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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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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開封

貨船換了備帆,鼓風前行。

一路上,再未遇見什麽險情。中途幾次靠岸,采買些酒食衣物。

雖是兵火劫後,城鎮村落顯得有些蕭條,但人民生活還算平靜。麥稻莊稼長勢良好,時見農人勞作田間。運河和沿岸的支流上,打魚運貨的船只往來不絕。

眾人的心裏也漸漸開闊起來。

滑洲,衛州,離開封越來越近了。

再行幾日,貨船進入汴河。

河面為之一寬,湯湯的水流依舊,可昔日沿岸婆娑的綠柳,已稀疏的不成模樣。

砍伐後高出地面的樹樁隨處可見,大片大片火燒過的痕跡入目清晰,想見當年金兵飲馬汴河的景象。

靈兒第一次望見汴河,兩眼貪婪地看個不停。趙榛的心裏既很歡喜,又不免帶有幾分淒涼。

已近盛夏時節,河水豐沛,船行甚速。河上的船只卻不多,往昔繁鬧的景象蕩然無存。視野極處,隱見城郭人家。

幾個時辰之後,船在開封城外西水門緩緩停下。

船剛停穩,兩名禁兵便登上船,四處查看。

馬擴走上前,對領頭的禁兵說道:“在下馬擴,要入城拜見宗老大人!”

那禁兵盯著馬擴的臉,仿佛不相信似的問道:“馬擴?從大名府來?”

馬擴沒有絲毫遲疑:“正是!”

禁兵神情忽變得緊張,回身將另一名禁兵拉到一邊,耳語幾句。那名禁兵偷偷看了馬擴幾眼,急急下了船。

馬擴正自不解。俄而,那下船的禁兵重又回到船上,身後跟了一隊全副武裝的禁兵。

帶頭的將官面色似漆,豹頭環眼,腮邊胡須如亂草蓬生。一上船,二話不說,就指揮著兵士,五花大綁將馬擴捆了起來。

趙榛看那將官很是眼熟,一時卻也想不起曾在那裏見過。

馬擴掙紮了幾下,開口問那將官,語調平靜:“這位軍爺,為何抓人?”

沙真急了,上去沖著那將官喝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那將官嘿嘿一笑:“他是誰?”

沙真吼道:“這是當今聖上欽封的兵馬都總管,馬擴馬大人!”

將官面色一沈,聲音冷峻:“我抓的就是馬擴!”

“在下罪犯哪條?”馬擴仍舊不顯慌亂。

“你投敵降金,賣國求榮,難道不該抓嗎?”

“說我投敵,有何證據?”

“要什麽證據?路人皆知!”

馬擴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那將官高興了:“沒話說了吧!我老牛還會抓錯人?”

趙榛心裏一動,走上前:“這位將軍,小王趙榛。我一路與馬大人同行,說他投敵實在是無中生有!”

沙真也說:“這是信王殿下,他可以為馬大人澄清!”

那將官上下打量趙榛,滿臉狐疑:“你是信王爺?”說罷,連連拍著腦袋:“老牛怎麽覺得哪裏見過你?”

趙榛猛地想起,開口道:“你是不是叫牛臯?”

那將官一楞:“正是老牛,你是如何知道?”

趙榛一笑:“將軍還記不記得萬柳鎮外的土地廟?”

牛臯一拍大腿:“原來是你啊,怪不得老牛看著面善!”就要跪地磕頭:“恩人啊,救命恩人!我岳大哥還常常提起!”

趙榛趕忙攙扶:“牛將軍不必多禮!說馬大人降金是何緣故!”

牛臯從禁兵手中拿過一卷文書,遞給趙榛。

趙榛接過,攤卷開一看,是開封府的文書,迎頭三個大字:“海捕令”。上面寫著:“案犯馬擴叛國投金現賞五百兩黃金緝拿歸案”,附了馬擴的年甲(年齡)、貫址(籍貫和住址)、形貌,後面跟著的是馬擴的畫像。

趙榛點點頭,想起運河被攔截時劫匪拿出的畫像,稍覺有了些眉目。

牛臯抓抓頭皮,似乎很為難:“殿下,老牛也是領命在身,奉令行事,做不得主,進城再說如何?”

趙榛點頭。一行人被禁兵看管著,貨船穿過水門,直入城中。

汴河上的虹橋依然,兩岸卻行人稀少。店鋪沒有幾家開張,街上的禁兵似乎比百姓還多。

開封府衙門前,兩座大石獅子威風不減。

馬擴被帶入府衙大堂,其餘眾人則留在了外面。

大堂之上,馬擴擡頭望去,不覺大吃一驚:桌案後面,威然端坐的官員,竟然是顧羽。

馬擴做夢也不會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顧羽,更為詭異的是他居然高坐堂上,而自己卻莫名其妙地淪為階下囚。

顧羽俯身,低頭看看馬擴,冷然說道:“馬大人,我們又見面了!”

馬擴只覺心頭一堵,還是從容答道:“顧大人,抓錯人了吧!”

