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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雨夜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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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雨夜受辱

趙榛和靈兒都是一驚。

靈兒慌忙站起身來,用衣袖遮擋著傷處。隨即端起瓷碗,口中念念有聲,裝作喚那些雞兒來吃食。

“靈兒姐,你要做新娘子了!”蕭若寒一臉喜氣,幾步跳過來,上前摟住了靈兒的肩膀,“也不事先說一聲,是不是想給我們來個意外驚喜啊?”

靈兒的身子抖了一下,現出歡喜的模樣:“是啊,若寒妹子!你怎麽知道的?”

蕭若寒撇撇嘴,得意地說道:“適才在湖邊碰到馬三,聽他親口說的。我猜他是在胡說八道吧。靈兒姐,你當真是要嫁給馬三啊?”

“是啊,就是馬三。”靈兒勉強笑了笑。

“靈兒姐,你怎麽想嫁給他呀?”蕭若寒捂住嘴巴,用勁搖了搖頭,“就他那副模樣,怎配得上我如花似玉的靈兒姐啊?”隨即看看旁邊的趙榛,說道:“我還以為你要嫁給趙榛哥哥呢!”

趙榛心頭似被針紮了一下,轉過頭,徑自回屋去了。

蕭若寒沖著趙榛的背影努了努嘴,對著靈兒說道:“靈兒姐,你瞧,他生氣了!”

“嗷哧,嗷哧……”靈兒沒有答話,揮手趕著那些雞,向一邊去了。蕭若寒有些受冷落,眨巴眨巴眼睛,也回房去了。

那些雞在院子裏四處亂跑,靈兒手中的瓷碗又掉在了地下。

天色暗下來。靈兒站在墻根底下,望著墻頭上在風中亂舞的荒草,嘆口氣,眼淚又流了出來。

一陣風起,沙沙的聲響,空中飄下細細的雨絲。天地間一片昏暗,霧蒙蒙的,潮濕陰冷。

雨很快將她的頭發打濕,雨水順著發梢滴落下來。靈兒激靈靈打了一個寒噤,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

那個一輩子都不願再回想的雨夜,又出現在腦海裏。靈兒的手使勁抓起胸前的衣服,身子如寒風中的一片樹葉,瑟瑟發抖。

雨,越下越大。

“靈兒姐,還不快些進屋?衣服都濕透了!”蕭若寒站在屋檐下,大聲喊著。

靈兒木然地搖著頭,擡起臉,望著陰沈沈的天空。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次日一早,雨還在下著。院子裏雨水橫流,連馬棚裏也灌滿了水。

