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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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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國寶

天壽帝默默重覆:“裹挾?”

孟昔昭十分用力的點頭, 臉上的眼淚啪嗒掉下一顆來,落到地磚上。

天壽帝:“……你詳細說說,太子如何裹挾你了?”

孟昔昭又露出了掙紮的神色, 但這回他沒掙紮多久,神情驀地堅定下來, 像是豁出去一樣的說道:“太子殿下以救命之恩壓迫微臣, 強迫微臣交出所有戰利品,在撞見微臣做錯事之後, 還以其為理由,威脅微臣, 若微臣不領他的情, 他便要將此事,告知陛下, 讓陛下定微臣的罪。”

孟昔昭匍匐在地,撅起自己的翹臀,聲音悲愴無比:“微臣思來想去, 只有如實對陛下招供, 這樣,微臣心安了, 陛下您, 也能看在微臣主動認罪的份上,饒微臣一命了。”

天壽帝:“…………”

都什麽跟什麽啊, 他怎麽一句都沒聽懂。

疑惑的看著他,天壽帝不明白:“說重點,你到底做什麽了?”

孟昔昭默默直起腰, 小心翼翼的覷了一眼天壽帝,聲音也沒之前那麽洪亮了:“我……啊, 臣、臣收留了一個女子。”

天壽帝:“…………”

頓時,他看著孟昔昭的眼神相當意味深長。

可以啊,到了南詔,都不忘了給自己扒拉一個小妾回來。

孟昔昭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誤會了,他趕緊膝行兩步,拼命的解釋:“並非是臣色心大起!只是那女子,本就是齊國人,她的經歷又十分坎坷,是聞者傷心見著落淚啊!她已經沒有任何親故了,臣一時不忍,才把她帶回了應天府,陛下有所不知,這女子,曾經被南詔太子羅買隆收入房中,但她性子極其剛烈,寧願死,都不願意讓那羅買隆碰她一下,羅買隆憤怒之餘,又不敢真的傷她,接連哄勸了好幾日,結果,這女子竟趁羅買隆不註意,用簪子把他的胳膊劃傷了。”

孟昔昭特意降低了音量,用一種仿佛在說悄悄話的姿態,眾所周知,小聲說話,更容易讓人相信,更何況他這聲音,也不是特別小,只要天壽帝認真聽,就一定能聽清。

天壽帝打起精神,沈浸下來了,而孟昔昭也絕不辜負他,給了他一個沈浸式的體驗。

手舞足蹈、抑揚頓挫,這說書水平,放出去,一天高低也能掙兩笸籮的銅板。

…………

連秦非芒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顯然是聽的入神。

“……陛下應當清楚,那南詔皇帝貞安羅是什麽脾氣,羅買隆受了傷,聽皇宮裏的人說,他瞬間暴怒,把周圍的幾個宮人全都打殺了,可是,就這樣,他都沒動那個女子,而是把人藏在了東宮的密室當中,整整一年,只有他,還有另一個被擄劫來的齊國宮人,能見到這個女子。據宮人所說,羅買隆之所以這麽做,便是怕他的父親知道以後,要殺了她,可要讓微臣來說,微臣覺得,怕父親殺她是其次,怕父親搶了她,才是真正的原因。”

天壽帝徹底被勾起了好奇心:“這個女子,是不是十分貌美?”

孟昔昭聽了,低下頭,誠懇的說道:“並非,只是一個上等美人,沒有到冠絕天下的地步,但微臣也不知為何,一見了她,就心生憐惜,與那羅買隆一樣,都不忍傷她。”

天壽帝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還有這樣的女人?

