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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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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暗殺

二更將盡,開封府監獄內燈火依舊。

幾個獄卒喝得東倒西歪,桌上杯盤狼藉。有一個獄卒已經靠在凳子上睡著了,鼾聲正響。

今個是端午,開封府破天荒地讓人給獄卒備了酒食,送到牢內。

眾獄卒受寵若驚。實在不敢相信,那個向自眼睛朝上,苛待手下的顧大人,竟會發了善心,如此體恤眾人,肯放心讓大夥兒美美吃上一頓。

這一餐,獄卒們吃得很是酣暢。從天剛擦黑,一直喝到二更,清醒的沒有幾個了。

岳飛白天到牢內看望了馬擴。天黑再到獄中時,獄卒們喝得正興起。呼盧浮白,叫呼聲不絕。

岳飛的臉色登時沈了下來,上去劈手就將一名獄卒手中的酒杯奪了下來,隨手一揚,一杯酒都潑在了那獄卒的臉上。

獄內立時靜了下來,獄卒們像被突然施了定身法,酒杯端在手裏,手停滯在半空。那個獄卒更是滿臉是酒,順著面頰一直流到身上,卻不敢去擦,動也不動。

岳飛怒喝道:“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在牢內吃酒?”

眾獄卒都低了頭,不敢去看岳飛。

眾人都知道,這個岳飛雖然不討知府大人的歡喜,但在禁兵中卻很有威信,出手兇狠,不講情面。

好一會,牢頭才遲疑著說道:“是知府大人吩咐的。說難得時局平穩,端午節讓大夥樂呵樂呵。”

眾獄卒隨聲附和。

岳飛怒氣難消,卻也無可奈何。

他和這個顧大人一開始就互相瞧不上眼。他想不通,這個畏金人如虎狼,唱衰宋室,整天嚷著求和的家夥,怎麽會被朝廷任命為開封府尹。顧羽要是有宗澤老大人一點點的骨氣,岳飛也不會如此看賤了他。

岳飛忍不住,想去找顧羽說個明白。回頭一想,說也無用,這個顧大人根本不會聽他的。

他將手中的酒杯望桌上狠狠一甩,轉身出了牢獄。

月亮隱在院墻的古槐之後,三更天了。

油燈昏黃,燈芯將要燃到盡頭。

幾個獄卒爬伏在桌子上,沈沈的睡著。涎水從嘴邊流出,拖了長長的一道。

監獄內一片安靜。燈光明明暗暗,閃爍不定。

燈花掉落,兩盞油燈一起熄滅,獄內即時暗了下來。剩下的幾盞,也在不停地突突亮閃著,眼看也要燒盡。

夜鳥在樹上發出幾聲淒厲的鳴叫,聽去有些悲涼。

一只蒼白瘦削的大手,將監獄的門輕輕推開。接著,一個身影閃身進了牢內。

這人一襲黑衣,黑紗遮面,身手極為敏捷。

他踮起腳,四下聽聽,隨手從懷中掏出一截香,點燃。用手輕輕扇動,一股幽幽的甜香彌散開。獄卒們打起細細的噴嚏,隨後連鼾聲也聽不到了。

黑衣人將香吹滅,重又收入懷中。

最後一盞油燈也已燃盡,牢內暗了下來。微微的月光,透進些朦朧的亮,牢內的大部分卻還都浸在黑暗中。

黑衣人似乎放下了心,沿著長廊,很快來到了一間牢房的門前。

那正是囚禁馬擴的所在。

黑衣人立在門外,側起耳朵聽聽。房內黑沈沈的,悄無聲息。

黑衣人將身子貼在門上,接著微微的一點月色向裏看著。房內仍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隱約辨出靠墻的一側黑黑的像是躺著一個人。

