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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與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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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我親眼看到你咽氣……長平……”

蘇緒言不敢相信的搖頭,嘴中囔囔自語,連連後退。他親眼看到長平咽氣,又看著人下葬,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說話間,長平突然小跑上來,一把抓住蘇緒言的手,“蘇緒言,帶我走。”

“滾!”蘇緒言怒吼出聲,將手甩開,“長平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著她死去。你到底是誰?”

他不信面前的人會是長平,甚至可以說是不敢去相信。

過去的一年裏,他曾無數起想著,要想長平還活著就好了,這樣平成侯府不會出事,他也還是那個風光無限的世子爺。

可真當人出現在面前時,蘇緒言又膽怯了,他害怕,害怕已經平靜下來的日子再起波瀾。

“夫君好狠的心,已經不認得長平了嗎?”長平輕笑著,低頭慢慢挽起寬大的衣袖,如玉手臂上畫著一朵盛開的牡丹。

那裏有塊燙傷過的疤痕,是長平一次心血來潮想去給蘇緒言做一桌菜,卻不慎打翻了盤子燙傷了自己。

雖用了去痕膏,多多少少還是留下了一點痕跡。長平瞧著不順眼,那些日子便天天拿著筆琢磨,畫了許多次才在熟練的在手臂上畫牡丹。

但普通顏料畫的極易擦去,蘇緒言便特地讓人去西南等地尋來了特殊的顏料,這些畫上去不易擦拭,能留個好幾日。尤其是到了夏日炎炎,輕薄的紗衣一穿,手臂上的艷麗牡丹若隱若現,甚是好看。

直至現在,京中還有許多人效仿長平。但是會畫上牡丹的,卻只有長平一人。

瞧見那朵牡丹,蘇緒言更是瞪大了眼睛,他太熟悉那個了,長平手臂上剛留下疤痕的時候,他心疼不已。後來又添了牡丹上去,他則喜歡的不行,閑來無事就會撫摸著上面的牡丹,正因如此他才會特意去尋來顏料,就為了讓牡丹不會一抹就糊。

“引之,你說禍害遺留千年,所以我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死去呢?”伸出手指輕輕滑過手臂上的牡丹,長平彎著唇角說道。

引之是蘇緒言的字,長平不愛喊,唯有在床笫之間,會被蘇緒言咬著耳垂逼著喊出。

現在這個時刻聽到這個稱呼,蘇緒言幾乎是全身顫栗,咬牙切齒,“因此平成侯府滿門抄斬還不夠,還要繼續禍害我?”

長平臉色僵住,嘴角的笑意一點一點撫平,回嗆過去,“平成侯府十大罪狀,可沒有謀害當朝公主這一條。”

這下,蘇緒言更是黑了臉,譏笑不已,“是啊,我們罪大惡極,死不足惜,你既然已經脫了身,為何還要回來?”

自然是因為她也一無所有,頂著已逝公主的名頭,京中哪有她的容身之處,可這些她又怎麽說得出口。

長平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她也確實痛痛快快的長眠地下,孤魂野鬼游離人間。只可是再一睜眼,她竟又活了,而且與上輩子出現了偏差,她活在了“死”在蘇緒言懷裏之後。

“蘇緒言。”站在後邊看了許久的辰自淵慢慢走了上來,不緊不慢的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你欠公主一條命。”

蘇緒言臉色發白,胸腔起伏發不出聲來。平成侯府十大罪狀不可饒恕,但撕開這道口子的,正是他餵給了長平一口毒糕點。

可蘇緒言做夢也沒想到,在自己懷中咽氣的人,如今又被自己所厭惡的人送到了身邊。

看著倆人一前一後站著,怎麽都覺得刺眼。

為什麽?

長平沒死,卻是出現在辰自淵的身邊?

這其中會有多少錯綜覆雜不為人知的事,蘇緒言不想也知道,所以他不願就這樣糊裏糊塗的接手了這一切,日後又招來許多麻煩。

然而,他卻無法拒絕長平,三年為夫,他太清楚長平的性子了,就算此刻他丟下了長平,或許半道上她又會出現。

蘇緒言仰起頭,漆黑的夜空已初透亮光,再過一會兒早起的生意人就該出來了。他動了動僵硬的身子,一言不發的轉身坐進了馬車內。

長平斂著衣袖楞在原地,星眸慢慢蒙上水霧,她不是無心之人,與蘇緒言在一起三年,哪怕期間多嫌隙,也是朝夕相處的人,她比誰都看得出方才的蘇緒言有多絕望無助,而造成這一切的人正是她。

見人久久不動,辰自淵伸出在長平肩上輕推了一下。

長平一踉蹌,慌亂踏出一步,眸中眼珠順勢而下,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緩慢著腳步走向蘇緒言的馬車,馬車的車夫不知所以,匆忙下去拿出腳踏來放在下邊。

長平提裙踩上,腳踏發出吱呀一聲。身邊沒有扶著的人,車夫楞在一邊不敢上前,車內亦沒有如往常般伸出蒼勁有力的手來扶住她。

這一去,生死不知,也不知哪年還能再見京中百花盛開了。

天色已是大亮,京中熙熙攘攘忙碌起來,誰也顧不得誰,誰也不知就在一個時辰前,京中人津津樂道的兩個人已經走了。

他們坐著馬車將滿身的繁華丟在了後邊,一路向南。

馬車駛在郊外小路上,甚不安穩。一夜未眠的長平頭靠在窗邊,緊閉的雙眸偶爾顫動,細長的秀眉略皺起,這馬車顛簸,她睡的亦不舒適。

外邊韁繩一勒,馬蹄急急停下,長平身形一晃,險些往前著地撲去。

幸而她像是感應到一般,猛然清醒過來抓住窗柩,才免去這忽然的意外,她拍了拍胸口,一臉後怕。

手已伸到一半的蘇緒言默默將手收了回來,輕咳一聲下了馬車。

到哪裏了?

