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出院那天，我媽帶著卷毛狗來接我。

它的身體狀態的確不太好，最後我媽把它抱起來，放進了嬰兒車裏。

嬰兒車是為它準備的，幸好它是體型很小的田園犬，如果它長得再大些，估計就裝不下。

我們沒回家，去了墓地。

本該半個月前去的，就在我帶著狗坐在馬路邊的那天，也是在我打出去一個空號那天。

那天是章天陽的忌日。

我說他怎麽一點都不變，還是十幾歲的樣子，因為出車禍那天，四月十五日，離他十八歲的生日就差一天。

十七歲的時候他一個人跑去西藏，被我抓回來罵了一通，那時我不理解他為什麽要獨自跑那麽遠，半年過去，章爺爺去世，我使出渾身解數回到平壩，陪他一個月，然後帶他回去。

這麽算起來，其實我們相處時間並不多。

那時候也是春天，爛漫洶湧的春天，順風車路過田野和山脈，不斷倒退的樹木和漫天黃土，章天陽歪倒我肩膀上，清晨的霧氣消失在他臉上，從那一天開始，他好像就變成盤根錯節的樹木，不斷、不斷朝土壤深處紮根，我的所有感官長出觸角。

我們的秘密郁郁蔥蔥。

可是我們都忽視了一點，泛起漣漪的情感經不起半點波折，說到底，遺憾嗎。

好遺憾的。

我跟章天陽被深深的翠綠淹沒，淹沒在每一個桃花盛開的季節。

我跟那位順風車司機在重癥病房躺了一個月，到現在我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麽不是我，為什麽是章天陽。

還有，我當初為什麽要討厭章天陽，那次沒給章天陽買彩虹糖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不管他是否真的回來過，那些記憶是否真的存在，我想我該跟他說聲感謝，我見過二十二歲的章天陽。

只是那些無數被生銹味道充斥的夜晚，我講不清楚窘迫的絕望，在我看到章天陽的那一刻，似乎都不重要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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