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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浣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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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浣秋(二)

一路回了魚兒房中時,佩玖已經在房中燃起了炭盆,又取了一身自己的新衣放在桌上:“你先將衣服換上,小廚房裏我起了火煮著姜湯,一會兒你和魚兒都喝兩碗,驅驅寒。”

說著又在衣櫃裏取出了魚兒的常服,關切道:“我伺候你先將衣裳換了吧,濕濕貼在身上可該難受了。”

折騰了小半刻鐘,佩玖抱著魚兒與浣秋濕了的衣裳道:“我去門外架子上晾著,現下晚了,明日交給浣衣的婢子洗凈了我再送去蘭格格房中給你。”

提及儲蘭,浣秋臉上明顯閃過了一絲懼怕,她連連搖頭,起身將自己的衣裳從佩玖手中奪了過來,紅著臉說:“不麻煩姐姐了,這衣服烤一烤,幹了我便換上就成。”

她將衣裳攤開湊近火盆舉著,佩玖一片好意被她拂了去心頭不悅,嘀咕道:“我好心與你拾掇著你倒還不領情,這衣裳你貼著火盆烤上半夜也不見得能幹。即便幹了,那蓮池裏一股子腥味,不洗凈如何還能再上身?”

魚兒從浣秋的委屈的神色中瞧出了不妥,按說她與儲蘭的情誼應是要比自己與佩玖還要深些。她自幼伺候在儲蘭身旁,儲蘭也把她當成了半個妹妹,怎地她失足落水後也不提儲蘭,連佩玖想替她換洗個衣裳也這般驚恐?

魚兒沖佩玖使了個眼色,揚手道:“你去小廚房看著火吧,我有話要對浣秋說。”

佩玖雖心頭還是不豫,但魚兒吩咐了她也乖覺照搬,抱著衣服掩門去了。

魚兒定定打量著臉上覆了血色的浣秋,問道:“你不是失足落水的,對不對?”

浣秋慌張道:“是……魚兒姐姐,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我是在湖邊謀生的,失足落水的人我見多了。溺水者無論熟不熟水性,掙紮都是必然的。可不會像你那般,靜成了沙袋一樣只知道往下頭沈。”魚兒緩一緩,攥住了浣秋的手:“你為何要尋死?”

浣秋眼眶泛著晶瑩的淚光,她死命咬著嘴唇,終是忍住了哭腔,低聲說:“沒有,魚兒姐姐,真的沒有!我就是走路不當心跌了下去……”

知道從浣秋口中問不出實話,魚兒也便不再深究,只道:“不是有什麽想不通的事就好。等下衣服晾幹了,我送你回房吧。”

浣秋猛地一哆嗦,搖頭說:“不用麻煩魚兒姐姐了,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魚兒不與她爭論,躬身挑了幾枚紅羅炭丟入火盆中:“從我房中回北殿是要路過蓮池的,你萬一又一個‘不小心’掉了進去,可就沒這次這麽好的運氣了。”

後來浣秋索性不再說話了,她身子瑟縮成一團,手中舉著的衣衫來回翻著面在火上烤著。等到半幹不幹的時候,就急著套在身上便要回北殿去。

魚兒拗不過他,只好盯著她喝下了佩玖才制好的紅糖姜湯,而後與佩玖一並送她回去。

到了北殿,浣秋有意讓魚兒她們先行回去,可魚兒見儲蘭房中燈火通明的,知曉儲蘭還未歇下,於是說:“我也好些日子沒來儲蘭房中坐坐了,時辰還早,她也未歇著,我去瞧瞧她。”

浣秋見攔不住,便跟在魚兒身後小聲嘀咕著:“那魚兒姐姐可別告訴我家小姐剛才的事,不然她可要擔心了呢。”

推門而入時,儲蘭正坐在對門的椅子上,手中翻動著一卷黃了頁的書冊。

她頭也不擡,語氣清冷說:“我以為你多大的本事真敢尋死?怎麽回來了?”

魚兒聽了這話臉色一沈,浣秋連忙開口道:“小姐,魚兒姐姐來了。”

儲蘭這才將書卷合上,擡眼看一眼魚兒,起身屈膝福一禮道:“姐姐怎這時候來了?”

魚兒淺回一禮,和婉道:“夜裏睡不著隨便轉轉,見你房中燃著燭,想著你沒睡,便來瞧瞧你。”

儲蘭一指旁有的空座招呼魚兒坐下,又吩咐浣秋道:“你也別在這兒傻楞著了,去添些新茶來伺候林格格。”

魚兒叫住浣秋,笑著說:“不麻煩了,閑坐一會兒,要有滾水沏茶、又要準備糕點的,夜半勞神極了。”

儲蘭冷笑,眼角凝出冰霜似的寒光瞄一眼浣秋:“奴婢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她不勞神,難不成要咱們這些做主子替她們勞神嗎?”

見浣秋立在原地一副委屈模樣,儲蘭低喝道:“你還在這兒杵著?還不快去!?”

浣秋被她嚇得一個激靈,眼眶滿是淚漬福禮退下了。

魚兒與佩玖相視一眼,大都懷了一樣的心事。

儲蘭這陰晴不定的性子當真令人難以捉摸,一時純真可愛如稚童,一時潑辣厲色如悍婦,也不知到底哪個才是她真正的性子。

不過她再兇也只是對著浣秋罷了,與魚兒言談舉止間,脫了稚氣,成熟穩重,頗有貴門閨秀的端然氣質。

她提及了婧敏,提及了曦堯,提及了婉貞,將她三人的恩怨當笑話似的與魚兒談之論之,而後又道:“她們三個各個蠢鈍如豬還以為自己算計的清楚,倒也無趣。在這王府中,得了王爺的恩寵才是最厲害的手腕。王爺見了她們連瞧都不願都瞧一眼,自己狗咬狗一嘴毛的,也是給咱們平淡日子添了趣味。”

魚兒看著她森然的笑意後脊梁有些發怵,後來沒聊兩句,便招謊說自己困了,攜佩玖而去。

出了北殿,寂靜了好一會子魚兒才道:“方才入儲蘭房中的時候,你可聽清了她第一句說了什麽?”

佩玖想了想說:“好似是說給浣秋聽得,說她有多大的本事敢去尋死……”說到這,佩玖楞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著魚兒:“難不成……浣秋方才不是不慎落水,而是有意尋死?”

“她不肯說,咱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儲蘭那性子實在變幻莫測奇怪的緊,我從前入烏雅府教導她規矩的時候,她便是如此。我倒分不清她何時是真,何時是假了。”

佩玖連忙說:“那咱們往後可得與她離得遠些。方才看她說話時候那模樣,倒要比年氏還瘆人些。”

王府裏的女人,每一個都像是一個圍了重重霧霭的謎。

魚兒猜不透,也懶得去猜。

她頷首應了佩玖一聲,身影便遁入在了無聲的黑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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