黑衣人從懷中摸出那支香,想了想,卻又放了回去。他掏出一把鑰匙,輕輕轉動,慢慢的將牢門推開。

黑衣人並沒有立即進門,而是屏住了呼吸,仍舊立在原地未動。過了一會,聽到房內並無動靜,才小心翼翼地將腳跨了進去,回手將牢門在身後無聲地關了。

黑衣人站在中央,稍稍適應了一下房中的黑暗,悄悄摸過去。

牢房內仍是靜悄無聲。墻邊的人似乎睡的很沈,很死。

黑衣人認定了方位,慢慢靠近床邊,驀的亮出一把刀。黑暗中,刀光忽閃,已刺中了那個躺在地上熟睡的人。一刀即中,黑衣人毫不停頓,接連幾刀又刺了下去。

地上一陣響動,卻沒有人聲。黑衣人似覺有異,收了刀,跳到一旁。

牢房內依舊漆黑一片。黑衣人從懷中摸出火折子,用力一吹。火光閃亮,牢內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火光下,地上一條布單已被戳的七零八落,下面的稻草亂作一團。墻角,一個壯健的漢子正立在那裏,雙眼冷冷地看著黑衣人。

黑衣人並不吃驚,開口道:“馬擴,想不到你還是有些心機!”隨即輕蔑一笑:“這也沒用,反正你橫豎都是個死!”

這幾日,馬擴倒是心情平靜。雖則在牢中不能四處走動,可是好吃好喝,有兵書讀,趙榛等人還不時來看看他,岳飛對他也照顧有加,和當年在真定府入獄坐牢比起來,當真是天壤之別。

岳飛對於抗金一腔熱血,只是人有些急躁,總認為守城不是良久之計,要尋找金軍主動出擊才好。

馬擴不太讚成岳飛的想法,可岳飛一心抗金、收覆失地的熱情,還是讓他頗為讚賞。

說起顧羽,馬擴也有些不解。他明明在大名府降了金人。或早或晚,他投敵的事情總會敗露,怎還敢冒了如此大風險又回到開封。他汙蔑自己降金,更不知所圖為何。也許是怕自己告發,或者另有所謀。想來想去,總覺得顧羽本性純良,不至於如此卑鄙行事。或許是受了金人的威脅,不得不做。

岳飛更是牢騷滿腹。他領著牛臯,本是慕宗澤老大人之名而來,不想卻被調撥到開封府,成了顧羽的麾下。岳飛老大的不情願。

顧羽時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金人兇悍,宋兵難當,還是早早議和的好些。岳飛一聽就煩,恨不得想沖上去將顧羽暴打一頓。

這些年東飄西走,居無定所,對於過節早已淡漠。不想今年故地重游,竟又回到了汴京。而且在這牢房內,過了一個安安穩穩的端午。心內有些溫暖,也有幾絲無奈。所以,當岳飛來看他時,兩人意外地聊了很長時間。那感覺,倒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岳飛臨走時,囑咐馬擴要小心,馬擴並未在意。當日暮天黑,獄卒們在牢內大吃大喝時,他才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有意無意地加了小心。故而當黑衣人出現在牢房裏,他並沒覺得吃驚。

黑衣人似乎成竹在胸,將火折子往地上一丟,右腿跨前,揮手就是一刀。

那刀來勢極快。馬擴剛及察覺,刀尖已然到了面門。

馬擴大驚失色,一身冷汗直下,他沒想到黑衣人出刀如此之快。慌亂中,縮頭藏身,堪堪躲過。只覺頭皮一涼,一大片頭發被平平削了下來。

黑衣人哈哈一笑,抽刀換式,劈手又是一刀。這一刀卻是刺向胸口。

馬擴一直盯著黑衣人,見他手腕一動,早已驚覺,晃身躲向一邊。饒是他早有提防,先自躲閃,腰部還是被刀尖刺中。雖未傷及要害,卻已鮮血滾湧,衣衫濕了一片。

那刀餘勢不減。刀頭擊在石壁上,劃出一道火花。

馬擴驚魂未定,黑衣人的刀又到了身前,直奔哽嗓咽喉。馬擴想躲已經來不及了,眼看刀就一刀割喉。

馬擴不及細想,身子向後一傾,如弓般彎起,同時雙腳帶著鎖鏈直直踢向黑衣人腰部。

黑衣人眼看就要得手,未曾料到馬擴還有這一招。他並不忙亂,刀勢一收,順勢向馬擴雙腿砍來。

只聽刀鐵相交,火花四射,黑衣人的刀恰恰砍中馬擴腳上的鐵鏈。

馬擴雙腿一顫,身子陡然落在地上。剛想起身,眼前刀光如電,黑衣人的刀已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馬擴雙眼一閉,萬念俱灰。

