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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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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苛刻

這道聖旨下來的時候, 甘家已經近乎沒人了。

甘瑞的子孫,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投入大牢, 也許不是所有人都要被判死罪,可最終能活下來的人, 定然是鳳毛麟角。

曾經甘家的姻親在整個應天府橫著走, 如今,最急著跟甘家撇清關系的, 就是他們。

除了寧遠侯府還算淡定,畢竟他們和甘家交惡是人所共知的, 剩下的, 恨不得指天發誓,自己從未與甘家人同流合汙, 更為諷刺的是,一日之內,就有五位或姓甘、或是甘家親戚的女子被休棄, 孤零零的回到娘家來, 痛哭不止。

孟昔昭簡直樂的不行,這幫人太會了, 一下子, 又給他送了個助攻過來。

天壽帝是個重視愛情的人,而且在這方面, 非常的保護女子,管他是大男子主義、還是閑著沒事幹呢,反正他有這個愛好, 那孟昔昭就想利用一下。

這群人為了自保,把曾經恨不得供起來的發妻直接休掉, 天壽帝聽了,不發火才怪。

果不其然,在他又一次以講笑話的借口,把這事捅給天壽帝知道以後,天壽帝又怒了,想撇清關系?門也沒有,而且,但凡心裏沒鬼,你們何至於這麽著急?查,都給朕好好的查!

拔出蘿蔔帶出泥,一時間應天府中只有百姓還能安穩的過日子,而凡是家中有官的,連覺都睡不好,就怕自己還在夢中的時候,殿前司就踹開他們家的大門,過來拿人了。

……

案件太多,事務太繁雜,刑部和皇城司簡直是人滿為患,連孟昔昭都不能閑著,他和程提刑全部被借調過去,一同幫著審理,每一日,都有象征著死刑的公文印發出去。

而甘瑞,在這些案件處理完之前,就被天壽帝趕出了應天府。

證據確鑿且多,天壽帝一看就知道,早晚會查到甘瑞頭上,朝臣確實會阻攔皇帝殺位高權重的老臣,但前提是,他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顯然,甘瑞不在此列。

天壽帝和他認識了那麽多年,毫不誇張的說,他和甘瑞在一起的時間,比他和甘貴妃在一起的時間多多了,他了解甘瑞,知道他根本就沒那麽好,只是以前他以為,他是對外人壞,對自己這個皇帝,還是無比忠心的。

但擺在眼前的證據對他說,你想的有點多。

……

這就跟前段日子,等待聞士集調查甘貴妃回來的時候一樣,他的心中懼怕又緊張,因為他已經預料到了事情的走向不會像自己期盼的那樣。

閉了閉眼,天壽帝不想管事,他精力也跟不上,甘家人的案子,全是朝臣在審,他幾乎不過問,可這一日,他突然就寫了一張聖旨,都不讓兩位相公知道,直接就讓秦非芒送給聞士集,然後讓聞士集盯著,把甘瑞夫婦送出城去。

他想給彼此留個體面,也想無論如何,都讓甘瑞得以安享他的晚年,但他又很生氣,覺得他背叛了自己,所以不讓他帶錢財,帶子女,連仆人,都只能帶倆。

他真心認為,自己已經仁至義盡。

然而甘瑞在接到這個聖旨以後,還沒站起來呢,就雙眼發直,然後噗的吐出一口汙血來。

甘瑞的夫人在他旁邊,這夫人比甘瑞年輕,但也是六十歲的人了,顫巍巍的扶住風燭殘年的夫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然而作為護送他們的人,聞士集只是蹲下身來,摸了摸甘瑞的脈搏,覺得還不算馬上就要死的地步,於是冷面無情的站起身,命令他們現在就收拾東西。

聞士集是依聖旨辦事的,聖旨可沒說甘瑞要是病了就收回成命,而且他臨出來的時候,分明記得天壽帝表情很生氣。

至於生氣當中的覆雜、心痛,那就不要指望他能看出來了,畢竟不是人人都有孟昔昭那樣的表情閱讀理解能力。

就這樣,大雪紛飛,前路都被飄揚的雪花擋住了,而甘瑞氣若游絲的躺在馬車裏,身旁的夫人哭哭啼啼,外面跟他們一起回蔡州的兩個仆人,更是默默垂淚不止。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這是扶靈回鄉。