靈兒半夜發起了燒。直到淩晨,蕭若寒才發覺。眾人一陣忙亂,去村子裏請了個大夫來。

喝了湯藥,靈兒沈沈地睡去。一整天,她都躺在床上,一個勁地說胡話。

趙榛守在靈兒床邊,連飯也沒顧得上吃。到了黃昏時候,靈兒的燒才完全退下去。人還是沒有精神,剛說幾句話,就氣喘籲籲,沒了多少力氣。

天擦黑的時候,大夫又來了。開了些藥,冒著蒙蒙的細雨走了。折騰了大半天,蕭若寒服侍靈兒喝了藥,先去睡下。趙榛吃罷了夜飯,一個人守在靈兒床畔。

淅淅瀝瀝的冷雨,隨風敲打著窗紙。燭光搖曳,屋子裏顯得格外寧靜。

靈兒在床上安睡著,長長的頭發散落在枕邊。臉,紙一樣白。

趙榛將靈兒伸在外面的一只胳膊放進棉被裏,默默地註視著,心中湧起無限愛憐和悵然。

靈兒均勻地呼吸著,像一個熟睡的孩子。她的嘴唇不時動幾下,發出喃喃的囈語。趙榛聽不清靈兒在說啥,也許根本什麽都沒說。

燈花亮了起來,接著黯淡下去。房中一陣昏暗,床邊的炭火發出紅紅的火光。

一個白天都沒好好歇息,此時趙榛困倦極了。他掖了掖靈兒的被腳,將頭趴伏在床邊,眼前一迷糊,不知不覺睡去了。

冷冷的雨,依舊在不知疲倦地敲打著窗子。趙榛發出細細的鼾聲。睡夢中,恍然又回到了大名府。

火樹銀花,燈盞絢爛。滿大街的燈,滿大街的人。趙榛牽著靈兒的手,穿梭在人群裏。兩人興高采烈,說說笑笑,靈兒笑顏如花。

月光如水。石橋,熙熙攘攘的賞燈人。橋下流水,水面紙船、燈籠。

一片烏雲,將月亮遮個正著。大冬天的,怎麽突然下起雨來?

趙榛覺得涼涼的,一團潤濕。身子一震,猛然睜開了眼。

桌上,蠟燭已燒到了盡頭。燭淚堆積,淌了下來。炭火只剩下些微光,冒著微微的熱氣。

趙榛的手上濕潤潤的,臉上一滴一滴,冰冷。

他驀然一驚,立時清醒過來。擡起頭,見靈兒身子靠在床頭,雙手撫摸著他的頭發,大顆大顆的淚珠正一滴滴滾了下來。

“靈兒……”趙榛叫了一聲。

靈兒眼中湧出萬般柔情,輕聲說道:“趙榛哥哥,你醒了?”

趙榛立起身子,抓住靈兒的手。那雙手冰涼,毫無暖意。

“靈兒,快躺下!你還病著呢!”趙榛掀起被子。靈兒點點頭,聽話地躺下了。

雨聲淅瀝,暗夜無邊。

這冷雨,像要浸到人的骨子裏去。趙榛走到火盆邊,撥了撥炭火,重新添了幾塊木柴進去。然後,坐回到床邊。

靈兒側過臉來,靜靜地註視著趙榛。趙榛將手伸到被子下面,握住了靈兒的手。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誰都沒說話。

雨聲,淅淅瀝瀝,像情人的低語,更像離人的眼淚。

“趙榛哥哥……”靈兒動了動身子,悄聲說道。

“靈兒……”趙榛忽覺一陣心酸,趕忙低下頭去,不讓靈兒看見眼中的淚水。

“趙榛哥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嫁給馬三嗎?”靈兒的眼神迷離,像是望著很遙遠的地方。

“既然你不願意說,就不要說好了……”趙榛依然沒有擡頭,他覺得靈兒的手如冰般涼。

“趙榛哥哥……”靈兒從床上坐了起來。趙榛急忙把枕頭墊在床頭,讓靈兒靠在上面。

靈兒喘息著,好像聚集了全身的力氣。她的聲音冰冷,就像窗外的雨:“我本來想把這件事埋在肚子裏,一輩子就我一個人知道……”靈兒的眼中淚光瑩瑩,眼神淒冷,像融了一塊冰在裏面。

趙榛心中一寒,不覺擡起了頭。靈兒的眼神,讓他只感到惶恐不安。

靈兒的眼中起了一層霧。她盯著趙榛的臉,似幽怨,似無奈:“我……我的身子……我的身子已經不幹凈了……”話一出口,便將頭埋在被子裏,失聲痛苦起來。

趙榛一時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只好扶著靈兒的肩膀,輕聲叫著:“靈兒,靈兒……”

靈兒的肩膀顫動著,低低的哭聲,像狼嚎一般。在靜靜的雨夜,這壓抑的哭聲,更添幾分淒寒和陰冷。

不知過了多久,靈兒終於止住了悲聲。

桌上的蠟燭已經熄滅,只有火盆中的炭火還在冒著溫暖的紅光。趙榛松了一口氣,說了聲“好了”,就要扶著靈兒躺下。

靈兒卻掙脫開,將身子靠在枕頭上,側過臉,望著趙榛:“趙榛哥哥,你聽我說完。這事藏在我心裏好久了,我本想就這樣一直藏下去,這輩子就我一個人知道……”

“靈兒,你不要說了,”趙榛搖了搖頭,“我再也不想知道了……是我不該問……”

