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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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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這麽些年,什麽樣的顧客沒見過?有的挑剔,有的頤指氣使,可從來沒見過這麽古怪的。

價格也不問就買了只金手鐲,這還能用有錢來解釋。

可從來開發票、填金額,都只見過想往高了填的,怎麽還有人想往低了去?

店員遲疑地說:“我們這兒有規定,賣多少就得填多少,不能亂寫。”

程亦川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行吧,那你就隨意發揮吧。”

店員:“……”

她到底遇上了什麽樣的奇葩= =、

東西是買了,一時沖動,也沒想過該怎麽交給她。

程亦川拎著禮品袋回了基地,這才開始犯愁,要把她叫出來當面給嗎?可他有預感,要真面對面幹這事兒,依宋詩意那性子,估計得板著臉呵斥他一頓,然後讓他拿去退了。

不成,不能剛正面。

他搔搔頭,在女隊宿舍外面轉了兩圈,蹲在棵光禿禿的樹底下想辦法。好半天,忽然騰地一下跳了起來。

嘿,有熟人!

機會來了。

郝佳是本地人,周末回了趟家,這會兒正拎著爸爸包的餃子回宿舍,冷不丁被人從身後叫住了。

“郝佳!”

她回頭一看,“程亦川?”

上下打量他片刻,郝佳挑眉:“你傷好了?”

“差不多了。”他咧嘴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

“嗬,你小子夠沒大沒小的啊,咱們這才見了幾次面,就直呼其名了?”郝佳翻白眼。

“不是你讓我叫名字的嗎?”程亦川理直氣壯,“那要不,我還是叫你郝師姐?”

“…………”

好師姐什麽的,當真羞恥。

郝佳趕忙擺手:“別別別,那還是叫名字好了……哎哎,我說你,怎麽又蹲在女隊宿舍外頭?”

程亦川有求於人,笑得那叫一個人畜無害,簡直十二萬分的乖巧。他把手裏的禮品袋遞過去:“麻煩你替我把這東西拿給宋詩意,成嗎?”

又是宋詩意?

郝佳狐疑地看了眼那只包裝精美的禮品袋,又擡眼看看模樣乖巧的程亦川,恍然大悟,勾唇一笑:“喲,上回大晚上的下著雪,你傻不隆冬在這兒等師姐。這回大白天的吃飽了沒事幹,又在這兒等師姐,還準備了禮物。怎麽著,你小子想追人家?”

程亦川臉上一黑:“誰想追她了?哎,我說這位師姐,你這思想很有問題啊!”

動不動覺得“郝師姐”色情,托她拿個東西給宋詩意而已,又成他有不良動機了?

郝佳問:“那你這又是樓下苦等,又是送人禮物的,不是想追人,是在唱哪一出?”

“我——”程亦川一頓,下一刻,一臉正氣地說,“我這是替她跑腿,幫她買東西回來,你想哪兒去了?”

他把東西往郝佳手裏一塞,說了句謝謝,轉身就走。沒幾步又頓住,大步流星走回來,叫住郝佳:“你等一下。”

郝佳:“怎麽,還有事?”

程亦川拿出手機,咳嗽一聲,“……加個微信?”

郝佳一楞,眼睛都睜大了,驀地一笑:“怎麽,繞了半天,原來不是想追師姐,是想借著找師姐接近我?”

“………………”

這個人思想真的有問題。

程亦川死魚眼狀看著她,下了定論,然後忍無可忍地說:“我是想著,女隊這邊我也不認識幾個人,要是將來還有什麽事要找宋詩意,也好跟你——”

聯系二字還未出口,他驀地停下。

等等,他為什麽要未雨綢繆?

他還能有什麽事找宋詩意?

明明手機裏也有她的聯系方式,要這麽迂回婉轉地通過郝佳去聯系,不外乎和這次一樣是想背地裏為她做點什麽……

他程亦川什麽時候成這種感動中國的活雷鋒了?

