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7章 封禪

關燈
第37章 封禪

孟昔昭快步前往柴房。

莊子進賊本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但偏偏挑在這種節骨眼上,就搞得孟昔昭既擔心,又火大。

他這人, 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拖後腿。

跟著金珠,來到柴房門前, 這裏站了四個手拿兵器的軍漢, 也不知道詹不休到底怎麽訓練他們的,楞是把這些人訓練的一個個跟詹不休一樣, 只會兇神惡煞的看人,見到主家, 都露不出一個笑模樣。

……罷了, 能保家衛國就行,管人家愛不愛笑呢。

看見孟昔昭, 四人讓開,把柴房門打開。

孟昔昭在進去之前,已經做好了看見一個賊眉鼠眼、滿臉慌張的家夥的準備, 誰知道邁過門檻, 他只在柴房角落裏,看見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中年人。

此人留著長長的胡子, 身量富態, 五官雖算不上周正,但也是個較為憨厚的長相, 穿著既不是破破爛爛,也不是大人物家丁一般的裝扮,就是普通的上衣下衫, 乍一看,跟外城那些老百姓沒有任何區別。

此時他頗為垂頭喪氣的坐在地上, 雙手都被綁在後面了,看著有些狼狽,聽到開門的聲音,他擡起頭,看了孟昔昭一眼,嘆口氣,又繼續把腦袋垂下去了。

孟昔昭:“……”

你還挺淡定?

他也不管這人聽不聽得見,直接就問身後的金珠:“他進入內院沒有?”

金珠搖頭:“沒呢,剛鬼鬼祟祟的進了第一道門,就被軍爺們發現了。”

孟昔昭哦了一聲:“那他究竟是想進來偷什麽的?”

金珠張嘴,還沒出聲,卻被另一個生氣的聲音打斷:“我不是小偷,不想偷你的東西!”

孟昔昭看向地上說話的那位,“不是小偷,你鬼鬼祟祟接近我的莊子,是想幹什麽?不想偷東西,難道你想偷人?”

中年人:“…………”

他更生氣了:“我乃靈樞派胡藥師座下的得意弟子,精通黃岐之術,又怎麽會貪圖你這一點小便宜!”

孟昔昭楞了一下。

他轉過頭,十分小聲的問金珠:“胡藥師,是江湖上的哪位大俠嗎?”

金珠:“……”

中年人:“……”

他一臉驚愕,看孟昔昭的眼神仿佛是看一個外星人:“你怎麽連胡藥師都不知道,胡貢申,胡藥師!多少治病良方都是他開的,他桃李滿天下,培養的弟子全都是有名的神醫,好幾個還當了禦醫,這你也不知道?!”

孟昔昭聽懂了:“哦,這麽說,他是一個大夫。”

中年人:“……”

他要被氣死了。

也不能怪孟昔昭,被武俠小說荼毒多年,搞得他聽到這麽一個番號,還以為對方是個江湖大俠呢,不是就好,要是這個世界連武俠都有,那他還得天天提防著,哪天來個匿名的正義人士,飛檐走壁著,就把他的小命給取了。

但是孟昔昭還有點疑惑,“那這靈樞派是什麽意思,你們當大夫的,還分門派?”

中年人盯著孟昔昭,半晌,他說了一句話:“你是傻子嗎?”

孟昔昭:“…………”

怎麽還人身攻擊上了!

金珠聽見這句話,也不樂意了,“休要胡言!我家郎君只是不懂常識而已!”

孟昔昭:你也比他好不到哪去行不行?!

氣的他一把將金珠扒拉到一邊去,站在中年人面前,振振有詞起來:“不知道你那勞什子的靈樞派就算傻?那你知道本官是何人嗎?偷到我頭上來,你這行為,拿出去說,也是傻子!”

這時候被扒拉到後面的金珠又跑了回來,在他耳邊小聲說:“郎君,民間醫者分四派,各有自己的師門傳承和診治風格,靈樞派是四派之首,地位大約等於太學……”

金珠這一番話說的特別快,孟昔昭剛聽完她說的,又聽到中年人氣憤的開口:“說了好多遍了,我不是來偷東西的!我只是想看看這莊子裏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在研制我不知道的新藥!”

