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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間相逢初設琉璃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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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唐灼劍已出鞘,劍身光華流轉,直直向那點魂手飛去!

但那點魂手身手了得,早早在短劍抵上前閃身而去。唐灼以為他要逃,大喝一聲:“辟邪!”那短劍一個翻轉,呼嘯著再度向點魂手刺去,生生割下一片衣袍!

兩者相鬥,竟都出奇一致地避免傷到屋中的瓷娃娃。男子驚懼不已地道:“小公子,這到底是什麽回事??您不是說點魂手是什麽怪物嗎,但這分明是個人啊!”

唐灼一邊攻擊點魂手一邊道:“我也不清楚,之前只聽聞點魂手,沒有人見過它長什麽樣,也許是它俯身在此人身上了!”

說著,唐灼的攻勢也收斂起來,生怕不小心傷到這被附身的身體。那點魂手不肯正面出擊,只閃身躲避,但沒有絲毫要逃走的意思,像是要掩飾什麽,一下一下往屋外挪去。辟邪鞘身寶石炫光流轉,銀劍死死追刺著點魂手,殺得窗戶亂顫、木頭直飛,一路劈、削,氣勢絲毫不弱。

就在這時,點魂手忽地飛出門外,唐灼眉頭一凝,辟邪呼嘯著回到手上,飛身刺去!

但這一下,那點魂手竟原地化為了一陣煙霧,無影無蹤了。也就在這一瞬間,四周的房屋竟猛地一齊劇烈抖動起來,又紛紛像是被一雙雙巨手掀開了屋頂,“嘩嘩”裂開!

男子跟出來,震驚地道:“那個家夥怎麽不見了??他是不是催動了什麽東西,這些房子都怎麽了!”

一片混亂的巨響中,唐灼心念如電轉,轉身對男子道:“公子,您的那只瓷娃娃還在手上嗎?”男子疑惑地道:“還在啊。”

唐灼道:“那裏面裝的,就是你的魂魄。”

男子楞住了,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手中這只瓷娃娃。唐灼繼續道:“只要你摔碎它,你的魂魄就能回到你的身體中了。”

之後,安然入土。

男子抿了抿嘴唇。唐灼笑道:“不肯嗎?”

男子悵然一笑,搖了搖頭,道:“不,我只不過是在想,去了陰間,會不會遇到我死去的親人們,那時候又該如何面對呢。

“難不成還賴臉留著魂魄,在世上不人不鬼地飄蕩嗎。”

他嘆了口氣,道:“我本是已死之身,早應該下到陰間去,不過今日有幸遇到小公子你,才能再在這人間逗留一遭。既然我失去了自己的魂魄,那現在我身體裏的魂魄就一定是其他人的了,我也沒臉占著人家的魂魄不還不是嗎?”

唐灼微微點頭,道:“那麽,公子,再見。”

“再見。”

男子忽然狠狠摔碎了那只瓷娃娃,一道白霧瞬間躥入他的身體。男子目光瞬間一片渾濁,“砰”地摔出一米多遠,滾出了一團紫色的人。

小黑抱著膝蓋,嗷嗷叫道:“頭兒!!!您為什麽不幫俺緩一緩!!!您一點也不溫柔!!!”

“……”唐灼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對不起,以後一定註意……”

話音剛落,四周便海潮般響起一聲又一聲咆哮!

那些屋子裏竟然滿滿堆著屍體,此前不知是用了什麽法子,竟沒有傳出絲毫腐臭味,而如今房屋全部倒塌,一陣濃烈至極的腐臭味包圍了他們,令人作嘔。那些屋子裏的屍體,現在竟然一個接著一個,站起走了出來!

辟邪劍光更盛,呼嘯著迎了上去。小黑嚇得下巴都要掉了,猛拖那男子的屍體。唐灼對他道:“麻煩你去將這位公子好好下葬。”

小黑瘋狂答應,一把將男子背在背上,一彎腰化為一只黑色大蟲,揮舞著長腿呼嘯而去。

唐灼心道,黃府是點魂手用來儲存魂魄與屍體的地方無疑,而它竟然操控這些屍體進行攻擊,簡直是瘋了!甩了甩劍,只身與這群走屍鬥得如火如荼。一邊攻擊一邊思索,點魂手步步引導他離開那間屋子,且不敢傷及那些瓷娃娃,而方才他賭了一番,果然只要摔碎了瓷娃娃便能讓魂魄回到身體,這些屍體也一定就是那些魂魄的,因此,他便要想辦法先甩開這些走屍,去將那些瓷娃娃盡數打碎。

