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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與孫元化秉燭夜談(日更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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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與孫元化秉燭夜談(日更萬字)

中年掌櫃在生意場上混了半輩子,深悉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又早已練就了一身唾面自幹的本領,連道:“軍爺說笑了,小人豈敢懷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還請軍爺放開小人,也好找還給軍爺一些碎銀子。”

“哼,這還差不多。”耿直的祖寬這才冷哼一聲,一把將之推開。

誰想掌櫃被小二攙著甫一脫險,便朝著門口正自發呆的打手們尖聲吼道:“還楞著作甚?還不快打死他們!老子是養著一群飯桶麽?”

“你……”祖寬氣極,沒有處理好此事,頓覺面上無光。

當即便迎著打手們沖上去,怒吼著將他們都打趴在了地上,而且還能兼顧著不殃及邊上的桌凳,免得事後被索賠。

——沒辦法,從小便苦慣了的關寧小兵們,就是這麽節儉。

盧象觀雖深受盧氏正氣家風的熏陶,絲毫不懼為國捐軀,卻何曾見過這等場景,而且始作俑者竟還都是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同齡人。

剎那間只覺五味雜陳,驚詫、擔憂、汗顏、欽佩、向往等情愫,紛至沓來。

反觀重真等人,卻像是事不關己一樣,只靜靜地為祖寬壓陣。

便連張盤孫元化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面帶揶揄的微笑。

盧象觀見了,心中當即便隱有感觸,暗道:“這便是關寧將士之風采麽?據說建奴比之還要兇惡幾分,由此可見,建奴確是我大明立國以來的最大勁敵。

便連吾兄都斷言建奴頂多也就在關外蹦跶,絕對不可能入關,如今看來卻萬不可大意啊。再見吾兄之時,定要將這一切所見所聞,如實相告。

只可惜,北直隸粉飾太平,南直隸醉生夢死,成祖皇帝五征蒙古,將關外諸部驅趕得猶如綿羊一般的盛況,何時才能重現呀?哎……”

盧象觀結合之前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念及這些後便深深一嘆,再看向重真等人的目光之中,已帶有深深的敬意。

小二與小廝尚未來得及上前幫忙,便見主家養的那些據說混過江湖的魁梧打手們,被一個並不十分強壯的少年,幹脆利落地撂翻在了地上。

又見祖寬不懷好意的目光望過來,心中一個激靈,當即便若無其事地一個擡頭看天,一個假裝擦桌子。

掌櫃的也驚呆了,一雙芝麻綠豆眼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足可塞下兩個雞蛋。

祖寬見沒人可打了,就上前在那些東倒西歪的打手臀部狠狠地踢上一腳,當即慘嚎陣陣——沒辦法,這家夥下起手來實在是又狠又準,別說一時半會兒起不來,便是能起來,也要在地上多賴一會兒。

重真輕輕搖頭便打算躍過這些躺在地上裝死狗的家夥,誰知掌櫃竟又貼了上來,躬身追著他諂媚地說道:“軍爺哪裏去?這前門大街可沒有比小人這店更好的了,不若就在此歇息了吧?小人不收銀錢也就是了。”

說著,還畢恭畢敬地將奉起來,端至重真手邊。

重真為之失笑,很幹脆的收起銀子,道:“你緣何前倨後恭?莫不是想趁我等睡熟了,想害我性命,偷我銀子?”

掌櫃苦笑道:“親身見證了軍爺與建奴作戰的身手,小人哪裏還敢生出這樣的心思?”

重真揶揄道:“那難道之前就敢生出這樣的心思?”

掌櫃的臉更苦了,連連作揖道:“軍爺恕罪,小人只是覺得有所得罪,想要賠禮道歉罷了。還裝死狗麽?一群沒眼力見的飯桶,還不快給軍爺賠不是!”

打手們連忙扶著桌凳站起來,躬身致歉。

這一人性中的欺軟怕硬,雖然很令重真討厭,但不與百姓爭利,不與群眾置氣,是幾百年後那支源於百姓的子弟兵的傳統美德。

況且堂堂關寧將士,自成軍那天起便以滅虜平寇為己任,又怎會與那雖然私利卻又不失良知良善的普通百姓,去爭那一日之長短呢?

