁給你”
陸郁一時語塞，縱然他把什麽都計劃好了，可是她的意願他還不知道。
他這麽突然的，要求娶她，她可願意
陸郁心裏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可面對老太太的質疑，陸郁只好道: “我會有辦法的。”
老太太倒是笑了: “那你可知，她已經向我請願，要連夜絞了頭發去安國寺做姑子”
陸郁低垂的頭顱猛然揚起來，直直地看著老太太，眼裏閃過一絲驚慌: “那她現在——”
老太太很是滿足他這樣的神色，仔細打量一番後，才慢悠悠地開口: “不急，還在我的佛堂裏。”
陸郁一顆心這才安定下來。
他緩了緩，跟老太太道: “母親讓我見見她吧，我想單獨和她談談。”
老太太沈默不語，兩人對坐著對峙一會兒，她才敗陣下來，嘆了口氣，吩咐一旁的韋媽媽。
“去，把唐姑娘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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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宜玉又帶著一堆金銀珠寶和衣料首飾來海棠院看唐梨。
唐梨看著她的眼神就覺得怪異，她很清楚陸宜玉每每這麽來找她，都必定是有事要求她。
所以她幹脆直接問: “你這是又有什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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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的臉色有些不自然，滄瀾院已經來人問過她了，她心裏正亂著，原以為那個男人認錯了人，被拒親了就不會來了，誰知他居然打聽到了她的真實身份，真的來上門求親了。
雖說滄瀾院的人嘴上說著恭喜，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她已經嫁入了高門似的，可唐梨心中一絲愉悅的心情都沒有，反而隱隱透著不安。
那個男人的心思她琢磨不透，也並不覺得自己的身份配得上他。
而唐姨娘得知後更是震驚，逼問著她是否有私底下見過燕王。
唐姨娘不相信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孩子會被陌生男人看上，唐梨只好告訴姐姐，曾經和他在襄陽侯府有過一面之緣。
唐姨娘這才安心一些，心裏估摸著燕王只是瞧上了她妹妹的容色，這種執念不會持續多久，只盤算著如何婉拒這一番提親。
就算那燕王雖是皇親國戚，可也不能強人所難不是
唐姨娘並不看好這門親事，齊大非偶的道理她是懂的，高門規矩多，她也不想讓妹妹嫁過去受委屈，在她心裏的最佳選擇還是蕭竹清。
所以她打算著去跟薛氏說一聲，拒絕燕王的提親。
唐梨這會兒面對陸宜玉的問題，倒是還有些尷尬，畢竟燕王之前誤以為她是陸宜玉，向陸宜玉求了親，這會兒又反過來求娶她，她怕陸宜玉心裏不舒服。
可陸宜玉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不高興的表情，反而樂道: “你以後就可以做王妃了，多神氣啊，看誰還敢欺負你。”
唐梨瞅了瞅她，見她真的沒有一絲不悅，才道: “可是，我不想做王妃……”
“為什麽呀”陸宜玉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唐梨慢慢道: “當王妃多累啊，逢年過節還要入宮參拜，還要忙著各個宗親家族的人情往來，我太懶了，不想做這些……”
陸宜玉的神情漸漸黯淡下去，唐梨說的這些話跟她當初說的一模一樣，不想做王妃，他們倆都不想。
她倒是能理解唐梨，可是——如果唐梨不做王妃，就要嫁給蕭竹清了。
那她怎麽撿漏呢。
陸宜玉想了想，道: “可是當王妃也是有很多好處的啊，以後你就是有品級的命婦了，我們見你都是要行禮的……”
唐梨瞥她一眼， “這話你以前怎麽不說呢”
陸宜玉漲紅了臉，結巴道: “我，我這不也是為你好麽，你要是嫁得好了，唐姨娘以後也有依靠了。”
唐梨不懂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還是含笑搖了搖頭: “他不是我的意中人。”
陸宜玉急了: “那你的意中人是誰，難不成是蕭公子嗎”
唐梨一時間怔住了。
從一年前開始，薛氏就有意撮合她和蕭竹清，唐姨娘也是默許的，可在唐梨心裏，就真的想嫁給他嗎
她一直以來都抗拒著這個答案，以前總當自己年紀還小，婚姻大事好像還很遙遠，她盡量不考慮這些，可眼瞅著就要過年了，離她及笄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她沒法再把自己當小孩子了。
陸宜玉問出這個問題也有點尷尬，覺得自己過於心急了，就在兩人相對無言時，鈴蘭忽然從外面跑進來，神色焦急道: “姑娘，三小姐，外頭來了好些宮裏的人，說是要見姑娘!”