長平撩開車簾的一角往外瞧了瞧,只見還是鄉間小路上,不過右側搭了臨時的茶棚,放了幾張桌子椅子,零散的坐著一些風塵仆仆的過路人。

看到桌上的茶水面食,長平才發覺自己也有些餓了。

她猶豫著要不要下去,此一時彼一時,自己和蘇緒言都不是什麽貴人,自然也沒有什麽丫鬟下人端著吃的送到她的面前了。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她若是還端著公主的架子,恐怕會惹來蘇緒言的厭煩。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之前是蘇緒言小心翼翼的拿捏著她的脾性,如今卻反了過來,是她瞧著蘇緒言的臉色了。

這樣想著,長平已是小心的撩開車簾子探了出去。

蘇緒言和車馬都在和茶棚裏的老板說著什麽,沒有看見長平下來,自然馬車下也沒有放著踏腳的。

長平遲疑了下,還是一手扶著馬車,一手輕斂裙裾跳了下來。

卻聽到撕拉一聲金帛撕裂,長平回頭一看,只見自己披著的輕紗被馬車上的裂口處勾住,撕開了一道大口。

霎時,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長平身上,一些發出笑聲,一些則是驚呼聲。

這鄉間小路少有女子經過,更別說是這種身穿錦衣,面容妍麗,一瞧就是富貴人家的女子。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交頭接耳。長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不是沒有受過萬眾矚目,在過去的每一天,她幾乎都在眾人艷羨的眼神中度過。

但此時此刻她卻覺得難堪害怕,格格不入。

周圍的人粗布短衣,而她一身華服,妝容精致。可是,周圍的人和她並沒什麽區別,同樣都是平頭百姓,她這樣裝扮怎能不格格不入。

幸而她生在皇家,又是養在陛下身邊的人,早已學會心中悲喜不顯於色,縱然此時再失措,面上依舊是八風不動。唯有知根知底的人才會發現她的耳朵正紅的不像話。

比起以往別人的艷羨目光,此時的眾人眼裏多了一份看戲,仿佛在等長平該如何收場。

該如何呢?

長平將目光轉向了蘇緒言,只見他手裏提著東西,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臉上是顯而易見的不快。

“上去。”

長平心裏咯噔一下,說不出什麽滋味,她緩緩的點了點頭,轉身就想回馬車,習慣性的想踩踏腳,擡腳卻磕在了馬車橫欄上。

長平咬牙咽下到嘴邊的痛呼,剛想伸手扶住馬車,就感覺手肘處被人握住了,那人手心冰涼,貼著她的手臂莫名讓她安心下來。

蘇緒言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虛扶細腰,將人帶上了馬車,隨後自己也上了去。

坐在茶棚裏的人還在竊竊私語,他們已經駕著馬車繼續往南而去。

馬車內,長平用手輕輕按著剛才磕到的地方,面上依舊是八方不動。她的思緒還在剛剛蘇緒言的那句話中,在她記憶中,蘇緒言從沒用過哪種語氣和她說話,即使是他倆鬧脾氣,也不曾用過冷漠的語氣,就像在對一個陌生人般。

正想著,另一只手裏被塞進來東西,低頭一看是幾個包子面餅。

包子小小的,面餅上面浮著一層油,瞧著就沒有食欲,若是在以前,他們是絕不會吃下這種東西的,可是現在看到這兩樣東西,長平只覺得更餓了。

餘光瞄向蘇緒言,只見他已經皺著眉頭咬下一口了,在嘴中嚼動了幾下就咽了下去,看似也不是那麽難吃。

蘇緒言都吃下去了,沒理由我會咽不下去。長平看著手裏的東西,緩緩擡起手來送到了嘴邊。

隱隱有股香味飄到鼻尖,長平略張嘴不緊不慢地咬下一口,卷進嘴中停留了一會兒,卻是眉尖緊蹙,張嘴就吐了出來。

“難吃。”

長平苦著臉說道,看了看手裏被咬了一口的包子,忽的反應過來轉頭看向蘇緒言。

蘇緒言臉色黑沈,一雙黑眸緊盯著她像是要將人看穿,冷峻長眉皺起,底下眼神隱隱有怒火之意。

長平暗自咽了口水,小心翼翼的錯開他含帶冷意的眼神,她向來是不怕蘇緒言生氣的,因為知道奈何不得她,但現在已經不是那個看著長平公主臉色過日子的時候了,而是她看著蘇緒言的臉色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君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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