孟昔昭頓時看向他:“嗯?”

他古怪的打量著這個中年人,站著有點累,他還直接蹲下了,跟這個人對視:“你怎麽知道我這莊子神神秘秘的。”

中年人:“……”

孟昔昭又問:“你又為什麽覺得我這莊子神神秘秘,就是在研制新藥?”

中年人:“……”

孟昔昭瞇起眼睛:“說起來,剛剛我說我是官的時候,你一點反應都沒有,你似乎知道我是誰?”

中年人眼神飄忽,幹脆低下頭,不理他了。

金珠看他這油鹽不進的模樣,有點生氣,便跟孟昔昭提議:“郎君,打他一頓,看他招不招。”

孟昔昭擺擺手:“那多費事,去,給我搬把椅子來。”

金珠楞了楞,但還是立刻照做了。

把椅子搬來以後,孟昔昭就坐在椅子上,一邊看這個中年人,一邊嘴角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

他不停的打量著中年人,笑容一點點的加深,中年人悄悄擡頭,卻被他這個表情嚇了一跳。

中年人:“……你為何如此看我?”

孟昔昭托腮,唔了一聲:“第一次看見藥癡,多看了一會兒,不好意思,請見諒。”

中年人:“……老夫不是藥癡。”

孟昔昭:“那你跑我莊子裏來幹什麽,不過是猜測我這裏有新藥,便跑過來了,要是確定我這裏有新藥,你還不得騎馬飛奔過來啊。”

中年人一噎,生氣的扭過頭,不說話了。

孟昔昭看他一眼,笑了笑:“不過你猜的還真對,我這裏確實有新藥。”

刷的一下,中年人那腦袋仿佛是向日葵,嗖的面向孟昔昭,而且一臉的激動和篤定,仿佛寫著“我就知道”四個大字。

顯然他非常想知道那新藥是什麽,但他也知道,他這個處境,就是問了,孟昔昭也不會回答他,還有可能羞辱他一番,於是,他抿緊了唇,克制著自己追問的沖動,只用眼神緊盯著孟昔昭。

孟昔昭卻像那不懷好意的老農,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手裏仿佛拿著一個吊了胡蘿蔔的釣竿。

“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呀。”

中年人沒動彈,但他眼中一瞬間迸射出來的亮光把他出賣的徹徹底底。

孟昔昭看著那一抹亮光,翹起的嘴角倏地垂了下去,臉色變幻之快,川劇演員都自愧不如。

“但我是絕不會把此等機密透露給遮遮掩掩的小人的!誰知道你是不是匈奴派來的細作,哼,你就在這待著吧,等本官從匈奴回來,再把你押去皇城司!”

說完,孟昔昭一甩袖,走得那叫一個痛快。

一臉懵逼的中年人:“……”

不是,等等?等等!

孟昔昭從柴房出來,站在一旁的墻根底下,沒看見金珠跟他一起走出來,就知道金珠已經接受到了他的眼神示意,此時應該已經開始唱紅臉了。

不愧是一年五千兩工資的金珠,瞧瞧這眼力見,就是無人能比。

感慨了一句,然後,孟昔昭看向二話不說就追著自己出來的慶福,慶福見他看過來,還笑呵呵的往前湊,“郎君,你剛剛真有氣勢。”

孟昔昭看看他,表情憐愛起來:“慶福,你一個月能從府裏拿多少銀子?”

慶福回答的特別開心:“二十兩!夫人對我們這些下人真是太好了!”

孟昔昭擰了擰眉,但最後還是微笑起來:“算了,多的就當是給你的零花錢了。”

慶福:“啊?”

什麽意思?