他被自己震驚了,在原地僵持片刻,搔搔頭,罵了句shit,掉頭就走。

郝佳在後面叫他:“餵,微信不加了?”

“不加了。”他意興闌珊地擺擺手。

“嘿,我說你這人,怎麽一會兒一個樣啊?比女人還善變。好歹有求於我,這才剛答應幫你辦事,你就過河拆橋了?”郝佳氣呼呼地沖他喊。

程亦川沒法子,只能回頭看看她,又一次露出一口小白牙,毫無誠意地說:“好友位我給你留著,下次有緣再加。”

“………………”

呸,誰稀罕哪!

郝佳翻著白眼回了宿舍,敲了敲宋詩意的門:“師姐,你在不在?”

門是虛掩著的,宋詩意的聲音從衛生間傳來:“在洗衣服,怎麽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走到大門口,雙手還帶著膠質手套,上面滿是白色泡沫。

郝佳把手裏的袋子遞過去:“喏,有人讓我交給你的。”

“什麽東西?”宋詩意脫下手套,搭在一旁的櫃子上,接過了那只禮品袋,莫名其妙,“誰給的?”

目光掃過純黑色的包裝,正中有一行燙金小字,不偏不倚正是她昨日逛過的珠寶品牌。

她一怔,似有預感。

下一秒,郝佳的回答印證了她的猜想:“不是你讓程亦川給你帶的嗎?嘿,那小子真欠揍,過河拆橋,氣死個人……”

郝佳站在門口,嘮嘮叨叨吐槽著程亦川,可宋詩意沒聽進去。

她拎著那只禮品袋,明明很輕,卻又莫名燙手。

郝佳覺得奇怪:“怎麽,不是你讓他幫你帶的?難不成——”

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賊兮兮地笑起來,“哎,師姐,那小子當真在追你啊?”

宋詩意回過神來,瞥她一眼:“胡說八道些什麽呢?他多大,我多大了?我看他就一乳臭未幹的楞頭青,毛都沒長齊,哪懂什麽談戀愛?”

“那這東西——”

“是我讓他幫忙買的。”

八卦泡泡被戳破,郝佳撇了撇嘴,伸了個懶腰,伸到一半,又撲哧一聲笑出來,拿胳膊肘捅捅宋詩意:“師姐,你剛才說得不對!”

“哪兒不對?”

“什麽叫乳臭未幹的楞頭青,毛都沒長齊?那天早上他穿背心在隔壁訓練呢,你又不是沒瞧見,那麽鼓鼓囊囊一大坨,壯觀得不得了,何止毛長齊了呀?”

郝佳擠眉弄眼地說著,邊說還邊伸手在肚子下面比了比。

宋詩意:“…………………………”

“你走開,趕緊回你宿舍去。”她沒好氣地戳戳郝佳的頭,“周身黃暴之氣,都快蔓延到我的房間來了。”

郝佳:“哎哎,我這是實話實說啊!”

“走吧走吧,你這心思要肯用在訓練上,早八百年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師姐你不地道,我才剛幫你做了快遞員,你就戳我痛腳……”郝佳嘀嘀咕咕、垂頭喪氣地走了。

門關了。

宋詩意拎著袋子坐在桌前,皺著眉頭打開來看。

袋子裏還有一只純黑色禮盒,小心翼翼掀開蓋子,天鵝絨的綢布為底,正中是一只鏤空雕牡丹的黃金手鐲,流光溢彩、精致貴氣。

她定定地看著那只鐲子,片刻後,重新蓋上蓋子,原封不動地將禮盒放回袋子裏。

手機在充電,她站起身來,一把拔下數據線,走到窗邊。

她沒有程亦川的手機號,只有昨天剛加上的微信。點出對話窗口,看見那筆轉賬已經退了回去,頓了頓,她按下了語音聊天。

程亦川心情好著呢,解決了一樁煩心事,又當了一回活雷鋒。

哎,說真的,他都開始羨慕他爸媽了,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麽好事,這輩子竟然生出他這麽懂事的孩子。