甘瑞感受著劣質馬車帶來的晃動,壓抑著湧到喉嚨處的腥甜,呆楞的看著被風吹開的簾子,以及灌進來的、呼嘯著的狂亂風雪。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回蔡州了。

七年前,他娘過世的時候,他就沒有回去,因為他是太師,是皇帝離不開的太師,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師,整個大齊都要對他俯首,誰又會在乎回一個小小蔡州,去行那衣錦回鄉的可笑之事呢。

蔡州啊……

皇帝在這時候把他趕出去,是想告訴他,葉落就歸根吧。

下令殺他,對皇帝的名譽有損,於是,他用這種辦法,讓自己在老家自生自滅。他明知道這樣是多麽的殘忍,還要這樣做,果然,崔琂和他的父親、祖父,乃至曾祖父,都一個樣。

口口聲聲說著有多愛他的女兒,有多信任他,有多重視他們甘家,如今呢?!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把他甘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都害了!

崔琂。

崔琂——

崔琂!!!

你這個!!!——

甘瑞喉頭的腥甜再也壓制不住,他躺在馬車最裏面,他的夫人用自己的身子給他擋風,而突然之間,他夫人聽到甘瑞爆發出一聲滿是血淚的怒吼。

“禽獸,崔琂小兒,你就是個禽獸!!!”

他這一聲不亞於驚雷,驟然響起之後,把他夫人嚇得眼睛猛地撐大,外面的仆人,還有騎馬跟隨的聞士集,全聽到了這個聲音,仆人是驚恐,而聞士集皺起了眉。

他迅速下馬,攔住車夫,然後猛地掀開車簾,直呼皇帝姓名、還大罵皇帝禽獸,就算聖旨有命,聞士集也不可能就這樣讓他離開。

誰知道,等他掀開簾子的時候,就看見甘夫人瘋了一般搖晃甘瑞的身體,哭聲更加悲痛,而甘瑞還死死的瞪著眼睛,氣息已經斷了。

竟然還死不瞑目。

…………

孟昔昭賞雪完畢,準備回去繼續烤火,銀柳正問他晚上想吃什麽,然後就見慶福急急忙忙的冒著雪跑回來。

“郎君!甘太師——哦不,甘瑞在出城的路上氣急攻心,已經歿了!”

孟昔昭:“……”

銀柳:“……”

這也太快了吧。

慶福喘了一口氣,沒註意他倆微妙的臉色,而是繼續說道:“聞指揮使讓甘瑞的夫人在城外守著馬車和屍首,他一回來就進宮了,看來是想問問,如今這情況,該怎麽處理。”

孟昔昭:6。

人死了,也不找個地方安排一下,就放馬車裏,還讓他老婆孤零零的在那裏守著他。如此一絲不茍的執行任務,真是……認真到令人發指。

話又說回來,他也有點好奇,天壽帝會怎麽處理呢?

這場雪到了晚間的時候就停了,瑞雪兆豐年,近年來蝗災一直嚴峻,如今連應天府都下了這樣大的雪,看來,明年不會再有蝗災了。

老百姓們無比高興,而宮中的天壽帝,聽了這一消息,卻是楞了半天。

聞士集怕刺激到他,沒說甘瑞臨死前對他破口大罵的事,然而僅僅這樣,已經夠讓天壽帝抑郁的了。

他好像突然心灰意懶了起來,擺擺手,讓聞士集去找別人定奪,他累了,不想再說這些煩心的事。

聞士集沒轍,只好去找兩位相公,最後兩位相公和孟參政湊一起,給拿了個章程出來,還是讓甘瑞他夫人回老家,然後給他們撥幾千兩銀子,讓他夫人回去以後,把甘瑞的喪事辦的漂亮些。

如此,就算是厚葬了。

至於有幾個人敢去甘瑞的葬禮上吊唁……那就跟他們這些留在應天府的人沒關系了。

…………

邱家當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甘家人多,而且已經分家,不能也這麽辦,總之,該殺的殺,該罰的罰,除了那個因為強搶民女,而被天壽帝格外記仇以外,其他人,天壽帝都不管,按規矩辦就好。

