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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149“沒有形象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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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149“沒有形象可言”

晏然對父親的感情很覆雜,她恨父親一手好牌打得稀爛,消磨一世,毫無所成,整日糾結為何他要與五叔喊爹,與親爹叫大伯?為何不過繼大哥到五房,而是要過繼他這個小兒子? 同時也可憐父親,在執念中,渾渾噩噩二十載!

晏然和晏承恩一樣,也有心結,不過她選擇了和晏承恩不一樣的處理方式,晏承恩選擇做“思想家”,他一定要把那兩個“為何”想明白;晏然選擇做“行動派”,賺銀子可比坐屋裏薅頭發有意思多了。

這日是她去樂芷書坊查賬的日子,在她去書坊之前,她想先去趟趙府,她聽王氏說,趙姐夫已經正式提了兩個通房做妾室,晏然擔心姐姐會像隋夫人一樣軟弱,治不了後院,所以特意去“關心關心”。

誰知晏晴早已不是當年柔弱的小花,她的雷霆手段,讓晏然大開眼界。

一進後院,晏然便感覺到身邊路過的女婢,看見她後都小心翼翼地溜邊走,不像以往那般笑著見禮。

她一路狐疑,穿過花木扶疏的庭院,轉至晏晴的臥房,離老遠,晏然就見四個小丫鬟垂手低頭,在門外候著,裏面傳來嗚咽不絕的哭聲,晏然初以為是姐姐受氣,緊走了兩步,隨後馬上反應過來,不是姐姐受氣。

“這點小事,你都辦不好?還有臉吃飯?”隨後,一串耳光聲音響徹天空,讓人不寒而栗。

時值夏天,臥房門大敞四開,不用走近,晏然就聽出屋裏高聲叫嚷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姐姐。

“我還沒見過大小姐發這大脾氣呢!”綺雲像只受驚的兔子,她對晏然耳語道:“這可真有咱家奶奶的氣勢,是不是嫁了人的女人,都這樣?”

“嗯,你小心點,你也快嫁人了!”晏然看著綺雲,臉上露出一絲壞笑。

綺雲頭搖得像撥浪鼓,自顧嘟囔:“我才不會那麽兇!”

晏然到了門口,也不等人通報,一掀簾,把自己的笑臉先探了進去。

“你這腿腳真快,我剛聽說你來了,還沒等把這攤子收拾了,你就到了,你腳底下踩著風火輪了?”坐在屋裏的晏晴笑呵呵說。

晏然瞥見屋中跪著一個女孩,她從女孩身旁走過,特意瞟了女孩兩眼,十七八歲的模樣,眼睛腫的,臉蛋也是腫的。

“快進來坐吧,”晏晴像沒事人似的對晏然招手說,然後轉頭對地上跪著的女孩吼道:“你還不滾回屋去,我用腳繡的都比你繡的好!蠢貨一個!就知道吃閑飯!”

這一嗓門,不只是地上女孩一哆嗦,晏然也一驚,待女孩出了屋,晏然才問道:“那姑娘是誰啊?”

“還能誰?我家新娘

明代:女兒嫁人時稱為“新娘”,後來稱呼“奶奶”,“太太”,就不叫“新娘”了;若是嫁與人家做妾,就算到頭發白了,還要喚做“新娘”。

方淩兒,你見過的,怎麽不記得了?”晏晴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一點也不像剛剛發過火。

晏然陡然記起,這是姐姐的陪嫁,是王氏著人買的,所以她只聞過其名,未見其顏,後在趙家家吃席時,偶見過一眼,當時她還與那姑娘聊天,誇讚“方淩兒”名字好聽,她記得,那姑娘長得水水靈靈,眼角下有幾顆小雀斑,很可愛,與剛剛跪在地上涕泗交下,五官扭成一團的女孩,完全判若兩人。

“她是犯什麽錯了嗎?”晏然不解。

晏晴沒急著回答她,而是屏退了室內下人,然後又看看綺雲,猶豫了一下,“算了,你留這吧!”

綺雲很識相,“我站外面候著,姑娘有需要,喊我就是,”說罷,掩上門,出去了。

晏晴見屋內就剩她姐倆了,長舒一口氣,盤腿坐在榻上,臉上露出掌控一切的人才會有的笑容,她調勻了兩口氣,這才慢悠悠地回答晏然的問題。

“下人犯了錯,再去責罰,那就晚了,這些賤婢,沒事就要敲打敲打,讓她時刻記得自己身份,就像那琴,久不彈了,琴弦會松,沒事就要給它緊緊!”晏晴瞟了眼掛在墻上的琴,她已經好久沒彈了。隨後,她從手旁的青花高足盞裏,拿起兩塊蜜橙糕兒,遞給晏然一塊,塞進自己嘴裏一塊。

晏然沒有吃蜜橙糕兒,而是捏在手裏,她看著晏晴,眼中充滿擔心的神色,她提醒晏晴:“剋核大至,則必有不肖之心應之,雖是下人,可也是人,是人就都有脾氣,有不能忍之事。”

晏晴不以為然,“我是趙家的原配正妻,我為趙家生了一兒一女,每月我還要用我的嫁妝銀子補貼後院的開銷,誰敢置喙我?”

