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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130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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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130非分之想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是暗香閣名字的由來。

此閣位於沈府梅園高地之上,四面皆窗,可遠眺城外獅子山,回首便是鼎香樓,可謂夾於熙攘鬧市與蒼山翠水之中。

修建此園時,沈父聽從兒子建議,巧設水池假山,兼以雜植四季長青的灌木。紅梅、臘梅等作為園子主角,卻只是點綴其中,沈山說:此處名為梅園,非梅圃,若數頃之地遍植梅花,就俗了。

小時候,晏然最喜在此處玩耍,一是這裏雅致清新,兼有田園野趣,讓她想起在谷蘭莊無拘無束的童年;二是離晏宅近,來這裏,有一種在家又不在家的感覺。

幾人起身舒展坐久的筋骨,蔣奇搖了搖門外的銅鈴,很快就聽樓梯上傳了噔噔腳步聲,幾個小丫鬟捧著鬥篷上來,鬥篷剛被暖爐熏過,一展一抖,就是一陣香風。

綺雲早上心情還好好的,突然看見溫廷言,她立刻拉下小臉,拿著晏然的皮襖子,心不在焉,毛領邊的紅綢帶子系了幾次也系不好,晏然把帶子接過手,自己左右一扽,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她附到綺雲耳邊,悄聲道:“正月初一放你一天假,你可以去找子升玩,或者約他去看燈。”

綺雲撅著小嘴一扭頭,咬牙道:“我不是想子升,我是看見溫公子,就想起以前,子升跟著他......”那時候,咱們四個多開心啊!

“這還不是想子升嗎?”晏然一咧嘴,露出一排如雪花一樣晶瑩的小白牙,看著綺雲漲紅的小臉,調侃道:“子升不在溫家做奴不是更好,我看你也是大了,過了節,我就跟我娘說,讓你子升早點成親,別再被我耽誤了。”

“哎呀,跟你說不清楚,”綺雲扭著身子,氣得跺腳,“我說不是就不是啦!”她為不能準確表達自己的想法,心煩意亂。

行至園中,幾人的站位發生了變化,蔣奇要照顧自己懷孕的娘子,形影不離;溫荷也怕溫廷言情難自控,言行逾矩,寸步守著哥哥;沈山和晏然形成一組,走在最前面。

沈山披著一件素色的羊皮襖子,與送給晏然的居然是一樣的款式,他兩手插在白狐裘的護手裏,度著方步,因剛引過酒,身上散發著熱氣,每說一句話,面前就升起一團白霧。

“霧裏看花,感覺如何?”

沈山輕輕屈膝,在晏然身旁哈了一口氣,“你自己感受下。”

“走開,有酒氣。”

“就好像你沒喝似的。”

沈山不以為然,繼續度著方步,走到“梅影塢”時,沈山擡手指向周圍,“這種花八年以上才能顯露出虬枝古幹的韻味,開出神骨俱清的花,而這片恰是八年前我親手栽植,”他在白霧中輕輕歪下頭,情不自禁地陷入回憶,停了片刻後,他別有深意道:“那年你還是個毛丫頭。”

晏然迎著他朗月般的目光,明媚一笑,“那年,毛丫頭就已經是你師傅了!”她擡手以師傅的語氣拍了拍他肩膀。

沈山哈哈笑道:“好,一日為師,終生為師。”

那時的沈山做夢都沒想過,他會離開“小師傅”這麽久,十六歲那年,他讓母親去晏家提親,可母親對他說,晏家大丫頭的婚事都沒著落,怎好就向二丫頭提親,況且她還沒及笄......他聽從了母親的話,天天盼著晏晴早日嫁出去。

“當時我還想八年那麽漫長,沒想到轉眼就過去了,現在,你看,”沈山擡手折下一枝梅花,笑意晏晏,“暗香枝頭俏!你拿回去插瓶中,”他把花枝遞到她眼前,晏然接到手中,嘴上埋怨,“好端端的,死你手裏了。”眼神裏卻透著欣喜,她仔細打量上面的每一寸花瓣、花蕊,還有花萼上的脈絡,好似這花是從天宮中遺落到人間,恰巧讓她拾起。

倆人你儂我儂,有說有笑。身後的溫廷言出奇的安靜,若是以前,吸引晏然註意,是他最愛做的事情。

溫廷言跟在晏然身後,始終保持兩步的距離,沈山幾次回頭暗示他走近一步,大家說話方便,溫廷言只是笑笑,仍舊站在兩步之外,直到看見晏然拿著梅花枝子傻笑,他終於說出了賞梅以來的第一句話,“沈府梅園果然是金陵一絕!”