這期間,大家都很忙,孟昔昭是忙著幫斷案,而太子,他是忙著和各方人馬交際。

沒錯,就是這樣,那些觀望的人,他們終於不觀望了,終於下定決心,向太子投誠了。

主要也是因為除了太子,他們沒別人可以選了。

……

無論是誰,都沒把宮裏的六皇子當回事,他母家都完蛋了,幾乎就是夷三族的狀態,而天壽帝又是如此小心眼的一個人,再笨的人,此時也不可能認為,六皇子還有繼承大統的可能性了。

孟昔昭甚至都懶得去對付他,想要讓他留在宮裏,自生自滅,等太子登基了,就看看情況,要是他識趣,就讓他出去當個閑散王爺,要是他不識趣,給他發配守皇陵就行。

史上對付皇子的手段那麽多,隨便選一個就足以安排六皇子了。

但讓他沒有料到的是,在他們忙得四腳朝天的時候,後宮裏居然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六皇子為甘家求情,遭到天壽帝的怒罵,之後他安分了一段時間,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突然天壽帝就下令,驅逐六皇子出皇宮,由於他沒有王位,出去了沒地方待著,於是,天壽帝連夜給他封了個王,幽王。

……也就是跟匈奴接壤的幽州的王。

孟昔昭萬分好奇,只求個情,就能把天壽帝氣成這樣?跟扔臟東西似的,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就去找自己的眼線打聽了一下。

秦大官如今也算是認命了,想想沒什麽不好的,畢竟孟昔昭代表的是太子,而如今,太子已經板上釘釘的是下一任皇帝了。

他告訴孟昔昭,確實沒那麽簡單,真正惹毛天壽帝的,是他居然調戲宮妃。

額,說調戲也不恰當,反正沒人真的看見,只是蘇賢妃自己說,六皇子看她的眼神讓她感到害怕,仿佛要對她做些什麽一樣,而蘇賢妃從不說謊,且從不意圖挑撥離間,再加上過去,蘇賢妃總是對各位皇子都很好,由於六皇子出現的頻率高,所以蘇賢妃跟他接觸也比較多。

蘇賢妃何許人也,死的能說成活的,一個小小的暗示,就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曾經天壽帝對六皇子的愛,都來源於甘貴妃,如今甘貴妃塌房了,六皇子自然也就跟著歇菜了。

聽到來龍去脈是這個模樣,孟昔昭有些詫異。

因為他不明白蘇若存為什麽要針對六皇子,難不成,她也跟甘貴妃有仇?

好像沒有吧,蘇家倒黴是因為邱肅明和甘瑞,甘貴妃死了的時候,蘇家還好好的呢。

搖搖頭,孟昔昭不再關註這件事了。



年底了,年關將至,應天府中風聲鶴唳的狀態好轉了一些,但只是外面太平了,不代表朝堂上也太平。

倒下一個甘瑞,就意味著會有別人起來,而那個摩拳擦掌準備接收一切的人,就是閆順英。

但司徒桓是不會眼睜睜看著他成為下一個甘瑞的,所以一直都在跟他唱對臺戲,而孟舊玉在安靜了一段時間之後,果斷撕毀和閆順英的同盟,轉而與司徒相公聯手。

如今的朝堂就是一片烏煙瘴氣,由於皇帝長時間不上朝,底下的人著實有一股要亂的苗頭,有忠於天壽帝的老臣去請他上朝,可天壽帝在甘瑞死了之後,越發的不務正業,開始沈迷生死之論,喜歡叫宮妃給他讀經,宮妃讀的時候,他就盤自己的天石,看著竟然有種當初的韓道真的感覺。

孟昔昭不參與政治當中的扯皮,這段時間卻頻頻出現在皇宮當中,而且總給天壽帝送新的佛經,和新的講義。

很好,他的奸臣之名又被鑿實了一些,很多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皇帝不理政務了,你不勸就罷了,竟然還鼓勵?可惡的奸佞!

