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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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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數支羽箭陡然穿透門窗射了進來,箭矢的方向皆是朝上,根本傷不到人,只是用來恐嚇和警告。

動弩的黑衣人紅著眼,眼裏已然全是驚懼和顫抖,“大哥,走不脫了!不如就跟他們拼了!”

“慌甚麽!”這被稱作大哥的人怒目一瞪,上前一把扯住宜嫻的頭發,將她拖到地上,“有女人和小孩兒在,咱們還怕走不了?”

宜嫻頭發一陣刺痛,變了調地尖叫一聲,眼淚陡下。

李言恪瞪大眼睛,猛地從傅成璧懷中掙出來,小眼珠子裏盛滿了怒氣,喝道:“餵!你為難女人,算甚麽本事!”

兩個黑衣人齊齊投來陰森森的目光。

“言恪!”傅成璧心頭一緊,忙將他拽到身後藏好,完全沒有察覺自己也在害怕顫抖著。

他們似乎找到了更好的目標,手下松開了宜嫻。她低低嗚咽著,扶著桌椅勉強站起來,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你這個小鬼……!”李言恪的輕蔑顯然激怒了那持弩的人,箭鏃對準了過來,尖銳的冷意讓傅成璧渾身發寒。這人對她吼道:“讓開!”

傅成璧面色如雪:“別為難一個孩子。”

她偷偷將李言恪腰間系著的金燦燦的腰牌扯下來,舉到兩人面前:“本宮乃是大周昭陽公主……”她對著宜嫻使了使眼色,壓低聲線說:“你過來。”

宜嫻見她亮出金牌,只當是護身符,萌生出一絲生轉的希望,踉蹌地跑過去,躲在了傅成璧的身後。

傅成璧反手將李言恪往宜嫻懷裏推了推,希望這個女人能護他一護,自己則舉著金牌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她道:“識相的就趕緊繳械投降,否則本宮必定讓父皇把你們格殺勿論!”

“璧兒姐姐……”李言恪一時惶恐地扯著她的衣袖,不明白她為甚麽要說出這樣挑釁人的話。

那人一陣譏笑,“好極。從前就是這樣的令牌,要我們生便生,要我們死便死。如今都落到這般田地,你還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輕蔑,還有天生的傲慢,仿佛周遭一切都是卑微低賤的。這就是她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以為只要是公主身份就能當成牢不可破的盾牌麽?

弓弩對準傅成璧,嗖地一聲陡發。傅成璧大驚著躲避,卻被背後來得力量猛推了一把,身子一個趔趄,撲倒在地。

飛來的弩箭險險擦過她的肩頭,過處霎時綻開一道淋漓血痕。

言恪大驚失色:“姐姐——!”

傅成璧痛哼一聲,肩上是劈裂似的的疼痛,腦海閃過一陣尖銳的空茫。

宜嫻不顧李言恪的掙紮,如抱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抱著他,捂住他的嘴,低聲顫道:“別去。”

見傅成璧倒地,黑衣人三步並兩步上前,將她從地上拖起來,又從箭囊中拔出一根黑羽箭,凜然生寒的箭簇一下抵住她的脖子。

“昭陽公主麽?”黑衣人一陣冷笑,“我們找得就是公主!”

他伏在她的耳邊說:“走。”

傅成璧肩膀疼得已然麻木,眼前的門霍然敞開,冷冷的寒風吹起傅成璧單薄的衣袍,讓她有片刻的清醒。

熒熒火光中持弓而立的人是段崇,弓已拉滿,卻在見到傅成璧的那一刻陡松下來。

黑衣人見狀,暗道真是劫對了人,得意地哼笑一聲。他挾持著傅成璧慢慢走下臺階,從廊檐上落下的兩只信鷹子,劍已出鞘,直指黑衣人的後背。

前後夾擊,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傅成璧頸間泛著涼意,忽地一下火辣辣地燒起來。箭尖兒在她的肌膚上劃開小小的一道,一下沁出一串血珠。

“放下弓箭,否則我就劃開她的臉皮子。”

傅成璧眼色冷厲:“段崇,做你該做的事!”

可段崇想都沒想,將弓箭扔下,一腳踢得很遠。

傅成璧又恨又惱地咬起了牙。她沒想到段崇真這麽實誠,扔下就算了,還要踢那麽遠。

只是她卻不曾察覺自己無意識間已經不再害怕了,就在段崇出現的那一刻,她幾乎本能覺得他能救她,就像在墓室中一樣。

“我們只想離開……”這人冷聲說,“只要放我們走,她一定會安然無恙。”

段崇眸色深邃,眼睛盯著傅成璧,話卻是對他們說的:“原本你是可以離開的。”

“甚麽?”