顧羽臉色突變,猛拍驚堂木:“馬擴,你如何叛國降金,還不從實講來!”

馬擴淡然一笑,平靜的神情讓顧羽感到意外:“叛國降金?無稽之談!想當年出使金國,那完顏阿骨打以高官厚祿誘馬擴留下,馬某都不曾動心,現在如何會去做那茍且之事?”

“此一時彼一時。馬擴,你不要枉費口舌,快點從實招來!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本官可以讓你少受些皮肉之苦!”顧羽話語明顯含著威脅。

馬擴緊盯著顧羽:“若說降金投敵,馬某倒是識得一位?”

顧羽一怔,慌亂的神色一閃而過,目露兇光。

“那就是你,顧羽顧大人!”馬擴脫口而出。

顧羽環顧兩側,故作鎮定:“笑話!顧某堂堂的朝廷命官,何曾會投降那金虜!馬擴,你不要血口噴人!”

即刻陰冷一笑:“看來不用大刑,你是不會招認了!”用手一拍桌案,喊道:“來啊,大刑伺候!”

兩邊衙役答應一聲,湧上來按住馬擴。將衣衫卷了,刑棍高高舉起,就要落下。

馬擴雙眼一閉。

他萬萬沒料到顧羽會變成這個模樣,這還是那個和他把酒言歡、稱兄道弟的老友嗎?

耳輪中聽得衙役高呼,馬擴覺得那棍子已碰到了自己的臀。

“且慢動手!”

一聲大喊,驚得眾人不覺一起朝堂下望去。

但見一名白面長須,身長微胖的將官闊步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個武官。

顧羽眉頭緊皺,對著那將官喝道:“岳飛,你要做什麽?”

岳飛躬身施禮,回頭一指身後的武官:“這是留守府的崔將軍,總老大人有令!”

那武官上前幾步:“小將崔哲拜見顧大人!馬擴降金之事暫無實據,宗老爺令暫時監押,不得用刑!”

顧羽臉色氣惱,卻也不敢違拗,只恨恨地瞪了岳飛幾眼,無奈地沖著堂下一招手:“將馬擴押了下去!”

留守府內,宗澤坐在椅子上。銀須便衣,背有些駝,面色愈發顯得蒼老。

杯中的茶已經涼了。他盯著浮起的茶沫,似乎陷入沈思。

趙榛等人坐在一旁,沒有人說話。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崔哲和岳飛走進來。

沙真等的不麻煩:“馬大人怎麽樣了?”

崔哲看了沙真一眼,微微點頭,走向宗澤:“稟老大人,馬擴大人暫被看押在開封府大獄內!”

宗澤將茶杯放在桌上,看看趙榛。趙榛稍稍舒了一口氣。

岳飛上前說道:“顧知府正要用刑,我和崔將軍恰好趕到,說了老大人的指令,方才免了馬大人這一頓刑棍!”

宗澤沈吟著,對趙榛說道:“殿下,我看暫且如此吧。馬擴這事來的蹊蹺!就殿下所說,投靠金人的應該是顧羽。”

站起身,負手在室內踱了幾步:“顧羽乃朝廷欽命,任了開封府尹。他來時只說大名城被金軍攻破,王如龍投降金人,他奮力殺出,一路來到汴京;並說馬擴投靠金人,方才下了懸賞捉拿的海捕令。”

趙榛發急,說道:“老大人明鑒!馬大人一心守城抗金,怎麽會投降金人?反倒是顧羽為王如龍脅迫,追隨金國,侵我大宋!”

宗澤點頭:“馬擴在軍中素有威名,肝膽照人,心向大宋,若說他會投降金人,我宗澤也不會相信。可既然朝廷下了意旨,也不能妄加判斷。須設法尋了證據,為他洗刷罪名才好!”

趙榛為難地搖搖頭:“這憑空來的罪名,無憑無據,只是顧羽一人所說,卻也有些說不清楚。不過小王在大名府倒是和馬大人中日相處,可以為證。”忽又想起:“馬大人被金人抓去,我自然不在其中。”

宗澤皺眉說道:“說不清的就是這裏。顧羽說馬擴受刑不過,便降了金兵。此番回來,是金人派他作內應。”

趙榛氣得咬牙:“其實投降金人的正是顧羽。馬大人被抓,也是他告的密,還親自帶了金兵去客棧搜捕。”

宗澤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說道:“據老臣所知,朝廷似乎對殿下也有些微詞。”

趙榛欲發作,宗澤卻擺擺手:“一些傳言,不足為據,殿下聽聽就好!”

“馬大人被關在開封大獄,那顧羽會不會對馬大人有所不利?”沙真突然插口道。

宗澤點頭:“這一點我也也想到了。只是職責有分,老朽也不好公然插手幹涉。”

低頭想了一下,對岳飛說道:“煩請岳將軍費心,照顧一下馬大人。別出了意外!”

“老大人放心,岳飛一定照辦!”聲音幹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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