他不是個有紳士習慣的人,在他看來,這世上沒有什麽女人是不可以揍的。

……

而孟昔昭讓他消化了一會兒之後,他又擡起頭來,緩緩道:“說起來,怪事不僅這一樁,自從微臣與謝大人、還有府衙的兩個官員上了那座差點要我們幾人命的山,怪事就頻頻發生。先是一個官員癲狂狀的跑回府衙,告知我們,山上有祥瑞,我本要多帶些人馬過去,可莫名其妙的,那日下午,府衙忙得很,竟抽不出幾個人來。等我們到了山腳,這天氣看起來還不錯,可等上山之後,一下子就陰沈了許多,霧氣像蒸籠出鍋一般,瞬間彌漫,我們這才迷路在山上,怎麽都找不到下山的路。”

天壽帝聽著聽著,心臟猛地一跳。

但他沒說話,而是繼續聽著孟昔昭滿頭霧水的講述:“之後就更怪了,山上起霧,那座山又有吃人的猛獸,我們心中害怕,謹慎的向前走,其餘人將我護在中間,而我耳側,總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往那邊看過去,哎呦!”

孟昔昭突然一嗓子,把天壽帝和秦非芒齊齊嚇得僵了一下。

而這時,孟昔昭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我還以為是猛獸,其實,就是一根長條的影子,許是樹木的投影吧。”

天壽帝急急的問:“你確定是樹木的投影?”

孟昔昭卡殼了一下:“額,看著像,不過,又不太像,因為那影子很是曲折,仔細看來,有些像是……”

他遲疑了一瞬,沒有說出那個答案,而天壽帝替他補上了:“像長仙。”

孟昔昭眼一亮,連連點頭:“確實如此!陛下英明啊,分明是我親眼看到的,可陛下猜對的比我還快呢!”

天壽帝得意的捋了捋胡子,然後催促他:“繼續說。”

孟昔昭哦了一聲,趕緊接上前面的話:“那時我們便覺得,這山上肯定是有蹊蹺,搞不好我們遇上鬼打墻了,再轉下去,說不定我們幾個就要交代在山上了,於是,眾人商議一番,決定朝霧淺的地方走,而走著走著,我們就到了山上的一處平臺之上,身後是濃濃灰霧,眼前則是大片霞光,哎呀呀,那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景色,身後是危險,身前是美景,我們自然不會再回到危險當中。於是,我們幾個便就地坐下,升起火堆,盼著第二日能有人來找到我們,誰知,自己人沒盼來,半夜,卻盼來了南詔人。”

說到這,孟昔昭十分扼腕的說:“陛下,您可知道,那羅薩花派人襲擊府衙,我因著要查探祥瑞,給躲過去了呀,誰知,只躲了一半,最後,還是被擄劫到南詔國都了!”

天壽帝卻沒跟他一樣的義憤填膺,而是喃喃道:“在府衙被擄走,你便暴露了身份,可在山上被擄走,你便能暗中潛伏。這冥冥之中,一切都有註定啊……”

孟昔昭嘆了口氣:“可不是,樁樁件件巧合的不像樣,要不是我親身經歷了,我都要懷疑,是有人非要引我去南詔了。”

孟昔昭低著頭,正尋思著接下來應該怎麽說,才能引導天壽帝的時候,突然,龍椅上的天壽帝爆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昔昭嚇得一個激靈,他擡起頭,和秦非芒一起驚恐的看著天壽帝。

後者渾然不覺,完全沈浸在自己的喜悅當中。

“神明現身,祥瑞現世,用你的手,來替朕解決心腹大患,哈哈哈哈,朕果然是天命所歸!”

孟昔昭:“…………”

孟昔昭內心呵呵了一下,然後才做出一副終於反應過來的模樣,也跟著狂喜道:“吾皇乃天命所歸!”

秦非芒連忙跟著跪下,其他的宮人也一樣,大家齊齊高呼同一句話,把天壽帝捧的又高興了五分鐘,然後,他才稍稍安靜下來,帶著一臉的笑意問孟昔昭:“此次被擄劫,你還遇上過什麽怪事?”

孟昔昭:“額……怪事沒有了,怪東西,倒是有一個。”

天壽帝頗有興致的問:“哦?什麽東西?”

孟昔昭回答道:“便是那南詔國寶,據說是一塊天石,是幾百年前,南詔最強盛的時候,他們的國師向巫神討要來的,上面帶著誰也看不懂的花紋,還有奇效,只要與這天石待在一處,就能精神倍增、活力無限。”

天壽帝一楞:“竟有這等寶物。”

他扭頭問秦非芒:“為何前幾日沒呈上來?”