“我”唐梨嚇了一跳，直直地站起來，宮裏怎麽會來人，又怎麽會指名要見她
“姑娘快去吧，那些人看起來架勢很大。”鈴蘭雖然也心慌，但還是提醒道。
唐梨只好壓下心頭的不安，換了身衣服和陸宜玉一起去花廳見客。
唐梨從沒見過陸家的花廳這麽熱鬧過，門口被帶刀侍衛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著，陸家上下的人都到齊了，以老太太為首跪地俯首，上首站著穿四爪蟒袍的大內總管張公公。
唐梨見這陣仗嚇壞了，連忙跟著跪下去，張公公含笑看了她一眼，這才慢悠悠地撐開手中的禦召，揚著尖細的嗓音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陸府寄居唐氏女，蕙質蘭心，賢淑恭順，特封為和嘉縣主，賜予燕王為妃，擇日完婚。”
唐梨跪在地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算是皇上親自賜婚
天大的榮耀落在她身上只覺得沈重無比，她原本還打算著拒絕提親的，這下還怎麽拒絕
身後跪著的陸家上下也吃驚一片，沒想到這個平日裏安靜低調的唐姑娘有如此造化，竟得了皇上親自賜婚，嫁與燕王殿下。
陸綺玉更是恨得牙都要咬掉了，昔年同入同出的三個姑娘，現在眼看著一個嫁得比一個好，只剩下她還沒著落。
一時之間屋內鴉雀無聲，皆沈默無言。
張公公笑道: “怎麽著，唐姑娘這是高興壞了，都忘接旨了”
他看著唐梨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反而敞開了道: “我實話告訴你吧，這道旨意啊，可是燕王親自去向皇上求來的呢，聽說燕王已經到府上提過親了，只是殿下怕委屈了姑娘，後來又特意向皇上要了道旨意，讓姑娘風風光光的出嫁。”
唐梨臉都白了，這是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這是讓她不敢不從吧。
她作為一個姑娘家，可以拒絕男方的提親，可作為一個民女，不能違扛皇上的聖旨啊。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身，雙手預備接過那道明黃色的聖旨，可當發抖的手心觸碰到那抹黃時，她一下子就縮了回去，眼裏幾乎落下淚來， “不……我……我……”
張公公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很快拉下了臉， “怎麽，唐姑娘莫非是想抗旨不成”
他居高臨下的態度一擺出來，唐梨就不敢說話了，可看著那道關系著她下半生的聖旨，又不想接受……
就在情況僵持不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深沈的聲音: “不是她要抗旨，是我要抗旨。”
眾人聽了聲音皆回過頭去，看見陸郁逆著光從門外走來，身影寬厚硬朗，眉目寡淡無波。
他走進來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唐梨，而後對張公公正色道: “唐姑娘已經和我有了婚約，怎麽能嫁給別人”
……
入夜，唐梨被老太太叫到壽康院，忐忑不安地等待問話。
老太太年紀大了，夜裏熬不住，灌了好幾杯茶才能維持頭腦清醒，撐著拐杖到外間見唐梨。
她上下打量著這個女孩，入府一年多了，幾乎沒見過幾次，一直看著這丫頭老實乖巧，卻不知她早已把心思打到了她兒子身上。
雖然陸郁不是她的親子，可她一直拿他當親自對待。
“我還當你是個本分的，原來和郁哥兒房裏那些爬床丫頭也沒什麽分別。”老太太上來就冷哼一聲。
唐梨幾乎是瞬間就跪了下去: “老太太明鑒，梨兒絕沒有這樣的心思。”
“沒有”老太太瞇起眼睛， “那郁哥兒怎麽今日幫你公然抗旨”
幸好那張公公知道陸郁是皇上身邊的近臣，才沒有對他的抗旨多言什麽，只說把聖旨先帶回去等皇上定奪。
要不然他們這一家子都要被這丫頭拖累。
老太太愈發看這丫頭不順眼。
唐梨恭敬地給老太太磕了個頭，緩緩道: “我知道我如今已經給陸家帶來了麻煩，三爺怕也是不想讓陸家上下被我拖下水，才出此下策的。”