晏然驚訝姐姐的變化,剛嫁到趙家時,晏晴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妯娌、婆婆欺負她,她還只會回家去搬救兵,那時她和趙姐夫感情也好,而最近幾年,尤其是生了兩個孩子後,晏晴的性情變了,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嗓門大了,也不再回娘家訴苦搬救兵了。

“我聽娘說,綺月也提了名,她還聽你話吧?”晏然擔心綺月應該也被敲打了。

“還算她懂事,這不也懷上孩子了,估計再過三個月就生了。”晏晴哂然一笑。

晏然突然無語了,她既怕晏晴像隋夫人一樣,一提妾室,就尋死覓活,又怕她太過冷靜,無動於衷。

晏晴望了她一眼,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麽。

兩姐妹喝了一會茶,晏晴問了些晏家情況,晏然如實回答,姐妹倆東一句西一句,最後又回到最初的話題上。

晏晴道:“多幾個妾,一起幫我伺候相公,有何不好?況且家族興盛,最關鍵就是要人丁興旺,沒人旺個鬼!”

晏然勉強一笑,不置可否。

晏晴又道:“總不能只靠我這一個肚皮生,多兩個妾室,為我這房多添幾個孩子,待以後孩子們大了,出息了,我這房......”晏晴冷哼一聲,神情淡漠,“我也算對得起他們趙家。”說罷,她起身去開窗,並從窗下扇筒裏抽出一把團扇,遞給晏然。

倆姐妹對面而坐,扇子帶來的風,是香的,晏然細看扇子,用料上乘,做工精巧,扇柄上墜有貓眼石的流蘇穗子,扇面繡的“花貓撲蝶”,針腳細膩,構圖生動。

“這貓誰繡的?手藝真好!我看,不次當年教我們刺繡的竇媽媽。”晏然嘖嘖讚嘆。

晏晴以扇指著地面,笑道:“剛剛跪在這的方淩兒繡的。”

“這麽好的手藝,你還罵她繡工差?我要是能繡成這樣,我可開心死了。”

晏晴微微蹙了下眉頭,大有恨晏然不爭氣的意味,“我剛說了,這些下人,都是不厭足的,你要時刻敲打敲打她,不是說做得好,就萬事大吉了,你啊!”晏晴用下巴指了指外面,壓低聲音說:“你就是心腸軟,下人就是下人,哪有像你這樣當姐妹處的,你若和她情同姐妹,那我又是你什麽人?”

晏然一怔,臉上堆笑道:“當然你才是我親姐姐。”

“你知道就好,這世上,只有咱倆是親姊妹,這血緣是騙不了人的。”晏晴道。

晏然點頭說對,心裏覺得這話怎麽這麽耳熟,晏承恩也常說。

晏晴看晏然聽訓,並不與她犟嘴,心中大感安慰,妹妹也懂事了!她冷眼打量晏然,忽然以扇遮面,嗤嗤笑起來。

“想起什麽了,這麽開心?”

“我問你,你和沈家公子,不對,”她咬了下嘴唇,改口道:“是沈大人,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

晏晴知道晏然在裝傻充楞,所以也不理她,而是自顧說道:“我看這人也是奇怪,當年我就看出他待你不同旁人,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萬花叢中過了幾遍,還是回頭找你這朵花。”晏晴搖著頭,嘖嘖說奇怪。

晏然忍不住問道:“當年你怎麽看出來的?我怎麽不知道?”

晏晴以扇柄輕敲晏然的額頭,嘻嘻笑道:“因為你傻,不只我看出來,隋家姑娘也看出來了,只是我們當年都覺得,沈公子血氣方剛,有些小心思也正常,而且那時你又小,待過幾年他見了世面,回頭想想,你也不過就是鄰家小妹妹,沒想到,他居然來了一個驀然回首。”

晏然揉著腦袋,脫口而出道:“姐姐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你當然要抓住沈公子,這對咱家來說,是天大的喜事,”晏晴高興地說:“ 不光是晏家,就連我在趙家也與有榮焉哩!到時候,我那婆婆給我臉色看,也要掂量掂量。”

晏然陪著笑,聽姐姐高見,但笑意中卻沒了真誠......

