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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139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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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139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晏然向樓上看,沈山身穿玉色羅襴服,頭戴逍遙一字巾,一身文士打扮,正與一個體態豐腴,頭發花白的貴夫人攀談,胖夫人旁邊站著一個嬌小玲瓏,神態驕矜的女孩,看上去不過剛及笄的模樣,雖說一直低著頭,可眼睛卻一直挑著向上看。

雖然距離遠,聽不見她們說什麽,但晏然對著口型也能猜出一二,她學給隋白氏和王氏聽,“小女慕公子才學,聽聞沈郎中還未娶妻,不知否能得公子青睞。”

“夫人厚愛,小兒豈敢高攀,只是有些小運氣,承蒙皇上垂憐,賜他報效朝廷的機會,但別人不知,我這當娘的知道,我兒尚年輕不懂事,恐怕耽誤了貴府千金。”

“夫人過謙,能讓皇上垂憐,就是不世之才,滿金陵城內,像令郎這般人物,再無第二個。”

晏然左轉頭,鼓著臉頰學胖夫人;右轉頭,抿著小嘴,學沈姜氏,古靈精怪的樣子把王氏逗得茶飯都不能好好吃了。

隋白氏亦笑得前仰後合,好不容易忍住笑意,道:“雖男女婚嫁,不一定非要男方提親,女方也可以去提,但都是私下商談,哪有在壽宴上,眾人前,明目張膽表明愛慕之心的,若男方不同意,女方的臉面就丟盡了。”

“看來,女人的面子比男人的面子金貴啊!”晏然嘟囔道。

這桌熱鬧非常,在壽宴大廳中,倒不是那麽明顯,遂大家笑得更肆無忌憚,晏然無意間擡頭,正迎向沈山居高臨下的目光。

畢竟剛剛拿人家取樂,晏然有些心虛,快速收回眼眸,縮小身子,埋頭吃飯。

王氏笑完,用下頜指向舞臺正前面的兩個桌子,嘖嘖道:“那桌都是沈家族親女眷,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人家全族得道,不是主事,就是郎中、少卿,真是羨慕死人!”

王氏感慨完,抱怨道:“再看我們晏家,我大伯整日就弄他那幾畝花圃,幾個孩子都嫁給西水門外的花郎,我二伯倒是上進,可也是瞎忙乎,只知占親戚便宜,晏家這些人是甭指望了。”

晏然聽了,特意朝那桌望了一望,一桌子女眷,看上去都有幾分隋夫人的氣度,想必都是詩書之家,晏然嘖嘖兩聲。

隋白氏橫眼掃視面前嘖嘖羨艷的母女,笑道:“說你們不是親母女,還真人沒相信呢!”

晏然和王氏互視了一眼,翻著眼皮道:“只有長得像,好吧?”

幾人正吃著,沈山過來敬酒,晏然知道沈山見她,一定要問長問短,她不想讓其他人看見,尤其是舞臺上唱曲的秋桃,於是便說喝了酒要去吹吹風,沈山居然沒攔著,繼續陪王、隋兩個夫人聊天。

晏然和綺雲信步走到一處無人的園子,她猜測沈家蓄養的聲伎應該住在此處,她想再往前走不妥,便拉著綺雲往回走,剛好碰到回房換裝的秋桃。

秋桃雖然是一介女伶,可自認見過許多王公貴胄,去過很多豪門府邸,所以即使自己身份低下,也沒把晏然這個商賈女兒放在眼裏。

秋桃身後跟隨四、五個小女伶,這幾人都以秋桃為長、為尊、為師,見秋桃駐足,她們像侍衛一樣,自動站在秋桃半步距離之外,霎時,兩方陣營形成。

晏然身旁只有綺雲,綺雲腳步挪了挪,也想站在後面,可又覺得己方就二人,沒必要擺陣型。

晏然見秋桃眼中含有敵意,不想與她閑扯,自己先退讓一步,笑著問聲好,便要轉身離開。

“你站住!”秋桃聲音帶著挑釁,用扇柄指著晏然的後背。

晏然回頭,“妹妹有事?”她心想這個秋桃或許是沈山哥哥心上人,還是要客氣一番。

“你可知道沈大人和我的關系?”秋桃晃著扇子,一臉得意,好像自己就是沈家秘而不宣的準少奶奶。

晏然暗笑。這丫頭說話倒是開門見山,只是在沒高清楚對手是誰的情況下,就這麽暴露自己,也真是魯莽,沈山養這麽一個人在身旁,不怕惹禍嗎?