孟昔昭獨自一人去了內院,檢查各組目前的功課。

第一組研究的是投石機,但他們根本達不到孟昔昭要求的那樣,既研制可以投射輕物的遠射程投石機,又研制出可以投射重物的近程投石機,材料上就不行,木頭承受不起太大的重量,鐵制品又很難組裝起來。

第二組研究手/弩,然而此時此刻他們連彈簧都沒做出來,雖說看起來一籌莫展,但也不是什麽成果都沒有,他們做出來了好幾種合金,竟然誤打誤撞的改良了當今手刀的材質,令其更輕便、更鋒利、還不易豁口。

孟昔昭對這兩組都是一個態度,恩威並重,打一棒子給倆甜棗,讓他們繼續努力。

至於第三組,在黑/火/藥研制成功以後,三組的氣氛是最如火如荼的,見到孟昔昭來了,他們就像看見了自己的親爹一樣。

“孟大人,您今天怎麽有空來了,快快快,給孟大人拿凳子。”

孟昔昭嫌裏面熱,沒往裏面走,只是站在門口不遠處,“怎麽樣,上回跟你們說的土/雷和手/雷,研制出來了嗎?”

三組人員頓時一臉忐忑,“這個、這個……”

孟昔昭:“……直接說,別這個那個的。”

三組的負責人這才羞愧的說道:“土/雷的用法,我們還在研究當中,將火/藥埋得淺,有時候沒東西走上去,它也會炸,埋得深了,就沒動靜了,這個比例和尺度……小的們還在摸索當中。”

孟昔昭眉頭頓時皺成一個疙瘩,不過催也沒用,畢竟他知道,這些人是真的盡力了。

“好吧,那再給你們寬限一段時間,那手/雷呢?不要告訴我這個你們也沒研究出來。”

雖然孟昔昭不是專業人士,但他好歹也懂一點,黑/火/藥本來就不穩定,用來做手/雷,反而特別簡單,只要包住了,把它扔出去,不就行了嗎。

三組的負責人笑起來:“手/雷我們已經研制了三個版本,只是試炸次數不多,所以還沒告訴您,來,孟大人您看,這第一種,是用牛皮包裹的,裏面加了很多黑/火/藥,小的們試炸了三次,每次都可以在地上炸出一個大坑,威力十分強。”

孟昔昭看看他們,沒有立刻就上當:“缺點是什麽?”

三組負責人:“缺、缺點就是,平時不能將它移動,一定要輕拿輕放,扔出去的話,請您務必找一個臂力強大的人,不然,很可能會炸到自己。”

孟昔昭:“…………”

他扶了扶額:“第二種呢?”

三組負責人指向另一邊的一個紅球:“這是用粗鐵捶打成的空心球,留出一個孔,用來裝火/藥,這個我們試炸了五次,威力沒有牛皮手/雷那麽大,我們猜測,是粗鐵太硬,減少了手/雷的威力。”

孟昔昭佩服的看著這個大紅球,這東西都有點像炮彈了,不愧是專業的工匠,給他們一個支點,他們就能搞出一堆附加物品。

他問:“這個也像牛皮那個一樣不穩定?”

三組負責人搖頭:“自然不會,但它也有個小小的缺點。”

孟昔昭:“……什麽缺點?”

負責人呵呵笑了一下,看著有點心虛:“就是若要投擲出去,需要找力氣特別大的人,狠狠的摔擲出去,額,最好也扔的遠一些,不然還是會炸到自己。”

孟昔昭服氣了:“第三種呢?!第三種要是還這樣,你……我就帶你一起去匈奴!”

負責人:“…………”

不要啊!!!

擦擦額頭上的冷汗,他趕緊帶著孟昔昭去看最後一種,為了讓孟昔昭打消帶他去匈奴旅游的想法,拼了命的替第三種說好話。

“大人,您別看它長得像個炮仗,它的威力,跟牛皮手/雷是一樣的!因為用的是紙筒,重量也比粗鐵的輕了許多,只要把引線點著了,再趕緊的扔出去,就萬事大吉,這個我們也試炸了五次,次次都炸成功了!”

孟昔昭表情莫測的把這個紙筒手/雷拿起來。

怎麽這麽眼熟的感覺……

兩秒過後,孟昔昭悟了,這不就是摔炮嗎!

孟昔昭眨眨眼,第一反應還是問負責人:“這個又有什麽缺點?”