孟昔昭趕緊回答:“不關其他人的事,是微臣……微臣拿到這寶物以後,便拿到手中,把玩了一下,誰知沒拿住,天石掉在地上,摔碎了一個角。”

天壽帝:“…………”

孟昔昭頓時又變得心虛起來:“微臣想要補救,便多留了幾日,但……眼見著是補救不了了,所以微臣今日借著這個機會,向陛下請罪,這,便是微臣做錯的第二件事。”

被摔一下就碎了一個角,可見這天石質量堪憂,根本就不是什麽寶物。

倒是很符合自己對南詔的刻板印象。

天壽帝濃厚的興趣打了個折扣,而這時候,他想起孟昔昭用的說法,第二件錯事,那第一件是什麽?

哦對,他收了一個女人。

嗯??

天壽帝突然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你收留的那個女子,說起來也是個苦命人,你救了她,這是好事啊,怎麽會是錯事?”

孟昔昭看起來更加心虛了:“請陛下恕我無罪。”

天壽帝:“……”

他被氣笑了:“就屬你心眼多,罷罷罷,朕恕你無罪,快些說!”

孟昔昭這才笑起來,然後回答他:“陛下有所不知,那女子的身世是真的無比坎坷,在南詔皇宮受的苦,不過是滄海一粟,她本身,還是大齊的罪籍,她父親,是曾經侵吞了高額賑災糧的蘇知府,此女子,便是蘇知府的獨女,蘇若存。”

天壽帝一楞,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會記得十來年前的某個官員的,但這蘇知府,他還真有點印象。

河北官員聯名上書,舉報蘇萬鈞一人吞了幾百萬兩的銀子,因此河北怨聲載道,百姓們發生民變,還有人舉著大旗,說他為君不仁,應當天誅地滅。

把他氣的啊,本想直接剮了蘇萬鈞,誰知道,他自盡了,弄得他這口惡氣不上不下。

不過,再怎麽痛恨這個人,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連對謝皇後,天壽帝都沒以前那麽厭惡了,更何況一個知府呢。

現在他明白孟昔昭為什麽看起來心虛了,齊朝沒有奴籍,但有罪籍,罪籍不得出當地州縣,三代之內都是罪籍,直到三代之後才能得到赦免,不論男女,全部做最苦最累的活,死傷由命,官府不管。

若有人膽敢忤逆,幫助罪籍人士,杖八十,同充入罪籍。

害。

規矩是死的,天壽帝再怎麽著,也不可能為了一個罪籍女子,就把孟昔昭打成罪籍了。

蘇萬鈞都死十年了,他也沒兒子,就這麽一個女兒,又遭逢大難,破例照顧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只有一個問題:“那蘇若存,當真有這樣的魅力,迷的你們這些人,全都軟了手腳?”

孟昔昭大驚,趕緊擺手:“被迷的軟了手腳的人是羅買隆啊,並非微臣,微臣也不怕陛下笑話,那蘇姑娘,像是天上的明月,皎潔無暇,又極為傲氣,微臣連百花街的行首都拿不下來,更何況這位蘇姑娘呢,微臣對她真是一點雜念都不敢有,只想著,先把她安頓下來,然後,便將她送出應天府,不管是去老家,還是給她一筆盤纏,只願她以後,能好好活著便是了。”

天壽帝頓了頓,聽出他語氣當中的感慨,不禁問他:“怎麽,她不想活了?”

孟昔昭暗地裏微微一笑,立刻把蘇若存和顧娉婷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當然,故事當中,兩人身份是互換的,一個在宮裏日日枯坐垂淚,另一個則跑上跑下,付出一切,只為把對方救出來,而命運就是這麽殘忍,在齊國軍隊打進來的三日前,那個顧娉婷,被南詔侍衛發現了端倪,活活打死在了宮門外。

她臨死的時候,還拼命的往宮門爬,想要再見自己的娘子一面,而蘇若存與她一墻之隔,全然不知,自己安靜獨處的時候,她這一生,最後的一個依靠,也離她而去了。

別說天壽帝了,孟昔昭都快把自己給講哭了。

雖說這故事是假的,可天人永隔是真的啊,相依為命、踽踽獨行,也都是真的。

更淒苦的是,一個埋在六尺之下,一個隱姓埋名,舍棄自我,也要報仇雪恨——

嗚嗚嗚!