感人。

這樂於奉獻、不畏犧牲的大無畏精神,除了他也沒誰了。

他哼著小調回了宿舍,打起精神來,把筆記本電腦打開了,準備瀏覽一下國外的滑雪網站、論壇。

沒進省隊之前,他是狂熱的滑雪愛好者,時刻關註全世界的大眾滑雪比賽,還興致勃勃飛去世界各地參加過一些。後來雖說進了省隊,也依然關註著國際滑雪形勢,常常去論壇瞎逛。

當初考上大學,選擇英語專業,說到底也是因為這個。

上網原因之二:消費。

程亦川不愛亂花錢,但該花的地方絕不手軟,這麽些年來他一直隨時關註著最新最科學的尖端裝備。畢竟是要當冠軍的男人(……),滑雪裝備不能差。

國外的滑雪設備素來比國內先進,這倒不是科技問題,主要還是因為滑雪在我國不夠普及。也因此,程亦川沒法直接購買看上的裝備,總是在國外的網站選好想要的,把圖片和型號一起發給他爹,由常年在外的程翰和莫雪芙同志親自采購,郵寄回國。

就在他一臉輕松地挨個把圖片發給程翰時,一旁的手機亮了。

屏幕上三個大字:雞湯王。

程亦川手上一頓,忙不疊扔了鼠標,手忙腳亂拿起手機。

接電話前,還做作地清了清嗓子,然後才接起。

“餵。”他淡淡地出聲,成熟而穩重……

哪怕心裏有個小人兒在手舞足蹈地叫囂著:師姐她一定感動得淚流滿面,這是要打電話感恩來了!

下一個念頭:等等,我在背地裏為她做了這麽多,萬一她,她情竇初開,想要以身相許怎麽辦?!

別。他眉頭一皺,嚴肅地想著。我來國家隊是有大理想大目標的,實現理想之前,我是不會動歪心思的。

……

思想異常活躍,但表面依然穩如泰山的程亦川同學,為難地等待著對面開口。

可千萬別太感激他啊,他臉皮薄,她要是太熱情了,他會吃不消的。

正想著,宋詩意開口了。

“你在哪?”

他稍微有點失望,這聲音、這語氣,聽著很是冷靜,好像不如想象中那麽喜出望外啊……

他撇撇嘴:“宿舍啊。”

“下樓。”宋詩意言簡意賅命令道。

“什麽?”

“馬上下樓來,我去你宿舍樓下等你。”

這下程亦川察覺到哪裏不對了,眉頭一皺:“幹嘛,你要把東西還我?要是你打的是這個主意,我就不下去了。”

他理直氣壯耍無賴。

宋詩意站在窗前,看著遠處的雪山、近處的訓練場館,深吸一口氣。基地建得很別致,除去大氣的場館,小樓房均是覆古的紅色磚墻,這也是她熱愛這裏的原因之一。

她叫他的名字:“程亦川。”

“幹嘛?”他的語氣裏帶著防備。

“誰讓你這麽做了?平白無故買只金鐲子給我,你是被盧金元一拳打傻了?”

“誰說是送給你的了?借的。”程亦川強調一遍,“有借有還的借。”

“我都跟你說了,這鐲子不在我消費範圍之內,我不要。”宋詩意皺眉,“你現在,立刻,馬上下樓,我去你樓下等著。”

“我——”

“你不下來,我就一直等,有本事你就一直窩在裏面不出來。”

宋詩意冷靜地說,然後不等他回答,立馬切斷了通話。

程亦川:“…………………………”

說好的感激涕零、以身相許呢???

程亦川不肯妥協,坐在宿舍裏生悶氣。

真搞不懂女人這種生物,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啊?大家都這麽熟了(錯覺),人情世故你來我往的(錯覺),她到底在別扭個什麽勁兒?