孟昔昭摸摸鼻子,這回他可不是故意要搞臭自己的名聲,但,反正都臭了,再臭一點也無所謂。

……

臘月二十五,這一日天陰沈沈的,孟昔昭抽個空,又跟詹不休喝了一次酒。

這回不在外城了,而是在不尋天當中。

不尋天的菜肴跟外城的酒館顯然不是一個層次,孟昔昭點了幾個自己愛吃的,問詹不休想吃什麽,得到一個隨意的答案,只好見怪不怪的低下頭,又點了幾個別的菜。

等菜上來了,詹不休看著那幾個菜色,執著筷箸的手微微一頓。

全是他愛吃的,即使他每一次,並沒有表露出來過。

有時候詹不休也奇怪,究竟是自己真的這麽好懂,還是孟昔昭心細如發,連這種小事,也要做到盡善盡美。

短暫的停頓之後,他就伸向了其中一道菜,心中的情緒,沒有暴露出來半分。

而孟昔昭還在跟他說著之前的話題:“我娘的意思是,讓他家過了正月再上門提親,似乎是有什麽老例我不知道,總之,我妹妹這就要嫁出去了,唉,女大不中留啊。”

詹不休:“……”

他默默吃菜,並不評價。

孟昔昭卻不會放過他:“餵,你們家呢,你妹妹和我妹妹一樣大,你不幫她張羅張羅?”

詹不休這才微微正色起來:“阿茴若想嫁人,她會告訴我的,如今她沒有說,那就還是不想嫁。”

孟昔昭:“……也許就是害羞呢。”

詹不休:“在我面前,阿茴從不害羞。”

孟昔昭:“……”

行吧,人家哥哥都這麽說了,他一個外人,又能說什麽。

戳了戳碗中的米飯,孟昔昭瞧了瞧詹不休,冷不丁的又問:“那你呢?”

詹不休擡頭看他。

孟昔昭:“那你也老大不小的,就沒有什麽想法?”

抿了抿唇,他又說:“你現如今可是應天府裏的香餑餑了啊,歸德將軍,年輕有為,炙手可熱,沒有小娘子想嫁你嗎?你祖父那邊,就沒收到過什麽拜帖?”

孟昔昭一邊說,一邊觀察詹不休的神色,之前他滿腦子都是別的,如今閑下來了,才顧得上詹不休的終身大事。

在原書劇情裏,這位娶了一個皇後,六十多個皇妃,其中地位高、家世強的,就有十二個,個個拿出來,都是女主一般的配置。

雖然作者有開後宮的嫌疑……但不可否認,詹不休原來的桃花運,特別猛。

再看看他現在這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模樣,孟昔昭忍不住的替他操心起來。

按理說,這日子越過越好,也越來越有盼頭了,詹不休就應該考慮成家了啊,怎麽到現在,都沒動靜呢。

孟昔昭見他一直不回答,還以為他覺得這個問題很冒犯,於是連忙補了一句:“我不是有意給你牽線、或是催你,只是……”

詹不休:“暫時沒有想法。”

孟昔昭被突然打斷,他楞了一下:“啊?”

詹不休:“對於娶妻成家,我暫時沒有想法,祖父也向我提過,但大致上他還是聽我的。”

孟昔昭呆了呆:“哦,這樣。”

詹不休嗯了一聲,然後問他:“你呢,你打算就一直這樣下去了嗎?”

詹不休的語氣有點不同,孟昔昭敏銳的察覺到了,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於是很小心的問他:“這樣是哪樣?”

詹不休望著他,不說話。

孟昔昭:“…………”

他木著臉:“你知道了?”

詹不休垂眸,給自己倒了杯酒。

孟昔昭忍不住的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總算是惜字如金的回答了一句:“南詔。”

“他太關心你了。”

孟昔昭:“…………”

但他依然覺得很微妙,“可是在南詔的時候,很多人都在那,他們就沒看出來過。”

詹不休端著酒杯的手停了一下,然後他舉起杯,一飲而盡。

酒杯放下去,他才擡起眼睛,對著孟昔昭敷衍一笑:“我比他們都聰明。”

孟昔昭嘴角一抽,心裏想著,確實夠聰明,連郁浮嵐都是在張碩恭的指導下才終於看清了事實,詹不休沒人引導,還能猜到真相,簡直就是天才。

孟昔昭早就不是之前那個嚴防死守的自己了,更何況得知這件事的人是詹不休,他思索了片刻,然後突然樂了一聲,就這樣接受了這件事。

“如果不出意外,我確實想要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很開心,而開心就是最重要的。”

詹不休:“即使他姓崔?”