好慘啊!

說到情深處,孟昔昭鼻頭都紅了,上面的天壽帝聽著,心裏也是無比酸澀:“是個好丫鬟,有情有義,此等主仆情深,連朕都難免動容。”

孟昔昭垂淚點頭,抽抽噎噎的繼續補充,之前他就已經把蘇若存形容過一次月亮,後面,又暗中形容了兩次。

天壽帝並未起疑,也沒放在心上,一天不能暗示太多回,不然,傻子也會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很快,孟昔昭就點到為止,把話題又拐回到了太子身上。

他的意思是,太子挾恩圖報,且因為拿到了他的把柄,就對他威逼利誘,而他這個人呢,既忠誠、又善良,老話說得好,自古忠孝難兩全,這孝字,換成恩字,也一樣啊。

孟昔昭表示,不管怎麽說,太子都救了他一命,他這人品行上雖有瑕疵,可,作為被救的人,也不能嫌棄不是,所以,太子有令,他不得不猶豫,而他就是猶豫了,他的心,也依舊是向著天壽帝的啊!

天壽帝:“…………”

怎麽聽著那麽怪呢。

好像他以前也是這麽哄自己的嬪妃的。

——淑妃年幼,離不開朕,朕既娶了她,就不得不對她負責,但德妃你不要擔心,朕與你,才是真正的琴瑟和鳴,朕就是去看她,朕的心,也是在你這兒的。

“……”

真的,既視感好嚴重。

之前開小會的時候,就嚴重消耗了天壽帝的精力,如今被孟昔昭又哭又笑的看了好幾場沈浸式大戲,天壽帝更沒精力了,揮揮手,他讓孟昔昭把南詔國寶送來,然後就不用再回來了。

孟昔昭聽話的站起來,卻沒立刻離開,而是期期艾艾的看著他:“陛下,您還生微臣的氣嗎?”

天壽帝:“…………”

感覺自己要是單純的回答一個是或不是,孟昔昭的心都不能定下來,幹脆,天壽帝也像對付自己的後宮一樣,用錢財對付了一下孟昔昭。

從南詔運來的戰利品,天壽帝特許他選三樣帶回去,只要不是皇帝的專用品,他想要什麽,都能拿走。

孟昔昭也立刻就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對他一個勁的道謝,直到他走了,天壽帝才輕輕籲了一口氣。

他這精力,還真是有點不濟,也不知道那國寶,是不是真有什麽奇效啊?

那天石有點大,孟昔昭沒帶進來,但他讓慶福拿著,此時慶福就守在宮門外,馬不停蹄的找到慶福,帶著天石進去,孟昔昭沒有再去找天壽帝,而是跟昆玉殿外的內侍說了兩句好話,讓人把秦非芒叫了出來。

秦非芒走到他面前,孟昔昭立刻恭恭敬敬把天石奉上,而在秦非芒接過的時候,孟昔昭不動聲色的在盒子底上貼了一個東西。

秦非芒悄悄往外一挪,看見,這是一張地契,還是內城的地契。

毫不誇張的說,這張紙,價值五萬兩紋銀。

秦非芒對孟昔昭微笑:“老奴還未恭喜過,孟府尹高遷啊。”

錢到位,連秦非芒都自稱老奴了。

孟昔昭的臉都快笑成一朵花了,他連連擺手:“秦大官休要客氣,在昔昭心中,大官就像昔昭的叔父一樣親密,自家人,怎麽還說兩家話呢。”

秦非芒呵呵笑:“哎,親兄弟還明算賬呢,該有的禮數,咱們還是要有。”

孟昔昭趕緊拱手:“是是是,大官說的是。”