可原本他一人解決十只、二十只高階走屍也無妨,但奈何這裏簡直就像是走屍們的大本營,不斷有走屍從屋子裏站起來加入大軍,殺死一只來一搓、殺死一搓來一團,前仆後繼、一眼望不見殺光的盡頭,就算是再弱小的螞蟻,一旦數量足夠驚人,也能殺死體型龐大數倍的活物。唐灼逐漸被團團包圍,越來越吃力,壓根找不到突破的空隙。這時突然響起一陣驚叫聲,原來是那幾名先前啃人手的女子撞見了這場景,驚得眼珠子紛紛彈珠般砸到了地上。唐灼一擦臉上的血跡,後退一步,無意一瞥,竟看見那點魂手出現在一飛檐上,一眨眼又消失不見了。

就在唐灼快要抵擋不住時,一陣人聲忽然傳來。

從府外湧來一團又一團人影,人人舉劍高呼“唐灼出來”,一派興師動眾、浩浩蕩蕩之勢。誰知一進來聞見一片腐臭味、見到一海的屍體,瞬間忘了自己此行為何,又把那劍鋒對準一具具走屍刺了上去,黃府一瞬間陷入了一片刀光劍影中。

唐灼一邊殺一邊退後。想必是那一些追至幽林的人將消息告訴了各家,這正合唐灼的意。

眾人動作迅速、又準又狠,府內的走屍轉眼間便倒下一大片。唐灼心有顧慮,動作愈發收斂,幾乎殺一具就偏頭悄悄看別人有沒有註意自己。這時動作一凝,竟看見了幾名藍衣的玹家人,分心一瞬,差點被身後的走屍偷襲。唐灼找準時機終於突破重圍,飛身進入放置有無數瓷娃娃的房中,辟邪飛出,掃蕩一圈,將所有瓷娃娃統統打落,在地上摔出陣陣脆響。而被困在當中的魂魄,一只又一只旋轉著飛起,沖了出去。

那些魂魄歡快地在群屍頂上打轉,仿佛能聽見它們發出陣陣笑聲。眾人被這突來的場面驚得紛紛擡頭看。一道道白光閃過,一只接一只魂魄找到了自己的身體,那些原本兇神惡煞的走屍霎時蔫了聲,一瞬間癱倒在地。但一些身體已被砍碎的魂魄只能孤零零在空中打轉,最終遠遠地飛去。

極度悲傷、極度痛苦、極度絕望……

大功告成,唐灼望了望那些魂魄,低頭匆匆整理了一下鬥篷,低頭拉下帽子把臉死死擋住,護好辟邪便要偷偷溜走。

可突然間,大地一陣震動。

只見那屋中剩餘的屍堆裏,被壓在最下面的一具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猛地掀飛了上面的屍體。它踩過踢過地上橫七豎八的亂屍,一步步向外邁來,在踏出門的一刻,身軀向前一弓,下一刻竟如同飛箭,猛地射來!

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發出一陣驚呼。唐灼一扭頭,猛地抽劍出鞘,辟邪光華流轉,騰空翻起,猛地爆出一股黑氣,直直抵上那具兇屍!

一聲巨響後,辟邪在兇屍倒下前飛速入鞘。唐灼拉緊帽子,不敢看任何人一眼,不顧一切地飛身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從群屍四起的黃府到暗無天日的幽林,再漸漸看見腳下從黃土地變為青石板,耳邊漸漸響起了人聲。

不過直到聽不見了人聲,他才敢擡起頭。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時分,太陽像有什麽在深處燃燒一般,熱烈烈地掛在空中,彩霞如出廄的駿馬,倒映在從這江南小鎮間淌過的門前小河上。

唐灼漫無目的地行走在河畔,一邊是清一色的青石黛瓦。路邊家家戶戶門前都種有粉白色花瓣的花樹,微風拂落一場又一場小小的花雨。

六年了。

離去時方為少年,歸來後初心未變。

路上此時沒有什麽行人。唐灼脫下帽子,擡頭望向河道對面的房屋。片刻後,他回過頭來,眼角忽然拂過一抹藍影。猛地駐足,向後望去。

只見那人銀發藍瞳,目光清冽,清冷不可親近。一頭長發紮著黑色發帶,在腦後束成高高的馬尾。穿著銀紋藍衣,背後披風垂至大腿,腳上踩一雙黑色緊靴,佩一把紅穗銀劍。靜靜地走遠了。

