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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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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因為實在無計可施而又坐立難安,敏妃情急之下,暗地裏動起了歪門邪道的心思,想那姜采女既是來歷可疑狐媚君心,那她借使巫蠱之術治她,不是正能扼其命脈。

敏妃不知自己身邊有太後的“眼睛”,不知自己暗地裏的這點小動作早已到了太後耳中。

太後知此事時,嗤之以鼻,笑對沈碧道:“若是做幾只偶人就真能置人於死地,那哀家還成天操閑心做甚,跟她學著做就是了。”

敏妃是獨孤氏旁支的庶女,當初聖上選納後宮時,獨孤家選出多名女子供太後擇選,敏妃是其中出身相對最偏低的。

而當太後就選了敏妃伴侍君側時,獨孤氏族人也只是微微驚詫,並不覺事出反常,因敏妃雖是旁支庶女,但論容貌,確實是獨孤氏適齡女子中最出挑的。

伴侍君側,說到底也是以色侍人,容貌自是要越美越好。於是敏妃就成了獨孤家入宮的女兒,獨孤氏族人也盼著其如永寧郡王生母,成為出身獨孤家的第二個皇後。

然卻不知,太後當初選擇敏妃是另有計較。

這世道,女子出嫁後終生便與夫君緊緊相連。是因如此,當年太後在知太祖皇帝有負於她後,因蕭氏勢盛於獨孤氏,為不將已打拼來的一切拱手他人,為不成為獨孤家的棄子,未一時意氣用事,而為利益隱忍多年。

太後自是不會擇選與她性情相似的獨孤氏女兒給皇帝做妃子,不會給皇帝選一同氣連枝的“賢內助”。

比之廢帝的妃嬪、獨孤氏的棄子,當然是大啟皇後之位光芒萬丈。太後既想將皇帝拉下皇位,自然不能給自己找一個與皇帝同心同德又頗多手段的難纏對手,同時令獨孤氏勢力分崩。

遂就選了敏妃,因她空有容貌而心智平平。敏妃這幾年在後宮的表現也就如太後所料,成不了事,空有幾分盛氣淩人的性情,實則手段幼稚、膽氣怯弱、心智空空,如今憂急不安到這等地步,也就會紮幾個偶人而已。

但若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太後也能理解如今後宮中如敏妃等人的不安。畢竟皇帝確實是為姜采女,“瘋魔”地不大像話了。

這也有幾分出乎她的意料,雖知皇帝對姜采女是有幾分偏執,知他反應不會平平,但也沒想到他會陡然行事激烈到這地步。

不過正好,皇帝這樣激進,倒是能幫她更快地逼得獨孤氏族內能擰成一條心,逼得那些三心二意的人,妄想腳踩兩條船的人,都得與她一心。

想著皇帝,太後又想起了皇帝的生父蕭胤,那個她少女時曾真心相待的人。

她是自小就有淩雲之志,但她少女時對蕭胤的鐘情沒有半分作假。在初見蕭胤時,她就覺得他們是一類人,同樣心懷大志,欲乘風淩雲,睥睨天下。

除心志外,在情意上她也以為她與蕭胤是兩心相印。畢竟如他那樣身份的人,身邊應早是艷妾美婢環繞,可與她成親以來,他一直只有她一個妻子。

她在世人稱頌的恩愛美滿中活了多年後,才因一次偶然的機會清醒過來。

原來蕭胤只她一個妻子並非是因專一的情深,而是因為無情,多年來蕭胤心中都只有一個女子,其他女子在他那裏都是雲煙,又何需艷妾美婢。

而她這所謂的妻子,是所謂的“賢內助”,就只是門庭各取所需的聯姻,她與他的婚姻和孩子,是鋪在他野心路上的基石。

她暗地裏動用力量,查知了那女子的身份,知那女子是平民出身,雖與蕭胤有情,可出身不可能對蕭胤征逐天下的野心有任何助益。

年輕時的蕭胤選擇了野心和權勢,等成為大權在握的魏博節度使、令燕帝都寢食難安時,卻又回望起曾經的得不到。

可誰會留在原地等他,那女子性情剛烈,早在當年蕭胤為權勢選擇聯姻而放棄她時,就割發斷情,轉嫁他人。

是蕭胤的強求和偏執,最終毀了那女子本可安寧度過的一生,而那女子的死亡,是蕭胤心氣逐漸傾頹的起點。

世人只以為蕭胤是因征戰傷重而未酬壯志就先身死,其實追根究底,他是因一女子而死。

太後希望皇帝在這點上,隨了他的生父。

紫宸宮後的絳蕓塢內植有培育自嶺南的早梅,梅花開時,皇帝認認真真執筆寫了封請柬,命人送到幽蘭軒,邀慕煙來看。

這次她沒以天寒為理由閉門不出,在宮人送請柬後不久就坐轎過來了。

皇帝高高興興地迎前,邊牽著她的手往裏走,邊問她今日怎麽不怕冷了,又說她若不來的話,他就親自折了梅花送去幽蘭軒給她賞看。

她擡眸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雖沒說話,但眸光好似在說,就因知他會這樣做,不想他摧折了剛剛盛開的梅花,所以才過來了。

是很尋常平淡的一眼,皇帝卻為這種家常似的心意相通感到心動,他挽著她的手走到絳蕓塢內,看她微仰首凝望著樹上的朵朵紅瓣香蕊,心中不由想起春日裏重明宮中紛飛如雪的綠梅。

上元那夜西苑花房,她是真以為他是蕭玨,雨停他走之時,她默默看他的那一眼,當時他滿心不解,而今想來,那是咫尺之距卻隔著千山萬水的遠

,那是她對蕭玨深重的心意,深重得令他感到嫉妒。

偏偏是蕭玨,若換了這世間其他任何一名男子,他都不必忍著這種嫉妒,早由這嫉妒轉為嫉恨,也由著嫉恨灼燒做出許多事來。

她說她與蕭玨之間只是昔年之誼,並非男女之情。可即使是如此,若心意可在秤上稱有幾斤幾兩,皇帝知她對蕭玨的一端會重重地沈下去,早在她與他第一次相遇時,她的眼神就已經告訴了他。

皇帝知道自己比不過時,亦無可奈何,他與她相識得太晚,他不認識九歲之前的她,而她的人生是完全以九歲為分界線的。九歲前的人與事,對她來說是絕對的特殊,無可替代,也不會再有。

九歲那年是她人生的遽變,從被嬌寵的小公主,到被關在深宮中的一縷孤魂,她將對人最不設防、最為真摯的感情全熱烈地拋擲在了九歲之前。

她對她皇兄的兄妹之情,為兄覆仇時不顧一切的決絕,對蕭玨的昔日之情,隱忍在心中的絕對相護,都只是她九歲情感記憶的延展。

九歲後的她,年齡、容貌、際遇、對世事的觀感,都在隨著時光變化,可在愛之一字上,或是就此斷了。

九歲後的她,或許不能再真的信任一人,至少,無法輕信。

他知道這樣的她,怎會輕信他呢,可是握在手中的手這樣柔暖,如何能舍得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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