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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G的孤兒收容所是一片封閉而獨立的區域,裏頭的大部分想要成為喰種搜查官或者進入CCG的孤兒都會簽署一份保密協議,並且“自願”地呆在這個狹窄的區域裏接受培訓與學習。

這裏幾乎的全封閉的,唯一與外界的聯系方式是在現代科技社顯得原始——通過信件,還是需要被審查過內容的信件。

很少人會給外界的人寫信,而我就是其中之一。每個月的五號我會準時去收容所門口的傳達室寄信取信。

以前我都是一個人去的,後來身邊多了個鈴屋。

他往往踩著拖鞋跟在後頭,嘴裏哼著不知名的小調。他一開始很少來這個區域,喜歡東看看西跑跑,我光把他拉到門口就廢了我老大力氣。後來這條路走的多了,枯燥無味的景色看遍了,他也沒了興趣,單純是閑著無聊陪我過來。

他將雙手疊放在腦後,眼睛覷向鐵欄桿外的世界,透著好奇:“真子,什麽時候我們才能出去呢?”

“等我們離開學院了。”

只有從學院畢業、拿到相應的身份證明之後,我們這群曾被拋棄過的孩子才被允許成為社會意義上的人類。

回答完鈴屋的問題後,我走上前踮起腳,和熟悉的門衛大叔打了個招呼。我將寫好的信件給他,他也自然而然地把一封信遞向我:“還是和歌山市的白濱町嗎?”

“對的,”我點頭,“還是寄到那個地址。”

涼子如今在白濱町一家醫院工作,我寄信的地址也從以前的東京某地改成了白濱町某某街道。

聽到門衛大叔說了聲“好”之後,我捏著一封信,轉頭就把已經在嘗試著觸碰鐵柵欄的鈴屋拉了回來:“上面是通電的。”

“這樣啊。”

他的反應一向奇怪:“我還沒被電過呢。”

我懷疑......不對,幾乎可以肯定這家夥有嚴重的受虐傾向:“會疼的!”

“不會的,肯定會很快樂的。”

他瞇起眼,臉上的表情甚至有點病態的憧憬。

我早就矯正不動他對於疼痛的詭異觀點了。行走回宿舍的路上,我一手拆著信,一手扯著鈴屋手臂處的衣物防止一不留神他就跑去感受電擊。

我先是一目十行地粗略讀了一下。

涼子在寫給我的回信開頭上寫:真子能交到朋友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朋友?

我下意識瞥了一眼身旁的鈴屋,他同樣無辜地回望我,面上習慣性地掛著一個綺麗而燦爛的笑容。

“怎麽了,真子?”

雖然我從未交過同齡朋友,但是我並不認為自己與鈴屋的相處狀態能與友人二字搭上分毫的關系。

也許我應當開口問他:鈴屋,你覺得我們算是朋友嗎?

可是轉念一想,即便詢問了,獲得了肯定或否定答案也並無作用,至少我和他之間的古怪關系並不會因為一個問答而改變。況且似乎也沒有什麽好改變的,維持現狀反而令人安心。

所以我只是搖頭,別開眼:“沒什麽。”

我繼續看下去。

信的後面還零零碎碎地跟著老母親一般啰嗦的擔憂,說是如果和同齡人相處得太少會很難融入集體的,以後升學工作了和社會脫節了該怎麽辦等等。

她一向很啰嗦,但又是想到什麽寫什麽的性格,擔憂完之後還和我聊起說,最近醫院樓下咖啡店新推出的海鹽豆乳拿鐵特別難喝,有一股豆子發酵腐爛的難聞氣息。

涼子在信裏是如此形容的:這杯咖啡竟然比福爾馬林還難聞十倍。不過她還是捏著鼻子喝完了,否則已經連續值班兩天的她估計要在昏倒在醫院的走廊裏了。

她又抱怨了最近醫院實在是太忙了,各個科室都是腳不沾地,都已經好久沒有好好過個周末了,明明離海灘那麽近卻沒機會玩過。

她還說自己還申請了國外的博士學位,如果能拿到offer說不定明年就可以出國研修了......

手腕迎來細微的拉扯感,鈴屋不知不覺走到了我的前面。

他轉過頭,細細地抱怨道:“真子,你走的太慢了。”

“啊,你有急事嗎......要不然你先走?”

我稍稍松開了捏住他衣角的手,卻被他立刻反握住手臂。

鈴屋掌心裏的繡痕輕刮過肌膚,掠過一陣輕微的癢意,他沒有用力,只是虛虛地握著。將視線從手臂轉移到上方,我便能看見鈴屋的臉上赤/裸裸地擺著“我不要”三個字。

所以說就很奇怪,朋友之間難道也會這樣嗎?

反正我不這麽覺得。

我一邊暗自思索著,一邊詢問他:“那我們還是慢慢走?”

他依舊環著我的手臂,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聲音甜膩地開口:“真子,我可以要一顆糖嗎?”

我瞬間明白了鈴屋的意思:如果我給他一顆糖,他就會陪我慢慢走。

鈴屋的姿態又放得很低,做出的行為就像是貓咪打著滾在向主人討要獎賞般。可我卻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涼子在信裏寫到的關於朋友的定義,她說過:真正的朋友總會無條件為對方付出些什麽,並不奢求回報。

我的心底莫名升上一種惡趣味的想法,於是慢吞吞地對他說:“如果我不給呢。”

我在腦內設想過鈴屋的反應。

他也許會直接跑開,也許會輕輕地和我討價還價,也許會問我為什麽。

可是都沒有。

冰涼的、帶有凸出的觸覺從上臂緩緩下落,微妙細小的拉扯感劃過手腕、掌心、指節,最後停留在制服的下衣擺,他勾住了我的衣角。

鈴屋仍舊綻開一個笑容,聲線柔軟。

他說:“沒關系。”

其實仔細回想一下,鈴屋的確做到了朋友應該做的事情,可我依舊感到細微的怪異。

印象裏的朋友關系應當是平等、陽光與正常的,與他之間的種種相處卻會讓我聯想到課本裏的糖果與鞭子,巴普洛夫的狗,海洋生物粘膩淩亂的依附、寄生、共存。

人類果然是太過覆雜的生物,之間的聯系也如同蛛網一般難以厘清。又或許我對他的觀察還不夠,他比我臆想中的還要敏感,也更加了解我與我進行的試探。

我最終嘆了口氣,將腦內繁覆的思緒甩去。手上的信紙被折疊好塞入衣兜後,我又遞給了鈴屋一顆糖。

“還是走快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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