他打定了主意不理她,她總不能橫沖直撞闖進男生宿舍來,硬把東西還給他吧?

可氣鼓鼓地坐在書桌前,程亦川克制不住自己,眼睛總往窗外瞧。

那女人說到做到,性格執拗,該不會真的在樓底下傻等吧?

他慢吞吞地走到窗邊,探頭探腦地望外瞧——操,她真的在下面!

宿舍大門外,穿黑色棉衣的女人身姿筆直站在那,一動不動,耐心十足,仿佛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也要把他給等到。

十分鐘後,來回踱步的程亦川罵了句他的經典臺詞:“Shit!”

最後還是別無他法,從衣櫃裏拿出套衣服換上,然後風風火火沖下了樓。

跑出宿舍大門,他中氣十足地叫了一聲:“宋詩意!”

女人回頭,一臉平靜,仿佛早就篤定他必然會如期而至。

程亦川快給她氣死了,這表情幾個意思啊?代表她把他吃得死死的,是吧?

他氣勢洶洶,先下手為強:“那鐲子我是不會收回來的,你要麽自己收著,要麽就扔了!”

宋詩意都快憋不住笑了,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啊?每次惹人生氣的同時,又叫人哭笑不得,氣不起來。

她把禮品袋遞過來:“別小孩子氣,拿著。”

程亦川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小孩子氣?她這是打算一輩子拿他的年齡說事了?動輒說他是小孩子,要麽就小孩子氣,能不能有點別的臺詞了?

盛怒之中的人壓根沒想到,自己每次罵起人來也就一句shit,誰也沒比誰有創意。

可往天他都能忍,今天她怎麽能還說他小孩子氣?

程亦川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怒目而視:“小孩子氣?我怎麽就小孩子氣了?宋詩意你看看清楚,我明明渾身上下都是成熟男人的氣概!”

沒錯,那一身嶄新的裝備,純黑色的男人味,連店員都誇他成熟穩重有氣質!

宋詩意一頓,目光落在那套衣服上。

這不就是他昨天在商場試穿的那一套嗎?有什麽特別的說法?

她擡眼看了看他帶著怒氣的表情,跟哄孩子似的說:“是是是,你最成熟了。來,成熟的你快講講道理,把東西拿去退了吧。”

“……”

她當他是智障吧?有她這麽敷衍人的嗎?

程亦川快給她氣死了,忍了又忍,才按捺住跟她吵架的心情:“我是一片好意,你就不能簡簡單單地收下鐲子,說聲謝謝嗎?”

宋詩意笑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也很感激,但是錢我已經借到了,禮物也另有鐘意的,這鐲子還是麻煩你退了吧。”

程亦川一楞,狐疑地問:“你借到錢了?”

為了讓他寬心,宋詩意點頭,毫不遲疑地說:“昨天晚上在食堂碰見丁教練了,你知道他是我師哥,一聽說我需要錢,二話不說就借給我了。”

假的。

但她笑得很真誠,騙一騙從來不懂掩飾的程亦川,綽綽有餘。

可程亦川還是惱了,眼睛一瞇:“怎麽,他的錢是錢,我的錢就不是錢了?”

這下換宋詩意一楞,有點琢磨不透他生氣的點在哪。

“他是我師哥,我和他好多年交情,這樣我一時半會兒還不上,也用不著內疚——”

“所以呢?我昨天不是說了嗎,我又不急著要你還,你就算等個三年五載不還我,我也不會催。”

“……”

宋詩意擡頭看他,啞然失笑,搖搖頭說:“程亦川,你講講道理行嗎?哪有你這樣逼著人借錢的?我從來只聽說過上門催債,沒聽說過上門強借的。”

她拎著那只沈甸甸的袋子,抿了抿唇,“我們倆總共才見了幾次面?兩只手就能數得出來,說熟吧,你對我一無所知,要說不熟,又是同門師姐弟,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可就是因為擡頭不見低頭見,我才更不想借你的錢,欠你這個人情。人與人之間相處,自在最重要,我一旦欠了你錢,每次見你都矮你一頭,我這人自尊心強,最不願意低頭了。”

少年穿著一身黑衣,像這冰雪寒冬裏的一抹異色,擰著脖子說:“沒人叫你低頭!”