負責人冷汗連連,一邊擦汗一邊說:“缺點是紙筒做的,容易受潮,最好是現做現扔。”

孟昔昭:“……”

看他一臉無語,負責人都快哭了。

但他其實沒必要這麽擔心。

因為孟昔昭感覺還好。

先不說應天府身處南方,最近又是雨季,本就潮濕,而那匈奴遠在華北邊緣地帶,哪怕下雪,也脫離不了天幹物燥四個字。

再加上,孟昔昭可不打算帶著一車易燃易爆的火/藥同時,還不帶倆專業人士時刻盯著,到時候他們跑去匈奴腹地了,臨時火/藥出問題了,他找誰哭去?

所以,人本來就是要帶著的,這個缺點,也就不算是多麽嚴重的缺點了。

看看負責人擔驚受怕的模樣,孟昔昭十分友好的笑起來:“這個不錯,本官喜歡這第三種,好了,你也不要怕,本官就是跟你開個玩笑嘛,怎麽會真的把你帶去匈奴呢?你可是火/藥研制的大功臣,本官帶誰,都不能帶你啊,你還得留下來給本官繼續研制其他物品呢。”

負責人:“……”

明明松了口氣,但他怎麽還是有種眼前一黑的感覺。

而這時候,孟昔昭又哥倆好的搭住他的肩膀,笑瞇瞇的問他:“你和其他工匠平時都是吃住在一起的嗎?”

負責人一楞,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孟昔昭長長的哦了一聲,然後指了指紙筒手/雷,“這東西,都有誰會做?”

負責人小心翼翼的說:“回大人,我們都會做。”

畢竟又沒什麽技術含量,卷起來,點燃了,扔出去就好了。

孟昔昭聽了,更滿意了,“那你們這群人當中,誰會下廚啊?”

負責人習慣性的張嘴就要回答,然而張了一半,他突然反應過來孟昔昭問了一個什麽問題。

負責人:……???

他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三組人員平均年齡四十二歲,都不年輕了,會下廚的有,但水平全都不咋樣,屬於是僅僅能入口的程度,孟昔昭挑剔的看來看去,最後帶走了兩個人。

這倆人,一個小時候家裏開肉餅鋪,他幫忙剁肉,能把肉剁的特別碎,另一個,娶了個十分註重參與感的娘子,每回娘子做飯,他都要在一邊剝蔥、剝蒜,現在已經可以做到一點蔥皮蒜皮都不留下了。

被孟昔昭帶出來的時候,這倆人一臉空白。

萬萬沒想到,他們會因為會剁肉、和會剝蔥,被貴人挑中,跟他一起去那九死一生的匈奴。

兩人對視,很有一種想要抱頭痛哭的沖動。

孟昔昭才不管這倆人什麽想法,讓慶福安排他們去參政府,孟昔昭轉道,又去了前院。

金珠看樣子已經在這等了他一段時間了。

見到孟昔昭,她福了福身子,“郎君。”

孟昔昭問:“打探出來了?”

金珠笑:“郎君一走,他就慌了,奴婢說了幾句好話,他就把自己的來歷一五一十全說了。”

孟昔昭好奇的問:“那他到底是什麽人?”

金珠把那個中年人說的,又跟孟昔昭覆述了一遍。

然後孟昔昭就懵了。

這人,居然是當初給他下啞巴藥的那個大夫!

……

據中年人自己說,他志向不在問診上,只在制藥上,從他們那個靈樞派學成以後,他就一直四處游歷,尋找草藥的同時,也賺點錢,補貼一些名藥的費用。

名聲漸漸打出去了,後來,他就被一些貴人們看中,帶進了府中。

他這人不挑地方,只要給足了錢和草藥,他在哪待著都行,這些年他換了好幾個主家,一個比一個富貴,林賢妃,也只不過是他的一個主家而已。

這人的的確確就是個藥癡,一點是非三觀都沒有,而且比起能治病的藥,他更喜歡研究那些能殺人的藥,簡直了,也不知道那種藥研究出來了能有什麽用。

金珠聽得十分心驚,可那些雇傭他的達官貴人不這麽想,反而覺得他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雇傭他的多是女性,而且多是那種後宅不安寧的女性。他這人有個優點,那就是拿了錢,一定給辦事,於是,這些年他在毀容、催情、落胎之上的成就,那是一騎絕塵啊……