畢竟少年人心性高傲,在迎風而尿以及長短這方面,都是有著絕對自信的。

因此,重真略一思忖,便接受了江南飯店服務團隊的歉意,將這家鬧中取靜的客棧,定作了此次京師之行的落腳點。

江南飯店也確實沒有讓他失望,外間飯廳還略顯平凡,內進客房卻頗為奢華了,占地不大,卻很深,且亭臺樓閣,茂林修竹。

即便是在冬季,也讓吳三桂這些見慣了北方大院的少年們,好生領略了一番江南小院的別致風情。

重真隱隱覺得,這地方並不只是招攬食宿之客那麽簡單,但也沒有多想,婉拒了掌櫃天字號上房的美意,而是選擇了五間普通客房。

——加上孫元化與有心結交的盧象觀,每兩人一間,剛好。

這讓掌櫃的暗暗吐槽——兩個大男人一間,還不算多出來的一條大黃狗,這怎麽睡?盡管在他的手下,兩三個人擠作一間,乃是常態。

他卻不知,對於關寧這些苦慣了的大兵小將們而言,兩人一間普通客房的待遇已是極好了,住天字號上房反而會渾身不自在,這一點便連吳三桂都不例外。

因此對於重真的安排,甘之若飴。

盧象觀選擇了周吉,其餘六人自然而然便搭配在了一起,剩下吳三桂這個將門少爺無人問津,就只好便宜了滿臉絡腮的張盤。

看著這廝搓著雙手嘿嘿直笑的猥瑣樣子,字典裏從來沒有懼怕二字的吳三桂,便也不禁為了自己白皙修長的身子,而憂心忡忡。

但是沒有辦法,在參將大人的盛情邀請之下,人小桂子也只好半推半就了。

黃重真與孫元化一間,兩人甫一進房便開始咬耳朵。

盡管兩人討論的有關於鑄炮話題的深度,完全沒有保密的必要,畢竟在成為資深的大炮研究者之前,是完全聽不懂的。

然而黃重真知曉,保密條例,就應該從最小處著手建立,並且嚴密執行。

否則,看似廠衛遍地威風八面,卻實則四面漏風的大明朝堂,便是辛苦建立的諜戰新體系的後塵。

孫元化覺得深入,而重真卻覺得淺出地進行著學術技藝的交流探討,絲毫不覺時光流逝,直到夜幕降臨,天色暗沈下來,不得不掌燈了,兩人才有所察覺。

於是叫小二端來一些吃食,便又開始秉燭夜談,直到深夜。

看著與自己探討了一天,收獲許多急需消化的孫元化,就那麽和衣躺在了床上,頃刻間便進入了深眠狀態。

重真欣然一笑,輕聲念叨:“這便是我華夏大匠的鉆研精神吶。”

夜氣很冷,卻仍留著一絲透氣的縫隙,他閉目靜坐,大鐵劍擱在桌上觸手可及處,大黃狗趴在腳邊,一如身處軍中,為袍澤值夜警戒。

當是時也,在距離紫禁皇城很近卻又很靜僻之處,赫然有著一座占地極廣且又極為豪奢的府邸之中,名曰魏府。

其中一個極其奢華的小廳堂之內,給天啟皇帝打了一天工回來的魏忠賢,葛優躺在一張黃檀木制作的名貴太師椅內,品著從皇帝那兒克扣下來的香茗,哼著秦淮河上最新的小曲,好不悠然自在。

一陣小碎步由遠及近,緊接著便有一人在門外輕聲喊道:“公公。”

盡管小心謹慎,卻仍然立刻便將這份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貴族氣息破壞殆盡,魏忠賢眉頭一皺,放下名貴的茶具,端坐起來,帶著絲慵懶道:“進來吧。”

房門輕啟出一條縫,閃進一個小巧的身子,又迅速合上。

“有何事非要深夜上稟呀?”見是跟了自己好多年的心腹,魏忠賢神情略松,便又捧起香茗輕抿一口,淡淡問道。

“公公……”

“嗯?”

“啊不,九千歲殿下。”

“嗯。”

“啟稟九千歲殿下,袁崇煥遣派之人,已然入京。”

“哦?到底是關寧軍,腳程挺快嘛,都來了哪些人呀。”

“都是些小角色,最大不過守備,一是吳三桂,另一個的名字倒是很有趣,叫作黃重真,被他的諸多袍澤戲稱為大蝗蟲。”

魏忠賢聽到這三個字,輕輕點頭,放下心來。

親信未聽他說話,偷眼見他神情略異,還以為是對袁崇煥不滿呢。

便裝著義憤填膺的樣子說道:“袁崇煥自從當上遼東巡撫之後便越來越囂張了,此次更是只派了這麽幾個人來,簡直不把殿下放在眼裏,也不想想是誰將他捧上如此高位的?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魏忠賢斜睨了這個妄圖揣測自己心意的心腹一眼,擺擺手道:“樹大招風,這正是袁崇煥的高明之處啊。”

心腹暗驚,忙躬身低首,不敢再妄起話端。

魏忠賢只是慢悠悠地喝著茶,直到覺得威壓足夠了,警告到位了,才又陰柔地說道:“這些小家夥何時入的城呀?又做了些什麽呀?可有四處奔波?”

“倒是沒有,只是落腳江南飯店,還在裏面喝酒打架,兇得很呢。”

“若是沒有幾分兇狠勁兒,又怎能抵擋餓狼般的建奴呢?”

“是是是,殿下所言極是,不過那也得殿下慧眼識珠,統禦有方呀。對了,這群兇狠的狗崽子還在入城之前,於廣渠門外縱馬追剿采花賊,用強弩射傷之,據說救下的那朵花兒,還是皇後娘娘欽點的信王妃候選周氏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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