“不瞞老太太說，我心中已經有了想法，今晚回去我就剪掉一頭青絲，請老太太派人連夜將我送到安國寺，我願青燈佛古相伴一生，絕不給三爺，給陸家添麻煩。”
她說的擲地有聲，今日發生之事也超出了她的預料，她知道現在已經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她不願嫁給心思詭異的燕王為妃，可也不能抗旨連累陸家。
她雖然訝異陸三爺會說出那樣的話替她解圍，可如果這樣也會連累到他的話，唐梨也不願意。
老太太沒料到她是個性子貞烈的，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此話當真”
唐梨深深地點頭。
老太太閉了閉眼睛，嫩得像水蔥一樣的姑娘向她請願去做姑子，她也是於心不忍的，沈默良久，她道: “罷了，你先去佛堂替我抄幾份經書吧。”
“是。”
唐梨點了頭，很快就有韋媽媽過來，領她去了燭光昏暗的小佛堂。
這一天經歷了太多的意外之事，到了這普光四射的金尊佛像之下，唐梨才覺得一顆心慢慢沈澱下來，遂老老實實趴在長幾上，抄寫經書起來。
壽康院裏，唐梨剛走，陸郁就來了。
他沈默地坐在唐梨坐過的位置，表情冷淡得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老太太擡眸看他，沈聲道: “你太冒險了。”
“不這麽說，又如何幫她名正言順地抗旨呢。”陸郁語氣平淡，輕啜一口熱茶。
老太太還是皺眉: “你若是想用婚約作借口，何必牽扯上自己，我記得那丫頭不是有了未定的夫婿，是那族學裏的……”
她雖然期盼陸郁早日娶妻成家，可她期望的是一個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唐梨這種落魄商女的身份做兒媳，她還看不上。
“一個寒門舉子如何護得住她。”陸郁不以為然，若燕王蕭湛真的起了心思，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讓蕭竹清消失。
老太太幾乎快氣笑了: “那你就護得住了”
“我自然有本事護住。”陸郁語氣狂傲，絲毫沒有懼怕的樣子。
“你……”老太太看著他這副樣子，遲疑道: “你不會真對這丫頭起了心思……”
陸郁低眉斂目，不置可否，過了良久，才放下茶盞，來到老太太面前正色道: “兒子是真心想娶她為妻，還望母親成全。”
他原本是想等唐梨再長大一點的，至少等到她及笄了，懂得男女之事了，再說這些，她現在太小了，也太瘦弱了。
可是他沒想到，他一心一意盼著長大的小丫頭，還沒等到開花結果，就突然要被別人叼走了。
這種心頭之物被搶走的感覺，才讓他十分不悅。
老太太看著他俯首恭順的樣子，一時間陷入了沈默，這個外來的兒子自從來到她身邊，就對她不甚親近，始終像隔著一層什麽東西，也從不曾向她要求過什麽。
唯有這次。
老太太的臉上露出神秘莫測的微笑，道: “她連燕王的求親都不願意，你就這麽肯定她會嫁給你”
陸郁一時語塞，縱然他把什麽都計劃好了，可是她的意願他還不知道。
他這麽突然的，要求娶她，她可願意
陸郁心裏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可面對老太太的質疑，陸郁只好道: “我會有辦法的。”
老太太倒是笑了: “那你可知，她已經向我請願，要連夜絞了頭發去安國寺做姑子”
陸郁低垂的頭顱猛然揚起來，直直地看著老太太，眼裏閃過一絲驚慌: “那她現在——”
老太太很是滿足他這樣的神色，仔細打量一番後，才慢悠悠地開口: “不急，還在我的佛堂裏。”
陸郁一顆心這才安定下來。
他緩了緩，跟老太太道: “母親讓我見見她吧，我想單獨和她談談。”
老太太沈默不語，兩人對坐著對峙一會兒，她才敗陣下來，嘆了口氣，吩咐一旁的韋媽媽。
“去，把唐姑娘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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