孟昔昭:“…………”

鬧了半天,原來是個宮鬥工具人。

金珠還在說:“此人名叫滕康寧,他說他一開始,確實就是給林賢妃辦事的,替她調制一些能讓陛下……的藥,後來寧王殿下見到他,知道他的本事,才讓他幫忙做一個能使人變成啞巴的藥,發現藥不管用之後,寧王發了好大的脾氣,讓人把他打的只剩一口氣,才把他丟了出來等死。但滕康寧早就準備好了脫身之計,他提前服用了麻藥,讓自己感覺不到疼,被丟出來後,又迅速的給自己醫治,這才能一點事沒有的出現在郎君您面前。”

孟昔昭聽得有點楞,“那他出現在我面前,到底是想幹什麽?”

說到這,金珠也有點無語:“他說,他的藥絕不可能有問題,要麽大公子根本就沒吃那藥,要麽,就是您和大公子提前準備好了解藥,他覺得自己的招牌不能就這麽被砸了,所以想來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他跟蹤了幾日大公子,又跟蹤了幾日您,發現您在這個莊子上行為有些怪異,還一趟趟的往裏運東西,裏面的人卻無論如何都不出來,他便認定了,這裏有古怪,您很可能跟他一樣,都在制藥。”

孟昔昭:“…………”

這可真是……令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孟昔昭感覺有點覆雜。

這人確實是個人才,可他又不宮鬥,留他有何用,再說了,這人幹的缺德事也太多了吧,讓人毀容,還讓人落胎……

等等。

落胎???

孟昔昭突然抓住金珠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他平時做了新藥,都是怎麽試藥的?”

金珠:“……奴婢沒問,要不,奴婢去問問?”

孟昔昭攔住她,“不用不用,我親自去問!”

說完,他就風風火火的跑了。

金珠:“……”

郎君的腦回路啊,她是越來越跟不上了。



跟滕康寧打聽了一番他的制藥過程,孟昔昭簡直想仰天狂笑三聲。

什麽叫剛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這就是!

他立刻揮手就要把滕康寧跟那倆工匠一起,打包送回參政府,滕康寧瞪大雙眼,突然反抗起來。

孟昔昭這才想起,此人在這還是階下囚的待遇,他恐怕以為自己要把他帶回去折磨,孟昔昭趕緊擺出禮賢下士的表情,跟他說,你不就是想要錢嗎?我給,我全都給,你以後制藥需要什麽材料,能給的我也全給。

只要你跟我去一趟匈奴。

滕康寧:“……”

他狐疑的看著孟昔昭,這人該不會是想讓他一個人,去毒死匈奴的所有人吧?

然而他就是問了,孟昔昭也不會告訴他實話,只讓他放寬心,跟著走就是了,滕康寧心裏嘀咕,甚至起了想要逃跑的心思,但猶豫來猶豫去,他還是沒跑。

畢竟他還想從孟昔昭這裏打聽新藥的秘密呢。



萬事俱備,只欠出發。

行李和人全都收拾好了,孟昔昭這種官,可以帶一個小廝,在路上伺候他,慶福原本以為孟昔昭會帶他,誰知道,孟昔昭把工匠當了自己的小廝,同時,還上報了滕康寧的名字,大言不慚的說,他不習慣只讓一個人伺候,必須帶兩人,而隨行的大夫他也信不過,必須帶參政府的府醫。

禮部侍郎看著孟昔昭,有種想拿鎮紙砸他頭的沖動。

你以為你是公主呢?!

身為一個送親人員,好好伺候公主才是正理,還想讓別人伺候你,想得美!

