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沈默的有些詭異，月光照進屋子裏，本來就潔白的墻壁這下被映的更加慘白，也襯得林霖更加蒼白無力。

一個荒謬的念頭從卓行遠腦海裏蹦出來，隨即脫口而出：“你不會不相信愛情吧？”

“不，我相信，我當然相信愛情。”林霖喃喃自語道，臉上掛著茫然。

想起了某些事，林霖笑起來，他當然相信愛情，但也就是所謂的愛情最終把他逼上絕路，他養父對養母的愛真是刻骨銘心，卻讓林霖痛不欲生。

卓行遠把林霖擁進懷裏，說道：“林霖，有些事埋在心裏時間久了會造成心理負擔，說出來找一個聆聽者不好麽？”

林霖迷茫地看著窗外的夜空，沒有星星的夜晚月亮總是格外孤獨，就像是這麽多年的他。聆聽者麽？卓行遠值得信任嗎？那些事憋在心裏已經很多年了，現在說出來還有意義嗎？可是藏在心裏就真的好受嗎？

林霖在心裏不斷地問自己，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答案。

林霖把自己的心囚禁在獄裏，卓行遠進不去，林霖不出來。

“林霖，過去沒有參與你的人生我感到很遺憾，但是我想參與往後你所有的歲月，我想陪你一起分享快樂，一起承擔痛苦，相信我，好麽？”卓行遠緊緊盯著林霖眼睛，試圖讓林霖感受到他的真誠。

“……好。”這次林霖出奇的沒有再逃避，也許是被蠱惑了，也許是真的感受到了卓行遠的用心，也許是他太累了，一個人背負的太多，這麽多年他早就想歇歇了。他破天荒的想要依靠一個人，和別人訴說這麽多年的難過，而這個人，是卓行遠。

林霖醞釀了幾秒，用簡短的幾個詞概括了自己之前的人生：“家暴，吸毒，殺人，監獄，被輪，出獄，孤獨。”他看了看卓行遠的臉，表情晦暗不明，說：“這幾乎就是我二十七歲之前的人生。”

卓行遠越聽越愕然，他知道林霖因為殺人進過監獄卻不知道具體內容，但是這幾個詞也足以他驚訝了，尤其是倒數第三個詞，難怪林霖說他不是第一次。

“你不感覺惡心嗎？我被人輪過。”林霖道出血淋淋的事實，“我自己都惡心。”

林霖沒在卓行遠臉上看到厭惡和冷淡，反而是心疼居多，卓行遠內心一下子湧出千萬種情緒，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林霖，林霖的過去卓行遠沒有參與，他也說不出“過去的都過去了”這種話，他知道這件事可能永遠都是林霖心裏的一道坎，也許這才是林霖不斷拒絕他的主要原因。

“林霖，我沒辦法勸慰你，只能對你說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我只在乎你的現在與未來。”其實說不在乎是不可能的，卓行遠想親手殺了那些人。

“其實我都忘了那是我十幾歲的事了，我在監獄裏待了十二年，並不是每一件事都能記得清楚的。”也許是說出來心裏真的好受不少，林霖主動說起了那段往事，“他們長什麽樣子我都忘了，畢竟死了那麽多年了，我就記得好像是六個人，然後就是疼痛。”

林霖真的只記得這麽多，人的大腦經常會有選擇性記憶，林霖選擇忘掉也是正常，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疼，仿佛全身被撕裂的疼，相比較下卓行遠可比他們溫柔多了。

林霖想到了一個好笑的事情，他對卓行遠眨了眨眼睛說道：“你知道他們都是怎麽死的嗎？”不等卓行遠回答他就接著說：“他們都是自殺，全都死了，醫生都說他們是自殺。”

林霖臉上的表情算不上猙獰，頂多算是邪惡，他陰測測地對卓行遠說：“他們是自殺沒錯，不過……是被我折磨的，他們受不了折磨，所以瘋了，然後就自殺了。”

林霖想想那段日子還覺得挺痛快，也算是報仇了，那些人侮辱他，那就用命來賠償好了，這世上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有時候付不付得起並不是自己說的算。

“對不起，我不該問你的，揭你傷疤。”卓行遠覺得這樣的林霖有些陌生，可這樣才是真實的、全部的林霖，不是麽？

既然決定好了和他在一起，就應該包容他的所有，過去的經歷不會改變卓行遠對林霖的喜歡，這樣不就夠了嗎？

“行遠哥哥，這樣你也要和我在一起嗎？昨晚上了我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很惡心？”林霖笑著問道，他很少笑，因為笑了也不代表他就是快樂的。

林霖大概能想象到現在自己的笑容是怎樣的，其實以前那些人可能沒說錯，他是個徹徹底底的變bian態tai。

卓行遠握住林霖的手，說：“我們也有共同點，對於傷害過我們的人從來都不手軟。”

林霖沒有說話，他在等著卓行遠的下文，卓行遠舉了一個最近的例子：“給我下藥的是一個藝人，我表白的日子他出來搗亂，你知道他是什麽下場嗎？”卓行遠摩挲著林霖的手，繼續說道：“他被封殺了，不出意外，他將來可能連貧民窟都住不起。”

林霖是個心狠的人，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他只是為了欺騙自己才唯唯諾諾，比如林樾讓他處理保鏢的時候，他內心不是沒有陰暗想法的，但是他克制住了，他對自己說不能那樣，他不能做一個殘忍的人，他要表現的像個剛踏入這個圈子的正常人。