“不,趙榛哥哥,”靈兒說道,“我只說給你一個人知道。不管你以後怎麽看我,我都不會埋怨你。說出來,也許我的心裏就好受了……”

趙榛默然。

一陣驟雨打在窗上,窗紙啪啪直響,像鞭炮聲。

“那也是一個雨夜……”靈兒的臉忽然望向窗外,好像窗臺上正趴著一個人在偷聽。

趙榛盯著靈兒的唇,身上一陣陣發冷。

“是你走後的第三個月。那天一早,我就上路了,去鎮子上買些油鹽和米之類的東西。”靈兒的語聲慢慢平靜下來。

“好久不上街,一切都覺得新鮮。買了油鹽這些,我又在街上逛了逛。給老人扯了幾塊布料,我自己也選了一塊花布。逛得有些入迷了,一時忘了回去的時間。等醒悟過來,已到了下午晚些時候……”

靈兒將臉轉了回來,靠在床頭上。

“晚秋時節,天容易得黑。看看時辰已晚,我心中著急,便匆匆往回趕。慌裏慌張走了二十幾裏路,天忽然下起雨來。這時候,離著村子剩下也就不到十裏了。我本想一口氣趕回家,不成想雨越下越大……”

炭火跳了一下,又啪啪燒了起來。靈兒又望著窗外,自言自語道:“那天的雨,也像這雨,沒完沒了的……”

趙榛靜靜聽著,眼睛眨也不眨。

“又走了四五裏路,雨實在太大了,我渾身都濕透了,又冷又餓。看看旁邊有一座廟,我便跑了過去,到裏面避避雨……”

“那是一座荒廟,無人居住。墻上掛滿了蜘蛛網,佛像都倒塌了。天已經黑下來了,四野寂靜。我站在屋檐下,看著那雨越下越大。廟門前的水,都流淌成了小溪。好不容易雨勢小了,我正打算繼續趕路,這時忽然聽到了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說到這裏,靈兒停了下來。她的眼睛依舊望向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像催眠的絮語。

趙榛神情凝重,心中卻泛起了波浪。

“馬蹄聲近了,很快就到了廟門前。兩匹馬,馬上兩個人,都是官兵裝束。我衣衫單薄,盡被雨水濕透,很覺難堪。見那兩人走來,我便急急走出廟門,上了大路……”

“剛走出百八十步,忽聽得背後馬蹄聲響。回頭一看,登時嚇得我面容失色。其中一名軍官騎在馬上,竟追了過來。我看事不好,拼命往前跑。可我一個弱女子,身單力薄,哪裏逃得過?沒跑出幾步,就被那人攔腰抱起,帶進了廟裏……”

靈兒停下來,將頭埋在胸前,低低地抽泣起來。好半天,才擡起頭,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道:“後來,我從廟裏逃出來。想著這清白身子,已被那賊人玷汙,再也無臉活在世上。思前想後,便沒回村子,徑自跑到了那個大湖,跳了下去……”

雖然知道靈兒最終沒事,趙榛還是“哎呀”叫了一聲。

“是馬三救下了我……”靈兒平靜下來,望著趙榛,輕聲說道。

“那天他在湖中打魚,回家遲了,恰巧碰到我跳湖自盡……”

“以後,他常送魚來,有什麽活計也來幫忙。你不在的日子,都是馬三……”

靈兒長長出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窗外,雨小了些。淅淅瀝瀝的,仍舊下個不止。

“我知道,馬三是個好人……”趙榛吐出一句。

“是,他是個好人……”靈兒的眼光又落向窗外。

“那個欺負你的軍官是誰?”趙榛忽然問道。

“是,是……”靈兒一時結巴。

“是不是那晚在街上攔截我們的那個醉鬼?”趙榛惡狠狠地說道。

屋內一時沈寂,只有淅瀝的雨聲。

趙榛聽著自己的心怦怦跳著,沈重的呼吸聲蓋過了雨聲。

“是!”靈兒的眼中燃起憤怒的火焰。

“哪怕他燒成灰,這輩子我也忘不了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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