宋詩意終於惱了,沒好氣地把袋子一把塞進他手裏:“這東西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程亦川,我真是搞不懂你,無緣無故的你幹嘛非得幫我一把?我都說不需要了,你何必這麽熱心腸?”

程亦川也忍無可忍了,又是一把將袋子塞回她懷裏。

“那你呢?你又為什麽老是無緣無故幫我?我來基地的第一天,受了氣,一個人出來晃悠,你幹嘛跑來安慰我,說什麽我的天地在雪山上?”

他皮膚白,生氣起來面色通紅,仿佛鮮血都要透出來了,眉眼生動得不像話。

“那天專項訓練,盧金元在起點說我壞話,我人在山下,反正也聽不見他說了什麽,你又幹嘛幫我擠兌他,害他滑到一半摔了個狗啃屎?”

“……”

“還有,我在食堂跟他打架,人人都看熱鬧,你又為什麽跑來插一腳?讓我打架,讓我自討苦吃不就好了,為什麽擔心我被重罰,還幫著我來了出苦肉計,免得局面一邊倒?”

“……”

程亦川那一連串擲地有聲的質問叫她徹底啞口無言。

少年用不甘又忿忿的目光瞪著她,說:“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憑什麽就準你當老好人,不準我當紅領巾?你幫我那麽多回,就不能讓我也幫你一次嗎?何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他媽不叫問題,我這忙幫得毫不費力,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他嗓門兒太大,乍一聽是慍怒,細品之下卻帶著一星半點兒的哀怨,依然是十足的孩子氣。

可那孩子氣是柔軟的,善良的,帶著冰雪的質樸與單純。

旁人紛紛側目。

已近黃昏,遠處的落日西沈而下,掛在雪山頂,照得滿目生輝,天地一片敞亮。

宋詩意與他對峙片刻,忽而低低地笑起來。

程亦川眼珠子都瞪圓了:“你還笑?”

他都快氣死了,她怎麽能這麽沒有良心?還笑!還笑?!

就在他的怒氣到達峰值時,女人終於開口:“行,東西我收下了。”

“就沒見過你這麽沒良——什麽?”抱怨的話都說了一半了,他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擡眼看她,“你說什麽?”

“我說,東西我收下了,人情先欠著。”她語調輕快地說。

程亦川還有點摸不著頭腦,半信半疑地看著她:“是真收了,還是有什麽下文在等著我?”

宋詩意撲哧一聲笑出來,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沒有下文了。鐲子是我的了,錢先欠著你,麻煩你這債主給點面子,不要四處宣揚。”

先前還垮著的臉一下子明朗起來,黑漆漆的眼珠子裏淬滿了歡喜。

“不借丁俊亞的錢了?”

“是丁教練,別沒大沒小直呼其名。”她糾正他,然後點頭,“不借了。”

程亦川眉開眼笑:“怎麽忽然就改變主意了?”

“你口才了得唄。”

“那是,我這人從小到大,十項全能,就沒有哪方面差勁的。”他這人,慣會蹬鼻子上臉。

“……”

念在他是債主的份上,宋詩意決定給他點面子,就不拆穿他了。沒有哪方面差勁的?脾氣差,自制力差,在金錢方面大手大腳,將來持家能力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但是畢竟是債主——

她點點頭,煞有介事地說:“對對對,十項全能,沒毛病。”

眼前的人立馬笑成了一朵花。

宋詩意看著他,唇角一扯,翻了翻白眼。

哈,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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