出了趙府,晏然和綺雲找了一個餛飩攤,兩人一人一碗蟹黃餛飩,剛剛晏晴挽留她吃了午飯再走,可她卻一刻也不想多留。

她知道,她以後不用再刻意關心姐姐了,晏晴已經有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晏然因為有心事,吃得慢,綺雲兩口吃完了,拿出腰間的象牙折扇給晏然扇風,“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沈大人?”

晏然瞪了她一眼,遲疑了一會,重重地“嗯”了一聲。

綺雲狠狠地嘆了口氣。

吃過餛飩,晏然不想太早去書坊,遂和綺雲在皇城南街閑逛,逛著逛著就到了蔣家茶樓,晏然看見沈府的馬車停在門口,還沒待她想好進還不進去的時候,樓上的窗戶嘎吱撐開,探出兩個腦袋。

“哎,怎麽還不上來?”

晏然擡頭看,正是蔣奇和他的渾家張氏,這下不上樓也不行了,大熱天吃了一碗餛飩,晏然頂著一張紅撲撲的小臉,她和綺雲互視了一眼,覺得此刻形象應該......“沒有形象可言”。

綺雲擡手給晏然整理頭發,晏然也幫綺雲捋了捋鬢角的碎發,餘光就看見茶樓內,一個瘦瘦的身影蹦蹦噠噠跑出來。

晏然看了眼跑出來的人,又看了眼綺雲,她用手指在她鼻頭上一刮,“你個死丫頭,你是故意引我來這兒的。”

綺雲吐著舌頭,笑嘻嘻道:“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走過來的。”

子升沖著晏然深鞠一躬,口中道:“二小姐,多日不見,可都好?”自離開溫廷言後,子升跟著蔣奇學起茶葉生意,如今他也二十了,一如既往的瘦,不過五官長開了,看著比小時候順眼多了,不那麽像猴了。

晏然瞥了他一眼,佯裝生氣,“我好不好,綺雲沒告訴你嗎?”

子升知道晏然是最和氣不過的主子,所以見晏然板著臉質問,他也不懼怕,嘻嘻哈哈搪塞過去,兩只眼睛盯著綺雲,嘴角都合攏不上了,倆人的婚事已定,婚期是明年春天。

晏然見倆人膩乎,心裏替綺雲高興,可臉上卻表現得很不爽,她跟著子升上了二樓,故意不再與綺雲說話。

子升引她進了東側的一間閣子。

晏然剛探身進去,正好與坐在正中的沈山四目相對,晏然感覺心跳有些加速,她輕咳了一聲,眼神掃向四周,這間閣子新裝修過,很有文人氣,三側竹簾垂地,光影斑斑駁駁,粉墻上掛著一幅《樵夫品茶圖》,圖下是一個紫檀長幾,幾上的獸頭三足銅香爐,香煙裊裊。

晏然坐到張氏身旁,正好也是沈山對面。

綺雲扭扭捏捏,不斷給晏然使眼色,晏然一擺手,無奈道:“去吧,去吧,去吧!你的心早就不在我這了,早知道你這般,我就該帶醉雪出來。”

綺雲頂著大紅臉,笑嘻嘻地跟子升下樓聽曲去了。

“醉雪是誰?”張氏問。

“就是小花奴,她嫌我娘給她起的名字不好聽,而且現在也不伺候花了,讓我給她重新起個,我想著那個叫綺雲,這個就叫醉雪吧。”

“三徑小路,也可呼雲醉雪,你倒是很愜意,”沈山道。

晏然對沈山能明白她的意思,感到很意外,想說點什麽,可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只是莞爾一笑。

張氏快活地眨著小眼睛,饒有意味道:“你這玲瓏心思, 也就沈大人能懂。”

晏然扯了扯嘴角,瞪著張氏,眼神回應:“過啦哈,再編排我,我就走了!”這期間,兩個小童過來,重新布置了茶點,也給晏然沏上了熱茶。

待兩個小童下去,大家知道一時半會不會有人來打擾了,好像都輕松了,不約而同地挪了挪身體。

蔣奇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看看沈山,又看看晏然,興致昂揚地問道:“晏二小姐,你今日這是尋人而來,還是特意來喝茶的?”

晏然也呷了口熱茶,雖然天熱,但唯獨熱茶更能消暑,她悠悠道:“路過,我本想著去樂芷書坊,可大晌午的,我又怕打擾人家吃飯,剛和綺雲在街頭吃了碗雞湯餛飩,想著先消消食,去去汗,結果就走到這了。”

蔣奇道:“那真是有緣分,博彥兄也是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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