唐灼呆立片刻,藏身到屋後,探身望了會兒,隱隱害怕自己認錯,極小聲極小聲地念叨著:“回頭、回頭。”

就像是聽見一般,那人真的緩緩地轉過頭來。

可忽然間,一股勁風拂來。他看見他發絲微浮,風揚起了路邊長長的紅色酒旗,吹鼓了一片斑駁的粉白花雨,正好遮住了他的臉。

風力在此時軟了下來。就在紅色的酒旗從他眼下滑落的瞬間,他的目光正好從唐灼的身上劃過。也許是錯覺,竟然有那麽一瞬間的停留,還未捕捉到,便自然而然地收回,繼續向前走去,再也沒有停留。

唐灼久久地駐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背靠回墻上,靜靜閉上了眼睛。

沒錯了。

過了很久,他才終於從屋後走出來,一個人佇立於空蕩蕩的街道。

河水泛著粼粼波光,門前的花樹還在下著雨,花瓣一片又一片飄落在他的心上。

忽然,他猛地擡起雙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搖了搖頭。接著走著走著,忽然奔跑起來,一顆心還在為方才而跳動。

他試圖強行忘掉方才的所見所想,一邊奔跑一邊整理思緒。

沈少爺的事,他此前私下裏打聽過了。

屍體既無外傷,又不似中毒。不過瞳孔渙散、目光呆滯、行為呆板,不似活人。這些表現,恰恰就像被吸走了魂魄。據家仆所言,沈府在幾日前請了一位大仙做法,想必那位大仙便是點魂手所扮,今天已確定江南此地已經出現了點魂手,那麽沈少爺這件事為點魂手所為無疑。

既然如此,沈少爺便其實早就死了,遲遲未像其他屍體一樣前往黃府,想必是他身份特殊,每日與其他活人形影不離,點魂手也在試圖尋找時機罷了。

點魂手並非會攝取隨意一人的魂魄,及在極悲極絕望中心神不寧之人。沈少爺被吸走魂魄,想必是遇到了什麽對他而言非常痛苦的心事。

魂魄喪失的人,會把自己對某個事物的愛恨喜怒誇張無數倍,做出一些在常人看來異常的舉止,而沈少爺在打偏家仆手時喊的是“滾!!!都給我滾!!!”似乎是有人要逼迫他做什麽。而且沈少爺在成親之日躲在花園裏,“成親”、“花園”,這兩件事物,對沈少爺而言,又有何意義?

且既然點魂手既需要魂魄又需要身體,在江北、江西已知的點魂手作祟的事件中幾乎人人都是魂魄與身體具失,那麽想必點魂手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來取的。

唐灼不禁加快了腳步。

看來,必須去沈府一趟了。

唐灼在街上奔走一陣,拼湊好了自己所需之物,待到亥時,便趕往沈府。

他走進第一扇、第二扇門。在推開第二扇門的一瞬間,所有人的劍幾乎都要抵上他的脖子了。然而看清他不是什麽點魂手後,一人抹了抹汗,道:“哎喲餵,你是哪家的啊這位兄弟,你能不能不要嚇人啊?害得我剛才手都抖成什麽樣了……”可在看清他的臉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定住了。

院子裏鴉雀無聲。唐灼背過身去,試圖專心設陣,不去理會他人的竊竊私語,心知今日有其他要緊事阻攔,眾人就算認出了自己也不會立即動手。院中聚著服色各異的玄門弟子,似乎前一刻還在嬉戲打鬧,但從他進來的那一刻起便逐漸趨於死寂。忽然一個聲音雖故意壓得很低,但依舊隱隱傳來唐灼耳中,勾起他的心,道:“子淵……”

唐灼當即楞住了。

……他……也在這裏?

唐灼的動作忍不住地放慢起來,心跳如擂鼓,一時間失了神,心慌意亂,開始為自己的莽撞行為後悔起來。

這世上人千千萬,但有一個人,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在自己失意時遇見的。

一聲聲斷斷續續的鳥鳴隱隱約約地從上空掠過。夜越來越深、越來越沈重。不多時,一陣陰風緩緩掃過,沈府的大門開始顫抖起來。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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