客套結束,一個老狐貍,一個小狐貍,兩人稍微湊近一些,孟昔昭說了要讓秦非芒辦的事,然後就後退一步,再次深鞠躬,直到秦非芒點頭,才轉身離去。

只是秦非芒看著,他好像不是要出宮,而是,要去東宮。

秦非芒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心裏卻有些波動。

這太子不聲不響的,竟得到了孟昔昭的支持,孟家上下齊心,從前段時間的孟舊玉父子唱雙簧,就能看出來,他們是不會各自為業的。

那這孟昔昭投了太子,就等於整個孟家都投了太子。

皇帝只顧著在乎孟昔昭是否背叛了他,卻根本沒註意到,他一人的動向,就等於朝中一股勢力的動向。

還不止,謝原為太子表兄,之前與孟昔昭同生共死,還是他的屬下,二人關系儼然非同一般,而詹不休在朝上,頻頻看向孟昔昭,顯然,他們兩個,也不是說不上話的關系。

其他人見了,或許會覺得這些細節沒什麽用,但他可是知道孟昔昭這人有多精的,所有令人捉摸不透的細節,到了他身上,都有重要緣故。

秦非芒作為天壽帝最信任的內侍,他是不願意摻和皇子奪嫡的。

主要是,太危險了,一個不慎,自己就要完蛋。

然而,就算他哪裏都不摻和,自己到了最後,也十成有九的,沒有好下場。

新皇要肅清先皇的勢力,總是要拿先皇身邊的太監第一個開刀。

秦非芒原先的想法是,他這輩子已經活夠本了,錢賺得夠多,地位也不可能再進一步,這富貴日子過多了,也有些膩,索性有一日算一日,真到了那個時候,便下黃泉去,找到長公主,繼續伺候她。

可孟昔昭送了他一幅畫,讓他心裏的遺憾之感,稍稍填平了一些,而且,眼瞧著,自己的未來,或許也不是那麽命中註定了。

垂下眸,秦非芒撚了撚那張薄薄的地契。

轉過身,他帶著天石回昆玉殿去了。

彼時,孟昔昭已經到了東宮,這是他第一回看見東宮的模樣,和天壽帝那裏沒什麽區別,就是在細節上,更為清雅,也更為清凈。

這裏的人顯然比外面少一半,而且多數都在殿外忙碌,侍衛引著孟昔昭進來,崔冶聽說他來了,立刻放下筆,快步走了出來。

見到孟昔昭,崔冶的神情微微變化了一下,似乎有些情難自禁。

孟昔昭好端端的站在原處,對他微微一笑。

崔冶見狀,這才冷靜了一些,揮手讓侍衛出去,他問道:“如何,成了?”

孟昔昭再也抑制不住,直接笑瞇了眼:“成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太子詹事,兼應天府尹。”

崔冶楞住:“應天府尹?”

剛聽到這個的時候,孟昔昭也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但其實,仔細想想就會發現,天壽帝安排給他這個職務,也是有道理的。

補償的職位自然不能高也不能低,要麽從三,要麽正四,而從三品裏面,最多的就是學士,孟昔昭肯定是當不了,至於禦史中丞,他更當不了,孟昔昂就在禦史臺,把他安排過去,他們沆瀣一氣怎麽辦。

天壽帝打定了主意不想讓他進三省六部,那僅剩的選擇,就是讓他去做應天府尹了。

想當初,孟昔昭最渴望的,就是去大理寺任職,而跟大理寺職權差不多的,一共三個,大理寺、皇城司、應天府衙。

第二個孟昔昭進不了,因為他不是太監也不是侍衛,而第三個,他有自知之明,應天府衙是人才匯聚的地方,他根本就沒想過。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誰能想到,如今,他成了自己不敢想的地方的老大。

孟昔昭覺得特別滿意,崔冶卻有些心疼的看著他:“應天府衙無比忙碌,二郎又要瘦了。”

孟昔昭坐在他旁邊,聞言,他親了一下崔冶的臉:“再忙,我也會來看望我的美人殿下。”

崔冶抿著唇,他一向不喜歡別人說自己長得好看,那讓他有種被冒犯的感覺,可孟昔昭說了,他就覺得,還怪害羞的。

崔冶望著他,正要湊過去,廝磨一番,這時候,孟昔昭突然問他:“郁都頭呢,怎麽沒見到他?”