然而這是他心裏想的話,嘴裏說出來的,就是另外一套了,“好好好,不就是多帶個府醫嗎?這點小事,本官哪有不批的道理。”

……

孟昔昭滿意的離開,而轉過頭,禮部侍郎就把這事添油加醋的告訴了自己的其他同僚,聽說了孟昔昭的這副紈絝作風,大家紛紛出言指責。

當然,背後指責,誰也不敢當著孟昔昭的面說。

因此,還沒出發呢,孟昔昭的紈絝惡名,就在送親隊伍裏傳了一遍。

在送親名單上的人都很絕望。

連公主帶隨侍帶送親人員,加一起烏泱泱快五百人,公主太子這種主子不算,官員當中,除了禮部郎中,那就是孟昔昭官大了。他這一看就是甩手大掌櫃的料啊,說不定還會把此次送親,當成去領略北國風光的游玩,那他的事,不就都落到別人頭上了嗎?

如果僅僅是不幹事,那還好,但看孟昔昭這個德行,很可能他還會把送親隊伍當成他家的參政府,各種使喚、各種折磨。

嗚嗚嗚,好倒黴啊,怎麽就攤上這種苦差事了呢……

但是,再哭也沒用了,難道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再打退堂鼓嗎。

九月十二,天壽帝三十八歲生日到了,萬壽節上,君臣同樂,天壽帝坐在龍椅上,迎接一年一度他最喜歡的日子。

孟昔昭排在隊伍末尾,看著天壽帝笑得合不攏嘴的坐在那收禮物,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往年參政府備一份禮物就行,今年備了兩份,更重的那份讓孟舊玉送,比較輕的那一份讓孟昔昭送。

然而哪怕是輕的,這也是一尊由同等大小的碩大珍珠拼組而成的龍形擺件,一顆珠子,就等於金珠半年的工資。

孟昔昭捧著這個擺件,心痛的無以覆加。

雖說這都是孟夫人準備的,而孟夫人拿出這尊擺件的時候連眼皮都不眨一下,但孟昔昭還是覺得好心痛。

主要是,浪費了啊!

哪怕送一張廁紙給天壽帝,他都覺得浪費。

以前他送禮,那是好鋼用在刀刃上,因為他知道天壽帝會記住,而且會回報給他想要的東西。可今天,不管孟昔昭送什麽,天壽帝都不會有印象的,因為他收的禮太多了,而且裏面的好東西,也太多了。

今天對天壽帝來說是大日子,對秦非芒來說也是大日子,因為他要站在前面,一個個的唱名,估計等壽宴結束,他這嗓子也該冒煙了。

別看朝臣們上朝的時候,穿的都差不多,好像沒什麽錢,可這家底,那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殷實,孟昔昭捧的擺件,在裏面只能算是個中等水平,根本就不起眼。

若說誰送的禮物最好,那必然是三司使。

只見三司使命六個侍衛一同把自己帶的禮物搬上來,原來,他送的是一座玉山,玉質溫潤通透,還是上好的羊脂玉,玉山約一人高,二尺粗,雕刻成泰山的模樣,上面有樹木花草,還有石階人物,走在石階上的,是天壽帝,他身後跟著的,則是略微粗制濫造的文武百官。

稍微有點文化的,看一眼就知道這是什麽了。

——泰山封禪。

從古至今,哪個皇帝不想這麽幹,這可是皇帝界的最高榮譽,證明了皇帝的本事,說明他已經可以和秦始皇相媲美了。

孟昔昭:“……”

他面無表情的擡起頭,看向最上方的天壽帝,見他果然不出眾人所料,已經連連撫掌,大喝一聲好。

……

好你個頭。

你還真覺得自己配得上泰山封禪了?

知道你心裏沒數,但你不能真就這麽沒數啊!

見皇帝喜歡自己送的禮物,三司使也是一臉的喜氣洋洋,甚至當場就跟皇帝請旨:“陛下,微臣鬥膽向陛下請個旨意,不如在泰山之上,建造一所皇恩祠,以後百姓們可以登泰山,感念皇恩,宣揚陛下之美名,也可昭示陛下之功績,他日,陛下親自前往,也有歇息落腳之處。”

天壽帝聽了,一揮手,直接就準了:“好,肅明,此事就由你去辦,一定要好好辦。”

以後朕親身過去封禪了,就要看看百姓們是怎麽供奉朕的!