晏然心裏搖頭,看著秋桃盛氣淩人的樣子,她很想說,你是蓄養的聲伎,充沈家門面的,私下,沈大人或與你有幾分情意,待過三年五載,沈大人娶了正妻,提你為外室或者姨娘,還能什麽關系?可嘴上卻說:“我對這個沒興趣,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你站住!”秋桃追上了兩步。

晏然擰眉瞪她,覺得她不依不饒,有些討厭,尤其今日是沈夫人壽宴,她可不想惹禍,遂也不聽她的,徑直往回走。

秋桃不甘心,仗著自己擅舞,四肢靈巧,有幾分力氣,便想抓住晏然肩膀,迫其停下,可她不知道晏然是練家子,手指剛剛觸到晏然肩膀,便被晏然一閃躲過了,她自己用力過猛,撲了空,差點摔在地上。

晏然沒去看她,反倒是歪頭檢查自己的裙子,王氏難得給她做新裙,她可不想第一天就弄壞了,綺雲也知道這個道理,忙貼近身,兩雙眼睛盯著肩頭那塊提花羅綢,好一頓檢查,“還好,還好,這個碧羅紗比想象的結實。”

秋桃站穩後,見這倆人檢查衣服,瞬間感覺被嘲諷了,心裏咒罵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兒,一面憤憤道:“酒樓裏的廚婦,力氣恁般大!”

“你果然是唱曲的,話可真多,小心喉嚨喊腫了,一會唱不出來!”綺雲啐道,連帶詛咒。

秋桃身後的小丫頭,見晏然不理睬秋老大,執意要走,遂跑上來堵住晏然前路,欲為老大撐腰。

“你一個開酒樓的,傲氣什麽?今日你也瞧見了,沈家賓客都是什麽人物,我家太太可是五花誥命的夫人,只不過念你是相熟的老鄰居,早年吃過幾次你家的飯,給你們下貼,是面子過場,誰知你們還真厚著臉皮來了,既然來了,送了禮,就該識趣地回去,怎還賴著吃飯不走?”

晏然早已火大,但還是努力控制自己暴脾氣,冷言質問:“你管我是沈家舊鄰還是鼎香樓的廚娘,我是沈夫人親自下帖請來的,我們晏家人再不濟,可從不差一口吃的,來此是真心為老夫人祝壽,你們當是什麽?”

一個道:“打秋風的嘍。”

另一個道:“長見識的,你們沒看見她娘,穿戴像只花孔雀,兩只眼睛直勾勾盯著張少卿和李侍郎夫人看。”

一個問:“看什麽?”

另個答:“看兩位夫人身上的衣裳,頭上的發釵,嘴角的胭脂,記下了明日好也學一學,我們聽了那麽多出《東施效顰》,今日見到活的了。”

小丫頭們笑得前仰後合,不時看向秋桃,就像小狗吠完回頭跟主人邀功一般——秋老大,看,我們給你出氣了!

晏然用手攔住想要生撲對方的綺雲,大聲道:“她們說的話都記住了嗎?回去稟給沈伯母。”

綺雲喘著大氣,“嗯,都記下了,這個藍裙子,長得像黔驢的話最多,其次是那個長得像禿鷲的,也對咱家奶奶不敬,她們說的話,我全記下了,一會一個字不落的報給沈夫人。”

小丫頭以為她們明目張膽的挑釁,能換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吵架,就算被沈家主子們發現,也有好一頓掰扯,沒想到這倆人一聲不吭,只想著告狀玩陰的,立刻後悔自己莽撞失言。

這些身高剛及晏然肩膀的毛丫頭,仗著自己人多,又在沈家地盤上,加上方才表演有功,得了沈夫人誇讚,又個個自詡伶牙俐齒,一定能在晏然這討得一些嘴上便宜,可眼下看,這個晏家二小姐不但身骨有勁,而且心眼子比她們多,立刻臉上就有了慫意。

晏然橫了一眼眾人,見她們怯了,高昂聲音道:“我倒是一會要問問沈伯母,家裏女婢就是這麽非議客人的?沈伯父身居高位,可我也從沒見他仗勢欺人,把人分三六九等,怎麽你們倒有了這毛病?你們自詡聽過很多書,唱過很多戲,不知道什麽叫‘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嗎?不知道我朝朱天子是如何得天下的嗎?不知道開國十大將軍是什麽出身嗎?”