孟昔昭:“即使他姓崔。”

撐著臉,他忍不住的為崔冶辯駁了兩句:“崔家人……的確都不怎麽正常,可歹竹也能出好筍,更何況,他沒有受過崔家一點的恩惠,得到的只有痛苦和折磨,若你去問他,你就會發現,在他眼裏,他沒有父親,只有母親,謝皇後,便是他唯一的親人。”

詹不休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然後移開目光,似乎在思考什麽,孟昔昭見狀,又說了幾句:“其實不止是他,像長公主,她也對崔家沒什麽感情,不是所有父母都勝任了父母這個稱謂,有的父母,生來就是孩子的災難,在這一點上,你我都未曾經歷過,自然是不會懂的。”

詹不休突然看向他:“不懂?”

孟昔昭一楞。

詹不休看著他這略顯吃驚的表情,一下子就想起來,他們初見那一回,他是怎麽像個土匪一樣,一聽到他爹的名字,就激動的像是瘋魔了。

轉眼一年半,詹不休的心態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想著那樣青澀的自己,他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

“入官場前,我確實不懂。我將家中變故都怪罪在昏君的頭上,認為我爹,詹大將軍,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是這世上不該有的、如同仙人下凡一樣的戰神,我崇拜他,到了盲目的地步。阿茴對他頗為冷淡,因為這個,我還訓斥過她,可離開了我家那一畝三分地,我才知道真正的詹慎游是什麽模樣,他剛愎自用、他不知變通、他出言不遜,且毫無悔改之心,他天真且愚蠢,最終才走到了那樣的結局。”

孟昔昭微微張口,驚愕的看著他。

詹不休當了將軍以後,就很少再說這麽一大串的話了,孟昔昭完全沒料到,他居然是這麽想的,他如今也是有點敏感,詹不休這邊一出什麽問題,他就會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造成的蝴蝶效應。

想到這,他忍不住的問:“那你覺得,他活該?”

詹不休看他一眼,淡淡道:“稱不上活該,只是他也有錯罷了。”

孟昔昭:“……”

人總是對自己的父母格外苛刻,大抵是每個父母都是小孩子心目當中的英雄,而當小孩子變成了大人,發現父母並非是英雄,只是千千萬萬普通人當中的一員,確實是會備受打擊。

可……

孟昔昭斟酌了一會兒,才說道:“這世上從來都不存在完美的受害者,女子走路上,被劫匪擄走了,原因是她美麗,她沒有戴帷帽,可這難道是她的錯嗎?詹大將軍或許是有你說的這些問題,人無完人,真正做錯的,是利用他的那些人,換個皇帝、換一群朝臣,就不會再是這樣的結局,反之,就算詹大將軍沒有這些問題,他依然會被算計,被坑害,只要他還是那個大將軍,這就是避免不了的。”

況且,如果他沒有這些特質,不再關心朝廷,選擇明哲保身,那百姓也就不會這麽愛戴他了,他的死,也引不起這麽多的連鎖反應了。

然而人和人不一樣,孟昔昭作為外人,他能給詹慎游如此高的評價,而作為詹慎游的兒子,詹不休卻很難客觀起來。

垂眸看著自己的酒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我以後,也會是一個大將軍。”

孟昔昭點點頭,一點都沒猶豫:“我知道。”

而這時,詹不休舉起了自己的酒杯,敬了他一下。

唇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他說道:“但我會比他做得更好。”

孟昔昭頓了頓,也舉起自己的酒杯,同樣笑了笑:“那就再一次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了。”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而此刻的窗外,驕陽破雲,碧空漸顯,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天就晴了,人人都念叨的好天氣,便當是如此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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