黑衣人一聲狂笑,口中惡狠狠地喊道:“馬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老子送你上路了!”

言罷,手上用力,刀往前去,馬擴人頭就要落地。

門外長廊,幾乎都浸在深暗的夜色裏。

月色恍恍惚惚,在地上印下淩亂的一小塊一小塊的光斑。兩邊的物事,尖尖角角,略略有一些輪廓,幻化出不同的形狀,有些嚇人。

黑衣人的笑聲從牢房內傳出,雖不十分大,卻在長廊上嗡嗡地回響。在靜寂沈睡的夜裏,分外清晰。

只聽得幾間牢房內起了一些響動,有微微的人語聲。片刻,卻又歸於沈寂,再無聲息。那幾個獄卒,仍在沈沈酣睡,死狗一般。

冰冷的刀鋒,蛇一樣觸在馬擴的脖子上。馬擴覺得一道寒意濺起,血似乎已經流了出來。

“砰砰!”牢門猛地被人踢開。隨即一聲大喝:“狗賊,找死!”

接著一陣風似地卷進一個人,手中的刀直劈向黑衣人的後背。

黑衣人大驚,不及轉身,就地一滾,揮刀迎向來人。

雙刀相接,朵朵火花,鏗鏘有聲。

馬擴趁機從地上爬起,閃在一旁。

地上的火折子還在發著亮光。借著微微光亮,黑人看清了破門而入的漢子。

那人白面長須,像個書生,身型卻魁偉高大,肌肉明顯,手拿一把鋼刀,自有氣勢。

黑衣人嘿嘿一笑:“好大的口氣!老子一起送你上路吧!”一語未了,舉刀就上。

岳飛毫不畏懼,刀聲呼呼,氣力雄渾,卻是黑衣人不曾料到。

黑衣人刀法雖精,氣力卻不及岳飛。

那岳飛在軍中多年,久經戰陣,大小戰事經歷無數,場場都是拼死拼活的爭鬥。一上來就是拼命的招式,一時將黑衣人逼得連連後退。

黑衣人眼神一凜,長嘯一聲,身形陡轉,輕靈地游走,避開岳飛的刀鋒,卻刀刀刺向岳飛要害。

岳飛突然失了方向,被黑衣人殺得手忙腳亂。

這時,牢門外響起嘈亂的人聲。不多時,牛臯領著兩名禁兵出現在牢門口。

火把高舉,牢房內照如白晝。

牛臯手拿鐵鐧,烏黑的臉上現出喜色:“好小子,敢到開封府來撒野,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看招吧!”一語說罷,雙鐧已劈頭蓋臉地打了過來。

黑衣人聽著牢門外又響起腳步聲。眼中閃過一絲焦慮,虛晃幾刀,身子已經飄向門外。

牛臯大鐧走空,卻未看清黑衣人如何脫了出去。

黑衣人已然到了牢門外,身子一縮,沿著長廊小步飛快跑了出去。

岳飛和牛臯各自看了一眼,隨後就追。

十幾名禁兵湧了進來。黑衣人毫不停留,手中的刀急出。血光崩現,不及眨眼,幾名禁兵已經倒在血泊中。

禁兵大驚,一發大喊,紛紛向兩旁躲閃,黑衣人趁勢奔了出來。

等岳飛和牛臯帶人追到院子裏,黑衣人已經攀上了房頂。

幾個箭步,越過屋脊,人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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