秋桃聽她拔高了話題高度,又口口聲聲不提好脾氣的沈山,而是提一向看她不順眼的夫人和老爺,自知不好,忙軟下面皮,強笑道:“姐姐誤會了,這些小丫頭都口無遮攔慣了,並無惡意,我在跟姐姐道歉,”說罷,她側身深施一禮,陰陰笑道:“其實我攔住姐姐,是想跟姐姐表明心意,我們不是敵人。”

晏然徹底被秋桃搞懵了,“你什麽意思?我從沒把你當敵人,當然也談不上摯友,你我統共見面不過五、七次,你是腦補了多少故事?幻聽、幻視、幻想可是失心瘋的癥狀。”

“其實,我是想說,我看出沈大人對你有情義,”秋桃語氣中沒了剛剛的囂張氣焰,低著頭,紅這臉,一幅人見猶憐的楚楚模樣。

晏然不吃她這套,鄭重聲明:“晏沈兩家是通家之誼,我和沈大人從小相識,自是比旁人熟絡一些,但也不是你口中的情意。”

“姐姐不用這麽快否認,沈大人自回了金陵,三天兩頭,沒事就往貴府跑,我進沈家三年,還從未見他去那家拜訪這麽勤。”

晏然還想解釋,秋桃搶先道:“其實,沈大人對姐姐有情,也沒什麽,以咱倆的身份,都做不了沈大人的正妻,以後不過都是妾的命,既然如此,我們姐妹倆不如早早的和睦相處,何必先鬧內訌呢?”

“莫名其妙,誰要做妾?你喝多了吧!”晏然提高音量,對她無禮言辭感到忍無可忍。

綺雲亦怒道:“我看你醉的不輕!”她指著秋桃等人,氣得聲音發顫,“我們晏家是正經門戶,家裏女兒都只做正頭娘子, 你們怎會認為我家小姐會給沈家做妾?你們方才是哪裏討了假酒吃,現下跟我家小姐胡言亂語!”

一番話下來,對面那幾個沒心眼兒的小丫頭,面面相覷,真的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搞錯了。

晏然則屏息靜聽,不只是眼前,身後幾米遠處,也藏著人看笑話,她沒回頭確認,而是拽著渾身發抖的綺雲,頭也不回地沖出園子。

倆人腳步飛快,但仍可聽見後面人的咆哮。

“以你的家世和名聲,能做妾室,已經是祖上燒香,你還傲氣什麽,你若肯幫我,我一定也幫你!”秋桃聲音中有些氣急敗壞,她沒想與晏然結仇,可現在看來,好像事與願違。

跟隨她的小丫頭見晏然走遠,都回歸原位站著,安慰秋桃道:“這晏二小姐,有什麽好,年紀又大,骨頭又硬,不識音律,一臉查梨相

卑諂的臉相。挑擔賣查梨的生意人善於花言巧語,因以為喻。

,想必沈大人對她,正如她剛所說,只是自小長大,熟稔而已。”

秋桃不想把她知道的告訴這些不懂事的孩子,沈山看晏然的眼神與看她的不同......

綺雲扶著晏然,倆人穿過熏風堂,過了賞月亭,一路上鳥語花香,溫風拂面,晏然無心賞玩,不過心情略微平覆些罷了,“這個秋桃瘋了,以後看她來,提醒我,我可不想跟她沾上關系,我要離她百步遠。”

“嗯嗯,我看她也是瘋了!要不要告訴沈夫人?”綺雲氣尤未消,扶著胸口問。

晏然沈默了一會,揉著略微發癢的唇角,輕聲道:“我們只要躲著她就好,沈府的事,我們少參與。”

晏然心想:她只是與沈山走的稍微近了些,就惹來一眾憤懣,若真如父親期待,她嫁到沈家,日後不但幫襯不了沈山,還要平添很多嫉恨和笑話。

如果沈山娶的是皇親國戚,那些世家娘子們頂多說一句,家世比不過,也沒何怨恨的,要怨只能怨父兄不爭氣,可若沈山娶了她這個籍籍無名的女娘,誰人會甘心?誰人不會想法子踩上一腳?

哎,還是小時候好,那時晏家鼎盛,沈家還未大富大貴,兩家人和睦相處,今日你來看看我,明日我去你家轉一轉,說話不用遮攔,也不用擔心誰會連累了誰,誰對誰有什麽企圖?

話說沈山過來尋晏然,先是見到一個叫夏橘的小丫頭,說剛看到秋桃和晏二小姐在此說話,貌似不太愉快,秋桃姐姐還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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