“我想聊點別的。”林霖眨眨眼，睫毛輕顫，“我不想把話題停留在這裏，你願意聽我說說我其他的過去嗎？”

“當然，雖然我不能幫你撫平傷疤，但我可以成為你最可靠的肩膀。”卓行遠上床，把林霖包在被子裏，從後面抱住他，親吻他的耳畔，輕聲說：“說出來，乖寶，我就是你宣洩情緒的工具，你有什麽不開心都可以和我說，現在和將來都是。”

林霖被弄得很癢，他想從卓行遠懷裏出來，卻因為身體原因使不上勁，只能被人抱著，他晃了晃頭，試圖躲開卓行遠的呼吸，輕咳一聲說道：“我從頭說吧，你就當聽故事了。”

“好。”

林霖從小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可能是天生的記憶力不好，林霖都不記得自己是幾歲被收養的了，四歲還是五歲？反正年紀不大，他就記得院長是一個特別和藹的中年男人，印象裏他好像帶著金絲邊眼睛。

林霖這是第一次回憶那麽久遠的事，這才發現原來他的記憶力這麽差，他連院長的長相都記不起來了。

被領養的那天天氣似乎是很好的，因為林霖記得那天下午他在院子裏蕩秋千，其餘小朋友有的在拍皮球有的在堆沙子，幹什麽的都有，只有他一個人是另類，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著，一眼就看到了有一男一女路過他們院子裏，去了院長的辦公室。

林霖心裏偷偷想著，也不知道這次被領養的會是誰，他們都說被領養了就能過上好日子，幾乎是所有小朋友都向往著被領養，但林霖卻沒有太大感覺，他又沒有被領養過，怎麽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

林霖從小就不喜歡說話，他的語言功能發育的很好，不過是不愛說而已，在別的小朋友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時他總是最安靜的那個，靜靜地看著別人鬧吵吵地把照顧他們的阿姨惹惱。

“真的，不去刻意回想我都不記得我小時候這麽安靜。”林霖輕松地說。

也許是因為年代久遠，林霖添加了想象的緣故，反正孤兒院的日子挺平靜的。

卓行遠根據林霖的話幾乎可以想象到一個面無表情的小男孩一本正經地坐在秋千上，像個得到高人般看著院子裏的凡夫俗子各種作妖，很可愛的場面，他忍不住笑了笑。

笑聲傳進林霖的耳朵裏，帶的他也輕松了不少，卓行遠的嘴唇挨著林霖的耳朵，只要他稍稍一動就能被親到，他想伸手去摸摸耳朵，奈何手也被包在被子裏動彈不得。

“乖寶，怎麽了？耳朵癢？”卓行遠故意靠在他耳邊說話，讓林霖的耳朵一點一點酥麻起來，一直麻到心裏。

林霖沒理卓行遠的話，這段記憶並不沈重，所以他的語氣很松快，他努力回憶著，盡量能想到更多美好一點的東西。

林霖依舊在秋千上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到那兩個人來到了院子裏，和院長一起站在角落裏觀察著大家，這種情況經常出現，大家都知道這是有人要被領養。

原本鬧騰騰的院子安靜了很多，小朋友們盡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就連正在打架的兩個人都停了下來，大家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原來經常吵架的兩個人也裝作很好的樣子，湊在一起玩耍。

苦日子過慣了，讓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懂得討人歡心，因為只有這樣才有機會被領走，才有可能脫離這種苦日子。

林霖總是這裏的另類，在所有人都努力展示自己時，只有他不為所動，用慢悠悠的速度慢悠悠地數著雲朵，偶爾也會數地上的落葉是多少。

不經意的一眼，林霖看到那個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看樣子已經看了他很久，和林霖對視後還笑了笑，然後轉頭和身旁的女人說了什麽，女人也看了他好幾眼，接著院長就熱情地向他們說著話。

院長是個好人，他希望這裏的小朋友都能被收養過好日子。林霖還記得院長總是溫和地對他們笑，會給他們買糖果，買餅幹，林霖不願意和人搶東西，每次都撈不著什麽，院長就會給他單獨留好吃的，並且笑著摸摸他的臉。

林霖已經不記得院長的模樣了，但是他可以想象出院長的相貌，一定是個慈眉善目的男人。

林霖心裏有預感，今天被收養的人可能是他，他沒什麽感覺，也不在乎什麽，在哪裏生活都一樣，反正孤兒院裏除了院長和阿姨沒有和他關系好的。不知道為什麽，小朋友們都不喜歡和他玩兒，林霖有時候會想，會不會是他不愛說話的緣故，但他從未想過要改變什麽。

“後面的事情果然讓我猜對了，那對夫妻選擇了我。”林霖說道。

林霖記得那個女人長得很白，也很漂亮，不過也許是小孩子的直覺，林霖不太喜歡她，也不喜歡那個男人，但是他也沒有拒絕被收養，所以辦好了手續後，他連東西都沒收拾就跟著他們走了。

林霖現在想想，也許那就是噩夢的開端，他一直認為那個女人的出現才是噩夢的開始，今天一回想，噩夢原來早就有了征兆。

那個時候，林霖就已經有一只腳踏進了地獄裏。

作者有話要說：

林霖：從小就是個安靜的美男子。

卓行遠：沒錯，你只有在床上的時候聲音最多。

林霖：你可以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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