崔冶:“……我也不知,你要見他?”

崔冶還用眼神暗示孟昔昭,這個時候,咱們二人獨處的時候,你要見一個外人?

孟昔昭眨眨眼,對著他的暗示,很痛快的點頭:“是啊,我要見他,你快著人去請啊。”

崔冶:“…………”

郁浮嵐正在鍛煉身體,被叫過來的時候,還一臉納悶,等進了殿,看見太子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郁浮嵐心裏一個咯噔,還以為自己又說錯話了。

……嗯,在察覺到這二人真正的關系以後,郁都頭沈痛的反思了自己過去的口無遮攔,決心修煉閉口禪,在太子忘掉這些事之前,堅決不再多嘴了。

就在他忐忑的回憶自己又說了什麽的時候,一旁的孟昔昭發出聲音,郁浮嵐這才註意到,他也在這。

“郁都頭,你與殿前司的都指揮使,是不是相識啊?”

郁浮嵐一楞,遲疑了一瞬,他才說道:“聞士集曾是我父親的屬下,我與他見過,但不算相識。”

孟昔昭哦了一聲。

被他提起舊事,郁浮嵐的神情有些難以形容。

郁浮嵐的父親,名叫郁廿,郁家也是正經的三公九卿家族,郁廿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做了太子伴讀。

他才是天壽帝真正的發小,但從小一起長大不代表這倆人感情好,郁廿和天壽帝理念不合,反倒是十分敬重皇後,跟天壽帝的關系從一般般,變成了越發的一般般。

天壽帝繼承皇位以後,郁廿就當上了殿前司的老大,他公事公辦,天壽帝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也不難為他,然而在太子被立為太子的那一年,他總是逾越職權,照顧沒人管的太子,還因此教訓了別人,被捅到天壽帝面前後,他就被革職了,頂替他的,就是郁廿當時最信任的屬下,聞士集。

當時郁浮嵐年紀不大,剛十來歲,他還為此痛恨過聞士集,但後來他才知道,這跟聞士集沒關系,天壽帝把他提上來,就是為了膈應郁廿,後來發現這人幹的還行,就一直留著他了。

而郁浮嵐剛對聞士集悄悄和解,很快,又被他發現一個事。

這個聞士集……是天壽帝的鐵桿忠心者。

他武力高強,辦事優秀,奈何腦子實在是有問題,被忠心二字把腦仁上的褶皺都給沖平了,連甘太師對皇帝都有自己的私心呢,而這位聞指揮使,他沒有,他就是對天壽帝無條件的死心塌地。

……簡直了,郁浮嵐覺得,這比背叛他父親,都讓他難以接受。

郁浮嵐對這個人真的是無比嫌棄,連提一提都覺得晦氣,而這時候,孟昔昭說了一句:“那你去跟他敘敘舊唄。”

郁浮嵐目瞪口呆:“憑什麽?!”

孟昔昭:“因為只有你跟他有關聯啊,我要是去的話,沒有舊情,人家憑什麽搭理我呢。好歹他也是殿前司的首領,管著十萬的侍衛親軍呢,你去走動走動,又沒有壞處。”

郁浮嵐:“……孟大人,能不能換個人,其實我跟副都指揮使,也是有舊的,他娘子是我祖母的娘家侄女啊。”

孟昔昭冷酷無情的搖頭:“不行,要走動就走動正的,副的管什麽用。”

郁浮嵐還想掙紮一番,而這時候,太子撩起眼皮,朝他看了過來。

郁浮嵐一個激靈,頓時應下:“是,屬下遵命。”

孟昔昭挑挑眉,郁浮嵐帶著一臉便秘的表情離開了,總算沒了外人打擾,太子這才坐過來,一邊按揉著他之前假哭時擦紅的眼尾,一邊問他:“為何要讓他去走動聞士集?”

孟昔昭的骨頭有些犯懶,就勢往後面一倒,崔冶的懷抱立時就接住了他。

孟昔昭輕笑一聲,說道:“我也不知,只是未雨綢繆罷了,說不得哪一日,就能用上這個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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