三司使頓時跪下,高聲道微臣遵旨。

孟昔昭:“…………”

這人謔謔完河北,又要去謔謔山東了。

山東比河北富庶,估計能被他謔謔好一陣子。

默默的低下頭,孟昔昭的目光落在自己捧的擺件上,就當自己什麽都沒看見,也什麽都沒聽見。

萬壽節,太子殿下又適當的病了,沒有出現,只讓郁浮嵐送了一幅自己親手寫的祝壽字來,天壽帝看見那字,嘴角的笑容淡了點,揮揮手,讓郁浮嵐下去,很快,他又重新高興起來。

在孟昔昭捧的胳膊都快酸死了的時候,終於,輪到他了,不過,就跟他之前預料的一樣,天壽帝根本沒對他送的禮物有任何反應,就是跟以前一樣的笑笑,說了句賞,然後孟昔昭就起來,去一旁繼續站著。

內侍走過來,賞了他一百兩銀子。

孟昔昭:“……”

他那擺件最少十萬兩!

然而他還只能一臉感激的收下那一百兩,繼續捧著。

奶奶的,這一百兩比他那擺件還重……

要說這萬壽節上有什麽讓孟昔昭覺得不那麽無聊的,那就是楚國公主走出來的時候了。

萬壽節分兩批,第一批是跟大臣、皇子、還有各國使臣一起過,第二批就是跟後妃、和自己的女兒們一起過,楚國公主卻出現在第一批裏,自然是因為,她馬上就要和親了,按照規矩,今天,就是來辭行的。

孟昔昭一聽見楚國公主的名字,就趕緊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位公主什麽模樣。

離得遠,面孔有些看不清,但聲音,還是聽得很清楚的。

楚國公主行跪拜大禮,站起來後,不卑不亢的說著她的臺詞,諸如兒臣不孝、不能在父皇膝下盡孝、唯有為匈奴與大齊帶來秦晉之好、雖遠而不心離……等等。

孟昔昭的第一印象,是這公主嗓門挺大。

第二印象,是這公主中氣挺足。

大齊的審美,以弱、以雅、以文為美,像公主這樣聲音堅定,字字鏗鏘的,不被人們喜歡。

因為女子強了,男子就要弱,除非是孟舊玉那種真心愛媳婦的,不然,都還是希望自己的娘子聲音小一點。

孟昔昭想起什麽,扭過頭,看向大殿前面的左賢王。

左賢王今天也來了,而且奉上了壽禮,一塊獸皮。那獸皮看著特別眼熟,好像就是那天匈奴人剛來時,蓋在某輛大車上的獸皮。

……

也忒寒磣了,用得著把自己對大齊的敷衍,擺到這麽明面的位置上嗎。

他站在那,也看著楚國公主,臉上卻沒有什麽明顯的表情。

孟昔昭有點拿不準,楚國公主這樣的,到底是招他們喜歡,還是不招他們喜歡。

按理說這不關孟昔昭的事,但他對這個問題,真的是非常好奇,因為這個問題,決定了他的猜測到底對不對。

劇情裏,老單於死後,匈奴的規矩是,老單於所有媳婦,都要歸新單於所有,包括已經嫁過去的公主,但那新單於照單接收了其他的所有人,就把楚國公主拎出去,讓她殉葬了。

他當時給的說法是君死有疑,他不能信任楚國公主,可後來,他又說沒有疑點,他父親就是楚國公主害死的。

造成這種走向的原因,有兩種,一,這新單於心眼忒多了,打一開始就起了攻打大齊的心思,把楚國公主當做引子,還是一個埋得特別深的引子,先殺了她,然後伺機行事。可那時候形勢並沒有那麽好,匈奴旁邊,月氏和女真都是威脅,如果他打大齊,匈奴就要面臨兩邊同時開打,甚至三邊一起打的危險局勢。是在詹不休的造反軍聲名鵲起時,他才突然決定攻打大齊,而在那之前,誰也不知道詹不休造反了,除非那新單於也跟孟昔昭一樣熟知劇情,不然,他不可能料到這一點。

二,那就是,老單於的死,可能真的跟楚國公主有關系。

孟昔昭不禁對著楚國公主裊裊婀娜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所以,到底是哪一種原因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