沈山和晏然停住腳步,一齊回頭望他,晏然手捧梅花,臉上還保留著與沈山哥哥笑談時的愜意,一陣北風吹過,身後梅雪紛落,晏然抖了抖額頭上的雪花,沈山則輕輕拈去落在她肩頭的花瓣,深情款款的望著她。

溫廷言也停下腳步,眼神停留在晏然臉上,好像要找什麽答案似的,不肯移開,直到沈山輕咳一聲,他才開口道:“此情此景,讓我想起稼軒居士的一句詞。”

“哦?哪一句?”沈山對這個話題表現出很大的興致。

“倚東風,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

溫廷言的聲音與他的臉蛋一樣有魅力,此語一出,身後跟隨的小丫鬟都一臉癡迷,張氏緊緊偎著蔣奇,悄聲問道:“這句怎麽聽著話裏有話?我沒聽錯吧?”

蔣奇嘿嘿笑道:“娘子沒聽錯!”他聳著肩膀,好像準備看好戲。

“什麽意思?不會是?”張氏踮起腳尖,以便離蔣奇的耳朵更近一些,她的音量可以壓的更低一些。

“嗯,就是你想的那樣。”蔣奇緊緊摟著張氏的胳膊,生怕她冷,不停摩挲著她的肩膀。

沈山連忙稱讚,“這句妙!”一笑嫣然,晏然一笑,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晏然。

晏然何其敏感,她早就收斂笑容,心中不快,聲中帶著薄怒道:“我也送你一句。”

溫廷言不氣不惱,兩手拂了一下長袍,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著有《澹軒集》的李濱老有一首《改過》,不知溫公子可否聽過?”晏然知道溫廷言在學業上並不用功,高攀皇家親事,目的就是能以舉子身份謀個好前程,故特意問了這麽一句,挫挫他的傲氣。

果然溫廷言尷尬一笑,李濱老不過是前朝落第舉人,他的詩......他自然不會讀。

“‘過言與過行,點檢莫暫停’。 ”晏然目光清冷,當年她在溫府的高墻上,苦等他出來給她一個解釋,而他卻沒有任何脫身之計,那時候,她對這個男人就已經死心了。

沈山博學古今,立刻聽出這句話的機竅,又是“言”又是“停(廷)”又是“改過”,此話說得可謂正合時宜,沈山也想發表幾句看法,又見晏然面如冰霜,對溫廷言不理不睬,想想自己還是少說為妙,“走,前面還有幾處景致沒看呢!”他拽了一下晏然的袖子,倆人繼續向前走。

沈山見晏然小手凍得通紅,可也不知道與人說一聲,便把自己白狐裘護手脫下給她。

晏然自小就這毛病,累了、餓了、 冷了、 熱了,能抗過去就抗過去,從來不知道向別人說,生怕給別人惹麻煩,她自認是晏家多餘之人,為了不遭人厭棄,就要裝成透明人。

晏然擺擺手拒絕,托言拿著梅花不好戴護手,沈山一把把梅花搶過來,“大不了扔了,一會再折幾枝更好的。”

“那不行,既然折下來,就要好好待它,讓它物盡其用,你別忘了,你當初把它從枝頭上折下來時,就是想著把它放進花瓶裏,怎麽這麽快就忘了初衷了?”

晏然最討厭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就如王氏當初生下她,然後又覺得自己被孩子所累,遂把孩子送到鄉下養,這種生下又不養,與把這花折了又不用,礙事了,就隨手扔掉,都是一個道理。

沈山犟不過她,讓菜頭把已經折下的幾只梅花先送回暗香閣,插到花瓶裏,晏然這才戴上護手,並囑咐菜頭多拿兩個湯婆子過來,畢竟沈山的護手給了她.....他就沒得暖手了。

溫荷拉著哥哥的手,警告他:“哥,然妹妹早對你沒意思了,我看你還是省了這份心吧,要是被嫂子知道,你可沒好果子吃。”

“你這結論下的未免太早。”溫廷言一向自負。

“是你太樂觀,這都多少年過去了,若晏然還對你有這個意思,怎會那麽快就同意吳家婚事,剛她也說了,明知吳潛有病,她也願意嫁,說明人倆也是有情的。”

“你不了解她,她是跟我賭氣。”

溫荷白了一眼溫廷言,心道:“你未免自我感覺太良好!”

蔣奇和張氏走在最後面,蔣奇悄悄把晏然和溫廷言的“前世情緣”講了一遍,張氏連噢了兩聲,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沈大人對晏然有意呢?”

“怎麽可能?他倆一南一北,這麽多年都沒聯系,怎就有意思了?”

“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見一眼,就能記一輩子。”

“你以為是神仙?見一眼,然後扒皮抽筋也認得?況且,沈山現在是什麽身份?然妹妹......我倒不是嫌棄她,但畢竟是嫁過人的。”

“你怎麽也這麽說,那婚事又不作數?”

“哎,管它作數不作數,八擡大轎,明媒正娶,整個朝聞街上的老百姓,誰沒看見?”

張氏不理她,不管蔣奇怎麽說,她還是堅信沈山一定是對晏然有“非分之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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