“可你卻動了最不該動的人。”這一聲如寒雪拂梅。

他緩緩抽出劍,聲如滄海吟嘯,沈然劍氣壓迫著四周,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黑衣人沒想到他敢拔劍,慌亂喝道:“你做甚麽!你——”

錚然清鳴,寒光一晃,傅成璧只覺得眼前一白,頸間陡寒陡熱。眼見那利箭啪嗒掉在地上,她的身子便如飄起來般翩然一動,再落地時已離方才有幾丈之遠。

再看過去,那本挾持她的人瞪著滾圓的眼珠,脖子上赫然張開一個血窟窿,嘴裏、創口處一股一股地湧出鮮血來。

陡寒的是段崇的劍,陡熱的是噴濺的鮮血。

傅成璧惶然摸了摸自己的臉和脖子,手指沾染了一片滾燙的黏膩,腥味一下鉆進她的鼻腔中。

鋒芒展露的劍橫擋在前,如同築起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傅成璧牢牢護住。

而那還活著的黑衣人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大哥轟然倒地,淌了一地的血泊。他沒有看見段崇出劍,他甚至都沒看清段崇是如何在一瞬間殺了人,奪下箭鏃,又將人帶出去的……等回過神來,局勢已經完全扭轉。

他持著輕弩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歪歪斜斜地對向段崇和傅成璧,狂聲尖叫發洩著恐懼,吼道:“你是甚麽人!你究竟是甚麽人!”

傅成璧眼見著他就要摳動扳機,下意識往段崇懷裏一縮。

又是“撲撲”兩聲,她抖了一下,倒抽一口冷氣。即使是被金鉸絲捆縛著,即使是被箭鏃抵著關喉,她都沒像現在一樣緊張過。眼前不斷閃過的都是上輩子段崇落入刀劍網中,被絞殺得血肉難辨的場景。

不久,頭頂響起段崇的聲音:“傅成璧,你還真曉得害怕麽?”

他從容輕淡的聲音讓傅成璧緊提到嗓子眼的心臟,一下震落回原處,餘下的全是驚懼後的冷汗。

她喉嚨一陣酸澀,怯怯地回過頭去。正見持弩的黑衣人中了一箭,死了。而從房頂上又重重跌下來一個,也是心臟中箭死的。

兩發齊中,精準無誤。

緩緩走進寒冷月色下的兩個人皆持著弓箭,一個是李元鈞,另一個則是……惠貴妃。傅成璧茫然地看著她,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跟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李言恪跌跌撞撞地從閣子裏走出來,見到惠貴妃,驚喜地大喊著:“母妃!”

惠貴妃將弓箭交給一旁的侍衛,張開手抱住撲過來的小身影,忙摸著他的臉問:“可傷到哪兒了?”

李言恪沖著惠貴妃搖頭,“沒有。是璧兒姐姐救了我。”

這一句話讓惠貴妃和李元鈞的視線都凝在了傅成璧的身上。

她趕忙從段崇的懷抱裏睜開,沒了著力,發軟的膝蓋一曲,一下跪在地上。她仍舊餘悸未了,牙關上下不斷打著架,說不出一句整話。

宜嫻也隨後扶著門走出來,李元鈞冷聲吩咐人將她扶過來。

宜嫻跪在他的面前,通紅著雙眼給李元鈞磕頭謝恩:“王爺……”

她剛剛從閻羅殿裏出來,怕得渾身顫抖,眼淚淌個不停。她一生中都沒有哪個時刻這樣盼望著有個人能借給她溫暖的肩膀,讓她靠一靠。

她只能寄希望於眼前的男人,可他始終冷著一張臉,只吩咐下人將她扶起來送回府中休養。

宜嫻借著奴才的胳膊站起來,顫顫巍巍地走向八角門。停足在婆娑的樹影下,她回過頭遠遠望過去,正看見段崇單膝跪地,果斷撕下一條衣襟,紮住傅成璧流血的肩膀,又用自己的鶴氅替她輕拭著濺到臉頰和脖子上的血汙。

段崇見她臉色慘白,話語中似乎多了些隱隱的笑意:“剛剛那股氣勢去哪兒了?”

傅成璧推開他的手,自己擦幹凈臉,沒好氣地瞪著他,“真的,段崇,你不說話才最可愛。”

他果真不再說話,擡起臂彎給她,讓她能借著力站起來。

惠貴妃領著言恪走近,一眼看見傅成璧肩膀上氤氳的血跡,說:“你家中無人,就先跟本宮回去,讓禦醫好好瞧瞧你的傷勢。”

傅成璧沒有想到推脫的辭令,只得俯首謝恩。這會子緩過神來,她才覺得傷處真是疼得鉆心。

段崇並未做出再過逾越的動作,與她扯開距離,持劍而立,向惠貴妃恭敬頷首。

他擡頭間,與不遠處神姿挺立的李元鈞視線相接,如星火碰撞。

李元鈞輕輕譏笑了一聲,移開視線,轉身消失在月影之下。

惠貴妃看向段崇,又瞥了一眼傅成璧,輕挑秀眉,道:“倒是少見你出劍。”

“下官也少見娘娘用弓。”段崇中規中矩地答。

惠貴妃感慨道:“是啊,好多年沒用,都有些手生了。”她肅容,轉而吩咐道,“長金郡主大婚,不宜鬧出大動靜。你留下小心善後,查清楚這群人的來歷,自己入宮向皇上覆命。”

“臣遵旨。”

惠貴妃對一旁的傅成璧伸出手,道:“好孩子,走罷。”

作者有話要說:

傅成璧:段崇,掃把星轉世。

段崇:……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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